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抱一下。”
尼尔斯伸手给他了个拥抱，手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背，他不知道自己那时候是什么表情, 但是能让尼尔斯露出那种眼神，看来自己也不是很平静。
“你比赛的时候，我一定会去看的。”
奚白“嗯”了身, “谢谢你, 尼尔斯。”
“不过还是要注意……”尼尔斯想要说些什么, 想了想笑了，“算了, 想怎么打怎么打吧，就是答应我每半年做个检查，可以吗？”
听着他这像是哄小朋友的言论, 奚白抿着唇忍不住笑了，“尼尔斯你现在才有点叔叔的模样。”
“哈哈哈。”
屋子里的气氛温柔了这个秋季, 等待了那么久的希望终于到来时, 那种喜悦无法用任何的形容词来形容，好像连指尖都是热血沸腾的。
从医院回到暂住的屋子中后, 他每隔十分钟就要看一遍手表，算着时间想要和陆桡分享这个消息。
中国和德国时差八小时，这会他还在赛场上, 奚白一边看比赛一边等着分享消息, 今天是秋季赛的决赛, AOK目前排名第三，最后再冲一把说不定还能往前跳跳。
然而, 现场却爆了大冷门。
AOK比赛失利, 被挤出前三。
弹幕上一片哗然。
【？？？！我艹！AOK被穿了？】
【！AOK多少年没从前三的位置掉下来了？】
【天哪！这也太爆冷了吧！！】
【万物战队牛逼！我就说AOK不行了吧！】
【艹！！！打什么狗屁！我压AOK冠军压了半月工资, 结果连前三都没进，太TM失望了！】
【呸！AOK什么辣鸡！打得连我这个粉丝都看不下去了！】
【陆桡的粉丝继续吹啊！笑死了，还陆神，就这还敢称神，脸都挂不住了吧。】
【有一说一，这配和稀烂，AOK各种商演，被捧太高了，摔下来是自然的，我倒是一定不意外。】
【陆桡这波我真是失望了，可能是之前对他期望太高了吧，谁都可以输，但是陆桡不可以。】
【不是，电竞赛场上胜负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为什么陆桡就不可以输了？有人会从头赢到尾吗？而且这是一个队伍的事情，又不是陆桡一个人就可以打下来的，你们怕不是有病。】
【笑死，陆桡粉这波是要把责任推给别人吗？陆桡是不是队长？是队长就要对比赛失败负责。】
【陆桡垃圾陆桡垃圾陆桡垃圾！不接受反驳。】
奚白抿了抿唇，一股无名之火“蹭”地冒了出来，他不是没被骂过，更难听的话他也听过，哪个电竞选手能不被骂几句，但是他就是无法接受有人骂陆桡。
就在他撸袖子准备上的时候，手机响了，是陆桡发来的消息。
【抱歉，刚才没看到消息，检查做完了吗？】
奚白看到消息愣了一下，手指悬在手机键盘上方，迟迟没有按下去，因为他不知道该发些什么。
安慰？不对。鼓励……也不对。
最后奚白只发了一行，【做完了，尼尔斯说恢复得不错。】
发完后，奚白想了想，还是打了个电话给陆桡，只是响了几声就被那边挂了。
紧接着，陆桡又发了条消息给他，【怎么了？我在开会，回去再给你回电话。】
奚白摩挲了下手机，轻叹口气，现在怎么可能在开会。
他拨通了尼尔斯的电话，“尼尔斯，我要回国了。”
另一边，相比于外面热闹非凡，AOK休息室显得有些安静过了头，老赵手里燃着一根烟，他“吧嗒”抽了一口，又缓缓吐出，动作慢得出奇，仿佛借此压抑着什么。
大家脸色都有些不好看，圆月捂着脑袋半躺在沙发上，苏文星一脸疲惫地靠在墙角处，叶青双眼发直，呆呆盯着一个地方看，也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在干么，那双眼睛红得吓人。
一房间的人到最后还是陆桡的脸色最正常，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偶尔瞥向手机的眼神暴露了几分，看到奚白说恢复不错，眼神也柔和了几分。
