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笔试，人间学府压倒性的取得胜利。
这样的结果叫神仙们大吃一惊，意料之外，颇为唏嘘。
虽然还有人颇有微词，但是事情的结果摆在那里，无法质疑。
但毕竟还只是一场比赛，或许还存在侥幸的可能，大家还都是持观望的态度。
铁扇公主已经不愿意再去看此刻的直播间刷屏了，想也是她并不想看到的，叫风神快速地进入了第二场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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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场比赛。
阴司勾魂。
鬼差于凡人阳寿尽时，将其魂魄带回地府，是他们的职责。
但是，凡人往往都有执念，无非大小之别。
若这执念过强，便很可能化成“引不归”，流连于人间，而法力弱一些的阴差则拿他们没有办法。这样的亡魂多了，徘徊于世间，地府又没有那么多的人手来处理，久之则易生患，百年前便出现过一次，“引不归”沾染邪术，落入魔道，为祸一方的事情。
阴司的比试，人间学府有两个适合的人选，都是地府的小鬼差，小黑小白。
小黑虽然也想站出来比赛，但奈何确实在能力上比小白差一点，为了学校的成绩，小东西没有逞强。
天庭这边则是由四人当中的一名地府学员来应战，这人名叫司夺，乃是地府黄泉之所的一个无常。司夺面容瘦弱苍白，目光狠厉，阴恻恻自带一股子阴冷之气。
司夺在天界之时便同杨玄暮有过矛盾，或者说是他单方面妒忌和仇视。九重天的学府某一院生额9人，院长招满8人后便将最后一个名额空出，留给了杨玄暮，后得知杨玄暮报名人间学府也并未扩招。而他，则落选九重天最后入学了三重天，这件事情令他始终如鲠在喉。
此次来人间学府，他本是想见一见杨玄暮的，奈何人不在，不过教训一下他的小师弟也可算是个前菜。
风神看了一眼只到自己腰部位置的小白，笑着道：“准备好了吗？”
小白点头。
风神又转头问司夺。
司夺冷笑了一下，“准备的太好，怕会说我欺负小朋友。”
“你！”小白握紧了拳头，小脸憋得通红。
铁扇这个时候走道司夺的身边，压低声音，“不要轻敌。”前场失利，这一场是绝对不可以输的。
“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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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衣衫褶皱破旧，但是身材十分壮硕的男人。
他流连这一处路口，已经有十几年之久。
他自己寻不到路，他人又无法引他入黄泉，长久以来，陷在自己的执念当中，魂体已经变得残破不堪。
风神将此人生前的事情大概介绍了一下。
此人名张大强，是从乡下来城里打工的，妻子病重时候，他的一个工友将家中原本准备给老母亲手术的钱借给他应急。张大强最后没能救回妻子，工友母亲手术的日子逼近，他回到乡下，将家里面的房子和地都卖掉了，拿了钱赶回来，想要把钱还给工友。他去还钱的晚上大雨瓢泼，他舍不得钱坐车，穿着破旧的雨衣在路上奔跑，结果被酒驾的大货车撞飞，当场死亡，之后就一直徘徊在被撞的十字路口。
司夺在“引魂”这方面，要比小白有经验的多，“引不归”他也接触过几次，手段无非就是那么两种，要么感化要么强拘。
引不归之所以找不到黄泉的路，就是因为执念太深，以至于失去了自我，所以想要感化是难上加难的，强行引渡暴力勾魂，则是最有效的手段，一般的小鬼差很难做到，但是对于司夺来说尚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
司夺自怀中取出自己的勾魂笔，在男人眉心处点化，想要逼他三魂破碎，然后将人强行拘回地府。
男人赤红的面庞变得铁青，魂魄动荡，发出痛苦地哀嚎，大概是一直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还在拼命的呼救。
“救命——”声音凄厉，叫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
“住手。”风神的声音不大，但是很坚决，同时出手阻拦了司夺继续施法。
司夺拿笔的手被点中，一阵刺骨的疼痛，倒退了几步，不满道：“风神为何出手阻拦，距离这魂魄碎裂归黄泉只有一步之遥了！您这可是要偏向人间学府？”
[确有这个嫌疑。]
[司夺手段虽然残忍，但是并未违规，而且地府阴司办案，素来便是这般。]
[我同意这么做偏心了]
[风神是天界的人，素来公正，大家不到王子揣度。]
直播间大多站在了司夺这一边。
铁扇公主更是不满，厉声呵斥，叫风神给一个说法。
风神深吸了一口气道：“吾自然知道，但你若真碎了他的三魂，我还得再去寻另外的‘引不归’给小白，着实费事。所以，公平裁决，司夺这一场是完成了任务的。”
司夺听完这话，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
“小白，下面就轮到你了。”
小白定了定神，司夺的方法他会，虽然实力上确实不如司夺，但是也可以一试。不过，这样的话对比下就会变得很明显，很可能就会输下这一场。
陆维羽也想到了这一层，十分担忧地看着小白，又忍不住去看段冥泽。段冥泽在身后将他的手握住，稍稍用力，传递出了他对小白的信任，或者说是包容，哪怕是输了也是不打紧的。
