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理陪着林晚在B市的各大医院都挂了号, 也托关系找了海外的专家过来看诊。
但是得到的结果无一不是“好好休养几个月, 做好康复训练，未来还是有可能能打电竞的”。
这种「可能」对一个二十岁正值巅峰时期的电竞选手来说，已经意味着要放弃这个赛季未来的比赛，也意味着ERA这一路过来的努力, 一下子因为他的手化为了泡影。
“night, 战队后面的比赛你不用太担心，替补已经在和second他们训练了……过几天还有两个国外的专家会来, 他们不是说了吗，好好恢复以后还是可以打电竞的, 只不过——”
坐在椅子上的青年脸颊和脖颈上的擦伤已经结了痂，唇瓣的颜色很淡, 同狭长的凤眼一样毫无情绪。
短短两天时间, 青年似乎瘦了一些，下颌的轮廓愈发分明，短发有些长了，松浅地遮掩住了眉眼。
“只不过不确定要恢复是多久以后, 对吗？”
经理冷不丁对上青年无波无澜的眼瞳, 心底蓦地升上了一股寒意。
对方自从知道自己的真实情况以后, 并没有像他预想中的那样焦躁、悲伤，或者是表现得多么歇斯底里，反而平静得不像一个伤者。
但是林晚这样子的状态, 反倒让他更觉得不安。
“night，你自己得相信自己能恢复好，我们会给你请最好的医生, 只要你好好配合, 一定没有问题的。”
“这是你的说法, 还是俱乐部高层的说法？”
青年的目光渐渐锐利起来，像是一只俯瞰的鹰：“恐怕俱乐部高层的意思，应该是想让我伤病退役吧。”
经理心头一紧，他没想到林晚会这样敏锐。
“俱乐部高层那边，我会再去说。你为我们ERA拿到的荣誉大家不会忘记，就算你无法……暂时无法上场，俱乐部也不会逼你退役的，你可以以二队选手的身份留下，等恢复好以后再——”
林晚勾了勾唇，笑容的温度转瞬即逝。
“经理，不用再为我去说了，你应该也清楚，俱乐部高层不会想养着一个很大可能再也无法上场打比赛的吉祥物。”
“与其为这个事情浪费时间，不如好好准备战队接下来的比赛，second他们还要继续走下去。”
“谢谢你为我费心了。”
经理神色复杂地长叹了一声：“难道你真的打算退役吗？winter那边现在还瞒着，但是等他照顾好他妈妈回到基地，这事儿总是瞒不住的。”
“我知道。”林晚放在膝盖上的手缓缓攥成了拳，骨节发白，“我已经想好怎么跟他说了，战队不用担心他会因为我的事情离开。”
元听寒的性格他很了解。
如果知道他因为那场火灾手伤退役去国外治疗，不知道会自责成什么样子。
说不定会把他受伤的原因归结为是为了救他的母亲。
也很有可能会放弃打电竞，执意跟着他一起去国外陪他。
那样子的话……一个优秀的中单就这么毁了。
winter是有机会站上世界赛场，代表国家拿冠军的选手，不只是他的小崽子。
林晚一时间有些后悔之前跟元听寒说了那些暧昧不清的话。
给了人一点希望又要亲手掐灭，比一直以来假装不知道保持合适的距离还要残忍。
“这件事你自己处理最合适，总之我们会先替你尽力瞒着。ERA首发打野的位置随时欢迎你回来。”
经理起身给他倒了杯水。
“我这些年还是有一些人脉认识一些好医生的，虽然高层那边我左右不了，但是咱俩好歹认识了一年，你总要给我个机会尽点心意。”
林晚点了点头：“您一直刀子嘴豆腐心，我们都明白……second脾气急，知道我打算离开可能一时间接受不了，如果说了什么过分的话，您多担待一些。”
“放心吧。”
“winter回基地是什么时候？”
“明天下午，王阿姨那边没什么大问题，已经找了护工了，winter明天就会回基地。”
林晚垂下眼睫，看着自己包扎着绷带的右手，眼底划过一丝痛色后，很快一点点重新覆盖上了坚硬的外壳。
“我……这两天不用再去别的医院了，不管以后能不能恢复，这几个月我都打不了比赛，总是要离开一段时间的。”
“我会自己跟俱乐部申请伤病离开，但不要举办退役仪式，也不要放出任何消息，winter那边尤其是。”
“如果……如果一年以后真的毫无希望，我会自己公开宣布退役。”
经理应下了，故作轻松道。
“也好。那今天先回基地吧，second这两天没见着你，每天都问我你的消息，first和risk也一样，你不回去一趟，他们心定不下来。”
