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奶奶家走出来后奚白并没有立马回去, 不放心,所以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坐在阶梯上能清楚听到屋内的动静。
听到奶奶隐忍的哭声, 奚白唇上多了道齿印,这一刻他突然很想陆桡,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明明分开不过几天, 他却已经想得不行。
第二天, 奚白就收到了李奶奶的消息, 她说她愿意动手术。
奚白没敢问李奶奶是为什么,但他觉得多半和爷爷脱不开关系。
手术很成功, 奚白守在她身边,奶奶醒来后说了句话,“又能多活几年了。”
奚白重重点了下头, “奶奶,你会长命百岁的。”
奶奶笑了, “他给我写了那么多信, 都说想回南方去看看,我想着带他去走走吧, 算是给他回个信。”
病房外的树上,蝉鸣声不绝于耳,奶奶沙哑的声音在蝉鸣中显得格外轻, 却又重重地捶在人的心上。
春天就这样过去了, 夏天静悄悄地来赶趟了。
陆桡去德国已经足足两周, 除了每天一个视频外,别的时间他好像都很忙的样子, 也不知道他忙什么。
奚白每天除了陪陪奶奶, 就是去AOK转转, 他的手在春季赛的时候太用劲,医生要求他静养,别说训练了,手痒想摸摸枪,都被明令禁止。
医生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他一有风吹草动,医生马上就能发现,就差给他用绷带缠上挂脖子上。
训练的忙着训练,赚钱的忙着赚钱,大家都很忙,这么一看,就显得奚白特别的闲。
闲到他都快长草了。
终于,这天和陆桡视频的时候,他说:“明天我就回来了。”
“明天几点?需要我去接机吗?”奚白平铺直叙地问道。
其实压着情绪,他不能显露出自己有多开心,总觉得陆桡都没说想他,他先说就输了。
好吧,其实他有点生气,陆桡神神秘秘的,什么都不说,一个人跑德国去,一去就去这么久。
陆桡:“不用接机,我下午到。”
“哦,好吧。”
陆桡像是察觉到奚白的低落,说道:“回来之后,我把事情全部告诉你。”
陆桡用手按了按鼻梁,眼底有很浓重的黑眼圈,看着很疲惫的样子。
奚白脸红了红,怎么感觉自己严刑拷打他一样,有点难为情又有些心疼道:“不急,你快休息,虽然不知道你去德国干么,但看看你这个样子,像是十天没睡觉一样。”
“嗯。”陆桡声音也有厚重的鼻音,他斜倚在床头,应该是刚洗完澡,听了他的话顺势躺了下来,侧着头看着手机。
摄像头离他很近,盛世美颜说的就是这样了吧。
奚白腹诽,他还戴着耳机,陆桡的呼吸声仿佛在他耳边响起一样,耳尖没绷住,红了。
“那、那你快休息吧,你那边都凌晨一点多了。”
奚白没有训练之后,作息格外健康,今天他六点多就醒了,这会也不过才七点。
“好。”陆桡说着闭上了眼,两人都没挂视频,就这么一直开着。
陆桡的呼吸声均匀,奚白盯着屏幕,他轻叹了口气,要是陆桡醒着他还真不好意思这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痴汉属性。
叹气声一出,耳机中就传来陆桡带笑的声音,“怎么?不好看吗?”
奚白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愣了下才回过神来,听清陆桡的话脸又忍不住烧红了。
有什么是比偷窥别人睡觉还被现场抓包更难为情的!
视频中的陆桡缓缓睁开眼,眼中一片清明,还漫着层笑意,“都丑到让你叹气了?”
奚白:“!!!你没睡?”
“没睡还装睡!”
陆桡握圈抵在唇边咳了一声,嘴角高高扬着,“我只是想看看,你能看多久。”
奚白“唰”地,连脖子根都红了。
陆桡忍笑,一本正经道地看了眼时间,“嗯,还好,才五分钟而已。”
还好个屁!!!
奚白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脸都丢光了,他竟然看着陆桡睡觉一动不动看了五分钟,还被现场抓包!
“我要挂了!”奚白眼神都飘了,“你爱睡不睡!”