当他手机响起时，突兀的声音打破了一室安静，引得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了他，陆桡犹豫了下按下“拒接”，又怕奚白担心，所以发了条摸棱两可的短信给奚白。
苏文星“啧”了一声，头垂得更低了，他看到屏幕了，是奚白打来的。春季赛那么难的时候，奚白手伤那么严重，他们都还拿了冠军，现在竟然能跌到三名开外。
要是奚白现在出现在他面前，他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真是丢人。
余囹叹了口气，“好了，又不是倒数第一名，大家都起来收拾东西先，胜败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司机师傅已经在外面等我们了。”
老赵把烟头按在烟灰缸里，声音有些沉闷：“嗯，回去吧。”
尽管有人说话，室内的环境还是压抑到了极点，首先崩不住的是叶青，哭出了声。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叶青豆大的眼泪砸在地上，几声沙哑的对不起像是打开了某扇宣泄的大门。
圆月“砰”地一声把正收拾的包扔到沙发上，“卧槽！你TM别哭了，哭丧呢，你月爷爷我还没死呢！”
叶青被吓得颤了一下，圆月气得说话都有些不通顺，
“烦死了！”
“艹！”圆月一脚踢开身边的垃圾桶，铁制垃圾桶撞到墙上发出一声巨响，“这时候知道哭了，早干么去了，我就想不通了，那种情况下你怎么还会走火！大哥，我们是去偷袭啊！你走火！？被反包围了之后你很开兴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别队的卧底！”
叶青眼泪哗哗地往下掉，偏偏紧闭着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很是可怜。
苏文星垂着眸，双手揣在兜里，脚尖踢着一块小垃圾，“你冷静点，现在说这个没什么意义。”
圆月紧抿着唇，“没意义吗？赛后会议不就是这么开的吗？怎么没意义了？总得总结一下怎么就输成这个鬼样了吧。”
苏文星脚上的动作顿了顿，很久后才道：“你就很厉害了吗？你没有出错？你打偏多少次了？枪都压不住，要不是队长帮你补位，还第四名，倒数都有可能。”
他声音轻缓，说出了刺人的话：“真的，以后你就叫绘画大师吧，没人比你描边更厉害的了。”
圆月动作微顿，舔了下发干的唇，哈哈笑了两声，“苏文星，你可以，你护着他是吧。都是我的错可以吧！是我圆月导致这次比赛失利，都是我圆月的错，我担了！”
老赵：“行了行了，都给我闭嘴了，回去再说。”
圆月摇头，“现在是粉饰太平的时候吗？AOK什么时候掉出前三过！我是个坦荡人，今天把事情都说明白的才好，是我的责任我担着，大不了我引咎退役。”
“……”
“圆月！话别乱说！”老赵急道。
赵亮也忙打圆场，叶青一个没憋住哭出了点声音，整个屋子里乱糟糟的，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好啊。”
陆桡把玩着手机，慢条斯理道：“还有人要一起的吗？打报告给我，我给你们批。”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圆月张了张嘴，陆桡朝他望去，他打了个瑟缩，把到舌尖的话又吞了回去，偏开头躲过陆桡的视线，因为陆桡的眼神太平静了，平静得太不寻常了，他感觉自己要是说出那两个字，陆桡可能真的会让他立马退役。
陆桡平静得简直不像是输了比赛的人，他等了一会没人说话，才说道：“没有吗？那就收拾东西，回去了。”
