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学校我有种隔世之感,因为嘴肿了所以不得不戴口罩,周围人以为我感冒了,又关照了我一波,觉得我体质太差了。我虽然表面跟他们嘻嘻哈哈,但精神始终很紧绷,白岂就在我旁边,我全程都格外注意,半点没敢往岚云那个方向看过,生怕他会误会什么以后就不让我来上学了。
而一旁的白岂似乎已经厌烦了扮演学生,坐下后连书本都不拿出来,脸像冻了冰,如果之前是不容亲近,现在就是彻底拒人于千里之外,就连李孟来跟他说话都没有得到妥当的回应。
我挨过去小声跟他说:“你把书拿出来啊,老师都进来了。”
白岂缓缓瞥了我一眼,最终还是把书拿了出来,随便翻了一页摊在桌面上。
我瞄了一眼他翻的那一页,是还没讲到的内容。趁老师不注意,我赶紧探身过去给他翻到了正确的页数上。
上了两节课,我给他翻了好几次页,到了第三节 课白岂终于愿意动手翻页装一下了。
因为白岂没有给我准备饭盒,中午我跟他离开了学校去附近的饭馆吃饭,这间饭馆靠窗的座位都是雅座,可以将帘子放下形成独立的空间。
点好菜后我就取下口罩,起身放下了帘子,换去了白岂旁边坐。
他见我过去了也没什么反应,我也没指望什么,坐下后便把他搭在腿上的手拉过来攥在手心里,用掌心的温度来温暖他冰冷的手指。
过了一会,白岂偏过头看我,“我不冷。”
我“嗯”了一声,挨近了又去亲他的嘴唇,他的嘴唇也像冰一样,被我吻了一会才暖起来。
我将他的唇瓣暖热后就退开了,他垂眸看着我,我在等他问我,为什么要亲他,可他却什么都没问,甚至把手从我手中抽了出来,说道:“有人来了,坐回去吧。”
心中焦躁弥漫,我有种无力感。
终于在这一刻开始后悔,当时不应该为了图一时痛快把话说绝了,小不忍则乱大谋。
以前我虽然看不透白岂,但他至少表面上是温顺的,会听我的话,也愿意跟着我一起被人类社会的规则约束,可现在他却不愿意融入人类社会了似的,敷衍都懒得敷衍,仿佛筑起了无形的牢笼,把自己关了起来,再也不许任何人走近。
这样下去我根本没可能拿到地契。
我坐着没动,冷声道:“我不,我要跟你坐一边。”
白岂闻言便不吭声了,似乎根本不在意我坐哪,只是想把我打发走似的。
服务员上了菜,我沉默地吃,而白岂偏头看着窗外,同样一声不吭。
白岂一下午都是这个状态,李孟碰了两次壁,最后大家都不敢找他说话了,我也没跟他说话,不知道说什么。
放学后我去花店跟花姐把工作暂时辞了,不要说白岂了,我也没心情打工了,先花之前存下的钱吧。
一路沉默着直到进了家门,我立刻把白岂堵在了玄关,推搡着把他压在了门上,垫起脚便去亲他。
白岂垂着眼帘被我亲了一会,依然不回应我,等我丧气地退开后便脱了鞋绕过我进了客厅,仿佛只是半路被一个乱蹭的小狗挡了下路。
他在厨房做饭,我在客厅写作业,等他做好饭叫我的时候,我立刻丢下笔跑过去,隔着围裙抱住他,再次仰起下颌去亲他。
白岂正拿着碗筷要往桌上放,被我抱住亲到下颌后便偏了下头,目光越过我落在桌面上,依然在做手头的事。
等他放好碗筷后我心浮气躁地咬了他一口,放开他坐下开始吃晚饭,吃完饭桌面也不收拾,拿上摊在客厅茶几上的作业上了楼,回房间继续写,我也不想搭理他了。
