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水断粮的第二天早上, 所有人下楼的步子都是打飘的。
牧歌躺在沙发上,连动手指头的力气也没有了,哑着嗓子道:“我觉得我明天可能没力气下楼了, 要不咱就别聚了,是死是活看自己吧。”
柏雪点了点头。
她的精神状态很不好, 毕竟还在发育期,这么饿着渴着, 比成年人更难熬。
“我也同意。”苏晴看向方蒋道, “现在聚在一起已经没有意义了。”
方蒋沉默了片刻, 道:“好。”
“最后,还是那句话,我认为人腿肉不能吃。”
“大家回屋吧。”
第三夜。
兔脸面具的执事依旧像之前那样推着餐车进了房间,这次人家更过分了, 做的是油炸酥肉。
金黄色的肉块看着香,闻着更香。
白晓歪头望向旁边辗转反侧的司南, 问道:“撑不住了?”
司南没有说话。
白晓斟酌着, 慢慢道:“你若是真的……”
“我杀过很多人, ”司打断了他的话,“但是,我没吃过人。”
“什么恶劣的情况下, 都没吃过。”
白晓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抱歉。”
“没关系,”司南道, “我知道你不是那种意思。”
房间再次陷入沉默。
许久, 白晓又开口道:“以后有机会,跟我说说你当雇佣兵时的故事吧。”
“好。”司南道, “那你也讲讲当医生救人的事情。”
“嗯。”
第四夜。
兔子面具执事今晚做的是爆炒肉片。
“TNND, 这丫故意的吧。”牧歌忍不住爆了粗口。
她身上捆着绳子, 被固定在床上,扭动了两下,咬牙切齿道:“反正现在是想吃也吃不到了,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苏晴的床铺在中间,她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少女,哑着嗓子问道:“小雪,你还好吗?”
柏雪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苏晴见她们还好,捂上鼻子躺了下来。
她并没有睡着,但脑子始终昏沉沉的,连思绪也变得迟缓。
所以在听到屋里响起狼吞虎咽的咀嚼声时,她甚至许久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苏晴缓缓坐起身,借着月光,她看到一道瘦小的身影蜷缩在角落中,而餐桌上的肉少了大半。
牧歌被捆在床上,那么就只有……
苏晴正要开口阻止,却又听到了呜咽的哭声。
柏雪张大着嘴巴,一边哭一边往外吐着血和肉,吐完了,再抓起盘子上的往嘴里塞。
苏晴沉默了许久,慢慢躺了回去,闭上眼睛,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
第五夜。
是红烧肉。
执事甚至贴心地炒了糖色。
被捆在床上的除了牧歌,还有陈砚。
青年不敢保证,身体快到达极限时,另外一个自己会不会出来,所以拜托方蒋把自己绑着,防止发疯时吃了那些肉,伤了人。
方蒋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睡着还是醒着,但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捆成粽子的陈砚身上。
因为他心里有个奇怪的念头——也许可以见到另一个砚砚。
半夜的时候,怀里的人突然动了起来。
方蒋觉得自己似乎是叫了青年的名字,可是又没听见声,倒是挣扎的陈砚不动了,抬起头看向了他。
一双深灰色的瞳眸沉沉,找不到丝毫的光亮。
方蒋觉得,自己在哪里看到过这样的眼睛,似乎是在一个小男孩的脸上。
男人的眼前出现一栋房子,两层的自建房。
他觉得有些眼熟。
视野开始变化。
他“看”到了一对年轻的夫妇坐在客厅,男人斯文儒雅,手里捧着本厚厚的原文书,女人似乎是个混血儿,有着一双温柔的灰色眼睛。
穿着漂亮裙子的小女孩抱着洋娃娃跑到了屋里,她身后跟着个戴面具的男孩子,举着塑料剑追了过来。
他们打打闹闹,很开心的样子。
女人笑着冲他们招了招手,两个孩子扑进了她的怀里。
外面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女人起身去应门,走到玄关时,方蒋莫名有种奇怪感觉:这里应该有个柜子。
不是鞋柜,就是很大的柜子。
门打开的刹那,一把刀直接贯穿了女主人的胸口。
身形高大的男人踩着地上的鲜血走进屋里。
方蒋眼前的景象开始闪烁。
正常的房间与遍地血肉的屋子快速交错。
男主人前一秒还在与杀手搏斗,后一秒身体满是伤痕,肢体断裂;
女主人艰难地爬到楼梯口,地上拖着长长的血迹,死死抱住了凶手的腿,冲着两个孩子大声喊叫;
