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异能>十序列[无限]>第138章 争执

  山的尽头, 晨曦烧了起来,灿烂的金边都被逐渐烧得鲜红,一如头顶轮转刺眼的8。

  季开在这红光翻越着,转过一块山石, 看到了前方站在树干上的关岁理。

  关岁理正观察着什么, 回头看了他一眼, 径直跳了下去。

  季开火更噌地一下上来了:“还想跑?”

  迅速追了上去, 娄闻就在他身边,这人好像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着急,还有心思打趣他:“他现在可没工夫搭理你,你时候没挑对。”

  想也知道关岁理现在要干什么,季开一咬牙:“那就先救人。”救完人, 帐他会一点一点慢慢算。

  可几个起落,不等追上, 关岁理忽地倒飞了回来, 季开好悬一个没停稳撞了上去, 可仓惶控制身体的时候, 他几乎本能一样, 在混乱中第一时间抓住了关岁理的手腕:“不记得先打个招呼?”

  他吼出这句, 才发现关岁理的脸色不太对,转头看向了前面, 跟着瞳孔骤然一缩。

  前方的空地上搭了一个棚子, 主体看着还挺眼熟, 确切说是太丑了, 丑得找不出第二个, 让他清晰地记得就是刀胳膊他们那天手敲出来的那个。

  此刻, 这间普普通通的棚子变了样, 细长细长的支撑柱缠绕上了粗硬的枝条,可根本分不清枝条是在攀附这柱子,还是撑着这脆弱的木杆,防止木杆一下子被压垮了。

  枝条铺了一地,蜿蜒曲折蔓到他们的脚边,根系深深扎进土里,依旧不安地蠕动。

  关岁理刚才倒飞回来,就是躲着那些胡乱甩动的枝条。

  而根系的正中央,无数纸条缠绕裹挟的中心,却从中间分开了两个形状,鹰类特征那头能看出池隼的轮廓,另一头昏迷苍白的,是团子的脸!

  他们在这么短的时间,竟然融合在了一起。

  半身长在一起,几乎根本看不出曾经分开过的痕迹,这样的生物融合的过程,能做到这么迅速,过程中不可谓不残忍,池隼竟然敢对自己,还有……团子这么做,他简直疯了。

  他们终于知道,团子为什么一直晕着,那是情绪和体力消耗到极致之后的虚脱。

  他们一落下,鹰眼就死死盯住了关岁理,他精神不太好,森冷的眼光却依旧冰冷而又戏谑:“已经变成这样了,你救不了他了。”

  关岁理语气都带上了凶厉:“你要是知道你在做什么,你一定会后悔。”

  池隼油润的喙一张,笑声尖利刺耳:“那也是以后的事了,至少现在,不想让他死,就离我远点。”

  关岁理脸色异常难看,他没有离开,可也做不了任何动作。

  季开都跟着骂了一句:“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一瞄娄闻就在身边:“你知道点什么?这个十序列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联盟会有这样的地方?”

  娄闻看戏的兴致都败光了,骤然被问,回答得也敷衍:“我就是接你剩下的活儿坐那儿混日子,这种大事我怎么会知道?”

  季开顿时嫌弃地扫了眼:“倒是你能干出来的事,”说到这里,他情不自禁想到了自己当初的那些尚未完成的计划,“我剩下那些……是你接手的?”他问出来的时候,竟然带了些忐忑,“成了吗?尼莫屏蔽条例呢?”

