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害怕，介绍一下自己吧，伊洛殿下。”奥斯汀伸手亲昵地揽住身旁的男孩，手指轻轻在他肩头揉捏着。
伽亚的胆怯是因为再次看到了那个当初差点害他死于非命的家伙。
而伊洛的恐惧则是因为，面前站着的这个男孩，和自己长着一模一样的脸。
“在做什么。”就在伽亚踌躇之际，身后响起一道令人安心的声音，随即身体被人揽了过去。
伊恩抬眼望着门口这两个不速之客，表情极冷。
“伟大的达克尼斯殿下，当真好久不见了呢。”奥斯汀扯起笑容，像只狐狸。
“伊洛，你好像忘了我说过的话。”伊恩将伽亚揽到身后，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后背像是在安慰。
“您太咄咄逼人了，不是这孩子主动要求来的，是我听说伽亚在你这住了很久，想来看望一下，顺便，介绍一位新朋友给他认识。”
奥斯汀将伊洛推到前面，非常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乖孩子，和伽亚殿下打个招呼吧。”
话音刚落，奥斯汀的手腕便被人狠狠捏住举了起来。
“哎呦达克尼斯殿下，别这么粗鲁，我可没有恶意，兄弟相见是多么感人至深的戏码，您不会连心爱之人最起码的知情权也要剥夺？”
伽亚皱了下眉。兄弟？
“滚出去。”伊恩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漆黑的眸子散着犹如修罗恶鬼一样的怒气。
“达克尼斯先生。”伊洛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上前一步，冰蓝色的眸子楚楚动人，“我今天过来也想和您正式道歉。”
他说着，眼神有意无意探向了那个躲在伊恩身后瑟瑟发抖的男孩。
他是谁，怎么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而且达克尼斯看起来好像很喜欢他，从来没见达克尼斯和谁产生这么亲昵的肢体接触。
为什么？喜欢他什么，长相？可是明明看起来，自己更灵动一些，这个灰头土脸的家伙……难道就是那只团子？
“不必。”伊恩抬手，手指紧紧扣住大门就要关门。
“达克尼斯殿下。”那只拥有碧绿眸子的狐狸，忽然开了口。
“这么不想让两人见面，您在害怕什么么？”
奥斯汀的笑容犹如一把利刃，透着些许得意。
他抬手摸摸伊洛的小卷毛，故作惋惜道：“可怜的孩子，只是过来道个歉而已，没想到对方这么小心眼将咱们拒之门外。”
伽亚在后面轻轻扯了下伊恩的衣角，小声道：“要不，还是请他们进来坐坐？”
“还是我们可爱的伽亚殿下比较善解人意，不过罢了，既然主人不欢迎我们我们也不必继续死皮赖脸，尊严还是有的，但是伽亚殿下，纸是包不住火的，总有一天，你会知道全部真相。”
伽亚从伊恩身后悄悄探出脑袋，神情迷茫。
“伊洛殿下，说完您想说的我们就走吧。”
伊洛犹豫着看向伊恩。
“达克尼斯先生，我……”他咬咬下唇，似乎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
伊恩似乎并不想听他多说什么，抬手关上门。
一瞬间，无论是奥斯汀狡黠的笑容还是伊洛眉间千愁的脸，都随着大门的关闭彻底消失在眼前。
伊恩抱起伽亚，声音还是透着寒意：“去把你的点心吃完，然后上床休息吧。”
“可是，你为什么不听他说完呢。”伊恩似乎走得很快，伽亚感觉有些不稳，忙抬手抱住他的脖子。
“千篇一律的话，不听也罢。”
伽亚眨眨眼：“那我更想听你说。”
伊恩猛地停住脚步，怀抱伽亚的手无意识蜷缩了下。
“奥斯汀先生说的真相是指什么呢……他为什么说我和伊洛是兄弟？最重要的是，你为什么不愿意让我知道呢？”
伊恩沉默着，抱着伽亚的手慢慢收紧。
“因为当我知道真相以后，你觉得我会因此生气难过甚至会离开你，是这样么？”
头一次，伽亚用这种严肃的语气同伊恩说话。
伊恩长长叹了口气，忽然摆出笑脸看向伽亚：“除了蛋糕你还想吃什么，今天可以破例允许你多吃一块。”
但伽亚就算再单纯也能察觉到伊恩在刻意隐瞒的事实对自己来说很重要，因为这种吞吐的个性实在不像他，伊恩一直都是敢作敢当的啊。
“伊恩先生，你很在乎我对不对。”伽亚猛地捧住伊恩的脸，迫使他只能直直与伽亚对视。
伊恩移开视线，身体开始一点点变得僵硬。
