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藏起来了吗?
“他”会不会正在暗处用浓稠阴暗又充满戏谑恶意的目光观察他这个胆小鬼。
颜青晃神不定,他僵硬着身体,好似被吓到极致还没反应过来。一时间,那不争气的泪水又不停地涌了上来。
“苏言辞”慌乱地起身,他手忙脚乱地将颜青那一直往下掉的泪珠用手背给擦掉,然后张着一双黑墨般纯色的眼睛干净地望着他,像一只担心主人的小狗狗。
“颜青。”他低下头,不安地扣手指,语气里满是低落,“你是不喜欢我的尾巴吗?”
他失落地把那条粗长的黑尾巴团在他身前,紧紧地抱着,冷白色的脸颊低落地贴在冰凉的尾巴表面。
苏颜青一点一点向身后退却,直至退到床边。颜青还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苏言辞,也不知道这个看似正常可怜的怪物是否会放过他。
更不知道,鬼是不是正假扮苏言辞来逗弄他,嘲笑他,欣赏得看着这一出好戏。
可是,颜青不敢惊扰这个有着和苏言辞相貌一样的怪物。他太害怕,也太胆怯。
即便“他”是恶鬼,颜青也只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无力地讨好“他。”
于是,颜青抬眸看着他,粉嫩的唇瓣早已被他咬出牙印,宽松的裤子也早已被他拧得褶皱不堪。
颜青低低地、讨好地说了一句:“不,不是的。”
“我喜欢你,也喜欢你的尾巴。”
颜青的秀气的耳朵红得艳人,羞涩带来的血气顺着脖颈一直往上涌,直至那秀丽的脸蛋染上漂亮的红霞。
这句话低得几乎听不到,可是正是这种生涩的告白击中床上纯情小怪物的心。
“苏言辞”像一条得了莫大欢喜的大狗狗倏地扑到颜青身上,亮晶晶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颜青。他的耳尖也红得惹人注目。
身前那条大尾巴不停地甩动,“啪啪”地在柔软的床铺上弹起又落下,而后那个尾巴尖悄咪咪地溜到颜青的秀气的脚踝处,黑色冰冷的鳞片一点一点圈起那白皙可口的肌肤。
“苏言辞”清澈明朗的声音不停地在颜青耳边粘糊,“颜青,颜青。”
说着,他禁不住舔了一下颜青的嘴唇,然后真诚地发自肺腑地看着颜青说:“颜青,我好喜欢你。”
他的眼睛诚挚又热烈,像是有一把熊熊烈火要把颜青融化在他赤诚的目光下。
颜青抿着唇,不自然地将视线落到他的肩膀处,不敢看他,也莫名有些心虚。于是颜青也低低地回了一句:“嗯。”
他在想什么?有什么可心虚的!
这可是鬼的地盘!
颜青握紧拳头,懊恼地仰起头。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向外挪了一点,想要和黏在他身上不想下来的“苏言辞”拉开一段距离。
可是,还没有过一秒,“苏言辞”就又紧紧地抱住他,像是怎么扯也扯不掉的年糕精。
苏颜青无力地推了推他,可是他的那点力气太小,根本推不动,就像是给年轻而有活力的大型犬挠痒痒似的。
“苏言辞”把颜青压在床上,双臂双腿全都紧紧桎梏住他,不留一点缝隙。
他笑得十分灿烂,兴冲冲地问:“颜青,我好高兴呀。我今天下午还为你准备了一个礼物!”
下午?
颜青被迫埋在他的怀里,艰难仰起尖尖的下巴,忽然想到另一个“苏言辞”好像说下午要带他去骑马。
想到这,颜青皱了皱眉,他狐疑地望着“苏言辞”。他们是没有交流吗?还是说他们的关系并不是十分融洽?或许是水火不容!
颜青的眼睛咻得亮了起来,狂跳的心脏好似在诉说他的欢喜。他乖顺地望着“苏言辞”,迫切地想用自己的脑袋瓜想出一个办法来使他们自相残杀,然后他逃离这个画像。
忽然,门外传来老管家“噔噔噔”地敲门声。
“少爷,已经三点了。”
阴沉古怪的声调在这安静的氛围里模糊不清,好似外面有不知明的鬼物在等待着他们。
“苏言辞”挑了挑眉,他不满地变了变脸色,那条黑色的大尾巴也不舍地在颜青裸露在外的肌肤上碰了碰,然后被迫收了起来。
霎时间他变得温和清俊、翩翩有礼,完美符合“少爷”这种矜贵身份的形象。
颜青怔怔地看着他,恍惚间以为他转换成另一个人格。突然,“苏言辞”亮着小虎牙,灿烂地冲他笑,还给他眨眨眼。
然后他弯下腰,认真地帮颜青整了整衣领,又将最顶上的那几个扣子全搂紧。
他说:“颜青,你要跟着我,不要信其他人的话哦。”
颜青不明所以,还没反应过来,“苏言辞”已经拉着他的手推开了门。
滴。
滴。
滴。
一滩黑红的液体晕散在老管家那平常干净整洁的衣服上,然后顺着衣服的线条滴落到猩红的地毯上,不停地散发令人呕吐的味道。
颜青紧紧抓着“苏言辞”的手。
就像是--
他刚刚饱食一顿鲜美可口的“肉猪”。
颜青慌乱地低下头,不安地靠近“苏言辞”。可是余光还能看见管家手心里攥着的人皮!
