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是我的家事,你少管。

  沈袭京离开后, 屋子里一下子就清寂了下去。

  时蔚然在阳台上伫立了片刻,忽然听到背后的电视传来嘈嘈切切的响动。

  时蔚然有些诧异,他明明记得自己老早之前就将电视暂停了。

  难道是亚里士多德自作主张把电视又打开了?

  他回过头, 看见亚里士多德正在斜对角的厨房里收拾厨具。

  不是亚里士多德?

  那还能是谁?

  时蔚然目前所站的位置与全息墙基本在同一平面,从这个角度他能看到画面在动,却看不清楚具体在播放些什么, 隔着半面隔音玻璃,那电视声效也闷闷的, 听起来隐约像是一盘绞带了的磁带,稀里哗啦。

  时蔚然皱了皱眉头,对亚里士多德这个机器人的观影审美产生了怀疑, 时高时低的尖利动静吵得他心烦, 遂迈步走回室内。

  全息墙上正在播放着一部不知名的电影,又有点儿像是纪录片, 画面抖的厉害, 横冲直撞, 毫无镜头语言可讲。时蔚然举着遥控器盯着看了会儿,只觉得屏幕里的场景略有熟悉,有鳞次栉比犹如水晶般指天的巍峨建筑, 有时不时反向飞驰一闪而过的轻悬浮机车,还有道路两边五颜六色几乎化成残影的商铺与街标。

  但画面实在是太乱太抖了, 动辄急转弯, 像是在以第一人称的视角玩什么飙车游戏,时蔚然一时无法做出辨别, 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绕过茶几走近了些, 细看这一整个立体的全息投影图像, 看了几遍猛然间发现了古怪所在——整个画面上没有LOGO水印。

  无论是当地星网电视台的LOGO还是投屏终端APP的LOGO, 这偌大的画面上一样都没有,投屏仪仿佛有着自己的意志般,肆意向人类展示着一系列离奇缭乱的画面,同时发出人类听不懂的尖锐杂音。

  时蔚然的神色微凝,感到脊梁处在窜凉风,他低头,用力按下了遥控终端上的退出键。

  遥控器前端的信号灯大力闪烁了一下,投屏仪毫无反应。

  时蔚然又用力按了几下别的键,换台键、音量键甚至是开关机的总控按钮,可无论他怎么按,朝哪个方向按,遥控器前的信号灯闪烁频频都对投屏仪起不到任何作用。

  投影的画面中出现了曈曈人影,蝼蚁般密集渺小,那些人影由远及近迅速放大,尖叫着被冲散,他们仿佛是看到了什么极为骇人的场景,在竭力奔逃,奔逃的过程中东西乱扔,慌不择路。

  时蔚然的心被这些杂乱无章的音画弄得烦乱不堪,怒气值直线上升,他转身找到了悬在半空中的投屏仪,一把扯脱了对应的电闸,指望立刻终止这一切。

  可诡异的事情发生了,电闸关闭,没有了能源支持的投影仪居然还在运作着!

  时蔚然错愕的回过头去,这时他发现整个画面出现了大幅度的减速。

  一颗无限放大的脑袋清晰无比的坐落在画面中央,表情狰狞惊恐,瞳孔暴突,鸡窝似的毛发被鲜血和脑浆粘在脸上,像是带了一张滑稽的面具,随后无论背景怎么晃动挪移,这颗头都在画面的固定位置一动不动,摆件儿似的。

  随后画面开始分裂抖动,出现了一行一行的雪花,那颗脑袋的表情也随之变得诡异惊悚,眼珠上翻,眼角与眼白分离,嘴角胡乱上扬。

  时蔚然的瞳孔略略收缩。

  若是换做是一般人,此刻大概已经被这灵异的场面给吓傻了,只可惜时蔚然不是一般人,他从不信鬼神,也不惧未知,只是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坐在驾驶室里的司机,正失控的开着一辆车在街道上奔袭。他冲进人群肆意碾压,而后撞飞了一个倒霉鬼,那倒霉鬼的身体可能飞到了几米开外,也有可能已经在车轮下面被碾成了肉泥,唯独头还在。

  因为头卡在了雨刷和玻璃之间,随着他的漂移,持续的恐慌的注视着他。

  而这个倒霉鬼,就是那天他与沈袭京在凯越停车场地下八层的电梯里撞见的非主流少年!

