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阵被破, 手握族令的白汐自然有所感应。
待她领着凤族部众面色发沉来到暗道的入口前,见到将路明遥救出来的风涅和风绵时,气得脸色发黑。
她刀子般的视线落到风绵身上, 吓得她后退着躲到风涅身后:“你胆子大了啊,竟敢忤逆我的命令!”
“谷外的世界究竟藏着什么样的诱惑与邪祟,族亲们现在应该看得清清楚楚。她不过是离开凤凰谷没多久, 都会学着胳膊往外拐了。”
风绵咬了咬下唇,似乎是仗着风涅在身边, 胆子打大了不少:“五哥哥是我兄长, 我血亲,胳膊怎么就往外拐了?”
“你……!”白汐没想到平时唯唯诺诺的风绵竟敢回嘴, 正要发怒,被风涅拦下, “是我的责任, 与她无关。”
“那么多年了,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心狠手辣。”再面对自己的族人时,风涅眼中已再无波澜。期许的火苗彻底消失,当失望叠得多了,就会归于沉寂。
白汐依旧认为自己没错:“我说过,我只是站在凤族的角度为你考虑。”
“是啊, 为我考虑。”风涅也没有发脾气,声音清清淡淡的,“你总是这么说。”
“但你从来没问过我们, 是否真的愿意接受你所谓的考量,是否真的喜欢那样的安排。”
“人我已经救出来了, 事实证明你确实欺骗了我。”风涅寒声说道, “从今往后, 比起仙道之人,我更不愿意再相信你一言半语。”
白汐听得痛苦,怒道:“为何你就是无法理解我的良苦用心?”
“你生于凤族,出生在这样的世家,你身上注定背负着重大的责任,你不能这么自私弃族人而去!”
风涅还未回话,被他搀扶着的路明遥就伸手拦了拦,从他怀中出来后挺直身板与白汐对面而立:“凤族族长,我入阵之前同你说过,要为此事与你打赌。”
“如今我和风涅身上的凤契尚在,你的法阵也没能将我的意志磨灭,是你输了。”
白汐气恨道:“我没答应要与你打这个赌。”
路明遥却不在意,自顾自接着往下说:“既然我赢了,应当能争取到与你谈判的一个机会。”
“我知道凤族和你现在最大的诉求是什么。”路明遥说道,“既然你用了这样的方式都无法逼迫风涅与我分开,破坏我们之间的情谊,反而还坏了你与子女们之间的关系……再坚持下去也只是无用功。”
“我生于天界,乃上仙界的仙君,仙尊是我父亲。”路明遥在白汐略微诧异的眼神注视下轻轻笑着,“你想要达成的愿望,也未必非得用如此麻烦的手段。”
“所以严格来说,现在是我给你一个谈判机会,而作选择的人——是你。”
白汐在惊诧之中陷入犹豫。
她确实从给她带消息的羽族口中知道新任宫主是仙宫特意到上界请下来的主儿,但她也以为对方只是上界的小小仙官,未曾想过竟有如此之大的来头。
而路明遥身后的风涅和风绵也是听得齐齐一怔。
这件事,他们也是今天才知道。
对白汐而言,路明遥说的确实颇有道理。风涅与凤族的关系在今日之后显然已经变得更加难以修复,而她最开始的出发点就是为了凤族更好的未来,若路明遥真能帮助他们完成这个目标,她对风涅的执念也不会这么强烈。
何况,现在风涅的心明显整颗都挂到了路明遥身上。他从以前就很有自己的主见不愿任人摆布,如同路明遥所言,再以极端的手段与他抗衡下去,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
挣扎之下,白汐最终还是答应了路明遥的要求,准备让人将他接到比较合适的场合与她进行沟通。
风涅皱了皱眉头想替路明遥拒绝,毕竟他才刚从那般折腾人的法阵里出来,还未好好歇息又要办这种消耗精神的正事。可路明遥提前一步看穿他的心思,摇了摇头说:“早些将事情处理好,我也能早点放心。”
“之后,我想休息多久都能随我心情而论。”
风涅也只能随他去。
最开始,他担心白汐和凤族还会再耍心机,坚持陪同路明遥留下听他和白汐商讨凤族之事。
白汐问:“你说你能帮我们,你身为仙道之君为何又愿意在我们这落魄兽族身上耗费心神?”