  娄闻依旧是那种要死不活的样子,含糊地嗯了声,季开听到他这一声,那张一向讨人厌的脸都平和了不少,罕见地拍了下娄闻的肩膀:“谢谢。”

  转头就去注意前面的空地了,于是并没有发现,娄闻的脸色有些少见的古怪,就好像,故意回避着什么。

  关岁理目光审视着面前的那片空地,他的神情格外专注,仿佛能听到他精密的大脑运算的声音。

  忽然,他一个字没说,人就弹了出去,季开死死握着他的手都蓦然脱了开,手惯性攥紧,可手心空荡荡只剩下一片冰凉,他指节动了动,咔吧咔吧响。

  “好样的。”

  关岁理人一动,地面的无数枝条紧跟着抽动,一下一下鞭打着地面,几乎要把关岁理抽翻在地,可关岁理就好像每一次都能精准地预料到那些枝条的落点,轻微一躲,就从枝条间避了过去。

  眼看就要接近团子,却在这时,所有的枝条骤然回缩,转眼间,就将中间的融合体包裹在了中间,关岁理险些撞在了那堆枝条里,被拉陷进去。

  他紧急悬停,不等停稳,手上就出现一把阔刀,半空中左右翻砍,劈开了无数朝他缠绕裹挟来的枝条。

  可一路畅通无阻,即将劈到那包裹的主体,他的刀却劈不下去了。

  “怎么不敢动手了?”旋转的主体里全是池隼畅快的笑声,“砍啊,就是不知道你这一刀下去,砍的是这些没用的树枝,还是你要救的人,砍啊,没准你第一刀下去,砍的就是我的大动脉,敢不敢赌一把。”

  关岁理握着刀柄的手用力到泛白,无数枝条翻卷劈砍,可是却始终没有朝下面砍上一刀。

  他停在那团枝条半空,忽地,朝季开看了眼,转身就走。

  季开一直在边上瞧着,见人一动,下意识就要接着追,可他还没动,关岁理的面貌却越来越清晰,关岁理竟然直接朝他落了下来。

  季开伸出去的脚一下子都不知道该不该动。

  尤其,手腕忽地被那只温度略低的手一拉,季开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跟着他进了林子。

  七拐八拐甩开了娄闻,停下来的时候他才蓦地回神,自己刚刚怎么就这么不争气被牵走了?所幸脸色一直臭不拉几,关岁理没发现他的异样。

  “上次那个样本,你拿去哪儿了?”

  关岁理一问,季开第一时间都没有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关岁理压着性子又问了一遍:“钢铁之上那关,抢市长身体的时候,夸克忽然救了我们,我觉得不对劲,从他身上抽过一个样本。”

  “你要那个干什么?”季开手腕被握着的地方泛起强烈的不适,可是他又不想甩开。

  “现在池隼太固执,不从他下手,我没法把团子救出来。”

  季开不说话了,关岁理瞧他的神色,以为他不愿意,一直以来,季开不知道为什么,把那东西藏得很紧:“不把团子救出来,后果会很严重。”

  “团子是替代的容器。”

  季开骤然出了一身冷汗,很多想不通的事情一下子就清楚了,他一直在想,池隼替代的容器究竟藏在哪里,现在一想,如果是团子,确实最合适不过了。

  可池隼带着团子,不是因为是自己的……

  “我需要那个东西,他或许可以让池隼清醒过来。”

  季开眉头一皱,他想说什么,可是咬了下牙,把话咬断在了喉咙里:“那个没有用。”

  “你怎么知道?”关岁理几乎脱口而出,可是瞧着季开烦躁的脸色就知道他没说谎,他之前就猜季开跟那东西有联系,才会从他身上拿走,现在更确认了他的猜想。

  知道这东西没用,他瞬间就失去了兴致,“那就算了。”

  关岁理转身就走。

  季开手腕忽地又一空,脑子火又一次烧起来,关岁理还一声不吭就要走,他伸手就扯住了关岁理:“东西拿不上就走,你倒轻巧,问过我了吗?”

