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维羽安顿好学校里一大家子。
送走哮天犬和牛魔王，小黑小白回地府，嘱咐小八他们陪着小小玩，别乱喂他东西，便跟着段冥泽出门了。
两个人按照穆姚给出的地址找过去，穆姚已经等在了小区门口的车里面，看得出她很害怕，见到陆维羽还只敢半开着车门，一只脚放在车门外。
“段先生，陆老师，我们在这里。”穆姚的声音颤抖。她身后的副驾驶位置上还坐着一个女人，容貌生得很好，只是不知是不是光线的原因看上去异常憔悴。
看样子两个女孩都不怎么愿意下车，陆维羽和段冥泽只好主动坐进了车子的后排。
“这位就是你说的姐姐？”陆维羽问。
“是的陆老师。姐，这个就是我说的上次帮忙驱鬼的大师。他们两个一定能帮我们的！”说着，穆姚拉住了姐姐的手，“陆老师，段先生，这个是我姐，穆雪。”
穆雪这才转过头来，一双眼睛里面还残留着惊惧，但是态度温和有礼，和陆维羽和段冥泽都打了招呼。
之前穆姚在电话里面讲了大概的情况。
穆雪是她的表姐，年长她几岁，在一家报社工作，丈夫田丰海是一家外资企业的中层。
这几天田丰海在外省出差，穆雪一个人住有些害怕，叫了穆姚过来陪她。
穆姚最初也很奇怪，姐夫田丰海以前也经常出差，也没听表姐说会害怕，而且两人居住的小区也十分高级，物业保安都十分到位，怎么会突然就说害怕不敢一个人住了？
结果，她陪着住了两天，终于知道问题在哪。
最初的时候，穆雪只是白天感觉疲乏，但是晚上又睡不着，一旦睡着了就会做噩梦，而且一个人的时候总是觉得背后发寒。
穆姚有了之前的经验，猜想到了是不是有些灵异的事情，但是穆雪却是个地地道道的唯物主义者，还嘲笑了自家表妹，说自己可能就是最近休息不好，去门诊开了点安神补脑的药，再多一个人陪一陪当个抱枕就没事了。
结果，穆姚陪了两天，自己也开始神经衰弱起来，睡不好觉不说，还经常感觉身后有人，冷风阵阵的。
就在今天晚上，穆姚洗澡的时候看到了一只干枯的手，从自己的身后伸出来，她僵在原地头皮发麻，想要叫人却怎么也张不开口。
就在那枯手触碰到她皮肤的瞬间，突然消失了，随即客厅就传来了穆雪的尖叫声。
穆雪坐沙发上，那只干枯的手从沙发后方的靠枕中伸出……那一瞬间，她的脖子变得僵硬，完全不能动弹，只能任由那手圈上了她的脖子。
就在她已经陷入绝望的时候，终于能够动弹的穆姚从浴室里面跑了出来，随手操起三脚架上的一个花瓶，几乎是失去了理智地朝着穆雪身后砸过去。
花瓶穿透了那枯手的主人，落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许是响声的原因，枯手突然缩了回去，灰色的鬼影也随之消失了。
之后两姐妹不顾一切地跑下了楼，穆姚当时就是躲在车里面打的电话。
这次，因为情绪多有平复，穆姚再讲的时候，很多地方说得很详细，穆雪在一边被牵动了情绪，瑟瑟发抖。
“我……我梦里，之前梦里好像就有那只手，但是……但是我醒来以后就忘记了。只是觉得害怕，今天再见到，我就想起来了。”穆雪回忆起自己之前做得那些梦。
陆维羽把目光投向段冥泽，这种事情他是专业的。
段冥泽皱皱眉，“我们上楼去看看吧。”
“好。”
“不要！”
穆姚答得很爽快，穆雪却因为害怕而不敢动弹。
“姐，你别怕，咱们跟着段先生才是安全的。要是你自己留在这车里……”
“……”穆雪打了个哆嗦。
于是四个人一块下了车，穆姚虽然知道跟在段冥泽身边安全，但是本能还是会靠近更为熟悉的陆维羽多一些。
·
四个人一起上电梯，到了12楼，一层只有两户，穆雪家在左侧。
输入密码以后，穆雪让开，不敢先进去。
段冥泽在门开的一瞬间，挑了一下眉毛。
陆维羽连忙问：“怎么了？”
“有点意思。”段冥泽丢下四个字，迈开长腿进了屋子。
看得出，穆雪和田丰海的经济状况不错，家里面的装修也十分上档次，就是风格稍显古板了一些，并不是很贴两个年轻人的风格。
“装修很特别。”段冥泽在卧室看了一圈，只说了这样一句话。
穆姚虽然觉得奇怪，还是回道：“可能是因为最开始装修的时候，不少地方都遵从了老爷子的意思。”
段冥泽问：“老爷子？”
这次回答的是穆雪：“是我的公公。他老人家在一年前去世了。”
