那道白光的落下是悄无声息的,但是所有人在一瞬间都失去了听觉,好像某种存在占据了他们的全部意识,以至于听见这件事太过微不足道,而被抛弃了。

  姜太公的水桶旁躺着两具空空的皮囊,两名狱鬼消失无踪。如蝌蚪一般大小的小鱼跳回了水里,一晃眼就消失不见。

  白皑皑的冰面上,只有一道长长的身影,黑无常站在两具皮囊旁边,他仍是黑发黑眸的模样,只是白无常仍与他不算得上亲近,离他远远地,一不留神就和雪色融为一体了。

  黑无常,或者说兀,因他这种掩耳盗铃的行为切了一声,“我又不是换了个个人,用得着这么怕吗?”

  白无常不说话。

  “还是当猫的时候最可爱。”黑无常耸肩,他远远地眺望着那团燃遍了望月镇的大火,“看来你早就预料到了,藏得一手好棋。”

  他本以为一切都在掌握中,一步一步地将剧中人的皮囊扯去,层层递进,高潮来临的那一刻才由为激动人心,没想到主动权却被掌握在了对方的手中。

  啊,不过这也没关系。反正他敢肯定自己准备的高潮足够精彩。

  黑无常随手朝地上的那两个皮囊点了一下,皮囊便又站了起来,他们好似没有看见黑无常站在这里。

  愚者一次又一次撕掉了自己和姜太公的皮囊,水桶被一次又一次打翻,里面的小鱼一次又一次逃走又回到原地。像是一场无声的默剧。

  “哦?这鱼还挺新鲜嘛。喵喵?”兀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招呼他的猫过来,却没想一回头,发现那团白影早已消失在了茫茫的雪中。

  *

  黑皮捏着一张铁片藏在了坍塌的神庙之后,他的怀里揣着一卷名册,上面撰写着所有神、的、名字。

  他曾听那些神提过一句,这册子上面写的是所有的神,这段时间他表现得如同一个真正接受洗礼的信徒,还信仰了信徒最多的死神。

  他把册子翻到最后,一个一个小神地点着,这些小神信徒少得可怜,“就算是条狗向他们祈祷,他们也会回应的。”这是某个神的原话。

  如果死神的信徒转投他们,想来他们会更加欣喜若狂吧,何况是这个众神都不想错过的,剧中高潮。

  黑皮就着翻到烛台燃起的光,从最后一页,最后一个名字开始念道,“***神啊,你的信徒向你祈祷。”

  烛火在一瞬间抽得很长,有细细的声音隔着火苗响起,“吾的信徒,你有什么愿望。”

  黑皮捏着名册,面不改色道,“我想见你一面。”

  “我想见见神的模样。”

  草原上,狮子和水牛搏命,而鬣狗拾取残骸。为了生存,它不得不臣服于强者,可它心中满怀怨恨,伺机报复。

  他在最干燥的季节,在草原燃起一把大火,将狮子烧了个干净。虽然饥肠辘辘,但却高兴得不行,他终于铲除掉了一个对手。

  鬣狗,真是一个教人不愉的名字,它的不愉之处在于它实在太像黑皮自己,寥寥几句就将他这个人勾勒了出来。

  火苗的温度把神庙烤得很是炎热,但鬣狗却有些愉悦,他可不会像故事里的鬣狗一般落得个饥肠辘辘的下场,他会吃得很饱很饱。

  神在鬣狗的面前现出了身形,祂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见一把程亮的剔骨刀当头斩下。

  “唔!你……你渎神……”

  剔骨刀再往下。“渎神算什么,我还食神呢。”鬣狗把祭祀的酒倒进烛台,左手执杯,右手执刀,大块朵颐。

  神殿内只余教神也胆颤的咀嚼声,庙内的人的倒影在晃动的火光下拉长,扭曲,成一个血腥的笑,血淋淋的手指划去了最后的名字,又在名册上上移了一行,“下一个。”

  “***神啊,你的信徒向你祈祷。”沾着血的恶魔如是祈祷着。

  *

  在愚者失去联系那刻,端泽知道,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火光明明很耀眼,可是他却不觉得热,只有一丝丝凉意顺着他的意识爬上,他像是泡在了一泓冰泉里。他的手上也是一份名册。

  他把名册从前往后翻,心里还记得那具皮囊的视角上那行字,“神都是一体的。”

  这是谁给的提示?他并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i71,因为如果i71也是这一体中的一员,提醒他只是会加快他和对方的融合。

