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奔跑, 肺里的气已经严重不足,每一口呼吸都像是要榨干他们的喉管,可他们一步也不敢停下来。
他们生怕他们一旦停下来,或者稍微慢一点, 就会被身后无穷无尽的怪物追上, 然后把他们也变成恐怖的怪物。
有人付出了一身血肉的代价, 才把他们送出来, 他们不能再被抓住。
他们跑到汗水糊住了眼睛,眼前的风景都变得模糊,然后又清亮了。
他们再次意识到的时候,周围的机器已经不知什么时候重新响了起来,轰隆隆的声音中, 酸气也似乎弱了些,他们才终于敢慢慢停了下来。
天亮了?
耳边是别人和自己的喘息, 可抬头, 那喘息顿时停了。
那些原本粘附在管道上, 对他们无动于衷的人, 现在全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远近上下, 那眼神覆盖了每一个角落。
他们知道了,他们只是侥幸躲过了一个夜晚, 一旦天色再次昏暗, 昨天的一切将会重演。
“见鬼, ”里德尔扔了手心里报废的尖刀, “这鬼地方到底有完没完?”
“我们要想活下去, 就得在晚上之前找到出路。”因思特虽然冷静, 可眉眼间的忧愁浓得化不开。
里德尔暴躁地提高了嗓音:“我也知道要找, 可那东西到底在哪儿啊?”他一腔的无能无处发泄,扭头又找了关岁理,“你知道吗!”
然后他就没声了,因为关岁理的胳膊上,一截子还在挣扎的肢体异常熟悉,赫然是昨晚被他砍下来的那一截。
关岁理后知后觉地伸手去抓,那本来已经死去的肢体一到他手里,忽然像是拥有意识一样,仇恨地冲他摇摆,截面的脓液甩了一地。
里德尔顿时嫌弃地退了几步:“快扔掉啊!”
可他连连后退着,身上也似乎有什么动了,他脸色青黑地顺着瘙痒的感觉抓向胸口,也同样抓出一只活蹦乱跳的肢体。
他尖叫地一拉,拉得剧痛无比,他难以置信,这东西就像是跟他长在了一起,撕扯他就像撕扯自己的器官一样痛苦。
其余人当然也不例外,他们每个人,都在不知道的时候,被这玩意黏在了身上,像是那巨大的机械粘连着它的零件。
心里一阵恶寒。
关岁理最开始拽了下没拽动,咬着牙,沉下力气将那截肢体撕扯下来,皮肉撕裂的声音让人牙酸,肢体离开他的血肉,迅速萎靡死去。
关岁理把那东西扔了,鲜血流下一地,他若无其事撕了截布条包扎。
其余人看得牙酸,可东西在身上更是发凉。
彼此帮着,一个个把东西拔了下来。
拔完之后,他们每个人都像是脱了一层皮。
难以置信之后到底要怎么过下去。
他们瞧着那肢体就恶心,不想再碰再看一眼,关岁理却忽然,走过去把这东西捡了回来,然后,不再动了。
娄闻似乎扫到了什么,也捡了一截子,专注地研究了起来。
本来抱着胸口呕吐的里德尔犹豫半响,又不想去捡地上的那些肢体,也只好忍住嫌恶,凑了上来。
不行,这东西实在太恶心了,他差点又吐了。
因思特瞧不上这没用的男人,推开他凑了上去,然后,压着舌头憋着气,从那一堆粘液的下面分辨出了一行蓝色的编号。
这是他们之前从来没见过的东西。
这玩意儿印得这么小,谁能从那种怪物身上注意到啊。
这东西这么隐蔽,怕是只有他们从那可怕的噩梦里死里逃生,才能被粘附上,有机会看到这编号。
她顿时意识到了这编号里可能藏着他们需要的信息。
她在脑海中搜索了无数个可能,最后犹豫地说了一个猜测:“难道是定位标?”
可出口就后悔了:“可没有密码本,定位标也没用,这不符合法涅斯的规定。”
但又下一刻,他们四个人同时对视,他们的脑海里同时出现一个东西。
被他们扔掉的那本笔记本。
谁知道那玩意那么重要!!!那不是季开的恶作剧吗?
他们立刻回望向了他们跑来的方向,可那远处一成不变的景色根本找不到任何标志物,他们匆忙中也根本不记得自己的方向。
眼底的光又熄灭了。
“我记得上面的标段,”关岁理忽然说,“对一下你们手里的流水就行。”
大家才忽然惊喜地想起,跟关岁理的心理颜色干涉法同样闻名的,是他远超常人的记忆力。
等等,对哦,本子上是他们的流水?那看他们的后台就可以了。
他们此刻竟然罕见地感谢起了这么干的季开。
立刻不再顾忌地调出了自己的流水清单,摆在了关岁理的面前。
可他们忘了,他们如今少了两个人,于是那清单被挑选之后,关岁理的面前依旧有着两个空缺。
可里德尔犹豫了一下,手中就调出了另外两份不同的流水,他脸上摆着无所谓的态度,可视线却不敢再跟谁对上。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这种专属的后台他为什么会有,可现在那已经不重要了。
在关岁理飞速地划过那清单,仿佛真的流水一般的数字刷拉拉划过,又被关岁理截取出需要的部分,最后一个完整的笔记本出现了他的手中。
至于他们要寻找的密码……闯关者们没有动,然后就看见关岁理按照60开头找了起来。
60、46、33、77、91、23。
这根本就是他们之前的税率。
他们心底追悔莫及。
原来早在还在工厂里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拥有了全部的提示。
如果他们能早一点发现,或许……很多事都不会发生。
丘娜也不用死。
可为时已晚,他们短暂地消沉后,顺着得出的密码开始在游走,他们再不顾忌,四处跃上管道,扒开那些肢体就寻找着正确的定位。
那些退化的牙齿赫赫冲他们撕咬,可他们被管道束缚,闯关者们随意一躲,那牙就扑了空,他们在这些人气急败坏的嘶吼中一个个扫过不同的定位,然后彼此呼应着提示正确的方向。
他们逐渐朝着一个位置移动。
直到——
“哎,JMSHGj986740,在这儿。”
顿时,所有人都停下手上的动作,朝着说话的方向靠近。
那是一个幽深的风口,淡绿色的气体从一个人的身侧穿过,但这个人并不引起他们的注意,更醒目的,是他身后,那气体转为纯净透明的位置,一个个西装革履倚在那里的人。
他们浑身有着跟这死气沉沉的世界截然不同的干练,视线扫描在他们的身上,仿佛在看一个已经报废的零件。
最重要的是,他们跟管道之间干干净净,即使是现在,他们也完全没有受到任何束缚。
他们随时会举起手边的枪,朝着他们的脑袋轰过来。
闯关者们无意识吞了吞口水。
好不容易找到了地方,他们怎么可能放弃!
可这些人看起来就很不好惹,他们真的能闯过去吗?
就在这时,他们都准备拼命了,关岁理忽然把手里的巨型垃圾袋打开,露出了里面的季开。
闯关者们登时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还不想死!干什么要激怒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