路明遥说道,“自然是看在我与风涅的情分上。”
这是实话。
若非风涅乃凤族身份,他确实未必会如此大度主动愿意给凤族机会商谈。
白汐在得知有另一个选择后,脾气终于不再那么暴躁。她沉默许久,又问:“你和风涅的道侣之契是怎么回事?”
“我听说你们对外宣称此乃意外,带时限一至就会解开契约。若如此,你为何又愿意为他做那么多?”
要说白汐对于路明遥的坚持没有半点想法,那也是不可能的。那是凤族爱侣间公认了最为折磨的法阵,在风涅沉睡到将他找回来近三个月的时间里,最开始的契约印痕消磨,大概只需要十天左右就能处理好。
这意味着从十天之后开始,路明遥每日不眠不休遭受的是精神与意志力的考验。他会在幻境里不断重复着他与风涅的人生,在这短短两个多月里,他很可能身临其境般地遭受无数次来自道侣的背叛,甚至各种各样的残忍又无情的杀害。
哪怕他能保持清醒去相信着风涅,努力分辨出虚妄与现实,这日日夜夜十二时辰反复的折磨也能叫一个人的精神力变得脆弱。那样痛苦的煎熬,明明只要选择放手不强行留住那最后一丝羁绊就能脱离,他却真正做到了如同承诺的那般坚持到风涅将他找到。
如此执着,她心里难免有几分动容,同时又无法立刻接受自己的孩子要与她最为憎恨的仙道者厮守之事。
她捏紧了拳头,纠结又怅然:“你们二人的元魂有着难得一见的高契合度,所以宫主之意,莫非是已经接受了此事,不会再愿意与我儿……”
“我说过的事就一定会做到。”路明遥突然将她打断,语气坚决没有一丝犹豫,“族长大可放心,我既然立下了承诺,待期限一至我就会立刻与他解除道侣之契。”
在距离路明遥不远的地方站着的风涅闻言微微抬眸,很快又垂下眼睑,遮住眼中一闪而过的怔然。
似有一股酸涩又在他心口处漫开。
路明遥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给他,注意力集中在白汐身上,坦然道:“不管是凤族之契还是天契,待花印重归我手中,我就会立刻解开还他自由。”
“到时候风涅是想留在仙宫继续办事,还是想回到他的妖林,亦或是选择回到凤族我都不会插手。同时,我也承诺过替他解开被迫压在他身上的误会,找出当年真正伤害观海宗的凶手,还他和凤族一个清白。”
“至于凤族,你们乐意继续隐于山谷或是重入仙界我亦不会在意。但这方仙界在我治理期间,我将会把凤族视作昔年瑞兽一样看待,若有敢贸然对凤族出手者,将连带其族亲与宗门降下重罚。”
路明遥掷地有声地说道:“这是我对凤族的承诺。”
白汐有些错愕:“你,你真的还会和风涅解除契约?”
“是。”
她不解:“既然如此,为何你不直接在法阵里乖乖就范,将凤契直接解了就好?”
路明遥看着她,眼神莫名有种睥睨之意:“别人逼迫我解除契约,和我自愿的解除,对我来说是两件事。”
白汐又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不论如何,路明遥在各种事情上给她留下的印象确实非常深刻。
谈话间,她发现原本还与他们共处一个地方的风涅不知何时已经离开。路明遥不知是没有发现还是即使发现了也不在意,很快就与她进入正题。
“你说有另外的方法帮助我,你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面对白汐的质问,路明遥轻笑:“你所希望的不就是借着风涅的力量,强行叫仙界人屈服并按照传言中的方法打开通天的秘道,带着你族人向上界讨要说法么?”