  关岁理被拽住还没反应过来,可他脾气也不算好,季开语气冲得要死,他火也被激起来了:“你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季开都气笑了,“你是不是忘了,还欠我个解释。”

  关岁理就像看傻子一样上下扫了他一眼:“我以为你至少知道,我不可能帮法涅斯。”

  季开拽得更紧,生怕关岁理又跑了:“那你解释,把事情说清楚,不然今天没完。”

  关岁理甩不开他,他额头上的青筋都在跳,可最后还是压了下来:“我有事要忙,你别碍事,跟着我,我告诉你。”

  季开还有些狐疑,但关岁理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知道再逼他,没准两人又得打起来。

  他不情不愿松了手:“奉劝一句,就算你再能跑,也不可能甩掉我。”

  关岁理抬脚就走,一个字都懒得回他,季开臭着一张脸跟在了后面。

  他一路在草场巡睃着,大片的草浪从身边划过,季开就真的像他说的,一步也甩不脱。

  关岁理有些头疼,这些事他没跟谁提过,可是季开跟在,不说大概真的不会罢休,他叹了口气。

  “不管你信不信,有些事我不记得了,尤其是实验那段时间。”

  季开倒没有怀疑,他虽然不知道关岁理经历了什么,但从听到的那些零碎消息看,也能拼凑出个不太美妙的故事。

  况且,关岁理进了这里,法涅斯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我是听娄闻说的时候想起来的,池隼是我以前的实验者,在实验研究的中期。”

  “理由和娄闻说的基本一样,他们当时也是丢了孩子,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然后……后来也发生了灾难,贺齐差点死了。”

  他望着前方,专注地寻找着什么,刻意回避着所有可能出现的目光:“我没想到法涅斯会把他们也带进来,还消除了实验的影响。”

  “等他们把这里培养起来了,再……恢复我以前的实验。说实验者是我也没有错,那本来就是我亲手操作的结果,他只是把这些都重演了一次。”

  “团子出现在这里不是巧合,我不可能让他继续错下去。”

  季开听到一半,火气就偃旗息鼓了,心里酸酸麻麻得不舒服,他都怀疑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是不是脑子抽了。

  他的神色有些复杂,可他生气不止这一件,既然问了句就要问到底,他不想留下根刺。季开压下心里莫名其妙的情绪,撑着口气继续开口,可开口前,脑子里蓦地就通了,他生出了一个堪称可怕的猜想,一下子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他罕见地支支吾吾,关岁理都看不下去:“有什么就说,不会瞒你。”

  如果真的是那样,他真的该说吗?但是瞧着关岁理的神色,他知道这个人不需要那种不必要的隐瞒。开口前,他在心里道了声歉。

  “就池隼这一件事,我不至于怀疑你,你要是不跑,我犯不着气成这样。”

  关岁理实在没想到,季开什么时候成了这么个婆婆妈妈的人:“说重点。”

  季开也觉得自己那话实在有点丢脸,偏了偏脸:“之前我看过一份文件,计划在十序列中大规模应用心理颜色干涉法,操作人,也是你。”

  他认真看着关岁理:“这东西不会作假,可池隼这事能成立,也有一个可能,就是其余的实验者,也经历了这样的事。”

  关岁理一瞬间停了下来,脸上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光是池隼的事情,他就已经后悔自责,无法想象,如果他之前为之用心努力过的实验者,遭遇悲惨不算,还都来到了十序列中,用自己的痛苦和绝望,为法涅斯构建起了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鬼地方。

  连想都不愿意想,在某种程度上,他才是十序列建立的罪魁祸首。

  怪不得法涅斯那么忌惮他。

  从第一次见到他,就恨不得把他彻底杀死。

  关于池隼的记忆回笼之后,各种各样的实验记录纷至沓来,几乎瞬间塞满了他的脑海。

  他经历过的那些,每一刻,每一张脸,都在提醒他,那是他的罪孽。

  季开一直盯着他,就瞧见关岁理忽地就停下了步子,愣愣地站在了那里,本就冷白的脸色瞬间苍白,那从来挺直的脊背,竟然微微佝偻了些许。

  关岁理垂了些头,长长了不少的头发已经遮住了他的眼睛,也遮住了他全部的情绪。

  关岁理仿佛陷进了一个人的自我怀疑中,鼻翼上全是汗。

  季开再也看不下去,鬼使神差就拍了关岁理一下。

  关岁理从发缝里抬头瞥了他一眼,季开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但他想说的时候,从来不会冷场:“你要找一个没人的地方,我大概猜出来了,你不敢轻易用你脑袋里那个东西,要用就得清场,我可以帮你。”