“我也很在乎你，所以我才决定不管什么事都不会对你隐瞒，这是我们两人之间最起码的信任不是么？我连自己脑子里缺根筋这种事都告诉你了，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因此就丢弃我，我相信你。”
伽亚凑近他的脸，眼神是说不出的温柔：
“那么你可不可以，对我的信任也多一点呢。”
伊恩慢慢抱紧了伽亚，脸紧贴在他的胸前，听着里面传来平稳柔和的心跳声，他好像真的什么也不在乎，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也不管自己做过什么，他都已经打算用他那颗博爱的心欣然接受。
“伽亚。”似乎是过了一个世纪之久，伊恩终于缓缓开了口。
伽亚点点头，表示自己在认真听。
“你不是脑子里缺根筋，而是身体里少了一面意识。”
伽亚不太明白：“就像神上将你分离出身体那样少了一面意识么？”
有点像，但又不太一样。
“你一直问我伊洛为什么和你长得那么像，大概就和我和亚尼斯长相相似是一个原因。他是从你身体里分离出去的。”
这个消息无异于五雷轰顶，伽亚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现在这个场景下似乎说什么都不太合适。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我。”伊恩抬起头，努力摆出笑脸生怕吓到伽亚，但他的笑却漫着一股苦涩的意味。
“那时的我真的太渴望自由了，甚至不惜一切代价，从没考虑过后果，也没考虑过是否会给他人带来伤害。是我教唆你的父母和我一起对抗神界，因为那时我很需要他们的财力相助，但好像我太自不量力了，所以到最后，不仅自己身败名裂，还连累了很多同我一起抵抗神界的天使们。”
“那其中，就有你的父母。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你的家族遭受处罚，全族都被灭了神志处以刑罚，但念在你和你的长兄年纪尚小，所以他们没有对你们动手，而是夺去了你们代表聪慧的神魄，任由你们自生自灭。”
但伊恩怀揣愧疚说完这一切时，一抬眼，就看见伽亚呆呆地愣在那里。
他双目无神，不知看向哪个地方，眼泪越过下睫毛顺着脸颊流下。
“伊恩先生，这真是个让人无法接受的故事。”伽亚嚅嚅道，“如果没有这一切，故事的主人公，这个笨笨的小孩应该还快乐地生活在神界，和他的父母一起过着美好的日子，对不对。”
伊恩没说话，他凝视着伽亚的脸，很想替他拭去泪水，但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样做的资格。
如果不是自己，或许伽亚也不会吃那么多苦，也不会和家人分开，他本来就应该在那个高贵且优渥的家族中快乐长大，而且要比现在更完整更聪颖。
“但是伊恩先生，我只有一个问题。”伽亚怔怔地看向伊恩。
“你是因为对我做了错事所以心怀愧疚，想弥补我才爱我的么？”
“不是。”这个问题的答案，伊恩可以毫不犹豫说出口。
伽亚闭上眼睛，抬手擦了把眼角的泪水，点点头：“我的问题问完了，伊恩先生，你有什么想问我的么？”
伊恩看着红红的鼻尖红红的眼眶，强烈的负罪感涌上心间。
“知道我对你的家族所做的一切，难过么？”
伽亚点点头：“有一点。”
“恨我么。”
伽亚依然点头：“也有一点。”
“那么……要离开我么？”小心翼翼问出这个问题，伊恩甚至不敢去听伽亚的回答。
因为这个孩子一向温柔善良，即便被人欺负了也能一笑而过，但对自己，他表达了“有一点点恨”这个事实。
伊恩甚至在想，如果伽亚回了神界，照亚尼斯的性格来讲，一定也会待塞米勒视如己出，伽亚一定会比在这个罪恶的城市生活的更好。
这些他都可以接受。
更愧疚的是，自己甚至还妄图对伽亚隐瞒这件事，让他蒙在鼓里这样和自己生活一辈子，果然自己是邪念，自私的个性永远不会改变。
但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伽亚不假思索说道：
“我不要。”
伊恩愣了下：“什么？”
“我不要离开，而且你也不能走，你得留在我身边，为你以前犯下的错赎罪，一直到我原谅你为止。”
伊恩抱紧伽亚，轻轻道：“好。”
伽亚伸出三根手指，颐气指使道：“那么今天的甜点，我要吃三块。”
“不行。”
“收拾东西，回神界。”伽亚挣扎起来。
伊恩赶紧按住他：“好吧，但是只能吃三块小小的。”
伽亚使劲拍着伊恩的肩膀，气的脸鼓鼓的：“你根本没有真的在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