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山市宣布建立避难所后的当日下午,溪山市工业区变得人头攒动,在短短数小时内便聚集了二十来万人。印制的文件在人群内流动,上面的标题清晰震撼,第一届平等生存大会倡议书。

  等警方接到消息赶来,这场地下聚会的形式已经初聚规模。

  “头,这人也太多了,要动手吗?”现场的便衣问道,他很快得到了上级的指示,“静观其变,实时转播。”

  是的,转播。这场浩大的集会在网络的监控下竟然一丝消息也无,而工业区现场的摄像头都被人为地关闭。是以,只能凭借便衣身上的微型摄像头和窃听器实时转播。

  而静观其变这一指示,则是由溪山市政府和各机关领导争论后得出的结论。

  面对可能引发□□的异议,溪山市市长溪高竹作出了这样的阐述。

  “目前溪山市的警力不足以维持整个溪山市的稳定,尤其在警察折损率达百分之三十,市民隐藏病患甚至恶意报复的情况下。我们不得不对“狂犬病患者”这一社会群体表了态,但是患者的家属朋友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这也是这场聚会产生的根本原因。”

  “不过就政府占据物资和枪械的主导地位的情况下,部分同志所担心的产生大规模反动势力的情况可能性极低。相反,市民自发组织的集会反倒可以作为我们的一个参考,看看他们怎么做?怎么做才算对?”

  溪山市工业区汇聚的人群尚不知他们的集会正被溪山市领导班子监视着,在万众期待之下,本次会议的发起人,溪山市工业区的工人领袖包青天终于登上了演讲台。

  他一副国字脸,长得正气凌然,张口便是人们最关心的狂犬病患者安置的问题,只是他仅仅上台十分钟,下面便传来一阵骚动,有临近台前的人抢了喇叭,大声质问。

  “请问包先生,你只是一名工头,并没有这一整片工业园的所有权,你是否取得了你老板的同意?”

  “另外,工业园区根本没有足够容纳这么多人的住所、水电、饮食,这些生活问题你们打算如何解决?”

  包青天示意各位安静,“我确实没有这片工业园的所有权,外面来的同志和我们工人朋友挤一挤将就一下,一起来克服这些困难。”他在最关键的问题上说得轻飘飘的,却反复强调着平等生产权,“我们这场大会的关键,就是要明确认识,狂犬病患者并不该被歧视,我们不能畏惧强权,要争取应有的权利......”

  正在远程关注着这场集会的会议室内,众人皆是摇头。“这包青天毕竟是工人出身,说话做事都落不到实处。这二十万人看着多,但只能是一盘散沙。”

  他们已经觉得没有看下去的必要,因为大会已经开始有人陆续退场。溪山市政府并没有把事做绝,他们仍可去指定地点获得政府派发的救济粮。不管是将患者藏在家中,还是另找办法离开溪山,都比这空谈的大会来得实际。

  然而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几声枪响。第一声还离得很远,第二声便近在咫尺。有人抬头望去,只见一道身影自眼前掠过,与此同时一道血花在身旁绽开,对方竟是堂而皇之地在二十万人的眼皮子地下开枪了!

  “是i71!他疯了吗?!”会议室内魏重己拍案而起,“把那些丧尸杀了对他有什么好处!所有人都得罪了一个遍,几条命都不够他花!”

  是的,他们不在现场,故而很快发现i71每一次开枪,对象都是“狂犬病患者”。那些家属毕竟心存了在这里扎堆顽抗的念想,故而现场“狂犬病患者”的占比已经到达10%,皆被口罩和绳索限制了行动。警方并非不想趁机处置这些“狂犬病患者”,但他们不愿这般公开站在这些人的对立面上。而i71却是毫无顾虑。