等我快写完的时候,白岂进来了。
我今日份的努力额度已经用尽了,学着他的样子,无视地绕过他去了洗手间,洗过澡换好睡衣出来,发现他还在我房间,安静地跪坐着,低垂着眼睫似乎在出神,听见我进门的动静便微微掀起眼皮看了我一眼,很快又垂下眼皮,像个死物似的不动了。
我把书包收拾了,谢客道:“我要睡觉了。”
白岂闻言竟然起身走过去躺进了我床上,我瞪着他的动作一时有点上火,可转念一想这不是正好吗,我不能再一次做情绪的奴隶了。
我快速整理了一下状态,上床贴进了他怀中,这时他终于给了反馈,抬手将我轻缓地抱住了,我暗自松了口气,在他怀里仰起头,发现他正睁着眼视线落在一旁的空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往上挪了些,平视着他小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他没理我,把眼睛也闭上了。
我没有气馁,挨近了去亲他眼睛。我早就想亲他这双漂亮得摄人心魂的眼睛了,反正他也不搭理我,我就来回轻轻地吻他,从形状优美的眉弓吻到单薄冷白的眼皮,再到纤长的微微上翘的白色睫毛,在我浅吻他眼睫的时候,他眼睛似乎颤了下,终于还是偏头躲开了我的亲吻。
躲开总比没反应强,我安慰了自己一句。
白岂又待了一会,没到午夜就离开了,似乎是不愿再被我的亲吻骚扰。
他走后我舒展了一下身体,觉得有点束手无策,对于解决目前的状况没有半点思绪。
胡思乱想着睡了过去,早上被闹铃吵醒的时候发现白岂就在床上,挨着我侧躺着,一只胳膊轻搭在我腰间,我刚醒他就将手收回起身下床,没有半分留恋地离开了。
他这样真是看不出半分对我的喜欢,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被我的话伤到就不喜欢我了。
其实想想也合理,如果我喜欢的人说我恶心,我怎么也不可能再腆着脸喜欢她了,谁会这么下贱呢?
我懊恼地抱住了头,自作孽不可活。
之后的几日白岂一直是这样,我又试着去亲了他几次他都直接躲开了,我大概是明白了,也不再尝试了,一直等到了周六这个契机。
他虽然不喜欢我了,但还是喜欢他女朋友的,就靠周禾慧吧。
下午白岂去超市买菜的时候,我让他帮我去某个特定的蛋糕店带蛋糕回来,而周禾慧就在蛋糕店里等待着一场偶遇。
我在家里期盼着白岂会被周禾慧干净真挚的眼睛打动,重新打开心门,让我也有机会能重新走近他,施行我的计划。
白岂一回家我就立刻迎上去,却发现他既没提着购物袋,也没提我要求的蛋糕。
我莫名地抬眸看他,却蓦地撞进了冰寒的绿色荧火中,他的目光阴沉可怖,直勾勾盯着我,仿佛恨不得在我脸上盯出个洞来,给我惊得话都磕巴了,“你……怎么了?”
见女朋友都不开心吗?
白岂沉默不语,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我仿佛已经被他的眼神凌迟活剐了一遍。他冰冷地质问道:“你凭什么以为你可以插手我跟她的事?”
