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儿回到山洞时,看见风一啄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嘴里还塞了一堆杂草。染香在一旁打坐。

  “染香,这是为何?”青儿指指风一啄。风一啄见青儿回来了,双眼立刻生动起来,挪动身体向青儿靠近,嘴里吭吭唧唧,极力在说着什么。

  “姐姐,自你走后,这厮扰我清净,不断走出走进追问我姐姐到哪儿去了?我索性把他绑了,耳不听不烦。”染香站起身来,准备把风一啄踢出去。青儿拉住染香的手说道:“妹妹,你的伤势已无大碍,我想我们也该就此别过了。”

  “姐姐,你到哪儿去?可不可以带我一起?” 染香一听说青儿要走,失落感骤然涌上心头,虽然和青儿相处时间不长,却像久别重逢的亲人,舍不得就此分开。地上的风一啄闻言,嘴里的吭唧声更是急迫。

  “染香,你有家,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了。而我需要找寻一个物件,这个物件我已寻找了几百年。”青儿手一挥,捆在风一啄身上的绳子消失了,嘴里的杂草也没有了。风一啄立刻站起来,顾不得狼狈,急切地问道:“青儿妹妹,你意欲何往?不如带我前行,我的朋友满天下,说不定可以帮你寻到那个物件,再者,一路上,我还可以为你保驾护航。”

  “去去去,就你这副德性还保驾护航?没把人吃了已是阿弥陀佛。”染香推开风一啄,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风一啄,我见你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徒,只是戾气较重,何不留在此地修行 ?此山灵气充足,山上又有德高望重的了了禅师。你只要修行精进,慎勿放逸,一定会拔出戾气,证得无上佛果。”青儿第一次对风一啄如此和颜悦色。

  “我…… ”风一啄这个“我”字刚出口,染香的水晶棒重重地敲在他的后脑勺。看着风一啄失去知觉倒在地上,青儿惊讶地看着染香问道:“染香,你?”

  “姐姐,对待这种人没必要说那么多。走吧!世界这么大,我可以和你一起去看看咯。”染香拿起行囊,拉着青儿就走。青儿看了地上风一啄一眼,也罢,还是各归各路。

  当她二人走出山洞时,青儿想起什么,回转身,手指一弹,收回了包裹在风一啄身上的水云球。

  风一啄睁开双眼时,发现自己站在空荡、一望无际的荒漠中,四周灰蒙蒙一片,除了自己,没有一个生灵。从没有过的心虚力薄、孤单、甚至是恐惧。

  “青儿呢?还有那个死夜叉?”风一啄心念一起,前方马上有两个人影向这边走来。近前一看,走在前面的是染香,背着一个小乳猪。走在后面的是青儿,青儿一边走一边指着染香大声责骂:“这乳猪是我的,你为何抢我的乳猪?”

  染香放下乳猪,回转身,两手叉腰,大声说道:“这乳猪是我的,何谈抢字?”风一啄甚是讶异,青儿和染香不是素食者吗?什么时候改食腥了?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谁也吵不过谁,于是她二人各拉住乳猪的前后腿,互相扯夺。风一啄见状,上前一步帮着青儿一起扯夺。染香大怒,一把拉住风一啄的一只翅膀,用力一拔,拔掉了,然后塞进嘴里,三下两下吃进肚里。青儿见了,忙拔下乳猪一只腿,给风一啄插进换上,这样,染香拔,青儿换,把风一啄的双翅、双足、头、腹以致全身,通通拔去,而把乳猪的身体换了上去。最奇怪的是,青儿和染香不再争执了。染香吃完了风一啄原来的身体,抹抹嘴巴,拉着青儿心满意足地走了。

  风一啄看看自己的猪身,心道:“我原来的身体已被死夜叉吃了,现在的身体不是我的,我这样究竟是猪还是鹫?我是谁?师父啊!你能不能告诉我?”

  这一念头刚起,一只巨大的老鹰出现在风一啄的眼前,老鹰瞬间化成人形。风一啄一见之下,大喜过望。他摇着小尾巴跑到老鹰怪面前,开口说道:“师父,你可来了。”谁知说出来的话竟然是猪的嗷嗷声。

  老鹰怪突见一只小乳猪跑到自己面前,顿时两眼放光,涎水直流:“老夫这段时日不是兔肉就是蛇肉,吃得快要吐了。这只小乳猪正好改善一下老夫的胃口。”风一啄见师父如是说,吓得汗毛直竖,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声嘶力竭地嚷嚷:“师父,你不能吃我,我是你的徒儿风一啄啊。”可是他发出的声音却是猪悲鸣的嚎叫……