陆桡轻笑两声,看着奚白到处乱看就是不敢望向视频的眼神,不能真把人惹毛了,还是得顺毛捋捋,他说道:“好了,不开玩笑了,今天要去医院吗?”
奚白抿抿唇,似乎在思考着要不要和他说话,过了会,闷闷应道:“要的,奶奶后天出院,医生说恢复得很好。”
“后天我和你一起给奶奶办出院。”
“嗯。”奚白眼睛还是不敢看屏幕。
两个人都没说话,沉默了一瞬。
奚白疑惑地看了眼屏幕,一眼就望进那双又黑又深的眸子,就像好几个月前他翻墙进AOK时,撞到的那双眸子,那时候陆桡倚在围墙下,仿佛等了很久,看到他的那一刻,他的眼睛似乎在说“抓到你了”。
这会也是,陆桡等着他“自投罗网”一般。
奚白愣了下,陆桡声音轻而缓,他说:“我好想你。”
万籁俱静,奚白感觉自己的心跳漏跳了一拍。
挂了视频后,奚白用手臂捂了眼,陆桡为什么!这么撩!
陆桡把手机往床上一扣,关了灯,漆黑中他眼睛很亮,真想现在就飞回国内,他忍不住自嘲地笑了声,闭上眼,碰上奚白,他的自制力就好像消失了一样。
奚白晃过劲后去了趟医院,从医院出来后又打车去了AOK基地。
之前和他一起参加青训的小弟弟叶青,在二队表现特别出色,在大家一致认同下,新队员还没到之前由他担任一队替补成员,暂留一队。
赵亮也同意了,电子竞技很残忍,后浪一波又一波,如果没有提升自己,迟早会被赶超。
同时又很公平,一切用成绩和技术说话。
老赵看奚白实在太闲,就给了他个任务,叶青的个人教练,实在是因为老赵太忙,没法看顾一个选手。而叶青突然被调到一队也有些不适应,所以奚白就有活干了。
说是个人教练,不如说是心理导师。
奚白才到一队训练室,叶青就泪眼迷离看了过来,“BR,你总算来了。”
“他们还没来?”奚白看了眼训练室,空空落落的,只有叶青一个人。
叶青点头:“差不多再半个小时他们就会来了。”
“这些都不重要,BR你要救我狗命!”
奚白:“……怎么了?”
叶青哽咽了一声,“教练说今天要和SENSE一起训练。”
他说着声音突然提高几度,“那可是SENSE啊!有楚队的SENSE啊!还有喜雨大神!我我我我我!我拿什么和他们打!!!”
“和楚队打比赛……”叶青眼神都有点放空了,大有你要是再不安慰我,我就要撅过去的势头。
奚白吓了一跳,连忙轻声安慰,“叶青挺住!没事,你想想你还在AOK呢,拿了冠军的AOK,明天陆桡就回来了,你和陆桡一起……”
叶青:“你说陆神要回来了?!你是说我明天开始就要和陆神成为队友了!??”
紧张度肉眼可见的增高了。
奚白:“……”
等圆月打着哈欠来训练室,就看到紧张得敲键盘手都抖的叶青,和有些无奈的奚白。
“他怎么了?”圆月指了指叶青问道。
叶青碎碎念:“没事没事没事,不就是楚队不就是陆神嘛,我可以的我可以的我可以的。”
奚白:“……可能是被陆桡吓到了吧。”
圆月:“陆老大?陆桡大不是明天凌晨到吗?他吓什么?”
奚白一下就听到了重点,“明天凌晨?”
圆月伸了个懒腰,一边揉眼睛一边往自己位置上走,“啊,我看到余女士给他买的机票,最早的班机,凌晨二点到机场。”
“你确定?”
圆月眯了眯眼,“BR,你可以怀疑我的手速,但是不能怀疑我的记忆力。”
奚白勾勾唇,陆桡竟然还骗他。
不过没事,他刚好可以趁机去接机,他想了想那个场景,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陆桡受到惊吓的表情了。
圆月瑟缩了下,“虽然你戴着口罩,可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出了阴谋,说,你想对我陆老大干什么?”