  多人格者各个人格间越是认为自己是一体的,越会减少分裂,而端泽要做的,就是分裂。不仅是分裂出i71,还要让这名所谓的神四分五裂。

  海神仍旧处在被包围的状态,不过这一回狱鬼集体倒伐向了i71,一时场面上没有更多神的本体出现。

  只是狱鬼的加入也显得杯水车薪,剑客的长刀可以削掉一座庙宇,却只能削掉神的一根小小的手指。

  有人大喊,“海神!我向您祈祷——”他想大声喊出祈祷的内容,却发现一根肢体点在他的额前。

  不需要。

  祈祷者必然为其所得到的付出代价,海神并不需要他的信徒为这场神战付出代价。

  端泽对i71道,“会很疼,i71。”他知道i71就在他身边,听到这一句后,他的意识被很轻地拥抱了一下。

  海神把长长的肢体甩向了一把属于死神的镰刀。多么无力,有多么孱弱的一击,死神面具中的缝隙透出寒气,祂顺势将镰刀下压,想要给这邪神致命一击。

  所有人都目睹了这一幕,几乎在同时死神所控制下的分、身们举起了镰刀,朝海神砍去。

  可海神却在被砍中前后退了一步,死神的镰刀因祂这一步伸得更长,祂执刀的手却被后方祂另一个分、身砍断了。

  镰刀从断臂的缝隙落下,山一般的断臂带着镰刀重重地砸落在地,像是一颗炸弹轰平了屋舍,教人震撼不已。

  如红在这里,如苟明义他们恢复了之前的记忆,他们必然会发现,端泽用的战术和s2基地中的一致。

  克隆体因为思维相近,在作战时的同频行为既是优势,也是劣势。而这一点,被端泽同样用在了信徒数最多,神降的本体最多的死神上。

  海神并非一味地后退,祂在后退的过程中也在走位,这些神的本体被祂带动着在这棋盘上各自就位,自此,棋局正式开启。

  死神惨白的面具看不出表情,但祂也知道自己闹了个天大的笑话。祂只是没有留意到罢了!

  祂嘶吼一声,又举起了镰刀朝海神砍去。这一次,祂砍得极快,极狠,祂绝不会给对方留出一点点思考的时间。祂是如此之快,以至于旁人更本无法看清祂每一刀的去向。

  “死神输了。”却有一个女声道,她一头长发,被硝烟和热浪吹开,胸前是一块刻着“蛇”字的铭牌。

  “你怎么看出来的,祂们的动作我根本看不清。”她身旁那人的手都不自觉地在胸前绞紧,是这望月镇的原住民之一。

  “心理学上有逆境潜能的说法,举例说,当一名运动员处于逆境,他反而有极大可能发挥潜能,赢得胜利。死神正处在这个阶段。”温柔道。

  “这,这样不该是海神输?”

  “但,如果这逆境是被人为制造出来的呢?”温柔道,“见过那些不小心飞进房间的飞虫吧,它们总是竭尽全力地朝着玻璃窗撞击,但其实就在它们几厘米处,就有一道可以离开的缝隙。”

  “它们的潜能是发挥了,可相较于厚重的玻璃,毫无益处。”

  “而现在,海神就是在死神的面前树了一道玻璃,祂越是猛烈地撞击,就越是坠入陷阱。”

  如印证了温柔的说法一般,当死神停下之时,祂的本体高高地举着镰刀,正从那一滩烂泥中抬起,海神已毙,果真是祂胜出。

  祂仰头大笑,“不过是区区邪神,怎可敌得过我,至高,你看见了吗?至高!”祂仰头像是对那未知的存在邀功,而就在祂仰头的那一刻,祂的分、身四分五裂了。

  塔一般的,许许多多的阴影如被乱刀分过一般,悉数碎裂成沙。

  祂不懂规则,一昧挥砍,企图以蛮力破除棋局,终将被祂所不愿去理解的,棋局上已然成形的密网所缚。

  端泽的布置的棋局所等待的,正是这一刻。

  海神从虚空中显现出身形,祂的肢体断了不少,此刻正肉眼可见地恢复着,死神毙后,那些无主的信仰都开始归属于祂。

  “这种简单的编码是没法赢我的。”端泽道,“兀,你该亲自下场。”

  编码?兀?其他如还未从死神溃败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就见一人穿过人群,朝那邪神走去。

  “黑无常?你疯了!”有神在旁想拦他一把,却被另一名神拉住了,祂冲祂摇头。

  “那不是黑无常,那是至高。”

  黑无常脸上带着闲适的笑意,黑发黑眸在众目睽睽下逐渐褪去,变成白发蓝眸。

  至高神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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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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