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暗合, 灵灯交错,沈御雪被陆焰抱回丹霞楼,这里视线开阔, 可以登高望远, 举杯邀月。

  陆焰把沈御雪放在软塌上,让他倚靠在软枕中, 手掌包裹他赤|裸的双足,掌心的灵力散去沾染的寒意。沈御雪想躲,却被陆焰扣住脚踝。

  熟悉的灵力碰撞, 脚腕上的定魂铃发出脆响,系铃的红绳更显得肤白胜雪。

  沈御雪的耳尖不由地发热, 陆焰的手指抚过的地方一阵战栗。

  陆焰拨动定魂铃,铃声撩拨过心弦, 这是他亲手为沈御雪戴上的护身符,也是他死后沈御雪的念想。

  红绳雪肤, 不免有几分旖旎之意。

  “他可有伤到你?”陆焰的手顺着脚踝抚上沈御雪的腿, 一寸寸爬上他的腰,把人拥入怀中。

  沈御雪道:“我没那么脆弱。”

  他只是灵力全无,尚在修养,不是天生废人。修为到他这个地步,就算不用灵力也有其他御敌的手段。那人空有一身筋骨, 却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不难对付。

  再次确认沈御雪无恙,陆焰紧绷的面色才缓和下来。他抱着沈御雪躺下, 没打算回星罗殿。

  沈御雪枕着他的手臂, 侧躺在他怀里, 灵灯投下温暖的光晕, 他清冷疏离的神色变得柔和。

  “师尊怎么回来了?前殿的宴会散了吗?”沈御雪问道,他走时还是人声鼎沸,这也没过多久,不可能已经结束。

  “我只是出来透透气,不过现在可以不回去了。我就在这儿陪着你,你好好休息,今天累了吧?”陆焰细心地把沈御雪的头发拂到一边,免得自己侧身压到。

  青龙族的闯入正好给了他离开的借口,剩下的交给玄樱处置即可。她对这种事一向擅长,根本不需要陆焰多说什么。

  这也正好给在场的人敲一个警钟,让他们把试探的心思都收回去。

  沈御雪毫无睡意,刚才那人让他想起青龙部落。今日能来的都是族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想必那人在族中地位不低,可心性和人品实在堪忧。

  少阳帝君下落不明,长此以往,青龙部落的分裂是早晚的事。

  沈御雪多年来长居下修界,对上修界的了解仅限于薄渊的传达,此刻就是想做点什么也无从下手。

  “师尊,青龙部落的事……”沈御雪微微仰头看向陆焰,他和少阳帝君最是交好,如今他重回人间,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青龙部落败落。

  陆焰抚|摸沈御雪的头发,低头看着他道:“青龙部落今日来有让我插手的意思,但玄樱把他们拦了下来。你也知道她素有主见,这件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数百年的欠缺很难短时间内从庞大的消息中弥补,陆焰不急着做决定,他是先驱者不是圣人,这种时候让玄樱或者薄渊去处置更好。

  他们比他更了解上修界的局势,也清楚如何权衡利弊。

  知道陆焰心里有数,沈御雪不再多言。他枕着陆焰的胸膛,身体陷入他的怀抱,只有在陆焰身边,他才可以没有顾虑地做那个被宠在心上的人,不用去担心世间的纷扰烦乱。因为他知道,不管发生什么,陆焰都会挡在他身前。

  夜色最会蛊惑人心,低头时的温柔掺杂了暧|昧的光晕,陆焰在沈御雪额间轻吻,克制而温柔,撩拨心弦。

  星罗殿,陆焰离开后,玄樱没一会儿也跟着离开,满堂宾客后知后觉,宴席的喧嚣逐渐平静。

  青龙部落的人左右环顾,没有瞧见黑衣公子,不知道他又去了什么地方,恨铁不成钢的同时忍不住叹息。

  他们带来的人是什么德行,他们心里清楚,现在已经不敢对他给予厚望,只要他不惹祸就已经万事大吉。

  “我这心里有点不太踏实。”同行的之一的祝瑞长老看着空荡荡的首座,摸着自己的山羊胡,眼皮子狂跳,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另一名长老也有同感,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道:“坏了!”

  黑衣公子色胆包天,好不容易来一次朱雀部落,指不定又犯了色心,想要一饱口福。

  可朱雀部落哪是吃素的?更何况这里是陆焰的地盘!

  两个长老意识到不妙,想要出去寻找,他们二人刚刚起身,玄樱就从外面走来。她换了一身霓裳羽衣,笑的温柔得体,但即便如此也掩盖不住周身的血气。

  她径直到了大殿,福了福身,说陆焰有事先行离席,要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诸位多多海涵。

  这些年玄樱就是朱雀部落的二把手,身份地位非同一般,众人没有忽略她身上的血气,虽然诧异她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沾染了鲜血,但还是识趣的没有多问,只是口头上说了两句客套话。

  少了陆焰,酒宴就散的更快,各方势力陆续告退,玄樱瞧着人走的差不多,留下的都是有身份地位之辈,适时特意叮嘱青龙部落留下。

  祝瑞二人对上玄樱带笑的眸子,不由地打了个冷颤。

  其他人纷纷侧目,眼神意味不明。他们意识到自己该走了,没有停留。

  黑衣公子还没有身影,祝瑞已经隐隐猜到发生了什么,只是他不确定黑衣公子招惹了谁,祸事有多大。

  “祝长老,辛长老,我们都是老熟人了,有些事没必要说的太明白,让大家都难堪。”玄樱端起茶杯,轻拨茶叶,浅抿了一口茶。她敛了笑意,给旁边的羽族使了个眼神。

  对方会意,不一会儿就扛来一个人。说是人,但其实更像是尸体,他少了一只手,像条狗一样地瘫在地上,气息奄奄。下半身的衣服湿了一大片,在地上拖出血迹。

  祝瑞和辛介愣住,一时竟然不敢认。

  玄樱放下茶杯,道:“看在你们的面子上,我还给他留了口气,至于回去之后你们要怎么办,是你们自己的事。”

  黑衣公子身体抽搐,昏迷中发出一声痛苦的悲鸣。

  祝瑞和辛介被惊醒,辛介脾气要差一些,当场气血上涌,憋红了脸,怒道:“玄樱,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看不上他可以不帮忙,为什么要下那么重的手?”

