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胃疼,下来找药,刚走到这就吐了,我应该看见什么,你在干什么?”
我躬身驼背,撑着扶手喘息着,连续说了一连串话,不知道白岂信了没有……
几秒后,他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地响起,“好,什么药,我去给你找。”
他的回答像是信了我的话,内容正常,但语气听着却莫名有些阴森。
我随便说了个止疼药的名字,趁他下去的功夫急忙跑上楼漱口,在他上来之前钻进了被窝里装作睡熟的模样。
不多时,纸拉门被不紧不慢地推开,轻微的脚步声像催命符一般缓缓靠近了床边。
窗外雨声萧萧,侵入的湿意阴冷了衾枕,虽然躺在被窝里,却没有一丝暖意。
脚步声在我床边停下,“不是胃疼吗,不吃药了?”
我一动不动,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令其平缓均匀。
床垫微微下沉,他在我床边坐下,几秒后我的肩膀被按住,我立刻放松肌肉,装作无知无觉地被他翻了个身,由背对着他变为了正面仰躺。
我闭着眼,眼前一片漆黑,明明什么也看不见,我却几乎能感觉到他幽冷的目光落在我脸上,似乎在细细分辨我是否真的睡着了。
我忐忑地等待着,不知道他会对我做什么,短短几秒背后就出了一身冷汗。
忽然间他动了,我立刻下意识绷紧了肌肉,收在被子里的手不安地攥紧成拳——
下一刻却只是眉心被轻点了一下,指尖凉意一触即离,之后再没有其他动作,他似乎又静坐着看了我一会,接着便替我将被角轻柔掖好,起身离开了房间。
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而我却在房门合拢的瞬间不可抑制地混身发抖,牙齿打颤......
在白岂点我眉心的瞬间,落在我胸口的符石碎了,碎得很厉害,有些碎片很是尖利,被被子压着,随着我的呼吸起伏轻微摩擦我的皮肤,有些微弱的刺痛,但我却连收拾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符石碎开的同时,一段尘封的记忆浮出水面——
原来这不是我第一次在午夜后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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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白岂来叫我起床。
我迷糊地睁开眼,立刻对上了他妖异的眼眸。
白岂问我,“昨晚睡得如何?”
我坐起来揉着额角,垂下眼避开了他的目光,没什么精神地低语,“头疼,胃也不舒服。”
白岂闻言便来探我的前额,不知从何时起他在我面前会隐去属于妖的尖利指甲,此刻伸过来的手冷白干净,指甲饱满圆润,指甲缝中没有星点污垢,骨节形状优美,从指尖到手根找不出一丝瑕疵。
这样的手明明怎么看都不会令人联想到不好的事物,但我看着它,脑海中却是它在昏暗的幽光中抱着腐尸的画面,胃里顿时再次波涛翻涌。
靠着吞咽唾沫,我用力克制着作呕的感觉,任由他将手贴在了我额前。
白岂沉默感受片刻,“你从前天夜里开始发烧,昨天昏睡了一整天,今天是周一。”
我心下了然,他昨晚是连带着白日里我见过岚云的记忆一起消除了。
所以他是想回到昨日之前的状态,之前我是什么样的?
单恋他,肆无忌惮地亲近他,自以为是地笃定我们属于彼此,因为他不回应我的话而赌气,满脑子都是喜欢不喜欢那点事,任性天真,傻得可笑。
明明只过去了一天,竟有种隔世之感。
失眠到了天亮,我乱七八糟想了很多——
记忆就是经历,这是决定一个人自我意识的根本。
当我的记忆、我的情感被人肆意操控的时候,那我还是我吗?
只要他想,岂不是可以随意操控我的人生?
我本早该意识到不对,早该怕他,想办法脱离现状,可因为他删掉了我那一晚的记忆,我的警觉心消失不见,对他的恐惧也荡然无存。
这次如果不是有符石的存在,我又会回到之前毫无所觉,一心一意地憧憬他的状态。
我甚至不能细想这件事,被无知无觉操控的一幕幕令我毛骨悚然。
仿佛一夜之间长大,我不会再对他说喜欢,说玫瑰色的黎明。
我如今的沉默比八百里的深秋更为严肃。
这是第二次机会,不能再搞砸了。
他转而握了下我的手,似乎仍在试我的体温,看着我道:“你脸色很难看,去医院吧,先穿衣服。”
我点了下头,从嗓子眼中挤出回答,“那你先去请假,我现在换衣服。”
他从衣柜里替我取出衣物放在我膝头,转身出去,将门合拢了。
房门轻磕在门框上发出“啪”的一声,我立刻扯过垃圾桶无声干呕起来,手指止不住的打颤。
我将桌案上的水拿过灌了好几口,凉意滑过食道直抵胃部,激得胃隐隐作痛,但反胃的感觉多少压下去了一些。
拿过手机给岚云发了一条信息,“岚云,符石碎了,我没事,今天我得去医院,明天应该能去上课,你明天能再给我带一条吗?”
岚云很快回我,“好,你怎么了,我放学去看你好不好?”
我回复道:“不用,我没事,明天见面细聊,先不说了。”
岚云回道:“好吧,好好休息。”
我将对话记录删除后就开始快速换衣服,赶在了白岂进门前将衣服换好了。
白岂走到我面前,微垂着眼帘看我,“请过假了。”
他抬手扶住我的腰,跟我对视片刻,平静道:“你在发抖,再穿件外套吧。”
话毕将外套拿来,看着我穿好了。
沉默蔓延,不知道他有没有起疑,但我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了……
我轻缓地提了口气,乳燕投林一般扑到了他身上,伸手勾住他的脖颈,将脸紧紧埋在了充斥着清冽甘甜气息的怀抱中。
我闷声道:“白岂,你抱抱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好想你。”
他似乎怔住了,几秒后才缓慢地抬手拥住了我。
良久以后,他微微收拢了手臂,令我们从胸膛到腰腹都隔着衣料紧贴在一起,姿态亲密无间,几乎能感受到彼此心跳的频率。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到微不可闻,“……昨夜我反复想起你眼中的光、手心的温度和抱你的触觉,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也在想你,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