初夏。
ERA基地外阳光明媚，树木的枝叶被染得碧绿，鸟鸣婉转，一如往日。
训练室里楼夏在红着眼哭。
楼尚低声安慰着自家弟弟，却也忍不住低下头悄悄擦了一下眼泪。
姜宏沉默地坐在座位上，手里的可乐罐已经被他捏到变形。
林晚站在训练室门口，静静地看着。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刚刚是怎么把想说的话、想交待的事情跟他们说完的，只记得楼夏嚎的那一嗓子，楼尚迷茫又绝望的眼神，还有姜宏颤声问的一句「队长……非走不可吗」。
是的，非走不可。
与其等着俱乐部找他解约，不如自己趁早离开。
让这些队友不用每天提心吊胆，好安安心心备战季后赛。
他不忍心再看下去，冲着经理使了个眼色，走到外面的走廊上。
“我先回宿舍收拾东西了。他们……我刚刚说的话，他们可能没太听进去，等他们缓过来了你再跟他们说一遍。”
“好，好，我帮你一块儿收拾吧？”
林晚摇摇头：“不用了……明天下午winter回来，你让他直接到我的宿舍找我，其他人不用过来。”
经理愣了一下：“好。”
元听寒把苹果削好，切成了小块，用牙签一块块喂给了母亲。
王泽兰恢复得不错，医生说再留院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妈，明天下午我得回基地训练了，护工阿姨我已经交待过，您有什么事就让护工阿姨给我打电话。”
“好，你今天就回去吧，妈妈这儿没事，你别耽误了训练比赛，别让你的队友等你一个。”
元听寒犹豫了一下：“好，那我今天晚上回去。”
“对了，小寒，小晚怎么样了？怎么这几天没见到他？”
“晚哥没事，这几天应该在基地训练，等季后赛第一局比赛打完我和他一起来看您。”
王泽兰微微笑了一下，点头应下：“那就好，那天要不是小晚在，妈妈可能就……小晚这些年这样帮衬我们家，对你也很好，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对他，知道吗？”
男生纤密的眼睫颤了一下，眼底的墨色漾开来，语气凝重了几分：“妈，你……”
“妈应该早点跟你们说的。你写给小晚的情书……在妈这儿，妈看到了。”
元听寒指尖微紧，哑声道。
“妈，是我喜欢晚哥，晚哥他没答应，您别——”
“你这孩子，妈又没说不同意你俩在一起。”王泽兰笑着道，“小晚是好孩子，妈希望你俩好好的。要是你追不到小晚，那可就不能怪妈妈了。”
“真的？！”
男生的嗓音这些天头一次染了真心实意的欣喜。
“您不反对我们……”
“我的儿子喜欢上一个优秀的人，妈妈为什么要反对？只是……两个人在一起本来就不容易，两个男生在一起更是。以后可能会有很多流言蜚语，妈妈希望你能早做准备，既然喜欢人家，就不要辜负他。”
“我明白的……那，那我，如果晚哥答应了，我就跟您说？”
王泽兰眼底的神色愈发柔和。
“好。行了，妈这儿没什么事，你想见小晚就赶紧去吧，妈还等着看你们俩在赛场上的样子呢！”
林晚听到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他刚刚睡了一个午觉，这个时节很容易犯困，醒来的时候四肢还泛着懒散的酸意。
他慢吞吞地起身，走过去开了门——
“night，winter刚刚打电话来说他马上就回来了，你不是有事情找他说吗，赶紧准备一下，要不要我找个借口，说你出去参加活动了？”
林晚心下一沉，很快调整好表情。
“不用了……就让他到了以后就来找我吧。”
“那行。night，你别怪我多嘴，winter那孩子看着很开朗懂事，对谁都不错，但是他在别人面前总是绷着，礼貌是礼貌，但跟谁关系都淡淡的，只有你在的时候才比较放松，你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
“你……和他说的时候委婉一点，别让他太难受，好吗？”
作者有话说：
封面人设是晚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