见白汐沉默着承认了他的猜想,他又提醒:“如果你足够聪明与理智,那最好别这么做。”
“上仙界的人只会比我更要无情,只按照规矩办事,无法外情可言。你若带着族人擅闯天界,手握多条无辜性命,届时别说讨说法了,恐怕还会害得你族人全部遭到责罚。”
“重则失去性命,惨遭灭族。”
白汐气得脸色苍白:“难道就要我们平白遭受这些委屈吗?”
“你们总说天道公正,它公正在哪儿了?不过是失去涅槃灵术就要否认我族以往所有功绩,这究竟哪里公正了?”
其实路明遥也觉得此事有些怪异。纵然凤族是萎靡与懈怠过一段时间,却也不该直接遭到此等重罚。但关于具体情况和解决方式,也只有回到上界询问才能清楚。
他在心里无声一叹。
如果可以,他还真不想回去。没办法,谁让他就想宠着他的小凤凰呢?
他朝白汐说:“对下仙界的生灵而言,想要到上界唯一的方法就是毁了四海仙宗的天柱,打开通天之门。不过此事说到底也只是个传说,人们谣传着用这样的方式能上达天界,可又有谁真正亲眼见证过?”
反正他在上界那么多年,还不曾见到有人真的成功用这种方式打开那扇通天之门。
路明遥道:“我的身份特殊,不过是通往天界的路道,只要我想随时能将下仙界的任何一人带往天界。”
凤族的意愿很简单,就是想亲自到上界仙尊面前讨要说法,并重新让凤族回归从前的辉煌。这个想法实际上与路明遥有那么点不谋而合,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风涅。
他的小凤凰明明比任何人还要优秀,却连仙籍都不能有,给他当道侣还得遭到旁人的指指点点。虽说他并不在意他的身份是镶金戴玉般的高贵还是草鞋蓑衣般的卑贱,但他不是很喜欢其他人借此事来抨击。
所以凤族今日就算没有这样的要求,他也打算这么做。
“再说,让凤族重归辉煌永远不可能仅是一个人的责任。”路明遥眉头轻蹙,语气难得有几分严厉与责备,“即使风涅有能力修得涅槃之术,你们凤族若不拿出态度,要上界如何再认可你们的身份?”
“怎么没有?!”白汐反驳道,一时间忘了与自己说话的人是不久前还厌恶的对象,“这些年我们不曾放弃过修行,只是凤灵树启示过,因为凤族太长时间不再有涅槃的后代,如同熄灭的烛火,需要一个契机将其点燃方能重新赋予族人们这个能力。”
路明遥了然:“所以你们认为,风涅就是那个契机?”
白汐语气有些骄傲:“以他的能力,自然有那个能力成为重燃烛芯的那个存在。”
“祖凤的传承并非每个凤凰都能获得,他生来就有此天赋,即使没有凤凰谷的蕴养也能将自身实力提升至此,是我族最大的骄傲。从出生承接了祖凤血脉之力的那一刻,无论是我还是他父亲,又或是族中所有长辈都对他寄予了厚望。”
路明遥只在意:“据闻凤凰涅槃,是要闲置死地而后生?”
“那如果他在过程中只有死亡而没有涅槃成功,岂不是会葬送他的性命?”
“想要突破获得无上的力量,自然需要铤而走险。”白汐冷声回道。
路明遥气笑了:“既然如此,你们凤族族人之多,怎么就不推着他们去冒险算了,凭什么要风涅赌上他的性命?”
“因为我们只在他身上看到成功的可能!”白汐激动道,“其余族人从前也并非没有送过,所有低于风涅资质的最后都失败了,葬身于九重烈火之中,无一生还。”
“若我们还一意孤行送他们过去,才真叫白白葬送无辜!”
即便是自己的孩子,白汐也说得理性:“他既生作凤族享有着祖灵传承下来的一切,就应该要有大胆为族人牺牲的觉悟,怎能如此自私?”
