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异能>尾巴钓饵[无限]>第188章 

  游戏登出点。

  在半空中, 一大团白色发光体横空出现,这团球体越来越大,闪烁出极为刺眼的光芒, 倏然滑过半空, 以惊人的速度,朝着地下直直摔去。

  “快跑!有什么东西砸过来了!!”

  玩家群里有人尖叫。

  登出口的其他玩家震得后退一步, 却见那光芒越来越强烈, 冲破气层般飞向人群。

  人潮四散躲开, 烟尘散尽。

  原地被砸出了一个大坑。

  他们让开的地方, 那一大团光原来是一群人,也不知道在副本里经历了什么, 七倒八歪地挤成了一堆,被扔出来, 身上的衣服全都烧得焦黑, 浑身是伤。

  惊悚开服至今, 虽然说玩家走出副本时都蛮惨烈的,但从没见过这么狼狈的出场方式。

  在社火副本里经历了逃生游戏的玩家们,在那样糟糕的状态下,居然一个个又哭又笑。

  “还活着, 我还活着!!”

  “那是什么东西最后袭击了我们, 草, 噩梦一样的玩意,那底下最后浮出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发生了什么?我们不是死了吗怎么又活了。”

  “神, 是神救了我们!”

  “明明大家最后都死了,被那阴兵弄得尸骨无存。”有人惊醒那般, 癫狂地大叫起来,“是神, 神破开黑暗救了我们,这世上是真的有神明。”

  “没有死,太好了。”

  管驰原本那张黑脸也恢复了人时的模样,在一众癫狂嚎哭声里,叹气:“九尾都说了让你们别拼别拼,最后还是拼合了,那股力量就像潘多拉的魔盒,前车之鉴不听,本来都能好好结束的,真是吐了,这种副本老子再也不想遇到第二回 ,一群神经病,我呸。”

  被他骂作神经的玩家们一声不吭,单薇子受伤的手臂垂在战友的肩头上,陈静瑄背着她,听到那声辱骂也没有任何反应,头一回不作声了。

  其余的人都反应回来:“九尾呢?”

  “齐婴也不见了。”

  “还有骷髅王呢?那家伙厉害,可是罪魁祸首。”

  在各个声音里,响起了冷冰冰的系统播报。

  【游戏进入结算页面】

  【主线任务结束,正在结算奖励】

  【完成剧情度:100%】

  【玩家D获得积分10000,获得道具:无,获得技能卡牌:无,获得点数:无】

  【玩家骷髅获得积分0,获得道具:阴兵、昭殿,获得技能卡牌:无,获得点数:无】

  【玩家九尾获得积分5000,获得道具:小土坡,获得技能卡牌:隐藏(暂时只有玩家可见),获得点数:(已同步至玩家面板)】

  【玩家蛇女获得积分3000,获得道具:神之抉择,获得技能卡牌:隐藏(暂时只有玩家可见),获得点数:(已同步至玩家面板)】

  ……

  【结算已完成】

  【感谢各位对副本的参与,额外奖惩已发布至各位仓库中,请查收】

  那一长串的系统播报之后,响起额外的机械声。

  【全服播报】

  【「社火」副本已通关,该副本消失倒计时3、2、1】

  【惊悚轮回,期待与您的下一次相遇】

  在全服播报响起的刹那,整个世界都沸腾了。

  原本大厅里的玩家陡然发出了不敢置信的声音。

  “社火过了?!”

  “不是说是史上最难的副本之一?传说是列入世界最难谜题领域的,怎么被会破?”

  “那奖励可不菲吧,不用想也知道了。”

  “是谁最后进了社火本,查一下记录。”

  几位被死神追着跑的幸运儿连笑也笑不出来。

  实属在用生命解题了。

  还有人看着奖励面板发呆:“这个玩家D是谁,怎么还有那么怪的名字。”

  “还能是谁?排除法喽,那位只出现过几次的,妖魔牌。”

  多数人眼前都浮现出了站在阴冷暗处沉默不语的少年,多数人甚至连他的模样都想不起来,只能想起背对着光在阴影里那道冷漠俊美的侧脸。

  有人听了不由暴躁:“他干了什么,为什么积分比我们都高。”

  “躲在背后阴人的。”陈静瑄笑,“积分能不高吗?”

