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首张露脸照快速传播着, 尽管只是露了一双眼睛。
事情发酵时，AOK一众已经登上了飞机。
奚白自然要和陆桡挨在一起坐，连日的比赛大家都很疲惫, 飞机才起飞，众人就已经盖着毯子睡熟过去。
奚白本来不想睡的，硬生生被陆桡压在座位上, 闭上眼片刻也就睡过去了, 睡之前还有在想, 他和陆桡的位置会不会太近了，教练他们会不会起疑。
老赵和余囹两人是唯二清醒的, 余囹在笔记本电脑上敲着什么，看她脸色不怎么好看，老赵便问了句：“怎么了？难不成还有什么困难？”
余囹没有回答, 直到打完最后一个字，她才悠悠地端起红酒抿了一口, “没什么, 就是之前几个合作商想找我们合作。”
老赵：“那不是好事？”
“呵。”余囹冷笑一声，眼神沉了些, 好看的唇扯起，“好事？蒋涛离队之后这几个合作商马不停蹄地提出了解约，现在看AOK拿了冠军又想回来合作。”
“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我已经和别的公司谈好了, 不过还没放出消息。”余囹咬了下唇, 眼中闪过一丝讥讽，“先让他们狗咬狗, 等他们掉一嘴毛之后, 再把风声传出去, 让他们也尝尝这是种什么滋味。”
烈焰红唇又酷又飒：“还好这群小伙子争气，不过就算他们没拿冠军，我也打算好了，总要他们付出点代价，大不了脱了高跟鞋跟他们干架，当我余囹好欺负。”
老赵瑟缩了下，对她比了个大拇哥，不敢提出任何异议。
“还有蒋涛，MN是吧，前段日子没有时间空出手去对付他们，现在好了，总算有时间了，挖我的墙角，当AOK没人了。”
比赛结束，余囹总算敢发牢骚了，之前所有一切都为比赛服务，现在离下一次大赛还有大几个月的时间，时间充足。
余囹美眸微闪，想到了一个问题：“BR退役后有人选吗？”
想到奚白，老赵眼神暗了暗，“这次比赛有几个孩子不错，回去之后我去摸摸他们的意思。像万物战队的队长就不错，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兴趣。”
余囹脑海中闪过那人的脸，摇了下头，“这人可能不愿意，我去了解过万物战队，一个草根战队，背后没什么雄厚的资本，这样的队伍能打到这个成绩，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是真的喜欢，四个人创建的战队连替补都没，他们对战队是有热爱的，这种人基本不可能离开原始战队，不过你也可以去试试。”
两人就新队员的问题讨论着，另一边的MN却没那么好受。
许恒站在写字楼高楼的落地窗前，西装革履看着下面一座又一座的大厦，好像就这么几年的时间，大厦越来越多，楼也越盖越高。
握着手机的手越收越紧，眼中闪过几丝烦躁，唇却还是勾着的，声音温和：“李总，撤资能不能再考虑一下，MN战队虽说没有拿到好成绩，但其实也不差，这还是战队从组之后，他们打的第一场比赛。”
“是是是，电子竞技当然成绩是最重要的，我的意思是，他们会越来越好的，他们就只是磨合不够，这次问题暴露出来也是件好事。”
“好好，那再合作，哈哈，当然不会。”
“嗯，好，那我们下次再约，我知道一家饭店里面的菜品一绝，到时候还希望您能赏光，那再见。”
手机一挂，许恒勾了半天的唇垂了下来，紧紧抿着，握着手机的手青筋暴起。
片刻后，手机又响起，他看了眼来电人，脸色又黑了一分，深吸了口气，接起电话，又换了一幅面孔。
“喂，你好。哈，徐经理好久不见。”
“撤资？徐经理我们当初的合同可不是这样的，是是是——”