“另外，队内吵架，每个人写五千字的检讨交给我。”
说完后他先背着包往外走，剩余的人在沉默中慢慢收拾起东西。
老赵和余囹对视一眼，都叹了口气。
等大家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屋外是乌泱泱的记者，记者们把陆桡围得水榭不通。
大家吓了一跳，正想上前去把陆桡给“救”出来。
却听到了他依旧冷冰冰的声音。
“抱歉，这次比赛是我疏忽了。”
“他们是很好的选手，不必因为一次的比赛而将他们的缺点放大，说得一文不值。”
“嗯，我是队长，我担全责。”
“不是输不起，只是不想输。”
陆桡每一句话都清楚地传到了他们耳中，圆月顿时就受不住了，眼眶慢慢红了，用手捂了捂眼，“烦死了，一个两个都这样。”
他背着外设包，挤不进记者的包围圈中，就爬到隔壁的台子上，用食指和拇指环成一个圈，放在唇边吹了一个很响的口哨，瞬间就将大家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包括陆桡。
陆桡缓缓抬眼望向那边，苏文星“呲”了一声，充满了不屑，但也动作潇洒地跳上了圆月所在的那个台子，顺便把叶青也给拎了上去。
圆月瞪圆了眼，让自己看上去不像是要哭的人，见记者的长枪短炮换了位置，他斜着勾起了唇，“陆老大不要这么酷好不好！怎么就全是你的责任了！”
“比赛是一个团队的事，只是这次团队出了点问题，连我们陆老大都没带起来，很抱歉，打出这么一个成绩，让关心我们的人失望了。”
“抱歉。”
苏文星、圆月和叶青三人鞠了躬，不是朝记者鞠的，只是朝那些现在还守在外面的，在网上帮他们回应骂声的，一直支持他们并相信他们是最棒的粉丝们。
圆月：“不过放心，我们下次会讨回来的！SENSE，冠军位置你们赶快坐坐，下次就没你们的事了！”
记者们还有点没反应过来，陆桡笑了笑，“好了，别贫了，回去了。”
“好嘞!”圆月从台上跳了下来，脸上咧着笑，黑黑的皮肤显得牙齿特别的白。
苏文星瞥了他一眼，“你还是别笑了，刺眼。”
圆月：“……我就当你夸我牙齿白了，不是，我还不能和你说话，你刚才骂我来着。”
苏文星：“……幼稚。”
然后冷冰冰说了句，“对不起。”
圆月：“……卧槽！我听见了什么？太阳呢太阳呢，它今天是不是从西边升起来的？”
苏文星：“……”
大巴车上，圆月挠了挠头，烦躁得像是座位上有跳蚤一样，左动动，又转转的。
和他坐一起的是老赵，老赵实在看不过去了，一巴掌拍他脸上，“能不能消停一下，有什么话就说，再闹腾我就把你赶下去了！”
圆月张了张嘴，黑黑的脸有些红，羞涩地埋到老赵肩膀上，“哎呀，人家不好意思嘛。”
老赵：“……你在这样，我直接把你从窗户扔下去。”
圆月立马坐直了，他挠了下脑袋，然后转头找到叶青，嘟嘟囔囔说道：“叶青，对不起，我那时候就是有点烦燥，现在冷静下来了，真的对不起，我没想到自己说话会那么过份。”
老赵：“呵，还知道你说话过份呢，我要是叶青，我现在一定要摔你两巴掌。”
圆月：“啊，我那时候真的是……比赛输了很难过，然后就……”
“凭什么把你的情绪强加给别人，你难过关别人什么事。”
“老赵求你闭闭嘴吧，小叶青，哥哥请你吃饭好不好？火锅？”
叶青嘴一扁又想哭了，圆月一看这急了，“不喜欢吃火锅？那那那吃北京烤鸭？牛排？西餐？啊，你可千万别哭，哥哥错了！你再哭，教练怕不是要打死我了。”
叶青抹了抹眼睛，这次比赛的确是他的责任，他每次上场就很害怕很紧张，怕会给他们拖后腿，可是越怕就越容易出错。
他走火之后整个人就懵了，连队长说了什么都听不见了，心态完全崩盘，或许是上次夏季赛走得太顺了，他自然而然觉得这次秋季赛也会像上次一样，却没想到……那次走火之后，他后半程的状态就都不对了，配和链一断，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都是职业选手，本来就都是大神，他一不行，三对四就没法打了，多亏了队伍里还有陆桡，他一个人就不知道抢回了多少分，不然这次真的是连内.裤都输掉了。
