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萦绕,海天灰蓝。
翻滚的乌云下是滔天的巨浪。
海水冷冽,浪头高卷,落下是冰雨一样的水珠打在身上。
腊月的东北,穿的再厚都是刺骨的透心凉。
气象局发出大雾预警,本就不是捕捞的时节,渔船修补,货船进港。
旅大的海域与东瀛高丽相交,附近人类活动密集,已经不是远洋渔业的捕捞场。
海鸟飞过的地方,已经没有一艘船只还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下出海作业。
胡玉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他知道大海的汹涌和未知对于人类来说,比在陆地上危险成百上千倍。
别说是惊涛骇浪,水鬼妖怪。
就是单单的失足落水就会命丧黄泉,连个完整的尸体都找不到。
白色的灯塔开启强光远射,航标灯昼夜发出警示的可识信号,照射范围覆盖超过五十海里。
静誓和尚已经整整两夜没有合眼。
从蛟龙飞天到胡玉带回两个东瀛来的半妖少年。大和尚就知道自己的劫簸即将到来。
胡玉叮嘱他守好的灯塔,大和尚不说话,目光沉着坚定。
是像灯塔一样,能令人在无边惊涛中沉静心智的信赖。
灯塔大门紧锁,内部的电梯已经停运。
狂风巨浪之下,灯塔里建简易的木桌椅和单人床早就吹倒在地上,只有佛龛岿然不动,香炉里的檀香飘着丝丝缕缕纯白的细烟。
大和尚灰色的僧袍,头脸洁净的一丝不苟,面目温和,宝相庄严。
背后是温暖凌乱的小屋,不去顾及那些散落在地上的家具经书,也没有跪在佛前供灯念经。
而是站在冰冷刺骨的海风中看着眼前的惊涛骇浪。
手里是念珠,心中是佛陀。
静心看风浪,誓不扰凡间。
灰色的海浪像是要掀翻屹立在巨石上的白色灯塔,浪头打湿了二楼的栏杆,拍湿了僧人灰色的僧袍。
归岛隐没在海雾之中,唯有连接大陆架的石桥能看到半个桥头。
桥石碑上蹲着一只半眯着眼睛的大橘猫。
水汽、海浪、白雾让她的毛紧紧贴在身上,唔,看上去还是一样的肥胖敦实。
猫爪揣在肚皮下面,无论海上如何的涛声震天,橘猫都是淡定的望着旅大的方向。
此刻如果有人走来,它会毫不犹豫的跳到人类身上成为一只温柔坚定的拦路虎。
寒冬的海边总是人烟稀少,湿冷的海风让东北的百姓无心欣赏美景,更别说如此恶劣的天气中还往海边跑。
来自英吉利的Wendy老师,打开了和式小屋里的烤箱,取出了火候正好的芝士蛋糕。
刚好来自东瀛的老相好打好了抹茶,给她讲着前几天看见黄白鼬的趣事。
柳成双的邻居一家,小孩闹着要出去玩,奶奶给穿上里三层外三层的棉衣棉鞋。
太奶奶站在窗边看着盖到眼前的大雾还是放心不下。
用大虾酥把孩子哄回来,说起了自己小时候就听的入迷的狐仙故事。
佡大叔今天没去洗浴中心洗澡,他跟儿子说湿气太重,寒气袭人。
在家给自己老母亲包鲅鱼馅的饺子。
儿子,儿媳妇,孙子,孙媳妇,看的老太太心里高兴,还说等天暖和,过完年就带她去归岛拍全家福。
人类趋利避害,妖魔鬼怪就爱以身犯险。
大橘猫撒娇卖萌通风报信,能拦得大冷天还倔强往海边溜达的人,可她法术浅浅,总是斗不过千年老妖。
斗不过就跑。
这是爸妈教给她的道理。
狐狸狡猾,吸血鬼冷傲,总之不能吃眼前亏。
橘猫身型臃肿肥胖,可跑起来也是能抓住吸血鬼斗篷的神速。
目前看来,无人过桥,灵体妖物也没走这条道。
如果来了,橘猫已经做好转身就跑的准备。
身后是和龟尾巴石桥一样长的蟒蛇姐姐张开大嘴等着妖怪自己来投喂。
滑溜溜的金纹白蛇因为不能上山第一现场救师父,心里憋着一股气。
被海浪卷上来的小鱼小虾已经吞了一肚子,再吃点海怪妖精正好饱了,撑到医学院放寒假就去冬眠。
现在妖怪还没来,也不知道会不会来。
看好前方的肥猫妹妹,守住后方欧式小楼里的狐狸姐姐。
辈份挺乱,就像五大仙里都是舅舅,黄大仙却坚持称是自己的弟弟。
蛇口不能干张开,随着自己的龙族兄弟一起吐纳水汽,把白色的大雾交织的更浓厚,只有蛇身上的金纹在闪闪发光。
石桥后面的世界已经模糊不清,平日里地标性的欧式小白楼早就和白色的浓雾融为一体。
更看不清小楼前修剪整齐的草坪上站着一只毛色纯白的狐狸。