“他并不自私。”路明遥反驳道,“他虽然不愿受控于你,可是离开凤凰谷的这些年所做的一切,无一不是为了凤族铺路。”
他当时还疑惑着,如今终于明白风涅受困于平陵山时是抱着什么样的决心,才能让自己的精神世界不崩塌摧毁。他清楚他的性子,身为凤凰,以他的担当他肯定不会因为害怕而退缩。
只是他和他一样,不愿意打没有太大把握的仗。因为凤族现在能无忧无虑地留在凤凰谷里,所以这些年他才能有更多的时间为将来想做的事准备。
白汐刻板地认为凤凰谷有凤族先灵的护佑,在谷中修行才能更快去提升他们自身的能力。却忘了凤凰原本就是向往着无边无际的自由的存在,尤其是风涅这种很有自己想法的凤凰,很早就知道只有以身犯险进入危险的辽阔世界,才能让自己得到更大的提升。
路明遥敛了敛目,冷声接道:“是我替他自私。”
凭什么要他的小凤凰去做这种可能有去无回的事?
“总而言之,我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先给我一些时间把下仙界留下的破事处理好,然后我就会带着风涅去一趟上仙界,代表你们凤族与仙尊商谈。”
·
“五哥哥!”风绵跟在风涅身后,从他们母亲白汐的会客庭院追了出来。
风涅回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像以前那样嫌弃着她又跟在他身后跑,但心情还是明显地有些不悦。
她虽然没有跟着他们‘大人’一起进去商议大事,但在外头还是听见了路明遥跟白汐说的话,所以在见到风涅出来的时候知道他心情不太好。
风绵其实不太明白,她以为路明遥能为风涅忍耐至此,定然是对他有一定的感情存在。否则仅凭意志力,才不可能也没必要坚持至此,毕竟那个法阵本来就是对于爱的考验。
而从风涅的态度来看,明显也是对人家宫主有意,但她现在才知道他们两个人似乎一直都还没将彼此的心意挑明。
这就是两个男人以及一人一兽的恋爱吗?比她一个花季少女的心情还要纠结。
她也只敢在心里这么想,没敢当面对风涅说,又不想他顶着这样的低气压,就只能随口开始找话题:“那什么,其实宫主说的也没错,你们之间的结契原本就是误会。解了之后也没说你不能再把人给追回来对吧?”
“你看……看那些话本!宫主算是你媳妇儿吧?媳妇儿都是比较娇气的,需要人家疼着捧着,何况那还是高高在上的宫主!你当初莫名其妙就把人套到手里,现在处着处着突然就想顺其自然了,这样是不行的。”
“人家宫主本来能有一场轰动全仙界的结道大典,结果你什么都没给人家还想把人白白弄到手呢?啧,这便宜岂不是都让你占尽了?”
风涅知道风绵鬼灵精怪的,脑中乱七八糟的馊主意特别多。
不过这一次,他竟觉得这小妹说的话……有几分道理。
出神间,风绵又小声问:“说来,你和宫主没经历过前期的深交过程,你是因为凤契的影响喜欢上的他,还是因为那个人是他所以才爱上的呀?”
风涅闻言一顿,反问:“两者间有什么区别吗?”
喜欢就是喜欢,爱上就是爱上了。
风绵却道:“当然有!”
“一个只是因为刚好,意味着如果当时不小心与你结了凤契的是另一人,你也会爱上他。只要解除了凤契,你就会从迷失的情感中苏醒,收回对他的爱意。”
“另一个是即使没有凤契,你依然会为了他心动,也只会喜欢着他。”
“对于非常追求细节的读者——比如我,这种事当然重要!”
风绵刚说完头顶就挨了风涅一拍,抬头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听他开口斥责道:“让你平时少看那些不健康的书,都神志不清了。”
风绵撇撇嘴,追上风涅加快的脚步,变戏法般拿出几壶酒:“好吧,那我们不说这些烦心事了,来喝酒吧!”
“这是我自己学着酿的,你以前在族里最喜欢的果酒。大哥也喜欢,我昨儿就是拿着它们把大哥给灌醉的。”
风涅不以为意:“你是给他带了多少,能把他灌醉?”
