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止一直在咳,粗重的喘息混着喉咙里倒不上来气的嗡鸣,他眉心微折,额间脸上全是扑簌簌落下来的冷汗,映着苍白的脸色,如阳光下快要融化的冰雪,脆弱得让人心惊胆战。
男人狭长的眸倦倦半敛着,像是没有什么力气再睁开,却仍紧握着青年的手不放,好像贪恋着那唯一的温度。
季云书吓得整个人都傻了。
他万万没想到只不过是打了一场,新来的教官就被折腾成了这副样子。
更难以置信的是,他居然被这样虚弱的一个人轻轻松松地打败了,连反击的机会也没有。
——到底是自己太弱,还是对方太强?
季云书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好在他不是分不清事理的人,很快就意识到当务之急应该做什么,便立刻弯下腰想要和苏偃一起扶起男人——
但他伸出的手却被男人轻轻打开。
祁止避开了他的触碰。
而且奇怪的是,与其说是刻意,倒不如说这是一种自然而然流露出的警惕,一种下意识形成的防备,好像这个人对周围的环境一直很不信任一般。
季云书:“……”
他也不是坏人啊,莫名有些委屈。
苏偃也发现了这一点,愈发用力地揽住男人的肩膀,便察觉男人紧绷的肌肉在他怀里微微放松了一点,连蹙起的眉心都稍稍松开,好像整个人都安稳了下来。
男人的脸贴着自己的脖子,哑着嗓子断断续续地唤他的名字,声音里透着一丝难过:“阿偃……阿偃……阿偃……”
他来来回回只有这么一句轻到几不可闻的低唤,却仿佛一把又一把刀戳在苏偃心上,一颗心像是被放在油锅上滚过一般,疼得一抽一抽的。
苏偃抱起男人,猫儿眼闪过自责——
他……不该问出那句话的。
看了一眼季云书,苏偃沉着声音道:“你带着二班自己练习。”
啊?
季云书还没反应过来,青年就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他收拾这个烂摊子。
看了一眼云里雾里满脸透着求知欲的同学们,季云书爱莫能助地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什么都没搞清楚,唯一能肯定的就是,这个新来的教官和苏教官肯定关系匪浅。
看他那担心的样子,还以为是男朋友出事了呢。
与此同时,苏偃正抱着男人快步赶往医务室。
他时不时低头看一眼怀里人,见情况有明显的好转,一颗心才微微放了放。
看来之前那段时间的修养还是有效果的,这次驾驶机甲应该只是透支体力加上呼吸不畅而已,现在男人的呼吸已经逐渐缓了过来,脸色也不再那么苍白。
苏偃想起方才的惊心场面,又气又急地数落他:“你是吃错药了吗?闲着没事儿做去驾驶机甲,不知道你自己身体撑不住吗?上次不是才答应过我要好好照顾自己吗?”
祁止认真听着,有些恍惚——青年鲜少这么气急败坏,每一次,却好像都是为了他。
喉咙里又泛上痒意,他轻咳一声,便看见青年担忧的目光,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对方的脸,低声道:“阿偃,不生我气了吗?”
情人节番外:初遇(2)
光线明灭不定。
苏偃虽被男人俊美容颜惊到了一瞬间,手上的动作却依然没有放松警惕,时刻保持着即将拔出武器的防备姿态,声音压低:“你是谁?”
“这应当由我来问你吧。”
容颜俊美的男人闻言眉梢微挑,缓步走来,眼帘微抬,语声低沉道:“你又是谁?”
眼见着人越走越近,苏偃不由微恼:“回答我的问题,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从现在开始不要再往前一步,否则后果我不能保证。”
青年的表情说明了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男人顿住了脚步不再往前,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讶异:“你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吗?就随意闯进来了,也不怕主人生气?”
“与你何干?”
仔细打量着距他一步之远的男人,苏偃的心又不争气地跳了跳,因为离得近了,男人那双勾魂夺魄的异色双眸就清清楚楚地映在了他的猫儿眼里。
蓝色辽阔如大海,红色却又醇浓似红酒,干净与颓靡达到一种微妙的和谐,让男人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神秘慵懒起来。
当真是……
好看至极。
这四个字在苏偃舌尖来回辗转,但到底也没有说出来。
却闻男人忽而轻声一笑,狭长的眸微微眯起来,长睫浓密,出口的话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嘲讽:“自然与我有关,因为这里——”
他嘴角的笑容弧度越大,一个浅浅的酒窝不经意间露了出来:“就是我的房间。”
苏偃睁大眼睛。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现在是在什么地方,有些不敢置信,又有些莫名其妙的不悦:“你在这里工作吗?”
他的语气说不上好。
但任谁发现自己第一次心动的人居然是个酒吧里的服。务。人员,心情恐怕都不会有多愉悦,更何况他也自认是个眼界很高的人。
青年这一丝浅浅的不满没有刻意遮掩,被男人轻而易举地察觉。
异眸微暗,俊美容颜上的笑容淡了些许,男人侧过头轻轻咳嗽起来:“怎么,看不起我吗?”
他说着往后退了一步,语气冷淡道:“好走不送,你也不必委屈自己留下。”
苏偃怔了一怔,终于明白自己刚才的话有多么伤人,心里闪过一丝后悔之意来,心道也许这人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才会在这里,而不是自己认为的自轻自贱之人。
这么一想,青年顿时更愧疚了,连忙开口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没有说你不好,只是……只是突然知道,有些,有些吃惊罢了。”
几句话说得磕磕绊绊,苏偃第一次发现自己是这么不会说话的人,脸都憋红了。
——他却没意识到,跟别人,他根本连解释的欲望都没有。
许是他认真道歉的样子终于让男人消了气。
一声轻笑之后,苏偃的眼前多了一只骨节分明而又修长纤瘦的手。
他抬眼望去,就看见男人冲自己微微勾起嘴角,眉眼带笑:“我叫祁止。”
“怦——怦——”
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中,活了二十年的苏偃第一次尝到了心动的感觉,也终于明白:
原来“一见钟情”这种事情——
是真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