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异能>第七十三城>第四十章 死亡之城

更新时间2010-5-12 18:17:37 字数:3545

 在我回到沐酒城,灭掉祭司族的第二天,众神在占星师拜灵的带领下,为我举行加冕仪式。

  从那一天开始,我真正成为了沐酒城的王。

  我被加冕为沐酒王的第二天,樱不蔑来了。他亲自把逃往焚樱城的两大祭司,蔑烛和邪鹫,押回了王城。

  樱不蔑静静站在我面前,向我行了一个焚樱城最虔诚的礼节,笑着说,涅涯,这是我向沐酒城王献上的贺礼。

  我用很阴冷的眼神看着他,微微一笑。

  站在我身旁的凰彻,眼神里忽然闪过两弯半月形的杀机,愤怒而诡异,我轻轻按住了他的手。

  虽然我并不欢迎樱不蔑的到来,但他把背叛沐酒城的两大祭司,蔑烛和邪鹫,亲自押送到我的面前,让我觉得他并没有敌意,甚至对他渐渐有了些许好感。

  我把蔑烛和邪鹫带到沐酒宫城的神殿前,让他们跪在我的脚下。然后抽出刀刃,亲手挑断了两大祭司的手筋脚筋,废除了他们沐酒神族的力量。

  我站在他们面前,像一个众神之神,把锋利的刀刃高高举过他们头顶,指向纯蓝色的天空。纯净刀刃的表面光洁如铜镜,倒映出蔑烛和邪鹫恐惧的眼神和苍白的面孔。我忽然想起了哥,很多年前,在他被这两个神割下头颅的时候,是不是也曾经有过如此恐惧的眼神。我闭上眼睛,一种最晦涩的伤痛尖锐地刺痛了我。刀刃在空中划过一个明媚的弧线,我割破了蔑烛和邪鹫的咽喉。两个祭司的头颅,像初秋熟透的番茄,沉闷地跌落在地上,打了几个滚,静静地停住了。溅满地的鲜血,把我的白袍染成一片刺眼的猩红色。

  我仰面向天,把染血的刀刃放在头顶。一滴一滴鲜红的血液,在初春的阳光里蜷缩如邪恶的婴儿,滴落在我的红唇上。

  哥,我终究还是为你复了仇。

  樱不蔑离开沐酒城之前,跟我说了一句话。他说,现在的神界,正在遭受邪恶刃月神族的侵略,众多强大的王城已经毁于战火。只有沐酒城与焚樱城联手,才有希望战胜强大的刃月城,终结这场神界的宿命之战。如果沐酒城能暂时放下对焚樱城的仇恨,在圣战结束的那一天,他愿意做沐酒城的奴隶,代焚樱神族赎罪。

  他脸上的表情近似乞求,希望与我并肩作战,却始终得不到我的回应。在某一个瞬间,我甚至有些被他眼神里高贵的怜悯所打动。那个眼神,是对神族命运的担忧,对神界众生的哀怜。

  然而,我还是转过身,冷冷地说了一句,檀奴,送客。

  然后抬起头,望着东方泛白的天空。

  樱不蔑离开沐酒城的那一天,瞳孔里有着很灿烂的哀伤与失落,刺痛了我的双眼。

  天空忽然变得很阴沉,灰得像谁刚刚哭过的脸。

  渐渐平静后的沐酒城,已经变得很冷清。似乎再也听不见小时候,从宫城深处传出来的欢声笑语。在我身边忙碌地穿梭着的,似乎都是冷冰冰不会笑的宫女。

  我像小时候一样,喜欢一个人,在王城宫殿高高的屋顶上,在黄昏时候走廊的台阶上,抱膝而坐,静静地发呆。从漫天猩红色的黎明,到暮云笼罩的黄昏,再从众鸟鸣叫归城的暮晚,到第二天的东方渐白。

  我似乎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一个困扰了我很久的选择。我终于明白,即使是一个王,要做出一个决定原来也会如此艰难,如此痛苦。

  我也开始越来越厌恶,宫城之外传来的笑声。市井街巷里沐酒子民的欢声笑语,街头巷尾此起彼伏的吆喝叫卖声,那么热闹而繁华,在我耳朵里却是最难以忍受的刺痛。

  于是,我开始命令武士,每天在沐酒王城内找出笑得最开心的十个人,然后带到我的宫殿前,由我亲手杀掉。那些沐酒神族头颅落地时候的翻滚动作,和从脖子里喷涌而出的殷红的血,常常带给我不可思议的快感。每杀一个神,我都会很习惯性地转过身,贪婪地舔舐刀刃上未干的血迹。嘴角弯出最诡异而冷丽的笑容,倒映在古铜色的铜镜里,绽放着最邪恶的美丽。

  渐渐地,宫城内外,越来越变得同样死一般的安静。白天的街道上,行人绝迹,再也听不见王城市井的喧嚣和热闹。整个沐酒城的上空,弥漫着阴沉的静默和冰冷,几乎已经变成了一座死城。

  我始终弄不明白,也不敢去弄明白自己的身世。我永远都不想知道,究竟自己是一个高贵的神族,还是一个邪恶的魔族,抑或是一个不伦不类的刃月邪神。

  实际上,在我的内心深处,并没有怀疑过驭镜奴的话。他告诉我,我不过只是一个很多年前,被丢弃在沐酒城外的弃婴。

  然而,最让我痛苦不堪的却是,沐酒城的王和王后,也就是我的父王和母亲,明明能感觉到我天性里的邪恶,却依旧对我视如己出,用无以复加的方式宠爱着我。最后,他们甚至把整座沐酒城都交给了我。