“也不多啊,其实就四坛。”风绵回道,还咯咯地笑了几声,“大哥老说自己酒量好,结果我一个小姑娘都比他能喝。”
风涅闻言,脚步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神情微动。
他们大哥的酒量确实很好。
他答应了风绵的邀约,但也只是小酌几口,让自己保持着足够的清醒。
因为他还得接路明遥回去,回去……只有他们两个人,可以不被打扰的小草屋。
路明遥从白汐的庭院出来时,手里还抱着一个巴掌大小的古木盒。见到在外面等待的他,像往常那般对他笑得温柔,好像刚才绝情地说着会按照约定与他结束关系的人不是他。
风绵酿的果酒没能让他沉醉,路明遥身上乘风向他靠近的气息,却让他变得有些微醺。
他问道:“这是什么?”
路明遥把手里的木盒收进大袖底下的乾坤袋里:“不知道,你娘送给我的,说可能对我寻找花印会有帮助。”
听到花印这个词,风涅心情又更加不好了。
他带着路明遥回到远在谷外的草屋,替他铺好休息的床后把他留在屋里,自己则是到屋外的梧桐树上冷静冷静。路明遥大概是真的很疲倦,也没有将他留下,清理好自己的身体后就躺床上休息去了。
一休息就是五天,每天除了打打坐吃点东西,就是在睡觉恢复,像是真的累惨了。
风涅心里还生着闷气,可见他如此,又想到是因为他的疏忽,以及他因为不想破坏与他的关系没有选择还手导致的下场,又觉得疼惜。
直到这天晚上,风涅安置好路明遥后准备像往常那般离开时,气色已然恢复不少的路明遥却直白地挽留:“别走了,陪我休息吧。”
“快三个月没见面了,你对我没有需求吗?”路明遥问道。
间风涅沉默着没有回话,路明遥轻笑:“你没有的话也没关系,因为我有。”
困在法阵之中,除了受尽精神上的折磨,在那样重重刺激**内的毒咒自然又要被催发。只是幸而当时深陷幻境,痛苦的感受更多,就凭着那样的消磨将毒咒给勉强压了下去。
如今休息稍养好了身体,它又开始蠢蠢欲动。
他知道风涅是在为了什么事不开心,但他没有打算戳破,指了指锁骨的印记后问:“还有我们之间的凤契,要断不断的还挺难受,有什么能让它恢复原状的方法吗?”
风涅终于有了回应,却是说:“既然最后都要把它解除,这样留着也无妨。”
路明遥嘴边的笑容淡了淡,好像有了点脾气:“我不喜欢。”
风涅与他微冷的眼神对视片刻,最后还是稍退了一步,别开视线说:“受损的契约可以通过亲密的接触来恢复,你如果真的想让它恢复原来的密切,就要与我行房。”
风涅的目光重新落到他身上时暗了不少,似是闹脾气那般,朝他走近给予着他些许的压迫感,沉声用着颇为色|气的语句补充:“我指的不是神交,是真正进入着你。”
他轻笑着,眼神却依然像在生气:“你能接受?”
路明遥抬眸迎上他的目光,眼睛微弯的弧度带着挑衅:“好啊,有本事你就进来。”
风涅怀疑风绵果酒的后劲时间来得比较迟,比如要五天之后才会冲上头。否则他要是没醉的话,怎么会听到路明遥毫不犹豫地给了个肯定的回答?