  “叽叽嘻嘻..”

  画面中的诡异声效骤然间高了八度,像是生活在死亡古堡中的巫婆在狂笑,下一秒投屏仪黑了,大片阴影被拉成细长的多边形,像是携带了镰刀的死神,自后方缓缓覆盖了时蔚然的身体。

  风声切耳!

  时蔚然垂下眼帘,眼角收成刀锋一般的形状。他猛地一矮身避过,手里的遥控终端已经砸了过去,「梆」一声,金属与金属猛烈撞击带来了巨大的反弹力,足以将一个普通人的手臂撞至骨裂。

  但时蔚然到底是打架斗殴里的一把好手,浑身的肌肉骨骼在反复的受伤愈合之中练就的坚韧非常,他只觉得手腕被震的疼痛发麻。

  但这一击令对方身形后仰,及时与自己拉开距离,他朝侧方回旋闪开,这一闪,他也看清了攻击者的模样。

  钢铁身躯,扁方形的LED脑袋,体面的燕尾服。

  是亚里士多德?!

  时蔚然吃了一惊。

  ——

  新星历时代,机器人已经成为了首都星公民们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为了避免恐怖谷效应,绝大部分与人有密切接触的机器人们都不会被设计的太像人,他们往往会顶着一个像小电视一样的LED屏脑袋,在上面以银色或是蓝色的光点形式构建出各式各样的表情包,信息传达明确且观感十分可爱。

  而此时此刻,亚里士多德的LED脑袋上是一片漆黑。

  时蔚然差点以为他宕机了。

  机器人方方正正的额角瘪下去了一块,四周有细小的裂纹环绕,那是被时蔚然用遥控终端砸的。下一秒,两团刺目的红色灯光弹出来,亚里士多德又开始动了,他像被恶魔附身了一般,阴恻恻的转过脖颈,机械手上擒着一把水果刀。

  “人类,好杀。”他用诡异冰冷的电子合成音说道。

  时蔚然叹了口气。

  “信我,人类不好杀。”

  ——

  一刻钟以后,时蔚然单脚踩着亚里士多德的背,将他拿刀的机械手臂连带着关节一起卸了下来。

  “哪部电影给你的勇气改行当杀手的?”他讥诮道:“小管家?还想统治人类?”

  脚下的身躯剧震。

  “尊敬的客人..”管家机器人的声音重新响起,彬彬有礼的,与方才刺耳邪性的电子合成音截然不同,“方才不知为何我失去了意识,没有对您做出什么过分的事吧?”

  时蔚然:“?”

  他松开腿,只见亚里士多德用一只独臂艰难的撑地而起,LED头上恢复了蓝色的光,不再是那诡异刺目的猩红色,细密的光电组成的表情相当苦闷。

  与此同时,天花板上的吊灯轻闪,而后熄灭了。

  时蔚然心里疑云四起。

  他冷不丁联想到了那天,那辆在街上横冲直撞的幽灵卡车。

  无人操控,在被沈袭京砸烂了中控箱之后停下。

  事后车灯似乎还闪了一下。

  当时他们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这点异常——在没有能源没有驾驶者的情况下,车灯是怎么亮的?

  时蔚然油然而生一种古怪的感觉,就好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寄生在这些智能的电子元件之中,成为了冰冷机械的灵魂,机身的损坏损坏之后悄然逃逸,再寄生到另一处——

  这想法离奇到没有任何的科学依据,纯粹只是他个人的揣测,甚至说是臆想,他昂起头,眼睁睁看着天花板上的灯重新亮起,紧接着大门上的智能锁发出尖啸。

  时蔚然扑过去的瞬间门锁立刻哑了火,随后,一辆在路边停靠已久的轿跑发动了引擎。

  它又要跑了!

  时蔚然眉头紧缩,正要出去追,有人在后方轻拍他的肩,时蔚然扭头,发现亚里士多德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背后。

  这钢铁小管家身残志坚的用独臂捧着一堆衣物,LED屏上挂着两行面条泪,“对不起,尊敬的客人,方才对您做了过分的事。要出门的话请先换下睡衣。”

  时蔚然这才注意到自己还穿着拖鞋、他扫了一眼亚里士多德给他准备的衣服,脑子里闪过一些计划。

  “给我换一套。”他说:“我要沈袭京备用的换洗校服,就是黑金配色的那套。”

  亚里士多德的表情逐渐变得疑惑。

  “你忘了吗?”时蔚然不给他提出质疑的机会,言之凿凿:“他先前说过,他真的很想看看他的校服穿在我身上是什么样子,像你们这么忠诚的管家,应该不会忤逆主人的意愿吧?”