海风吹起她的毛发,白色长毛随着狂风卷曲凌乱,像是要融化在牛奶中的棉花糖。
冬季的白毛狐狸,毛发旺盛丰厚,四爪好像穿了厚厚的雪地靴,踩在挂满白霜的青草上,尖尖的毛耳朵上插着今年最后一朵干枯的玫瑰。
平日里大敞四开的欧式铁艺门被锁链紧紧的锁住,风吹过发出金属的撞击声,又消逝在震耳欲聋的海浪声。
欧式小楼的门窗被吹的“咔咔”作响,噼里啪啦的海水打在上面让人担心它们下一秒就会被风卷入大海。
精致小巧的楼房犹如那只站在风中的白狐,看似美丽易碎,实则风中傲立。
家中有人守护,是远行人心中的灯塔。
银发吸血鬼把自己的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衬衫领子硬挺有型,领结上是罗马尼亚吸血鬼家族传统的徽章。
腰封包裹住嗜血的灵魂,红色的斗篷内里是迷幻敌人的幕布。
炽热的亲吻献给自己的白狐妻子,宠溺的额头吻送给自己的橘猫女儿。
打开窗就出发,乌灰的天空让人恐惧,恰巧适合喜欢黑暗的吸血鬼。
无论他来自哪里,守护生活的领地不被侵扰是吸血鬼的本性。
大海中是未知的生物,是吸血鬼讨厌的腥臭味,他并不喜欢那些冰冷血液的海洋生物,它们让他感觉无趣。
除非是能化形成人的鱼。
比如,此刻长发飞舞的美男鱼。
平日里看起来粗壮又笨拙,在影楼只能用蛮力举起道具和打光灯,追随着一身白衣的冷漠摄影师,不像只鱼,倒是像种大型犬。
陆地束缚了他的魅力,海中才是他展示王者风范的战场。
七彩的鱼尾拍打着翻滚着白色泡沫的巨浪。
没有一个浪头能高过他的肩膀。
大海臣服于他,海中的生物任凭他的驱使。
那些发育简单的贝壳,平日里是人类餐桌上的美味佳肴,此刻却打开紧闭的蚌壳,露出柔软的内核。
成群的聚集在暗无天日的深海之中,吐纳虹气,为灰色的海域染上层层霓虹。
吸血鬼停在半空,头上是乌云密布,脚下是海水无边。
苍白的脸,血红的嘴唇,银色的头发在灰暗中异常显眼。
游弋在海中的鲛人宗低吟清唤,浪头中缓缓浮现出一座黑色的小岛。
虞初看着还有些犹豫的吸血鬼,拍了拍那座“黑的小岛”说道:“吸血鬼先生,海中无法和陆岛相比,颠簸漂浮才是常态。
如果您被水汽打湿了斗篷需要休息,这只鲸鱼会一只追随着你,成为你在海中的坐骑。
或者,你可以叫它,小黑?”
银发吸血鬼在半空中绅士的对着鲛人宗微微鞠躬:“感谢您这位大海主人的周全照料。
如此梦幻的旅程,我更愿意给予我的同伴一个浪漫优雅的名字。
最近我从中国传统文化中学习到的爱称“黑旋风”,希望我的小鱼会喜欢我如此称呼它。”
说完,吸血鬼轻轻落在鲸的脊背之上,脚下打滑,依旧保持优雅,面带笑容。
“哦,我的黑旋风,那是你的兄弟么?
还是姐妹?
你们看起来是如此可爱迷人。”
吸血鬼扬开斗篷保持平衡,摸摸自己的坐骑。
鲸感觉到了来自新伙伴的善意,古老悠扬的鲸咏回应着吸血鬼,可惜吸血鬼一句也听不懂。
反倒是是引起了此起彼伏的歌声。
这些歌声来自大海,也只属于大海。
浪潮汹涌是海为他们伴唱,飓风呼啸是自然对他们的回应。
领唱的是属于少年清冽古朴的声音,他有一双黑紫色异瞳的眼睛和银色闪亮的鱼尾。
身旁的海水里站着一个和他八分相似的少年,是他的哥哥,拥有和少年同样稚气的脸庞。
蓝色和紫色的异瞳妖冶,也掩饰不住少年懵懂真挚的目光。
没有鱼尾,单单凭借人类的双腿立于巨浪之中便可驾水御浪。
他的声音更佳低沉沙哑,深海之中隐匿的生物对这个频率的召唤更加敏感。
鲸咏鲛人唱,龙吟九天上。
沧海巨浪扬,不知妖何方?
整个北方海被翻了个底朝天。
胡玉抱着鬼童子劈海斩浪,如履平地的从旅大的海域出发。
走过滩涂跨过漩涡,路过珊瑚礁,踏过鲸落群,翻转海底,一直到达神界北方海的玄武神殿,还是没找到什么光圈和沉船。
胡玉腰身笔直的双手叉腰站在玄武神殿前,懒得理房梁上瑟瑟发抖的白茶里,皱着眉头举目远眺,嘴里叨咕着:“这上哪找去?”
鬼童子拉了拉胡玉的裤腿,指着远方面无表情的说道:“狐仙大人,是那只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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