  风一啄一个激灵坐起身来,浑身都是冷汗。看看自己的身体,不是猪身。再看看四周,发现依然在山洞里,原来是梦一场。洞外阳光灿烂,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

  “青儿呢?”风一啄摸摸后脑勺,想起青儿别过的话,迅速起身走出洞外,伸展一下双臂,发现身上的禁锢已经消失,又可以施展法术了。

  风一啄化回鹫身,展翅飞向蓝天,在方圆几百里范围内搜索,从一百多米的高空俯视地面,连一只蚂蚁都可以看清楚,却没有青儿的踪迹,这一别,不知何年才会再见?风一啄直到再也飞不动时才无比沮丧地回到山洞中,至少这里还有青儿遗留下的气息。

  第二天,风一啄整整衣冠,上山拜访了了禅师。

  在寮房前,无心一见到风一啄,立刻变了脸色 :“你怎么又来了?”

  “阿弥陀佛!小师父早!请问老禅师在寮房吗?”风一啄合掌恭恭敬敬地问道。无心上下打量着风一啄,心里在嘀咕,这厮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无心把风一啄领进寮房,老禅师见到风一啄并没有感到意外,指指一旁的蒲团,示意他坐下。

  风一啄坐在蒲团上,把昨天的梦境讲述了一遍,问道:“老禅师,请你告诉我,这个梦预示着什么?”老禅师笑着说:“老衲不会解梦,但老衲要告诉你,万法由心而生,故一切相皆是虚妄。从无始以来,根本就没有什么‘我’,人们执着的的‘我’,不过是四大五蕴因缘和合而成,不管是鹫身猪身,既然都是因缘和合而成的“假我”,哪里还有什么彼我之分?”

  “老禅师,虽然是假我,但是外面的人分不清,如果我是鹫身,我师父当我是徒弟,如果是猪身,师父不仅要吃我,将来不知道还会被多少人吃。”风一啄一想到在梦里被换成猪身,不禁打了个寒颤。

  “老子曰‘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老禅师言罢,风一啄看看自己的身体,还是不甚明了,转而又想起另一个问题:“老禅师,请你告诉我,对于求而不得的感情,我该如何处之?”

  “既然求而不得,为何要去求?岂不闻有求则苦、无欲则刚吗?”老禅师不答反问。

  “虽说是苦,可是我不甘心啦!”风一啄咬咬牙齿。

  “好一个不甘心!正因为这个不甘心,才会作茧自缚。你应知晓,万物无常,生灭变化都在瞬息之间,人生谁都是过客,相守百年、千年也是梦。既然都是梦,何不不了了之?”老禅师语重心长地说道。风一啄沉吟半响,似有所悟,于是起身告辞而去。

  无心见风一啄走出寮房,转身问道:“师父,这厮一身戾气,也能成佛?”

  “阿弥陀佛!一切众生皆有佛性,虽然他时下暴戾,命中驳杂,日后必得清净,修成正果。”老禅师看着风一啄离去的方向,微微叹息。

  自此后,风一啄隔三差五上山找老禅师解疑释惑,如此,一月有余,以致性情渐渐温和,甚至起了慈悲之心。

  一日晨起,风一啄端坐在山洞中做功课,一只老鹰飞进了山洞,转瞬间,老鹰化成一个瘦弱的黑衣男子。风一啄见到这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男子,没有起身,而是淡淡地问道:“朴亚,你来此作甚?”

  “师兄,你让我好找,我父见你久不归去,特令我前来找寻。”朴亚嬉皮笑脸地走过来。风一啄一见他这幅不怀好意的模样,就有一种想揍他的冲动。朴亚是老鹰怪朴天的儿子,仗着朴天的宠惯,隔三差五挑起事端,以设计风一啄为乐。风一啄念在朴天待自己视如己出,并将法术倾囊相授的恩情上,故对朴亚的挑衅步步忍让。

  “朴亚,此地清净,我想留在这里修行,不日,我自会回去看望师父他老人家。” 风一啄闭上眼睛,不欲搭理他。

  “师兄,我父前几日在梅山被一只猴精咬伤,现居梅山养伤,父亲命我找你回去为他老人家报仇雪恨。”朴亚收起嬉笑,面色故作沉痛。风一啄睁开双眼,狐疑地盯着朴亚,上下打量一番。这个小师弟向来是信口开河,他的每一句话都需要细细甄别。

  “师兄,你不相信我?我给你发誓,如若骗你,将来我会被一只龙头、马身、麒麟掌、狮子鬃的怪物杀死。”朴亚发完誓,心里暗笑不已,亘古以来,世上哪有这样的四不像怪物?

  风一啄见朴亚郑重发誓,心里便信了几分,遂站起身来,整整衣装,和朴亚一起走出洞口,化回原身,飞上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