  ——

  沈袭京驱车前往了交管所。

  交管所的徐长海警官是他的高中同班同学,当初差两分没能进卫斯理,就调剂到了当地的警官学院,每每提及此,徐长海都深感惋惜。

  先前的「幽灵大巴」事件,沈袭京就直接上报给了徐长海,两人关系尚可,就算后续没能做成大学同学,交际还算频繁,所以徐长海电话一来,沈袭京就去了。

  抵达交管所后,徐长海亲自出来迎接,他的嘴角长了个巨大的泡,看样子是上火上的。

  整个交管所内的氛围都有些愁云惨淡。

  “我这可真是见了鬼了。”徐长海揉着凌乱的头发道:“最近一个月市中心的车祸发生率比以前二十年的发生率都要高,我尼玛被骂得头都飞了,来来来,先来认一下照片。”

  有辅警机器人上前来提供了平板,照片上的少年满脸青春痘,剃了个板寸,跟那晚见到的浓妆艳抹的鸡窝头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不相干。

  沈袭京只瞄了一眼便确认道:“是他,我那天晚上在凯越的负八层见过他。”

  “我就说,非得是你来才行。”徐长海道:“那后来呢?有没有再发生什么事?他有没有跟什么人打架起冲突?”

  “这我就不清楚了。”沈袭京道:“我们只是在电梯里擦肩而过,我应该不是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吧?这么急匆匆的叫我来,有别的情况?”

  徐长海叹了口气。

  “瞒不过你。”他一把勾住沈袭京的肩膀,将他带进了会议室,拉上帘子。

  “这小子在迷迭香广场门口被一辆轿跑撞的头颈分离,轿跑载着他的头拖行几十米,身体都被碾成渣了,那叫一个惨啊..”徐长海道:“最离奇的是,控制住肇事车辆以后,驾驶座上居然没有人!我们调取了监控录像,全程没有看见有人跳车,你说奇不奇怪!这就让我想起你那天给我报的那起案子,那辆幽灵大巴——你是这么称呼的对吧?”

  “没错。”沈袭京道:“那辆大巴当时也失控了,差点撞死一老一少,我当时在车上也没有看到驾驶员。”

  “再跟你说个事儿。”徐长海道:“半个月之前,大托司机酒驾冲上人行道造成一死六伤。”

  “我知道这个案子。”沈袭京说:“我妹跟我提过。”

  “那个大托司机坚称自己没有酒驾。”徐长海说:“他说他当时喝醉了酒没敢开车,只是在驾驶舱里补觉来着,不知道为什么车子自己就开了,完全不受他控制,也并不是他误踩了引擎开关的缘故,那辆车像是有自己的意识,哪里人多就往哪里闯,所以当时造成了一死六伤。”徐长海说完便苦笑了一声,扯动嘴角的泡,疼的直抽气,“当时没有人信他的话,都觉得他只是在狡辩..现在又发生了这么多事,上头给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我昨天晚上又想了一夜,总觉得这已经不是我们这些本土警察能以常规思路去理解的了。”

  “你该不会觉得世界上有鬼吧?”沈袭京道。

  “鬼我是不信的。”徐长海瞟了一眼紧闭的会议室大门,压低了声音对沈袭京道:“我是在想,会不会是什么不属于本星系的东西,阿袭,你见多识广,所以我才喊你来参谋参谋。”

  沈袭京垂眼想了想,“凡事还是得从最原始的状态出发。”他道:“监控走起。”

  十六块紧密拼凑的监控屏幕挂在墙上,仿佛魔方的一面,看监控的小警察已经是一副神经衰弱的样子。

  “徐队,这还要看到什么时候啊!”他唉声叹气道。

  “让你看就看,哪儿那么多废话。”徐长海道。

  “唉,还不如直接扣绩效呢。”小警察沮丧道:“明明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对上沈袭京询问的目光,徐长海无奈道:“上头给了我们一个星期的时间破案,不破的话我第一个降职,然后大家一起扣工资。”

  沈袭京安慰道:“都不容易。”

  看到这些密密麻麻的屏幕,徐长海自己也是头疼,那小警察嘟囔道:“徐队,你让他一个人把这些从头到尾看完也不现实吧,要好多天呢,不然我挑几个重点位置你看一下——”

  “不用。”沈袭京道:“开四倍速,我半个小时过完。”

  小警察:“??”