我心跳停了一拍,几乎是瞬间低头道了歉,“对不起,我是看你最近状态不对,以为她能安慰到你才越俎代庖的,下次不会了,你别生气。”
我话音刚落他就绕开我走了,花了两秒时间我才回过神,连忙追了过去,试探着去拉他的手,结果还没碰到就被他躲开了。
我心里一沉,这可是头一回。
我在原地呆立了一会,发现事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严重了。
当晚白岂临睡前甚至没来陪我睡觉,我独自缩在被子里,望着茫茫的黑暗出神。
我虽然一点声音也没发出,但内心却在缺氧般大声喘息呼救,日益累积的焦躁已经快把我逼疯了——
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拿到地契,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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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日白岂没有买菜回来,周日便又得出门去买。
清晨我还没完全醒来他就已经起身下床,我立刻惊醒,迅速洗漱了赶在他出门前拦住他。“你……”我脑子还没完全清醒,瞪着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胡乱耍赖道,“你亲我一下,不然不许走。”
白岂垂眸看着我,是这几天时常出现的那种不认真看我的目光,虽然确实在看着我却像没有真的看见我,片刻后直接转身从通向庭院的纸拉门出去了。
我衣服都还是睡衣,匆忙地跑上去换好又冲下来,穿好鞋子去追他。
屋外薄雾还未散尽,天空中隐隐还能看见一轮还未来得及沉下的娟娟弯月,曙光将至未至,几十米外就看得不太真切了,还好他走路步调不快,跑了几分钟在日渐荒芜的田埂边的路上找到了他的身影。
我喘息着加速跑过去,伸手去抓他的手,想把他拉住让他等我休息一下。
伸手的时候我以为他会躲,便用了很大的力气,没想起这回他却不躲了,冰凉的手指被我一把攥在了手心里,我登时怔愣地抬眼看他,对上了他如田间蒙蒙的薄雾般情绪难辨的眼眸。
我一边平复着呼吸,一边顶着他的目光解释道:“我陪你一起去。”
白岂静了片刻,我以为他会问为什么,我在心里祈盼着,问我点什么吧。
但他最终还是什么也没问,等我喘匀了便抬步继续走,仿佛没有任何跟我交流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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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行至市镇中的生鲜早市,这里大清早开业,不到中午就收摊了,里面都是附近的农家渔民来卖自家的蔬果鲜鱼,不仅价格格外便宜还极为新鲜。
白岂之前就经常来这采购,进入后便直奔主题,蔬菜区买过后便要去海鲜区,那边味道太腥,我不是很想去,他见我越走越慢,忽然停下对我说了句,“你去早市门口等我。”
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点头答应下来,见他走了便立刻转身朝外走去,并不想在里面多待,快到门口的时候忽然跟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我吸着气抬头一看,竟是认识的人!
眉眼弯弯,充满亲和的面孔,是之前我上初中时候住的地方隔壁的哥哥齐枫。
四目相对,俱是惊喜万分,齐枫笑道,“好久没见到你了,页子。”
我立刻点头,开心道:“小齐哥哥,你怎么在这啊?”
齐枫笑了下,“我奶奶家在这,我周末经常会来。”
我难以置信道:“这么巧,我都不知道,我就在这上高中的!你是来买菜吗,中午来我家吃饭吧?”
齐枫一时有点犹豫,“我奶奶正在里面买菜呢,等她出来我跟她说一声。”
我连连点头,抓着他的手腕不愿意放开,“说好了啊,我跟你一块等你奶奶。”
他无奈地就着我的动作晃了晃手腕,“我还能跑了吗,说好了。”
不多时他奶奶出来了,看着只有五十岁上下,状态极佳。
齐枫上前跟他奶奶说了一声,奶奶很快笑着同意了,还给了我拿了个橘子,又拿了个给齐枫,但他不要。
告别了奶奶后,齐枫转过来问我家在哪。
我解释说我室友还在里面买菜没出来,还得等一会。
于是我俩就继续在市场大门的一侧闲聊,我说着话就把橘子剥开了,先给齐枫嘴里塞了一瓣才自己吃起来。
齐枫点头说:“不错,挺甜的。”
我见状干脆掰了一半给他,他不接,说手脏,让我喂给他。
我于是就吃一瓣喂给他一瓣,中间说起之前看见的笑话,本来没多好笑,但跟他一说见他在一旁笑得肩膀抽搐,我便忍不住跟着笑起来,越笑越厉害,看着他的笑脸就停不下来似的。
最后被他搂住了肩膀,俩人靠在一块肆意地放声大笑。
笑了好一会才收住,我正在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忽然不经意看见了几米外、市场大门的另一边,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的白岂。
他双手提着看起来沉甸甸的购物袋,从头到脚纹丝不动,眼珠不偏不倚地看着这边,如果不是活鱼还在塑料袋中翻腾,简直就像一帧静止画面。
我心中一惊,慌张地把剩下没吃完的橘子直接塞到了齐枫手里,顾不得他“哎哎”的错愕声,连忙跑去了白岂面前,忐忑道:“白岂,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他垂眸看着我,黑眸乌沉沉的不透一点光。我以为他会不搭理我,或者转身就走,因为他已经这样对我好几天了,没想到这次他却回答了我的话——
“在你给他喂橘子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