“网络上的一些话都是不可信的，还希望您那边能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对对对，要不这样吧，我们面谈？我知道一家菜品不错，可以吗？”
……
一连接了好几个撤资的电话，许恒松了松领带，疲惫地靠在椅子上，脸色黑得不行。
网络上对MN的负面新闻太多了，原本他还想说可以借着这股东风黑红一波，但是现在明显控制不住了，特别是在明星赛上几尊大神连着挑战蒋涛。
蒋涛和他们一比脆得跟什么似的，本来电子竞技的观众大多数都是慕强的，现在蒋涛的形象就是菜鸡加小人，想要翻盘太难。
MN的名声也不遑多让，他本来是想打造一个明星选手怀才不遇，AOK欺压蒋涛，来了MN后大放光彩，不仅可以给自己树立一个伯乐的形象，还可以趁机打压一波AOK。
只是没想到蒋涛竟然这么不中用，现在一切都泡汤了。比赛打得稀烂，冠军都不说了，竟然连洲际赛门票都没拿到，赛前夸下海口，现在没法收场。
合作商纷纷撤资，后续怎么发展都是个问题，偏偏现在蒋涛还扔不得，要是现在扔了，MN又要直面一波网络舆论。
许恒登上社交平台，他得看看现在网络发酵成什么样子了，才好做后续安排。
滑动的手指顿住，映入眼帘的话题是#BR露脸照#，许恒瞳孔缩了缩，那双眼睛这辈子他都不会忘。
“奚，白！”许恒咬牙说道。
原来奚式三狙不是凑巧，他就是奚白。
他没死？不是说死在泥石流里了吗？怎么又活了？
难怪，难怪AOK能拿冠军，奚白加上陆桡，怎么可能赢不下来。
不对，许恒眉头紧蹙，奚白的手不是废了吗？
如果奚白活了，如果他复出，许恒握了握拳，他一定会争对MN。
如果他把之前的那些事捅出去……
许恒思考了很久，大厦下的万家灯火依次熄灭，最后只留着零星几点，以及一整晚都亮着的路灯。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许恒像个雕像，钢笔在他手中旋转，敲击桌面。
笃、笃、笃。
一下又一下，终于，笔从他手指中滑落，摔倒地上，朝前滚动着，许恒愣了一下，视线跟着钢笔。
三年前，奚白是资本的牺牲品，怪他自己太执拗，维系着那可笑的热爱。
但他扪心自问他从没对不起奚白，他只是做了当时他觉得最正确的选择而已。
他劝过奚白，也给过他机会，可是因为一个快死的人把自己搭上去的太不合算，他只是个商人，他最重要的事是赚钱，仅此而已。
许恒叹了口气，眼神虚虚地望向手机中的照片，奚白挡不了他的路，他会先下手为强。
许恒拿出手机找到号码，又停顿了下，最后还是拨了出去。
“是我，九点半叫宣传部负责人来我办公室。”说完后，许恒朝天边望去。
晨曦乍破，天空被亮光劈开，太阳崭露头角。
奚白是被阳光照醒的，飞机飞在云层之上，暖色的光铺满整个天空。
他眼睛睁大了些，转头想要和陆桡分享这一美好的时刻，却发现陆桡早醒了，一双眼把他和阳光都印了进去。
奚白狐狸眼弯了弯，“早啊。”
陆桡：“早。”
从飞机下来后，奚白没有回AOK，难得的假期，他有个想去的地方。
“陆桡陪我去个地方吧。”
陆桡应了声，也不问他要去哪。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路上，渐渐地闹市的喧嚣被抛在后头，眼前晃过大片的松柏。
两人手上拿了束菊花，奚白手上还提了瓶白酒。
一个有些旧的墓碑出现在两人眼前，奚白脚步顿了下，才继续往前走，站定。
墓碑的主人是个和蔼的小老头，尽管是黑白照，也能看出慈眉善目。
奚白舔了下唇，笑道：“黎老，我来看你了。”
他说着屈膝把菊花放在墓碑前，陆桡也弓了身子。
奚白看了眼照片，伸手把照片上的脏污给擦了。
“黎老，这届春季赛我最厉害了，AOK又拿了冠军，这不给你秀奖牌来了。”奚白把那枚属于他的奖牌放在墓碑前的供台上。