段冥泽点点头，“我可以看看其它的房间么？”
穆雪忙说：“可以，可以。”
陆维羽陪着段冥泽在屋子里面走了一圈，却发现段冥泽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他脸上的那种因为疑惑而表现出的纠结，还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奇怪。”段冥泽自言自语。
陆维羽问：“怎么了？”
“我没有感知到有鬼魅在这个房间里面。”段冥泽在暗处摊开手掌，指上的戒指骤然变成一个手杖，修长的手指握住手杖，眼底的颜色愈来愈浓。
陆维羽在一边静静地等着，看穆家两姐妹有上前的意思，也挥手阻止了他们。
再次感知的段冥泽最后得出结论，“这里很古怪，但是却没有厉鬼。”
陆维羽也皱起了眉，他这些日子跟着段冥泽修炼，鬼神的理论知识也填充了不少，“可要不是厉鬼，怎么可能两个人同时看见，而且已经做出了危害性的事情？”
“是啊。”
段冥泽知道今天的事情可能不是几分钟可以解决的了，于是叫穆家两姐妹坐下，再好好聊一下。
穆姚给大家都倒上热茶。
段冥泽知道陆维羽性子急，先拿了一杯，用灵力降了温，放到他的手里。陆维羽接得自然，正好也渴了，咕噜咕噜地连喝了几大口，吓得穆姚叫出声来。
“陆老师，烫！”
“啊？不……不烫啊……”陆维羽一脸懵。
穆姚自己刚烧开的茶自然知道温度，下意识地就来碰陆维羽的杯子，结果发现竟然真的是温的，一脸的惊恐。
段冥泽淡然说：“只是一些偏门的小术法，不用惊讶。”
陆维羽这会也才注意到别人的杯子都还冒着热气……
难道是段冥泽帮他降了热茶的温度？
陆维羽自小就被姐姐吐槽口急，见到什么东西，不等吹凉就往嘴巴里面放，屡次被烫都不长记性。但是好像……自打段冥泽出现以后，送到他嘴边的东西，温度总是正好。
不敢再深想，生怕是自己想多了，陆维羽掩口咳了两声，却不料段冥泽又放了一杯茶在他面前，“太烫的东西，对肠胃不好。”
陆维羽：“……”
穆姚：“……”自己是不是吃狗粮了？
只有穆雪全部的心思还都在案子上面，“段先生，您看出什么来了么？”
段冥泽没有回答她，而是反问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不对劲的？”
穆雪思忖了一下，边回忆边说：“大概一周前？对，就是一周前，因为正好那个时候丰海出差，我一个人在家，那天晚上就做了噩梦。”
一周前？
段冥泽闭了一下眼睛，眼球在眼皮下面轻轻一动，再次睁开时候，直接问：“在你公公忌日的第二天。”
穆雪震惊，连连点头，“是，就是在公公忌日的第二天，丰海本应该提前两天出差的，但是因为要去墓园所以推迟了日期，祭拜当天晚上才走。”
可是段冥泽是怎么知道的？穆雪忍不住问出了口。
“您是怎么知道的？”
段冥泽淡淡看了她一眼，依然没有回答。好像在交谈之中，除了陆维羽的问题，他都没有义务也不愿意去回答。
“那么，忌日当天，或者是前后一两天可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不一定是很特别的大事。”
穆雪被问住了，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毕竟也是十几天之前了，要想回想起生活中的细节……
“啊！”穆姚这边突然想起了什么：“姐，你还记不记得老爷子忌日那天，姐夫傍晚时候赶飞机离开，咱们两个视频来着……”
穆雪渐渐也回忆起了那天晚上，附和着道：“是……”
“然后，你房间里面突然就出现了一个体型很大的飞蛾。”
“是。”现在想起来，她还心有余悸，穆雪最怕的就是蛾子这类的飞虫了，小时候被车座下面突然飞出的两只飞蛾惊到，留下了心理阴影。
“然后你就吓得从卧室跑到客厅，还想在客房睡一晚上，结果那飞蛾一个劲地撞门，咚咚咚的声音很大……”
穆雪当时又是害怕又是心烦，随后拿起了拖鞋，本意也只想驱赶一下那飞蛾，结果她开门朝着蛾子一丢鞋子，正好就砸中了。那只巨大的飞蛾当场殒命。穆雪吓坏了，第二天还是叫人来帮忙，处理了尸体，又叫家政把屋子都收拾了一遍。
“要说奇怪，就是这件事了！”穆姚斩钉截铁。