  怪是他们杀,分是他一人拿,真是妙极了,呵呵。

  单薇子半死不活地趴在陈静瑄背上,边吐血边咳,呼吸惨烈:“我就知道是他,齐婴,齐婴!我要他尸骨无存。”

  那声音几乎是咬牙切齿了,血吐得更厉害,将陈静瑄后背的衣服都染红了一片。

  陈静瑄颠了颠身上的人:“这位小姐,为你老情人伤心迁怒我能理解,但血悠着点吐吧,这还没到医院呢,要死也别死我身上,晦气。”

  剩下的人走的走,空的空,都散得差不多了。

  倪佳拉了拉管驰的袖子,管驰:“等九尾出来,我要听他说清楚。”

  最后闪过的白光一霎,绝对不会看错的。

  那破开天幕,最后刺开黑暗救赎所有人的那一道光,肯定跟狐狸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圣母。

  信神吗?不信。

  等到后来,原地还有几个人,不肯放弃地等待,但是那阵中没有任何反应,最后居然出现了两个和尚,一直守着的几个玩家终于被传送门送走了。

  两个和尚,一个青衣,一个海青衣。

  慢慢朝着登出口的方向走去。

  僧人古井无波的眼睛,倒映出一张脸来。

  在那宛如保护层般与地面颜色融为一体的红毯之中,尖端闪耀着红色光辉,一条手臂横耷在上面,流血的指尖泛出生硬冷光。

  黑发搭在眉骨上,那穿着高中生校服的人还昏迷不醒,苍白唇色没有一丝生气,像死了很久才复活的死人。

  僧人就静静等着,虎口上的佛珠拨过一颗又一颗。

  过了很久。

  那纤长黑睫才隐约颤了下,随着记忆里的木鱼声,慢慢睁开。

  他脑袋也是混沌,看见和尚那张十几年没见过的面庞,以为是幻觉,怔了很久:“爸爸。”

  青衣和尚身后还站着一个海青衣的和尚,怜悯地合上了双手。

  遁入空门多年的父亲终究什么也没说,眼里慈悲,摸了摸他的头。

  “施主。”他的爸爸这么对他说。

  手里那串佛珠脱下,放到了他的怀里。

  他们无声地对视。

  在这父子的不远处,慢慢响起一声拐杖声。

  在众多保镖的拥护中,始终没有出现过的老人也出来了,被十几个黑衣保镖拥护在中间,一出来便让许多人踮脚去看。

  李怀瑾朝这一对父子走去。

  陈静瑄背着流血不止的单薇子穿过老人身边:“义父。”

  单薇子也抬起满是血的脸:“董事长。”

  李怀瑾摸着拇指上的扳指,颔了下首。

  “你们去吧。”

  陈静瑄回头深深看了背后对峙的和尚、与已经清醒了的少年。

  爷、父、子;

  真是一场荒谬无比的喜剧了。

  陈静瑄忽然很想笑,但那声笑最终变成低叹,无声无息化了。

  李怀瑾的眼睛始终看向僧人,但见僧人将佛珠交给儿子,就握着禅杖朝外一步步走去,如视而不见般,穿过了李怀瑾。

  老人愠怒的声音终于响起:“你现在连一声父亲都不肯叫我了吗?!”

  和尚的僧鞋一顿。

  如叹息般,和尚转过身来:“施主。”

  李怀瑾落出一声自嘲:“你终于还是现身了。”

  “你不忍心看着所有人死去,你不管我,我一把老骨头了你可以不管,那你儿子呢?你连他也不管了吗?李钰!”

  最后那声连名带姓的俗世名字称得上震怒了。

  和尚连脸色也未曾变化:“施主,贫僧法号如有。”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李怀瑾的脸上头一回有了触动,然而青衣和尚端着佛珠,慈悲眼望着凡尘,仿佛超脱在三界之外。

  合十的手掌心里拈着珠串,两个和尚一前一后对着李怀瑾,行了一个佛礼,道一声佛陀。

  他们穿过人世,相携去云游。

  此去云游,不问前程。

  李怀瑾闭上了眼睛。

  他的孙儿抱着侥幸心理,胆怯地走过父亲走过的路,慢慢朝着爷爷走去。

  但爷爷没有再叫他安安了,只是说:“回家吧,姬安。”