  一个邪恶的念头,重新开始在我的体内,疯狂燃烧了起来。

  复仇。我要为在焚樱城死去的父王复仇。我要为被两大祭司蔑烛和邪鹫,逼死在沐酒宫城内的母亲复仇。我要为被樱狎阴谋暗算,惨死在蔑烛和邪鹫手上的哥,复仇。

  每一天黄昏到来的时候,我都会跪倒在母亲深冷阴暗的宫殿里,对着铜镜里阴冷而邪恶的笑容,掩面沉思。偶尔看见镜子里,母亲带着时隐时现的笑容向我走过来的时候,我会像个孩子似的嘤嘤而泣,甚至会号啕大哭。直到挂满风铃的屋檐上,跌落下一大块一大块旧年腐烂的檀香屑和暗黄色的哀伤。

  我常常回想起父王慈祥的面容,还有哥渐渐远去的背影。于是,每一次我从母亲宫殿里,失魂落魄地走出来的时候,那面沉默的铜镜上,总是会留下我染血的指痕。总是在每一个偶尔的转身,窥见铜镜里,那个华丽妆容的泪流满面。

  哥,我已经足够强大,我已经长成为一个真正的神,我会保护你的。那一天,在宫城后山湖里沐浴的时候,我望着剪魂鸟划过的倒影,额头那朵绽放王者之气的莲花含苞待放,像天边蒸腾的暮云,对哥这样说道。而哥的额头,始终是一袭冷丽的蓝光。

  哥微微笑着,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用手指梳理我浸在水里的长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我常常在梦里,一次又一次地看见这个熟悉的画面。那已经是在很多年前了,梦里哥的面容似乎早已模糊不清。我觉得我欺骗了他。我说过要保护哥,可他还是没有摆脱死亡的宿命。我也曾经许诺过母亲,我要闯入焚樱城救回父王,带他回到母亲的身边。然而最后的最后,我只看见了万劫不复的光的幻灭。我发现自己太软弱,连自己最想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我觉得自己双手沾满了罪恶,眼睁睁看着我最深爱的人在我面前死去,却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像一个废人。

  当我痛苦地发现,每一个黄昏来临的时候,偌大一座空旷的宫殿,只剩下我和一条黑色的影子时,我在宫女寂寞添灯焚香的夜晚,再也不敢去叩响母亲那扇紧锁的宫门。

  在这个空荡荡的王城里,我是唯一的王。对我而言,沐酒城不再是一个神界最强大而繁华的王城,而是一辆锈迹斑斑坚冷厚重的囚车。

  那一晚,黑云盘旋覆盖在沐酒城王城的屋顶,阴沉了整个天空。我一个人孤零零地抱膝而坐,心灵深处的阴暗面,在连月光也褪色的云层下渐渐抬起头,邪恶地蔓延开来。当我站在宫殿高高的屋顶上,拔剑向天的时候,无数的剪魂鸟尖锐地鸣叫着,盘旋徘徊在我的头顶。在这个初春复活的时节,又一个追杀与逃亡的轮回开始了,火槃鸟走向了最终的疲惫和衰弱。远古似乎传来神谕的召唤,所有的剪魂鸟云集在王城的上空,随时准备向焚樱王城衰弱不堪的火槃鸟宣战,发起铺天盖地的强大进攻。

  那一刻,我听见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声音。

  我要战争。

  我要神界所有的王城,都臣服于我的沐酒城。而且,我要做众神之神。

  那一年,沐酒城的酒雨时节,似乎来得特别晚。淅淅沥沥的酒雨,在一个初春的早晨,珊珊来迟。

  我坐在王城宫殿的屋顶上,看着下面王城里的街道。大街上冷冷清清,看不见一个沐酒的神族。

  我曾经深爱着的沐酒城,那个熟悉而温暖的家,现在,真的已经变成了一座死去的王城。越来越清晰的痛,像剪魂鸟滑腻如脂的羽毛,弥漫在我淡蓝色的眸子里。

  有时候,凰彻看见我一个人坐在屋顶黯然伤神的时候,会过来坐在我身边,安静地陪着我。

  凰彻说,他有点想家了。那个逆忍神族盘踞的国度,那座暗杀鸟出没的王城,总是能在最失落的时候,让他感到温暖。

  每个在屋顶醒来的早晨,当东方泛白的天空第一缕明媚的阳光铺满王城的时候,我总是在不经意回头的瞬间,看见凰彻瞳孔里半月形的哀伤,明亮得刺眼。

  我忽然感觉到了很心痛。我决定为他做一件事情。

  我悄然离开了沐酒城,向逆忍神族那座阴冷而神秘的王城走去。

  几天之后,当我把凰彻继母和弟弟童厄的头颅,扔在他面前的时候,凰彻却呆呆地看了我很久。

  凰彻眼神里飘过一大片冰雪,阴冷了沐酒王城上空的阳光。我始终猜不透,他瞳孔里阴霾的背后,到底暗藏着一些什么形状的杀机。

  我笑着对他说,彻,这样,你就可以安心地回家了。

  我还告诉他,我是怎样用一个小小的幻术,骗过了王城上空恐怖的暗杀鸟。然后,又如何在他的继母和弟弟童厄熟睡的时候,用锋利的匕首悄悄割下了他们的头颅,刀刃上甚至没有沾染一滴血。

  凰彻静静地听完我说的话,什么也没有说,转身走开了。

  我越来越琢磨不透,凰彻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后来,凰彻告诉我,那个曾经的逆忍神族,已经不再是他的家。他愿意一直留在我的身边,帮助我完成复仇。

  凰彻还说,每一次我和他坐在在沐酒城宫殿高高的屋顶,慢慢睡熟的时候,他总是能听见我不停地喊着一个人的名字,撕心裂肺,让他泣不成声。

  我笑了笑,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