奚白:“想给老赵打小报告,你昨天早下训一小时。”
圆月:“……对不起我错了,你继续对陆老大阴谋吧。”
从AOK回去时已经晚上九点了,他窝在沙发上看了会比赛,隔几分钟看眼时间,隔几分钟又看眼时间,怎么觉得他吓人的还更慌些。
他以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却不料,某个大嘴巴的人已经暴露了。
圆月点开陆桡的微信。
圆月高高挂:【陆老大,你是不是凌晨两点钟到?】
。:【嗯。】
圆月高高挂:【我就说嘛,BR还怀疑我记错了时间。】
。:【你怎么说的?】
圆月高高挂:【我就说你凌晨两点多的时候到机场啊。】
圆月高高挂:【不是我吹,我记忆力那可是一流的,可惜没去上学,又损失了一位科学家。】
……
陆桡看着手机上的字,又点开和奚白的聊天框,没有消息,奚白没来问他。
他拖着行李站在机场,和他同行的男子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笑着用德语问他:“陆,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
陆桡摇摇头,一口流利的德语脱口而出:“我爱人告诉我他要来接机。”
“哈哈哈,你们感情很好。”
陆桡笑道:“是啊,我很爱他。见过他的人,没有人会不爱上他。”
“这我倒是很好奇了,等会你一定要介绍我认识。”
陆桡:“那是当然。”
时间一到,奚白就握着手机戴上钥匙出门了。
到机场也不过十二点五十多,还是来早了点。
奚白戴着口罩和墨镜,穿了条破洞牛仔裤搭了件仿旧的白T,头上还戴着鸭舌帽,因为怕被一眼看见,所以他舍弃了他那些在他眼里酷到爆炸的衣服。
等待的时间很漫长,特别是有所期待时,时间像驴拉磨盘一样,一点一点走得很慢,极其消磨人。
他找了个位置窝着,但他气质格外突出,在他眼里很低调的打扮还是引了不少人侧目,再加上他遮得严严实实,已经有人猜测他是不是明星。
终于,时间到了,奚白只顾着像陆桡的反应了,抬眼才发现自己走错出站口了。
他有点傻眼,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连忙朝正确的地方跑去。
就是机场太大了,他还没到位置,陆桡已经出站了。
陆桡戴着口罩墨镜,和奚白异曲同工。
他扫视四周,寻了眼没看见熟悉的身影,眉头微微皱起。
他脚步顿了顿,正想继续走就看见远处朝着跑来一人,或许他自己都没发现,视线触及那人时,眼神就柔了。
“陆,你怎么不走了?”和他同行的男子一脸奇怪地看着他。
陆桡勾勾唇,笑道:“稍微等等我爱人。”
难得奚白爱闹了些,自然是要顺着他的。
男子:“???”他们不是还没出站吗?
陆桡继续走着,只是脚步慢了不少,等他看到奚白站定后,他才恢复原本的步伐。
陆桡站在人群中,尽管戴着口罩,奚白也一眼就看见了。
“陆桡。”奚白声音清朗,朝他跑去。
原本还想着要吓吓他,可真看到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陆桡接住奚白,什么要假装吃惊也都抛到了脑后。
两人紧紧抱着对方,很久后,奚白眨了眨眼,“怎么感觉……你不是很吃惊?”
陆桡愣了下,他声音很好听,清冷被染上了温度,也依旧好听,“很惊喜,惊喜到我话都说不出来了。”
奚白稍稍满足了些,一双眼弯了下来,问道:“那你开心吗?”
陆桡手紧了紧:“很开心,从未如此开心。”
奚白刚要说话被一声咳嗽打断了两人,“咳,陆,你不介绍一下吗?”
奚白才发现陆桡身边还有一人,他探出一个头朝那男子看去。
那男子金发蓝眼,头发半长带着卷,三十多岁的样子,他也打量了眼奚白,先开了口,用蹩脚的中文说道:“你好。”
他说着朝奚白伸出了手,说道:“我猜,你是奚白吧。”
奚白点头,和他握手,“你好,请问你是?”
“叫我尼尔斯就好,我是一名医生,你也可以叫我尼尔斯医生,。”他说着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他,还抛了个媚眼给他,偷看了眼陆桡,小声说道:“或者……叫我尼尔斯叔叔,我都不介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