  关岁理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季开的提议一出来,他的脑中就迅速思考起了可行性。

  一旦他的头脑动起来,之前主导一切的情绪都被压了下去。

  他之前没打算找季开,并不是不相信他,只是不想麻烦他。

  季开的处境也就是看着风光,真的论起来,他才是最被法涅斯针对的人。

  尤其这一关,季开的任务只有回收祭品,也就在关卡结束的时候那么一段时间有任务,其余的时间大可以自由行动。

  可这才是法涅斯最不信任他的地方,任务清晰直接,也就意味着最少的信息量,法涅斯相当于对他隐瞒了整个关卡的秘密,在这个方面,季开跟他们没有任何区别。

  并且,这样清晰直接的任务,季开的可操作性就会降到最低。

  这样的情况下,季开一旦出错,法涅斯就能找到理由处罚他。

  凭季开的能力,他相信,不管之前季开的行为多么匪夷所思,应该都是在法涅斯的允许范围内的。

  但这一关,即使是季开,也真的很难随便做点什么。

  关岁理仔细看向了季开,辨别着他脸上没一点细微的情绪:“你认真的?”

  季开冲他笑了笑:“我什么时候说过大话。”随即,他凑近了些,“不过,你知道我会冒多大风险。”

  关岁理当即打断了他:“我自己可以……”

  季开急着拉住了他:“哎,没说不帮你,别急着拒绝,只是需要一点小小的报酬。”

  关岁理已经在脑海中预想了无数种季开可能提出的条件,如果不算太过分,他确实可以答应。

  “你们科研室的白大褂不错,挡了我不少招,送我一件吧。”

  关岁理怀疑自己听错了:“只是白大褂?”

  季开另一手就扯了扯关岁理的袖子:“质量不错,舍不得?”

  关岁理当然不会舍不得,他也不会以为季开真的想要这件白大褂,他觉得季开大概只是想帮忙,又嘴硬不肯放下架子,才随便找了个借口。

  他瞧季开扯着那件,干脆就顺势脱了给他,当然,依旧不忘确认一句:“你确定这样就可以?”

  季开手里攥着他的白大褂,笑容半遮在衣服后面,他说:“当然……”

  怎么可能?

  当然不够,只是更多的,说出来恐怕他们就没可能了。

  关岁理手上出现一套新的白大褂,一抖,往身上一套,看向了前方:“那块地搭个屏蔽网正合适,就是那些人比较麻烦。”

  季开一抬手,那件白大褂就不知道去了哪里:“放心,报酬可不能白收。”

  他抬脚就走,只是走了几步,还是不放心地退了回来。

  “刚刚那事,其实你不用太担心,你这种情况,就算我做首席执行官的时候,判你也不会太重的。联盟监狱不多,等着进去的可多着呢。”

  关岁理听了都没忍住笑了,也不知道上一关是谁恶狠狠地威胁他,说自己变成这样都是他的错,才说的话这么快就忘了?

  季开一瞧他的笑,显然也想起了这茬。

  季开恼火着:“我那是为了让你听点话,我跟你好好说你从来不听我的,我不凶点能怎么办?万一你跟以前一样,不要命地直闯过去,医疗室就保不住了。”

  季开丢下这句,匆匆就跑了,但关岁理眼睛一瞥,瞥到了季开露出来的半个耳朵尖,几乎已经红透了。

  他忽地喉管里涌出一股不受控制的气,嘴唇不自觉扬起,他直接笑出了声。

  这种陌生的情绪,关岁理却不想再克制。

  方才还忧心的事情,好像都不重要了。

  他深呼吸了口气,分明需要争分夺秒,他却悠闲地在原地坐了下来,等着季开回来。

  他头一次觉得,等待好像也不是那么浪费时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