人,人皮!
顿时,苏颜青的呼吸吓得滞停住,脸色苍白不见得一丝红润。
他抬头看向此刻站在他身边看似温柔正常的“苏言辞”,惊吓错乱间仿佛以为他就是哥哥,于是颜青紧紧抱着“苏言辞”,可怜无助地轻声低语:“哥哥,哥哥。”
“苏言辞”怔住,他颇有些害羞得看了颜青一眼,然后眉眼温柔地低声询问:“怎么了?”
“有,有……”吃人的鬼。颜青不安地颤着身体,惊恐地抬眸。
他想要说的话瞬时骤停,将未说完的话咽到肚子里。
一股深入骨髓的凉气直冲他的天灵盖。
他看见--
老管家将人皮恭敬地递给“苏言辞”,而后--
“苏言辞”将自己的人皮撕下,露出狰狞看不清五官的脸,然后把管家递来的人皮戴到自己的脸上,用着一张和“苏言辞”一模一样的脸交代管家把他刚撕下的人皮好好保养后,转身笑着对颜青说:“走吧,颜青。”
他手上还沾着一点血。
“颜青?”他疑惑地看着颜青。
他们离得很近。
他宽厚有力的手掌紧紧按在颜青瘦弱的肩膀上,彼此间相互的呼吸几乎可以挨着。
他温柔地笑了起来,扯着他那张完美贴合他脸皮的脸更加诡异。
“怎么了?”
他在摸颜青的头,然后弯腰,脸几乎要贴着颜青。
像是被充满粘稠阴郁的恶意给包裹住,让他无处可逃,无处逃避。
怪物。
怪物!
披着人皮的怪物!
颜青绝望地张了张口,不敢置信地后退了几步,心中的恐惧被无限放大,像是有无穷尽的漆黑线头一点一点塞进他的身躯里,好似要把他整个人完全染黑。
泪水像是开阀了湖水,无休无止地流了下来。
他好害怕。
苏言辞!哥哥!
“苏言辞”无措地拢住他,沾了血液的手指慌乱地在泛红的眼角处为颜青擦拭泪珠。
血迹在颜青白瓷般的脸上滑落,就像是留了血泪一样绝望,但也像冬日里盛开的红梅艳丽。
“苏言辞”一时看呆了眼,直到管家催促他赶紧下楼后,他才慌张地从内兜里掏出白色的手帕轻轻为颜青重新擦干净,宛若对待一个精美的瓷器一般。
颜青失神地望着他,呆愣麻木地跟着他来到了楼下餐桌上。
“他”的父母--
不,应该说是同样恶劣诡谲的鬼夫妇。
他们一同注视着他。
神经质黑色的眼眸直勾勾地凝视着,好似在看什么美味佳肴。
“你们迟到了。”
鬼妇人精致白皙没有一丝皱纹的脸微微轻笑,她摸着自己染红的指甲,用贵妇般戏谑的目光扫视他们。
“苏言辞”微微颔首,他先将颜青安置在座椅上后,才坐到自己的位置有礼地交叉手指,说:“母亲怕是记错了,现在才刚刚到时间。”
鬼夫人一下子沉下脸,隐约间可以看到她白皙皮肤底下正在涌动的血丝。
平静风波下的波澜战火掺杂着厮杀的血味。
鬼丈夫坐在首位中间,他神色不明地皱了皱眉头,严肃冷漠地打破了他们之间浓重的氛围:“吃饭。”
话音刚落,一脸恐怖被火烧的黑脸的女仆们端着猩红的不明血肉进来。
鬼夫人放下刚才的事端,她贪婪地趴在餐桌上,像一只饥肠辘辘的鬣狗用自己的鼻子享受地轻溴这血肉的味道。
像是才想起餐桌上还有刚进门的儿媳在场,于是重新端着自己高贵的姿态,强装冷静地用手帕捂住自己的嘴部,好似是怕自己的口水流出。
而一旁的鬼丈夫也没有好多少,他早已饮下充满腥味的血液开胃,才拍下桌,迫不及待地说:“吃饭。”
于是,鬼夫人和鬼丈夫直接用手生抓,浓郁而粘稠的活肉因他们的撕扯在白色的餐桌布上流了一大滩血液。
简直就像一个野蛮的野人。
四周吞咽、撕裂的声音像是要一起涌入颜青的耳朵里,又像是要把他的脑子给挖出来。
颜青浑身颤抖着,他们吞食的碎肉不小心喷到他身上。
而坐在颜青身边的“苏言辞”却不像他们一样粗俗,他矜贵地用刀叉轻轻划开一小块肉块,而后放在自己嘴里。
他见颜青苍白着脸,于是好心地把颜青的饭端到自己这边。
颜青猛地抬头,他以为恶鬼要替他吃掉。
结果--
“苏言辞”将那惨着毛发的肉块整齐地切成一小块,然后放在颜青身前。
“颜青,吃吧。”
他微笑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