  他在一刹那就听懂了话里的意思,脸色变得惨白。

  李怀瑾看懂了那种眼神,却装作视而不见。

  当李怀瑾是李工时,可以是李斯安的爷爷,但作为李怀瑾,却不能当姬安的爷爷。

  横在那两个身份里的东西太多。

  权利、欲望、野心、算计、背叛……

  早就不同啦,那就是世道。

  老人拄着拐杖,穿过孙儿身边,正对自己的孙子、儿子,紧抓着拐杖,语气冷静。

  “李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这话让他的小孙子仿佛看到了什么希望一样,瞳孔发亮地抬起,那声爷爷就咬在喉咙眼里,即使一次次被拒绝仍然呼之欲出。

  老人却说:“我会给你一切,我的财富、地位、权利……你会是五色集团唯一的继承人,我永远的继承人,这个永远也不会变。”

  可李怀瑾的声音分明又是那么绝情:“姬安。”

  那一瞬间,他眼里的光熄灭了,呆滞地望着老人的发顶。

  只是一个姓氏而已。

  一个姓氏。

  却相差巨大。

  李怀瑾对他什么都会如往常那般好,就是再也不会将他当成孙子,因为他们已经戳破了最初爷孙那层单纯的皮囊。

  他在光下,终于忍无可忍地尖声质问。

  “是啊我是姬安,那你又是谁呢,李怀瑾,你就那么绝情,就因为我发现了那个秘密,你就不肯认我。”

  李怀瑾:“我给过你机会了。”

  他很是迟钝地看着老人。

  那几十辆被撞得粉碎的迈巴赫,噩梦最终截止在王启带他进入五色大门的那一刹那。

  猜忌、疑问、背叛。

  “宋呈追上你,只是想和你解释这件事情,他的技能会消除你的记忆,让你忘记副本的一切。”

  “但是你不信我,觉得我会害你,甚至你心里已经清楚,宋呈会消除你的记忆但你却不愿意,你确实猜对了,以前的每一次破绽,都是由宋呈让你忘记。为什么呢安安,我曾经也是你最相信的爷爷,是你最坚固的后背,为什么一定要记忆那么虚无缥缈的东西。”

  他望着李怀瑾,泛白的嘴唇蠕动。

  “只要你愿意忘记这一切,我依旧是你爷爷,你甚至不会记得游戏里的一切,回到班级里,在一个我给你造得完美无瑕的世界里,里面有你想要的一切。”

  这一次的沉默长达十几秒。

  少年的嗓音很慢:“如果不忘记呢?”

  老人沉默,只是连名带姓地叫他:“姬安。”

  那一声宛如什么刺激般,姬安终于崩溃。

  少年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他如疯了般边笑边跑,冲撞开人群,艳丽笑容,这使得他像个攻击性十足的疯子,在人潮之间冲开一条长道来。

  那一刹那,老人佝偻的脊背显得摇摇欲坠,那张脸上仿佛苍老了十几岁。

  紧随着的保镖关心备至地上来:“董事长。”

  “走吧。”

  “少爷。”有人响起小声的关切,却被旁边的另一个人以目示意,闭上了嘴。

  再也没有人敢提那个词了。

  为什么呢。

  保镖去搀扶他,老人固执地推开了那些手,坚持要自己走,努力地抓着自己的拐杖,露出假装轻松的笑,脸上笑出了比哭还难看的褶皱。

  这时候李怀瑾才真正的像一个小老头了,衰弱,佝偻,体态臃肿。

  周围的黑色西装的保镖都望向中间的老人,笨拙矮小的背影显得踉跄费劲,每一脚都在打滑。

  他推开了所有人,要自己走。

  蹒跚的背影慢慢混入了熙攘人群,就再也看不见了。

  天桥的那一对长衫叔叔打着板儿在说,念天下熙熙皆为利来,笑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那一日李怀瑾失去了儿子,失去了孙子,也失去了最好的朋友,没人知道五色集团的创始人,坐拥巨头财富的李怀瑾,却在行将就木的年纪,重归孑然一身。

  就如他六十六年前,孑然离开武当山时,笑着对那座山头说,这天下,就由我来救吧。

  即使背负骂名,千夫所指,孤独终老。

  他说,孤独终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