  徐长海扶额,“我高中那会儿期末考坐他正后方,他当时趴着睡觉。我趁机传了张拇指盖大小的答案纸,还被他看见了,我被赶出考场的时候也是你这幅表情。”

  小警察:“徐队,谁让你传答案不带他!”

  徐长海奋起拍案:“他科科满分,卡着点提前交卷,哪需要我带!”提及旧事,徐长海大概也觉得怪好笑的,感慨万千,“他纯粹就是眼睛里容不下沙子。”

  ——

  沈袭京花了一个小时,四倍速过完了鸡窝头车祸附近的监控,又花了一个小时八倍速过完了另两起车祸的相关监控。

  那小警察早已困得在旁边摸鱼了,正跟朋友说起沈袭京开倍速同时看十六个监控的盛举,对方忽然充满了玩味的将弯弯星的新闻分享给了他。

  小警察看完后顿觉幻灭。

  “原来是个假精英啊!”他不乏讥诮的敲字回应。

  对方答道:“可不嘛,肯定跟你这儿装逼呢!估计开倍速也什么都看不出来。”

  沈袭京忽然开口道:“暂停,倒放二十秒。”

  “听到没,倒放!”徐长海拍小警察。

  小警察如梦初醒,放下手机去按触控屏。

  沈袭京指着屏幕道:“这里,看到没有,车灯闪了一下,随后路灯又闪了。”

  徐长海道:“看见了。”

  小警察无语道:“闪就闪了呗,能说明什么?”

  “那个酒驾司机被勒令下车的时候,也是车灯先闪,路灯再闪。”沈袭京说:“事实上这三起意外事故的现场,都发生了类似的现象,先不说在没有司机控制的情况下车灯为什么会亮,这三起事故发生的地点都不同,怎么会刚好摊上附近的路灯同时出故障呢?”

  “你想说明什么?”徐长海的嗓音压低。

  沈袭京没有立刻应答,而是摸出终端机来,给周妙打了个电话。

  “妙妙,发个你们院的那个热学检测包给我,急用。”

  “哎呀你好烦呀!我这正忙着呢!”周妙在那头骂骂咧咧,“发你邮箱了!我现在要进库了你别打电话来了听见没!”

  沈袭京失笑:“你忙你忙。”

  “那是什么东西?”徐长海好奇道。

  “机械学院的一套监控预设数据。”沈袭京道:“任何东西只要在动,都会产生热能变化,某种程度上来说,监测到了这种变化就能监测到一切。”他拿了条数据线插在光脑上,按下执行按钮。

  霎时间,十六个监控屏上的画面都变得五彩缤纷,沈袭京指着上面道:“蓝白色表示没有热能转换,大多是处于静止状态的死物,黄色表示维持运动状态,有能耗但不多,橙色与红色则代表着有东西处于活跃状态——”

  小警察听的脑壳痛,举手道:“徐队,我去上个洗手间。”

  “去。”徐长海没空理他,聚精会神的看着听着,忽然大声道:“阿袭你看这里!”

  在特殊的滤镜加持之下,原本空无一物的肇事轿跑旁边出现了一团猩红色的条状物,自车头逸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进了路灯,在灯梢盘桓了片刻,蠕虫般沿着灯柱一路下游,不见踪影。

  徐长海与沈袭京面面相觑。

  “把这段录像拷给我,我带回卫斯理找人看看。”沈袭京眯了眯眼,弯腰拔下数据线。

  “好,麻烦你了阿袭!”徐长海道。

  沈袭京拉开监控室的门出去,却在走廊里撞见了一张晦气的脸孔,段楚彧穿着一身不起眼的便装坐在走廊里的椅子上,头回像个普罗大众了。

  “袭京,又见面了。”段楚彧冲他微微一笑,“像你这样的大救世主,果然得在出事的地方才能找到人。”

  沈袭京没搭腔,转头问徐长海,“他怎么进来的?”