男孩将妹妹藏在衣柜里,拿着自己的塑料剑迎击凶手,然而他奋力的攻击只是个笑话,对方只是轻轻抬手,便一刀刺中他的了脖颈;
女孩坐在地上,裙子被血染成了红色,她用父母的尸体歪歪扭扭地摆成了一个字,然后,留下遗言的她被凶手砍下了头颅……
方蒋闭上了眼睛。
幻觉却没有停下。
凶手替男孩包扎好伤口,将人扛走,身后是被大火吞噬的房屋……
方蒋终于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个房间如此眼熟。因为这是他刚来游戏时,进入的关卡——那间红房子。
方蒋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另一个陈砚的眼睛如此熟悉,因为他就是那个戴着恶鬼面具的男孩。
只是这一切,青年已经忘记了。
“既然忘了,就不要再想起来了。”男人低头,亲了亲青年的额头,“永远做陈砚吧。”
本来还在挣扎的人,忽然安静了下来。
谁也不知道,陈砚终端里,“被缚的达摩克里斯之剑”闪烁了一下,又变成了寻常卡牌的样子。
迷迷瞪瞪的时候,方蒋发现窗外的天已经亮了起来。
男人起身想要去拿水,可墙边却什么都没有,只剩下前几天送水的水杯。
方蒋愣了下,过了好久,锈蚀的大脑终于动了。
他慌忙站起身往洗手间跑去,甚至因为太激动,在走廊摔了一跤。
水从水龙头里哗啦啦地流了出来,仿佛从来没有停过似的。
方蒋用手捧着水喝了两口,立刻下楼去了厨房。
消失的食物和瓶装水也回来了。
他拿起几包压缩饼干和水赶紧返回楼上。
陈砚很快被叫醒,两人随便吃了点喝了点,分头去找其他人。
司南和明舟能自己活动,白晓与叶花阳弱点,不过还有意识,苏晴、牧歌喂了些水好歹是把人叫醒了,麻烦的是柏雪。
不知是不是吃肉这件事让她的负罪感太过强烈,导致整个人高烧不退。
如果这次的考验再多一两天,女孩肯能就撑不过去了。
苏晴从包里翻出了退烧药,柏雪吃了药后,沉沉睡了过去。
去叫丁新启的是牧歌和明舟。
他的房门锁上了,半天没有人应。就在明舟准备踹门时,丁新启打开门,一脸疑惑与警惕地看着他们:“怎么了?”
牧歌拿出水和干粮递给他,兴奋道:“结束了!都结束了!东西都回来了!”
“来,快吃点,肯定饿坏了。”女生叮嘱道,“不过要慢点吃,要不肠胃受不了。”
丁新启给了个笑脸,好像很高兴似的接过了东西:“太好了,谢谢。”
明舟盯着他衣领上的红点,又抬眼看了下对方的神情,不屑地别开了头。
丁新启注意到了明舟的态度,他面色不改,将房门关了起来。
只有他的房间里,没有一个玻璃杯。
众人缓过来后,苏晴和牧歌先去卫生间洗了个澡,然后到厨房准备做顿像样的饭菜,好好慰劳一下大家的五脏庙。
几个男生也冲了个凉。
白晓在楼上照顾柏雪,丁新启则摆弄起自己的电脑。
“好香啊,在做什么?”叶花阳凑到厨房门口问道。
苏晴道:“醋溜土豆丝、虎皮青椒、炒腊肠和老鸭汤。”
“好丰盛,”叶花阳撸起袖子,“需要我做什么吗?”
苏晴问道:“会切菜吗?”
“会。”
“那你来切土豆丝,等鸭子解冻后,洗干净。”
“好嘞。”
牧歌歪头看了他一眼道:“其实,你人还不错,我收回以前的话。”
“你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叶花阳笑了笑,“不用收回了。”
大门可以打开了。
司南明舟两人便开着车,准备去商场那边看看能不能找到些食物和用品带回来。
方蒋和陈砚电脑帮不上忙,车子没位置,厨房也挤不进去,便在附近转悠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在海滩上慢慢走着。
“砚砚。”男人喊道。
青年停下了脚步,回头一脸疑惑,“嗯?”
方蒋抬手摸了摸了他的头,咳了两声,目光闪躲地问道:“我可以亲你吗?”
陈砚愣了下,道:“电影里情侣接吻从来不问的,还会突然按在门上、墙上、阳台上亲。”
方蒋抬手摸了摸鼻子:“大概,我比较怂。”
“人为什么会忽然想要亲吻另一个人呢?”陈砚像个乖学生似的,认真提问道。
因为,我心生怜惜,想要疼你爱你,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
偶像包袱特别重的方蒋表示:但这么肉麻的话,他不是尔康,说不出口。
他望着青年,久久不曾言语。
这时,方蒋的衣领突然被人拽住,往下一拉。
陈砚仰头吻住了男人的嘴。
亲完还砸吧了下嘴,发表了一下自己的感想:“你的嘴唇起皮了,有点干。”
方蒋:“……”
片刻后,男人又忍不住笑了出来,抬手抱住青年:“永远当我的砚砚小朋友,好吗?”
“包吃包住就行。”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