就在这个时候，小白已经昂着头走向了依然在原地徘徊男人的魂魄。
“这位大叔。”
阴差的声音传到耳朵里面，男人稍稍有些反应，但是不大，一双眼睛木然地动了动。
小白深深吸了口气，大声道道：“大叔，你欠我钱！”
男人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沙哑的嗓子里面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欠……欠……”
“是的，大叔这个世界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您说是不是？”
“……是。”
“那您欠钱为什么不还呢？”
男人的眼睛突然转了起来，黑色的瞳孔前后翻转异常恐怖：“我还了，我要……还，我要还！”
可是他死了，抱着钱死了，他不知道最后那几万块有没有送到工友的手里面，他只知道，自己欠了钱。
来生不欠今世债，这个道理他懂……
半晌，男人僵硬地转过头，看着小白：“我欠你钱？”
小白理直气壮道：“是呀！”
就在大家以为小白只不过是投机取巧，寻了男人执念的漏洞在骗他的时候，小白拿出了“欠条”。
“大叔，这便是你欠下的阴债，白纸黑字，您当年可是签了字画了押的，如今地府可还等着您还债呢。”
阴债，指凡人转世前在地府曹官处所借的银钱，这比银钱实则是福泽和功德，作为自己转世后的福慧，才能在人间站稳脚跟，有粮食可以吃、有清水可以喝……所以，人便要用这一生所经所累来还这笔“阴债”。
如今这人已死，因果已结，人间疾苦福泽皆止，便也算是还清了“阴债”，但是他毕竟流连阳间，不归黄泉。
“所以啊，您欠着钱呢，这迟迟不还钱，可是太不厚道了。”
男人粗糙酱红色的脸微微动了动，眼睛也变得有了一丝清明，木讷地开口：“欠债还钱。”
“嗯！”小白点头。
“还债。”
“对的，黄泉才是您还债的路。”
“黄泉……”
“大叔，我带您入黄泉……”
男人的身影变得愈发透明，但是明显可以看出那份混沌却越来越浅，这便是“开悟”。
眼看着男人便要魂归黄泉路。
陆维羽突然站出来，用颤抖地声音道：“大叔，您的那笔钱最后被警察送到了医院，没有耽误您工友家人的手术！”这件事情，当年上了当地的新闻和报纸，陆维羽记得。
男人已经发不出声音，只双唇轻轻颤抖。
他不再欠这个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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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场比赛结束，无论是学校还是直播间都有短暂的沉默。
人的执念，很多时候看似蠢钝，甚至有很多神仙自以为超脱凡世，将人间的嗔痴爱恨看得很轻。
今日，倒好像多了一些感悟。
或许，这就是人间学府的魅力，和存在的意义。
只是，这一局似乎很难评断。
司夺先一步完成任务，而且是得到了风神的亲口认证。
而且看铁扇的模样，这一局若是再输，怕是不能善罢甘休。
“司夺先一步差点碎了他的三魂，或许在那当中他就已经恢复了一部分神志，要不然怎么会被这小东西三言两语就劝回去？”铁扇拔高声音道。
风神思量再三，只得将此轮判做了平局。
即便这样，铁扇和司夺仍是十分不悦。
小白没有赢得比赛，有些失落。
小小用两只前爪抱住了小白的腿安慰。
陆维羽也走过去，揉揉头，“小白已经很厉害了。阴债这个事情，我之前都不知道呢，今天是小白给陆老师上了一堂课。”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要谢谢小白呢。”
小白不好意思地脸颊微红，“不……客气。”
如此这般，第三场比赛便在所难免。
铁扇公主本以为自己占尽了天时地利，今天的比试定可以令人间学府颜面尽失，却不想自己两局皆没能赢，已见败势，心中窝火。
看人间学府剩下的这几个，最后要上场的很可能就是颜容了。按理说，天庭这边余下两人对付起她来绰绰有余，但是铁扇此番已经不敢再大意，毕竟前两场打脸来得太突然，按照这样的节奏走下去，今天恐怕是人间学府全员逆袭。
就在这时，铁扇突然开口：“第三场，不如请人间学府的陆校长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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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双双跌入到西海结界的程玥璧和杨玄暮两人，已经在黑暗中摸索了一段时间，结界内的时间流逝似乎比外界快了不知多少倍，以至于他们行走、呼吸都十分的困难。
可程玥璧却感觉到了体内能量的流动，这是一种久违的感觉。
他在九幽被囚禁那么久，寒冰烈焰，失去仙筋的灵魄全无反抗之力，受尽了痛苦。
一千年，整整一千年，他才重新聚起了那一点点的灵力，终于从那幽暗之处爬了出来。
可他虽然来到人界，却依然要时时刻刻忍受锥心刺骨般的剧痛。灵力更是因为断了仙筋无法恢复，而此刻，他终于感受到了灵力的回归……
杨玄暮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前面走着，之前的那个吻让他有些难以面对程玥璧。
“玄暮。”程玥璧这次见面，就改了称呼。
杨玄暮脚下一顿，“怎么了？”