怔然间,又听见路明遥道:“托法阵的福,毒咒的威力又被催发得更进了一层。”
“我能感觉到,它这回再发作,已经不是神交能够糊弄过去的了。”
毕竟毒咒的最终目的,就是要将中毒者的身体变得适合成为炉鼎,方便他人采撷的浪荡身体。前几次他和风涅算是利用神交,给它造成了假象。
但随着毒咒催发得越深,这终究是无法避免的结果。
受困于法阵的那些日子里,他想过很多关于风涅的事。
无论最终试探的结果如何,他喜欢这只小凤凰和只愿意接受他的触碰是事实。既然在他之后他大可能不会再接受其他人的靠近,那么此刻将身体交给他也无不可。
如此想着,他轻笑道:“就算契约要解,命也得保住。”
风涅心里燃起了一簇难消的火苗,似是被他激怒了那般,将他扛起后重重按到床板上,声线冷厉提醒:“这是你拒绝的最后机会,等会儿你就算哭着要我放过你,我也不会听命。”
路明遥抓起他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似是有意无意地将他节骨分明的手指握到嘴边,再抬眸时眼中已泛起情|欲难耐的水雾,像是还带着痛苦:“我也没在跟你开玩笑,毒咒将我那处弄得很难受,我快撑不住了。”
快绷不住的人是风涅。
路明遥真的很可恨,说了那样的话,回头却又总是用着对他这般依赖的姿态诱惑着他,将他的情绪玩弄于鼓掌间。他明明应该再硬气点将脾气闹到底,可又总是抵不住他的蛊惑,慢慢地将对他的底线往下挪了一层又一层。
见他痛苦,他不忍拒绝。
初次的结合体验,对俩人而言都算不上太圆满。
于风涅,他的心情既愉悦又痛苦。他为能够彻底占据着他而高兴,就像在他身体最深处印下属于他的气息与记号,总算真正将路明遥的人变成他的所有物。这对与路明遥拥有着凤契的他而言,安全感大大得到了提升。
但是想到这好不容易弄到手的人或许很快就要离他而去,他又觉得难受与生气,一想到这种情况心里就无比焦躁。像是悬浮在半空中一样,上下都无有依靠,无处可落。
于路明遥,风涅这回大概是真被他气狠了,动作间都带着怒火。
每一下都无比狠厉,弄得他是又疼又诡异地快乐着。他觉得大概是因为以往的神交中风涅也总是如此强势,这被他欺负着,倒还欺负出感觉来了。
即便如此,路明遥还是很纵容地任风涅去闹。小小的木床倒是坚固得很,估计早让风涅施了法,任他们二人如何闹腾都稳固如初。
直到许久后结束了初次的缠绵,路明遥躺在床上出神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呼吸。
他抬手碰了碰他惹急的风涅的脸,手指灵活地将他微微散落的头发撩到他耳后,才弯着妖精般的眼睛说:“如今,不仅是你在北妖林的领地,就连你在凤族最为私人的空间,都是我的味道了。”
风涅沉静地注视着他,琥珀色的眼底隐秘地藏着痛苦的裂痕。
路明遥有些心疼,却还是没有松口。如果他真的决定要和风涅在一起,那他就要去除所有可能存在的隐患。就算现在再难以忍受,他的想法都不会改变。
他长吁了口气,调侃道:“瞧你反应,好像还挺喜欢?”
脸皮薄的风涅瞬间红了耳根。
怎么可能不喜欢?
似是要与路明遥赌气,又像是意识到自己方才与他那什么时候过于沉溺的失态而有点拉不下脸,风涅披上外袍后从他身上起来,沉着脸对床上的人冷声说:“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只是因契约需求不得已而为之。”
路明遥看着背对自己完全不敢与他对视的风涅,点点头配合道:“我知道。”
风涅听出他语气中的调笑之意,边在心里懊恼自己对他的难以自控,边气急败坏试图掩藏自己真正的心思:“你莫要自作多情,我是迫于契约限制才不得不这么做保住你性命。”
路明遥继续配合着安抚:“放心,等时间到我们就立刻解除天契,互不纠缠。”
风涅:“……”
心情更糟糕了。
小凤凰闹着情绪,但路明遥好说歹说还是把人哄骗着留了下来,给他当了整夜的温暖靠枕沉沉睡下。
隔日醒来时,人倒是不在了。
路明遥也不着急,像个默默等待外出忙活夫君归来的小媳妇,闲散地在小草屋里泡茶,取出储物器里从仙宫带出来的糕点,悠悠地在屋外晒着冬天的太阳。
冬雪为凤凰谷披上了浅浅的白沙,这是他在仙宫难以见到的冬景,他还挺享受。
独处时,风绵悄悄溜过来找到了他。
路明遥对着她温和一笑:“好久不见,还没来得及为那日之事好好向你道谢。”他知道了是多亏风绵的帮忙,风涅才能找到他。
风绵受宠若惊地罢了罢手:“举手之劳,宫主不必过于客气。何况我在仙宫也受了您不少照顾,你还是我五哥哥在意的道侣,我冒险也要把你救出来。”
说完她还偷偷观察着路明遥的反应,发现他只是笑了笑,没有反驳她说的话。
这给她多了点试探的信心。
正考虑着如何开口,就听见路明遥问:“你五哥哥去哪儿了?”
