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的时候,周围是忙碌的人声和有些模糊的救护车的鸣笛声,我恍惚了几秒才发现自己正躺医院急诊区的病床上,而白岂正在旁边坐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看。
见我醒来他便起身来摸我的额头和手,又将挂水的速度调慢了一些,坐回去继续盯着我,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看着怪吓人的。
我冲他笑了下,“白岂,见到你我就踏实了,我怎么来医院了?我最后——”
说话间我想起了那个害我变成这样的除妖师,正要跟白岂吐槽他,忽然旁边的遮掩的帘子被一把拉开,一张熟悉的面孔笑吟吟地出现在我面前,手里正拿着付款收据,扬了下冲我道:“医药费我付过了,这次是我不好,对不起。”
眼前这人正是那坑我的除妖师,我只好将吐槽咽回肚中,伸手不打笑脸人地回应他,“没关系,谢谢。”
白岂冷漠地看着他,我也一副不热情的态度,而他竟不打算走,在床边拉过凳子坐下定定看着我,口出惊人之语,“页子,你很有天赋,想不想做除妖师?”
我立刻拒绝,“不想!”
说完我便立刻去看白岂,他的目光已经从冷漠变成了冰寒,似乎已极为不快。
我转向除妖师,再次坚定道:“我不想当除妖师,谢谢,不用劝了。”
希望他能明白我的未尽之言:赶紧走哎。
这个除妖师还算识相,见我拒绝便起身道:“好吧,你好好休息,明天还要上学。”
我再次道了遍谢,目送他离开。
谁知他手抓着遮挡用的布帘,却不立刻拉上,而是冲我笑着眨了下眼睛才离开,仿佛跟我做了个什么约定似的。
我惊了,连忙跟白岂解释,“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我跟你都是这种关系了,还做什么除妖师啊!”
白岂目光从布帘移到我脸上,“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在医院了,他对你做了什么?”
我之前以为是白岂送我来的,除妖师只是跟来的……看来他这人倒是还可以?
来不及走神,我赶紧把过程跟白岂讲了一遍,另外重点强调除妖师也不会什么妖都除。
“这是什么意思,你想跟他继续交往下去?”
“不是,我只是说因为他说不会伤害你我才答应帮他的。”
白岂闻言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盯着我的眼睛,黑眸忽然化为荧绿妖瞳。
那一瞬间我大脑恍惚了一下,回过神来他已经收回了视线,恢复了之前无波无澜的状态去调滴挂速度。
他肯定是读了我的心思!
我讲话他不信也就算了,竟然不经过我同意又用这招。
“白岂,你刚才对我做什么了?”
白岂目光扫过来,丝毫不觉得有任何不妥似的,坦然承认,“我读了你当下的想法。”
我不快地看着他,“你以后不可以不经过我同意就读我的想法,我不喜欢这样。”
白岂跟我对视了两秒便松了口,“好,我知道了。”
我还是有点不高兴,但他已经同意了就没法再说他,只能自己生闷气,慢慢消化情绪。
白岂又来试探我的体温,他手伸到我额前的时候我偏头躲开了。
他的动作登时停在原处,片刻后收回了手。
在那之后他安静得像消失了似的,一点动静都没有,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我本来在生气,慢慢又有点担心,他不会反过来生我气了吧?
虽然这样态度忽冷忽热的会很丢脸,但我还是缓缓转了回去——
他还在,谢天谢地。
白岂垂着眼帘坐在床边,仿佛化为了雕像,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他这样我又有点说不清地微微不安,好像我哪里做错了似的,我只不过是躲了一下他的手而已,他怎么搞得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我真是服了,有点拉不下脸地唤他道:“白岂……”
他掀起眼皮,没什么情绪地对上我的视线。
这样的眼神令人很难开展对话啊,我别开眼没话找话道:“输完液我就能回家了吗,我想吃你做的饭了。”
白岂闻言静了片刻,回应道:“你想吃什么?”
我之前都没有决定菜色的权利,现在竟然可以点菜了?
我重新看向他,试探着说了几个菜名。
白岂听完说了声好,虽然表情依然很淡,但这应该算和好了吧?
他跟我对视片刻,再次起身来摸我的额头,我这次没躲,安静地等他感受完温度,小声问道:“怎么样,我还好吗?”
他沉默了两秒,“不知道,比刚才好点。”
我哦了一声,用挂点滴的手去够他的落在腿上的手,距离有点远,不起身似乎怎么也不可能够到。
他目光落在我使劲往前伸的手上,没有任何表示,似乎不知道我要干什么。
我一番尝试未果,只好直言道:“你把手给我,我想握着你的手。”
他静了片时便照做了,将透白琼秀的手搭在了病床边上,让我能轻松摸过去,抓住他的手指。
我握住他的手后便闭了眼,从之前醒来到现在我一直有点头晕,如今话也说完了就准备休息会。
我闭目养神了一阵,忽然感觉到被我攥住的两根手指轻轻动了下,似乎想抽出来。
“……”
他不会是以为我睡着了所以就准备抽手了吧,这一共才几分钟啊,也太没耐心了吧!
我没有用力,任由他把手抽走了。
白岂,你真没劲!
我正在心里骂骂咧咧,没想到下一刻他的手却重新覆了上来,避着我手背上的输液针将我的四指轻轻包裹在了手掌中,握得很小心谨慎,仿佛稍微用力我的手就会碎了似的。
我有点高兴,努力压抑住了上扬的唇角,装作无知无觉的模样,没有乱动,怕稍微动了便会吓跑了这个好不容易才小心翼翼凑上来的小动物。
急症室内始终人声喧闹,但这种嘈杂声听在我耳中却像是白噪音,不多时我便真的睡着了,直到拔针的时候才迷糊地醒来。
白岂似乎没有叫我起床出院的意思,看着护士拔完针便背起书包,将我的书包也单肩挎在背上,掀开被子将我从床上抱了起来。
我恍惚了一会,推了下他的肩,“白岂,这边人太多了,我还是自己走吧。”
他闻言便将我放回地上,再次探了一下我的前额,确定我不烧了之后,轻软地牵过我的手,带着我朝外走去。
我被他拉着走了几步才回过神来,握紧他的手跟上去同他并肩而行。
我偏头看我的妖怪,急诊区的白光映亮了他美好的侧颜,同我交握的手指有些冰凉,仿佛掬着一捧深秋的泉水。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我感觉离他很近,好像不经意间将最好的光阴攥在了手心里。
他没有转过来跟我对视,不然我会想问他——
此刻我的目光在你眼中是什么样的,足够回应你的期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