“……对不起，我之前有点失控，没有伤到你吧？”
“……没有。”
“那就好。”程玥璧亦步亦趋地跟在杨玄暮的身后，目光死死地盯着杨玄暮白色衬衫领口处露出的一截白皙的脖颈。
两人又走了许久，依旧被困在原地。
程玥璧正想提出来休息一下。
“唔……”走在前面的杨玄暮突然哼了一声，朝一侧歪去，正撞在墙壁上。
程玥璧担心地上前关切道：“玄暮，怎么了？”
“头……”又是这种感觉，又是这种令人难以忍受的疼痛，而伴随着这种疼痛而来的是大段大段的画面在脑子里面炸开，有一瞬间杨玄暮感觉自己的脑髓都炸裂开来了，而他整个人都抑制不住地战栗。
程玥璧皱着眉，“再忍忍，你体内那股力量太强大了，我解不开，贸然出手的话怕会适得其反，我们离开这里以后，我会想办法帮你。”
“……好。”杨玄暮只是下意识地答应，事实上他已经完全听不进去周围的声音了，他脑海中此刻出现的画面，那些一点点连接起来的画面……太过震撼。
“那边好像有出口。”程玥璧看到远处一点亮光，正想起身去看，结果手腕却被死死地抓住。他猛地回头，竟在杨玄暮的眼中看到了盈满的泪水。
“你……”程玥璧愣住。
杨玄暮呼吸不畅，抓住程玥璧的手抖得厉害，却始终都不愿意放开。
“玄暮，你还好么？”程玥璧蹲下来，注视着对方的眼睛，他能够感受到那双眼睛里面的变化。
像是那阵难以忍受的痛楚终于过去了，杨玄暮的额头上满是汗珠，他终于哆嗦着开口：“……玉符。”
程玥璧听到这两个字，脸上瞬间变化，眼底那一丝狠厉和疑惑的情绪掩都掩不住。
“你叫我什么？”
长久的沉默。
杨玄暮只觉得胸口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剧烈的翻涌着，一张口喉咙处竟涌上来一阵甜腥。“你……”程玥璧忘记了，他忘记了！杨玄暮此刻内心复杂到每发出一点声音胸口就疼得厉害。
“杨玄暮，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程玥璧的语气已经变得很冷了。
“我……我不知道，只是脑海里面有零碎的记忆，好像知道了你的名字，又……又不确定。”杨玄暮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和面对这一切，程玥璧和之前的自己一样，不再记得千年前的事情，而那当中种种并非三言两语便可以说得清楚。
……
千年前。
杨玄暮追赶捉拿逃脱天界的妖族，至不生草木也没有水的尔是山上。
满山云雾中，他第一次见了红玉如火的程玥璧，那时他还叫玉符。
玉符护着那闯了弥天大祸，至下界阴兵过境的小妖怪，两人自然冲突。
杨玄暮同赤狐玉符于山中激战三天三夜，未分胜负。
而后每隔三月，杨玄暮便来山中寻人打架。
久之，两人竟从你死我活，变成了月下对饮。
之后很多事情，便不在受控制……
程玥璧若只是山中一小妖，或许两人可得一善果。
偏偏，程玥璧是幽狐血脉，本就不被天地所容，恰巧妖族祸乱，程玥璧成了狐族的首领，他们两个人也被命运推进了那幽深而绝望漩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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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人间无光。
举目皆是滚滚血云，乌压压挤在一块，遮天蔽日，山中鸟兽哀鸣，水中鱼虾沉底，就连那园中的花草都枯了大半……
傍晚时分，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声，撕开了暗云。
血一般的落日余晖漫了出来。
红袍之内包裹的人双臂垂下，血顺着修长的指尖低落在脚下，他的目光变得涣散，断了仙筋，断了这一切，只为了一人。
妖族霍乱最后以妖族首领赤狐玉符自断仙筋，落入九幽，为结局。但极少有人知道，赤狐玉符自断仙筋，只向天界提了一个条件——对杨玄暮既往不咎。
而后。
杨戬借西海灵珠之力，封印了在场所有人的记忆，彻底将他同程玥璧这一段往事抹了去。
如今杨玄暮骤然恢复了记忆，想来就是西海的灵珠被盗导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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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玥璧听了杨玄暮的解释后，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在对方的眼中找到一抹慌乱以后，周身更是多了一些戾气，只是他很快便弯起了眉眼，将所有的戾气掩去。
“想来，是以前认识吧，只是我落入九幽以后，便不记得之前的许多事了。”程玥璧浅笑。
“应该是的。”杨玄暮想到自己千年后再见程玥璧，先是在学校打伤了他，而后又是凌天阁冲突，总之一桩桩一件件，此刻回想起来，心似被戳穿了一般作痛。
“那我们去找出口吧。”程玥璧虽然还是笑着，语气却变得有些生硬，主动上前去扶杨玄暮。
出乎预料的，杨玄暮竟然没有躲开他，虽然有些意外，但程玥璧像是乐于接受这种肢体接触，把人往自己的身上箍，手直接就落在了杨玄暮的腰侧。
杨玄暮猛地一抖，却依然没有躲开，反而是红了耳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