陆维羽听她们这样一说，也觉得事情十分的古怪，但是具体还是得交给段冥泽来判断。
段冥泽听完了整件事情，道：“如果没有猜错，那只飞蛾就是回家来探望亲人的亡魂。”
段冥泽话音一落，穆家姐妹一起打了一个哆嗦，汗毛瞬间竖了起来。
陆维羽之前也了解过“亡魂归乡”的事情，只是在他的印象中，亡魂附身或者化作飞蛾等物回到家中，看望在世亲人，是在头七的时候。这家的老爷子已经去世了一年，怎么可能还会再回来呢？
段冥泽看出陆维羽的疑惑，耐心解释：“七日回乡的，是亡魂尚且游离人间，于探。至于像这种，一年之期，还回来探望的，则是经过地府的审批才可以，是地府的恩泽。而他们回家一般都是有目的，要么是太过思念，要么是有什么讯息想要传达。”
而穆雪却用拖鞋，打中了那只飞蛾……
穆雪又怕又自责，整个人都抖了起来，眼睛里面聚满了泪水：“我……我不是故意的……是爸回来报仇了么？”
一如既往，段冥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起身又看了一圈客厅，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你们还是暂时先离开这个房子，事情解决之前不要再住进来了。”
穆姚道：“好，姐，你先去我那住几天。”
其实就是段冥泽不说，穆雪短时间也是不敢再留在家里面了，连忙点头。
·
段冥泽开车，把穆家姐妹送到了地方，然后和陆维羽一块打车回了学校。
分开前，他交给穆雪一个黄色折成三角形状的护身符，里面是他用神文写得“破”字，可保邪祟不侵。
两个人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陆维羽有睡前要洗澡、睡前要上厕所、睡前要喝一小口水的习惯，尽管时间很晚了，他还是折腾了一阵，最后还去小八的房间看了眼新来的小小。
小小窝在小八的旁边，睡得香，应该是做梦了，小短腿不时刨上两下。
确认无误，陆维羽回到自己的房间，看着床头上的半杯温水，突然想到了今天段冥泽帮自己给热水降温的事情。
之前还真的没有看出来，他竟然是这么细心的人……
“在想什么？”
段冥泽的声音突然出现，陆维羽吓得险些从床上跳起来。
“你……你在哪？”
“别怕，没有隐身，也没有透视眼。”段冥泽一语道陆维羽的担忧。
“那……这是？”
“灵犀传音。”段冥泽道，“你的五窍只剩眼窍未开，所以已经能够听到我的灵犀传音了。”
灵犀？这个名字取得还有点暧昧，陆维羽莫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结果段冥泽说：“就是你想的那样，灵犀传音就是两个人要心意相通，才能做到的，也就是说要同时想着对方。”
隔着厚厚的一堵墙，陆维羽脸上火辣辣地，不知道往哪看好。
“那个……今天的事情，你有眉目了么？”陆维羽支吾了一会，决定还是转移话题。
段冥泽那边叹了口气，是真的有被难住：“暂时没有，我已经通知地……通过地府那边的朋友了解审批亡魂回乡的事情了，明天应该会有消息。”
陆维羽道：“哦。那你觉得，真的是穆雪的公公要害她么？因为暮雪杀了那个他附身飞蛾？”
段冥泽回答：“一般情况下附身飞蛾的亡魂被伤，大多就是魂体受损，还是可以折返地府的，并不会造成太大的损伤。应该不至于化成厉鬼，来伤亲人。”
如此这般，确实陷入僵局。
最后两个人就这么心有灵犀的聊了一会，直到陆维羽这边没有了声音，段冥泽知道他睡了。
·
窗边，修长的身影，暗夜中一阵阵黑色的外泄灵力围绕着他。
指尖在透明的玻璃上面，勾画出了一个奇怪的符号。
玻璃当中立马出现了一个旋涡，旋涡之中，一个黑影闪出，在他身后的地上化形，恭恭敬敬地垂首而立。
“吾王。”六殿阎罗在得道召唤后立马便赶来了人间，只是他并没有想到，隐藏了行踪这么久的冥王殿下，竟然藏身在这人间学府。
“你代我去九幽寻一个人，将他羁来此处。”段冥泽声音较往常要低沉了一些，也更令人觉得威严。
“是。”六殿颔首，“请问吾王，是什么人？”
段冥泽道：“千年前，自断仙筋，落入九幽的判妖首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