“我出来时见他好像回族里见大哥他们去了。”除她之外,风涅也多年没与其他兄弟姐妹见面,如今好不容易有了闲暇时间,于情于理都得与他们会上一面。
“放心,他马上就回来。”
路明遥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风绵纠结片刻,鼓起勇气问:“宫主,我有点关于五哥哥的事想问问你。”
路明遥莞尔:“你是不是想问我,明明和他关系颇为亲密,为什么还执意要和他解除天契?”
“还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呢。”风绵讪笑道,“宫主,我就实话实说了,我五哥哥他这人就是傲娇,心里有事都不往外说。他从来没有喜欢过谁,脸皮子薄得很,就算喜欢上了也嘴硬着不说出口。”
“可是我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挺喜欢你的,我从来没见他如此在意与信任过一个人。”
路明遥面上并无任何讶异之色,小小地咬了口甜糕后说:“我知道。”
风绵听得一愣,然后就萎了:“所以,果然还是因为宫主你不喜欢他嘛?”
“没有。”路明遥回得干脆又直接,“放心,我很喜欢你五哥哥。”
风绵眨了眨眼睛,努力确认着自己有没有听错答案:“那宫主您为何还……”
路明遥顺手也给她倒了杯茶:“你也是凤凰,我想你应该记得你们凤族凤契的绑定效果有多么强大。”
“其中包括一方会随着凤契刻印时间的推移,对另一方产生越来越大的依赖与情感。”
“这些都是你五哥哥告诉过我的,现在也确实如此,他在需求中与我关系逐渐越来越深,就会带来一个问题。”
路明遥垂眸又咬了口甜糕,用那甜腻的味道麻痹着自己的舌头:“他对我的情意究竟是因为真的喜欢,还是因为受到了凤契的影响所产生的亲近与依赖?”
“我不怀疑他对我的喜爱,我只是担心他会怀疑他自己。”
说着,路明遥朝风绵看去:“如果不解开天契结束我们错误的关系,那将来他会有疑,而我亦会有虑。”
“唯有让他亲自去确认找出答案之后再做决定,才能永绝后患。”路明遥说着微微一笑,“而且你也说他性子就是爱面子,那我想如若他真的喜欢我,总会愿意放下面子真正亲口向我表明他的心意。”
“如果做不到,就是不够喜爱罢了。”
风绵听得一愣一愣的,心里对路明遥的尊崇油然而生。
……简直人间清醒。
既然路明遥能向她承认对风涅的喜爱之情,再综合之情法阵的考验,她敢说他投入的感情绝不会比她五哥哥来得少。这种情况下,比起风涅,需要忍受更大痛苦的是他。
解除天契,意味着路明遥要背负风险。
如果他这试探的结果是好的,那么他们之间大概能有个很好的结果。但如果解了契约之后,风涅蓦然发现自己对他的情感确实只是凤契所带来的虚妄,情意随时间的流逝消失,那他得独自承受失去所爱的疼痛。
风绵光是想想就替路明遥难受。
不过以她对她五哥哥的了解,以及观察人多年的经验,她五哥哥对路明遥应该不只是契约影响的依赖。怎么说她对她这位兄长还是挺有信心的,无法爱上的人,就算有凤契在,也不可能深陷至此。
所以她觉得路明遥和风涅大概率能修成正果。
只是吧,一想到这里,她突然就开始担心起她兄长来了。
摊上宫主这样一个狠角色,她五哥哥以后岂不是要被拿捏得死死的?
……虽然说现在已经被拿捏了就是。
*
作者有话要说:
QwQ每天想着早点写就可以早点休息,但是早点写我总一不小心就写了大粗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