  最开始是子弹,悄无声息地穿过头颅,血液顺着子弹的轨迹高高扬起。

  i71的身影在人群中鬼魅一般闪现,每一步都伴随着血花四溅,哭声叠起。

  千里不留行,十步杀一人。

  简直就像是毛头小子在心上人面前炫技一般,魏重己如是想到。

  i71正以一种绝对的主角姿态,在这而是万人的中央,高高在上如同死神,惊艳万分地收割着“患者”的生命。

  而那些亲眼目睹这一切的人群在他的衬托下惶恐不安如蝼蚁,战战兢兢如虫豕。恐惧、绝望,这些情绪如瘟疫一般感染了整个工业园。愤怒、仇恨,这些情感像是开了闸的水,朝着i71流了过来。

  i71的目光扫过人群,所有人面庞扭曲,皆因他一人而起。有人爆发出一声呐喊,挥舞着拳头朝他冲来。

  琉璃一般的眼睛里闪过微光,他收了枪,沿着墙壁几下攀爬,就跃上房顶,消失在了众人眼中。

  而在房顶之上,有人已经等候他多时。“喂!你为什么要在中心下手!”头皮上剃着一道疤的小青年大声问道。自从看过连环杀人案的新闻后,黑皮便对这杀人犯满怀崇拜,本以为对方已经越狱逃出溪山,却没想到还有机会见到真人。黑皮料想偶像杀累了必然要找个地方避避风头,便在这楼顶蹲点到了i71.

  “你既然跑这么快,为什么不从最偏的一厂下手,然后在工业区外顺时针跑?”黑皮啪啦啪啦把脑海里酝酿的场景一股脑地倒了出来,神采飞扬地仿佛他才是人群中心的主角。“这样等你绕回一厂的时候,原来一厂的人就追在了你后头,一厂附近就会撕开一道口子,直通工业区中心,你那时再过来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包了饺子了。”

  正如黑皮所说,这栋楼下的人越来越多,通往楼顶的门被撞得碰碰直响。“哎,现在这样直取中心帅是帅,就是难走啊!不过,你肯定会有办法的吧!”黑皮崇拜道。

  “喂!你听到我说话没有?”黑皮一直没有听到回音,他试探地往前走了几步,很快就震在了原地,“你,你,哭什么啊?”

  面色苍白的刽子手静静地站在天台之上,他望着底下渺小如砂砾的人群,眼泪一滴一滴地从他的眼眶滑了出来,明明没有悲伤的表情,他却已经泪流满面。

  “我,哭了?”i71抬起一只手,擦去了下巴上滴落的泪水。心里是纯粹的疑惑,这就是哭?为什么哭?

  他能从面部识别每一个人的情绪,黑皮的激动,人群的杀意.....但却没有一种能让他如此地感同身受 ,酸涩得几乎要跪倒在地,缴械投降。i71猛然意识到了什么,朝某一个方向抬头望去。

  “你说得对。”黑皮突然听见一句话,他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我应该,低调,一点。”i71替□□装上了新的子弹。“告诉,我,接下来,怎么做。”

  正所谓乱世出枭雄,但包青天显然不是这样的人。魏重己他们还是把包青天高看了,他确实有些与生俱来的号召力,但他打心里也觉得这不过是一场以平等生存为名的游行、行为艺术,就像以前那么多次一样。

  只要气势到了,那些黑心老板和剥削分子就会让步。

  只可惜直到现在,警察都没有出场。这么大的集会,为什么没有人来管一管?他们不觉得受威胁吗?他们不觉得恐慌吗?

  喂!这里可是有狂犬病患者啊!你们不是喊喊着要杀狂犬病患者吗?怎么还不来?你们不来我们怎么争取权利?

  这里,这里还有杀人犯啊!他在,他在杀人啊!

  包青天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有点无路可退了。警方不会为这场非法集会,这些狂犬病患者施出援手。而他根本没有后手来承担这一切的后果。

  正在这时,处在绝望之中的包青天收到了两条短信。

  一条来自于黑皮,“包哥,我搭上那个开枪的人了,他想和你谈谈。”

  而另一条则是未知号码,“接下来听我的指示,我会帮你解决掉那个杀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