“你看，金光闪闪的是不是很好看，但是陆桡说这个不是金子的，主办方太小气了。”
奚白笑了笑，把酒打开，如果说陆桡是奚白带进圈的，那黎老就是奚白的伯乐。
一个把小混混带成千里马的伯乐。
瓶盖打开后，奚白自己先喝了一口，被辣得倒吸了口凉气，然后才再墓碑前倒了一行酒。
“今天我给你带二锅头了，够劲。”
墓碑是旧的，三年了，可是对奚白来说，黎老去世也不过一个多月。
酒太冲了，奚白眼眶被熏得有点红，他仰头又喝了口，他把奖牌往前送了一点，垂着头闷声道：“黎老，我可能要退役了，本来想给你捧个国际总决赛冠军杯回来的，也好让您老安息，但是……”
他顿了顿，轻声道：“我做不到了。”
“对不起。”他说着又往地上倒了行酒，酒水洒在冰凉的土地上，发出沙沙声。
来时还是艳阳天，转眼乌云就盖了过来。
三年前，AOK的教练晕倒在训练室，医院检查出绝症，给本来就不富裕的家庭再加上一击。
教练的身体每况愈下，无法在担任AOK的教练，AOK战队也因为这件事接连在两次比赛失利，虽然后续很快调整了状态。
奚白去医院看黎老，就一个月的时间，原本还有些小胖的他变成了把干柴，皮肤乌黑，躺在床上喘着粗气。
他愣在床前，黎老用仅剩的力气抓住他的手，越握越紧，越握越紧，一双眼亮得吓人，他说不出话，奚白却明白他什么意思。
他想看AOK再身披国旗登上世界舞台，登上巅峰，这是他一辈子都在做的事，有始有终，这就是他最后的愿望。
奚白咬着牙，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好看些，他一双眼弯弯的，“我明白，我们可是AOK，我可是奚白，会赢的，一定会打赢这场比赛的。”
而那时和里黎老一样，PUBG也面临了面世后最大的困局。
因为当时的科技水平，所有比赛都只能平面直播，PUBG比赛比较特殊，参加人数众多，直播时很难掌握重点，且从上帝视角观看比赛缺少代入感，观赏水平极低。
长此以往，观看比赛的人数一度降到谷底，再加上PUBG别的方面的一些问题，注册用户在线用户也开始慢慢降低，没多久就降到了一个恐怖的数字。
第一批战队也迎来了所谓的商业价值寒冬，没有了商业价值的队伍被资本放弃，那一年无数战队解散。
作为老牌战队的AOK也受到了一些影响，因为有奚白这样的全民电竞明星撑着，到底还是比别的队伍好些。
但是还是带来了些负面影响，当时AOK的经理人时许恒，许恒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原本的规则被彻底洗牌。
奚白从医院回来后，发现按理应该在训练的队友竟全在直播，训练室中一片欢声笑语，他们三人对着镜头各种耍帅。
奚白深吸一口气，沉着脸走到最前面敲了敲桌子，朗声道：“关直播，准备训练赛。”
众人这才赶忙把直播关了，但是第二天依旧这样，第三天、第四天……
大家抗拒训练，就像是走进了死路的人，想着各种方法想要打出一条别的路来，不至于让自己饿死。
奚白理解，因为局势已经很难看了，能从中获取的利益越来越少，资本纷纷撤资，想要转型是人之常情，还能守着本心专心打职业的，才是奇怪的那个人。
只是……黎老那边怎么办？
奚白握了握右手手腕，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好难，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穷途末路了。
他才是那个真正走到了绝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