  “是我徐队!是我放他进来的!”那借故上洗手间去的小警察举手邀功,“段先生说只要放他进来,他就帮咱们向星轨局求情——”

  “你脑子坏了王志杰!”徐长海只觉得场面尴尬到无以复加,厉声吼道。

  小警察被吼的一哆嗦,旁边儿的段楚彧却愈发和蔼的微笑起来。

  “徐队,小孩子也是为了你们队着想,凶他做什么呢?”

  徐长海:“我..”

  段楚彧:“我只是找袭京聊聊天,又不会吃了他。”

  小警察委屈道:“就是,我又没让段先生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段先生这么温柔,徐队你做什么为了沈先生凶我。”说着,他充满了鄙薄的瞥了一眼沈袭京。

  沈袭京就眼睁睁的看着这小警察被段楚彧收入麾下,只觉得可笑。

  “走了,有空再聊。”他不欲久留,跟徐长海打了个招呼,与段楚彧擦肩而过。

  “袭京!留步!”段楚彧忽然拔高了音量,“我有话对你说,你不听会后悔的!”

  沈袭京权当他在放屁,脚下带风。

  “跟一个小白毛有关。”段楚彧道。

  沈袭京的步伐倏地一滞。

  “你说什么?”他扭过头,狐疑道。

  段楚彧唇角的笑意逐渐幽深,随着沈袭京的掉头迫近,他压低了声音,像个狡猾的盗猎者抓住了猎物。

  “看来你真的遇到他了。”

  “别跟我故弄玄虚。”沈袭京立于他跟前,居高临下的与他对视。

  段楚彧被看的有些心虚。

  沈袭京先前大概都没有正儿八经将他放在眼里过,因此他也从未正面感受过这份压迫感。

  提到时蔚然,沈袭京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我想..我们认识的应该是同一个小白毛。”段楚彧强作镇定,微笑道:“他长得很漂亮,骨架比一般人要纤细,头发留长的时候像个女孩儿,左耳上有一个耳洞——”

  “你怎么知道他有耳洞?”沈袭京沉声道。

  “因为那个耳洞..是为我打的。”段楚彧慢条斯理道:“袭京,你可能刚跟他接触,还不了解他,他非常懂得怎么招人喜欢,惹人爱怜,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人和事物去达成他那些不可告人的目的,那可是他在卡兹曼星生存下去的必备技能..”

  “卡兹曼星?!”

  沈袭京的瞳孔骤然间收缩,那是动怒的前兆。

  无名的快意在段楚彧的胸膛里激射。

  “对啊,这就是我来找你的根本目的。”段楚彧的笑容疏离冷淡:“他是个本该在卡兹曼星上老死的囚徒啊!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首都星呢?袭京,这简直是不可思议,是个大阴谋!更何况他还精准的勾搭上了你,这必然是蓄意的!你的处境很危险!我吃过他的亏所以好心来提醒你,不要跟他走得太近!如果你现在还有理智,就应该立刻把他抓起来押送到国安局!如果他跟你动手,你就地处死了他也无可厚非!”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段楚彧的双目猩红,流露出格外迫切又残忍的光芒。

  他处心积虑下了那么多道狠手,时蔚然竟然还是从卡兹曼星逃出来了,大摇大摆的出现在首都星,这已经令他破大防了,结果时蔚然还跟他的死对头沈袭京勾结到了一起,不啻于是对他莫大的威胁!

  他绝不能允许时蔚然活着!

  沈袭京要是成为时蔚然的防护罩,他再想接触到这个人就难了,所以他必须离间这两个人的关系。好在他早就听说过,沈袭京是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

  时蔚然固然是个巧言令色的妖艳贱货,但坏就坏在他是罪臣之子,沈袭京如果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段楚彧得意洋洋的笑了起来。

  时蔚然只会吃不了兜着走,恐怕到时候都不需要自己出手。

  沈袭京果然皱了皱眉。

  就在段楚彧以为他会怒极跳脚的跟自己进一步打听时蔚然的情况信息时,沈袭京却伸出了一根手指,用力戳了戳他的肩膀。

  段楚彧被戳的往后趔趄了半步。

  “段楚彧,你在教我做事吗?”男人冷笑了起来,眼尾压下深邃的褶,“可这是我的家事,你少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