他是想打好的，超级想，可是他怎么就打不好呢。
“对不起。”叶青哑着嗓子说道。
“没事，下次比赛打好了就行。”余囹摸了摸他的脑袋，叶青这种人她是最不会对付的，因为小可爱一哭，她就没有任何办法了，“你还小，慢慢学，总有一天会变成大魔王的。”
“不小了，我也是你这个年纪当上职业选手的。”陆桡看向叶青，“既然知道存在问题，回去之后去复盘。”
叶青愣了一下，“嗯。”
圆月还想插科打诨被陆桡看了一眼，乖乖闭了嘴。
“现在大家都冷静了，冷静了就好。”陆桡靠着椅子，“那我们就来‘论功行赏’了，首先是圆月。”
圆月：“……”怎么又是他。
“先去二队练着，每天加练打靶一千发子弹，等你压住了，手不抖了，再考虑回来。”
老赵：“陆桡……”
陆桡伸手制止了他的话，眼神凝在圆月那不可置信的脸上，“看不起二队？我去二队随便拉一个人上来，枪都比你压得稳，你信吗？你也算是老人了，一大把年纪了，连自己情绪都掌控不了。”
陆桡一条一条，一个人一个人慢慢说着，慢慢的大巴车里就只剩下他格外平静的声音了。
叶青和圆月都被送到了二队。
等车到了住的地方，大家都走了之后，陆桡才起身。
车下，余囹还等在那，她手机上又有很多投资商打来的电话，叮叮当当的，很是烦人。
陆桡：“余姐，这段时间要辛苦你了。”
余囹摆了摆手，“我没事，就是……对圆月和叶青的惩罚会不会太重了？”
陆桡摇摇头，“叶青的心态是个很大的问题，这段时间待二队比待一队更合适，让他安静一下，我更怕他会因为这次比赛产生退意。”
“你是说……他可能会不打了？”
“嗯。”陆桡点了点头，“至于圆月，他也得降降火了，AOK被捧得太高了。”
余囹顿了顿，她拍了下陆桡的肩膀，“……陆桡，AOK有你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陆桡背着外设包，蓝白色的队服在月光下格外好看，他轻声道：“对我来说，能在AOK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奚白回来已经是第二天了，他到AOK就看见了站在走廊上的陆桡，黑色的发冷色的肤，他就静静站在那，就是一幅最好看的画。
他注意到陆桡手指中还夹着一根燃着的烟，奚白轻轻走到他身后。
陆桡却先转过了头，看到奚白那一刻瞳孔微微缩了下，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烟，笑了下，“你怎么回来了？也不事先告诉我一声，我去接你。”
奚白“嗯”了一声，“不远，你什么时候会抽烟了？”
陆桡动作僵了下，说道：“前几年会的。”
“给我试试。”奚白眨了下眼，也没多问。
他就着陆桡的手吸了一口，又苦又呛，让奚白皱了皱眉。
陆桡好笑地把烟熄了，“这东西味道不好。”
熄了烟后他朝奚白伸了手，奚白从善如流的把自己的手递给他，陆桡检查了他之前的伤口，“尼尔斯怎么说？”
“尼尔斯说完全恢复了，”奚白说着顿了下，抬眼看向他，“陆桡，我可以上场比赛了。”
陆桡愣了下，笑了起来，“真好。”
他伸手将奚白搂了过去，头靠在奚白的肩膀上，又说了一遍，“真好。”
奚白感受到了陆桡的开心，仿佛从灵魂透出来的开心，“陆桡……”
他舔了下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桡声音有点沉：“让我抱一下。”
奚白便不再做声，很久以后，陆桡才道：“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