  玄樱抬头看着他,温柔的神情淬了冷意:“辛长老,你别忙着问我,不如先问问你们这位公子为什么要擅闯写意殿!”

  写意殿是陆焰住的地方,紧靠着它的是沈御雪所在的丹霞楼,玄樱多少留了两分面子,但这对了解黑衣公子脾气的两位长老而言,并不是很难猜的事。

  联想到陆焰的离席,二人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能让陆焰丢下众人,能让玄樱痛下杀手,黑衣公子必然是得罪了沈御雪。

  辛介的怒火被泼了一盆冷水,脸色铁青,他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得罪陆焰还有的商量,但得罪了沈御雪……

  二人又气又恼,祝瑞都快把自己的山羊胡揪秃了。

  玄樱端茶道:“你们应该庆幸,今天处理这事的人是我,不是薄渊。我好歹还给他留了一个,要是薄渊可就说不一定了。”

  二人打了个冷颤,他们知道玄樱说的是实话。陆焰把部落托付给薄渊这些年,他的铁血手腕震撼过不少人。

  龙族理亏,没有多言。祝瑞拱了拱手,让辛介带上黑衣公子离去。自始至终,没再提一句请陆焰相助青龙部落的事。

  玄樱送走二人,心里没有半分处理好这件事的喜悦,她看着大殿外暮沉的夜色,不禁感到可悲。当一个部落的命运落到小人身上,不幸就会随之降临。

  黑暗笼罩了星空,四周伸手不见五指,沈御雪在原地愣了两息,意识到自己又做梦了。深邃的黑暗中,一点荧光在他眼前亮起。

  沈御雪被人握住手,一个冰凉的物件落在手腕上,他听见有人道:“别再弄丢了。”

  沈御雪睁开眼,阳光落入眼帘,他躺在软榻上睡了一宿。身侧的陆焰早已起身,此刻只有他一个人在楼里。

  梦里的声音如此的熟悉,沈御雪抬起手腕,江云野送他的玉镯好好地戴在手上。沈御雪愣了一下,这个镯子他醒来后就不见了,他一直以为是因为他跳下葬仙台,镯子被罡风毁掉了。

  可是此刻镯子神奇般的回到他的身上,完好无损。

  沈御雪坐起身,他努力去回忆梦里的事,可无论怎么想,都只记得一句“别再弄丢了”。

  “江云野。”沈御雪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他还是不能接受江云野的死亡。

  写意殿,早早起身的陆焰正坐在椅子上听今早赶回来的薄渊汇报他在下修界的表现,他对燕南归的评价有好有坏,他肯定燕南归的天赋,但对他的心性极为不喜,同时也不忘八卦自己在妖族看见的趣事。

  陆焰见他说着说着就跑偏了,轻咳一声提醒道:“除了这些,没别的了吗?”

  薄渊见好就收,道:“我还遇见了江平野,就是江云野他大哥,他说是……”

  薄渊的眼角余光瞥见一道蓝色的身影走来,声音戛然而止,把为江云野收尸几个字咽回去。他看着沈御雪,不由地睁大眼,先是惊诧,然后是惊喜。

  “小师弟,你醒了?”

  薄渊离开时,沈御雪还在昏迷中,没想到出去几天回来还有这样的惊喜。

  沈御雪在丹霞楼没找到陆焰,以为他是和玄樱商量青龙部落的事就过来看看,没想到来的人是薄渊。

  数百年不见,眼前的大师兄还是一样俊雅,沈御雪对他行了个礼,道:“大师兄,好久不见。”

  薄渊喜上眉梢,要不是陆焰在这儿,他说不定已经冲上去抱住沈御雪,好好安抚自己担惊受怕的心灵。

  陆焰对沈御雪伸出手,示意他走过去。沈御雪自然地抬手回应,衣袖滑下,露出在梦中被戴上的镯子。

  陆焰看到镯子,瞳孔骤缩。这东西不是应该在他这里吗?什么时候到了沈御雪身上?

  难道是看错了?

  陆焰不动声色地握住沈御雪的手,手指滑过那个镯子,探入灵力。很快他就发现并非看错,因为不管是镯子的质地,还是镯子里被他重新注入的阵法,都在表明这是他手里那个。

  沈御雪没有发现陆焰的异常,问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薄渊看向陆焰,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沈御雪关于江云野的事。江云野为他而死,他心里一定还在难过。

  陆焰没有隐瞒沈御雪的意思,示意薄渊继续。

  薄渊道:“我在下修界遇见了江平野,他说去给江云野收尸,但是看他的样子,好像不太确定江云野死了。”

  沈御雪瞬间坐直了身体,陆焰能感觉到放在他掌心的手在发抖。

  江家不确定江云野死亡,沈御雪的心不禁提起来,他当日没有亲眼所见,事情是不是真的还有转机?

  陆焰眯了眯眼,沈御雪的这个反应有些不同寻常。他的手指划过玉镯,目光微暗。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预收没带起来,是不喜欢吗?(咬手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