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龙杳放下了手里的餐刀,是熟悉的气息,耳边响起那个令他着迷的声音:“别动。打劫。”
他双手一摊,表示自己身无分文。
“不劫财,劫色。”
沈龙杳笑得眼睛弯起来,对方松了手,把他抱在怀里:“这么晚了还不睡觉,是在想我?”
“嗯。”他轻声回答:“睡不着。”
自从和神行佑在一起之后,不管晚上有没有活动,两个人总是在一起睡觉,他觉得很安心,也很习惯神行佑在身边,已经很少一个人睡觉了。
“我也是。”神行佑说:“我得抱着你才能睡着。”
“怎么来得这么晚。”
“被米迦勒缠了一会儿,他和我说他知道了你的秘密,莫名其妙。”
沈龙杳一惊:“什么秘密?”他可不记得还有什么事瞒着家主啊。
“说你是魔女,会魅惑术,还问我感觉怎么样。”神行佑想了想米迦勒问这些的时候,脸上戏谑的表情。
“什么感觉?”沈龙杳奇怪怎么会这么问:“你怎么回答?”
“我说特别好,好得不能再好了。”神行佑轻轻抚摸他的脸,回答。
沈龙杳这才明白米迦勒说的“感觉”是什么意思,撒旦在天堂生活过,是知道米迦勒什么性格的,很正常。
“心跳加速了。”神行佑在黑暗里低声笑了笑。
那笑声真的就像是给他下了降头一样,他觉得晕乎乎的,勉强稳定思绪:“你是怎么进来的?莉莉斯不是在外面吗?”
“搞定了。她似乎不如之前厉害。”
“这个时候她应该是刚被撒旦救回来。”
神行佑搂着他更紧了:“不要想别人。”
“那就到床上去。”温暖熟悉的怀抱让人困倦,沈龙杳说:“睡觉吧。”
“你现在都敢和我说这种话了,这么相信我的定力?”
“你也困了。”
“哪有?我现在很精神。”神行佑在他的脖子和耳垂上轻轻亲吻:“我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
沈龙杳决定装傻到底:“什么问题?明天再说好不好?我有点困了,过来睡觉。”说完从神行佑怀里挣脱出来,拉着人坐在床上。
“啧。”借着月光神行佑仔细看他:“真的困了?”
“真的。”他想凑上去亲家主一下以示补偿,被拦住了:“真想睡觉还来撩我?睡觉。”
“你别走。”
“不走。”
教廷给撒旦安排的住处奢华又宽敞,一点儿也不敢怠慢大帝国的“东阴”皇子殿下,两个人一起挤在这张双人床的一半上面,都当另一半不存在,宛如一张单人床。
沈龙杳想了想:“有时候真怀念我们在开罗住过的酒店。”
神行佑想说那不能叫酒店,那只能叫集中营,但他发现他也很怀念,那晚的月光照在沈龙杳的脸上,沈龙杳闭着眼恬静的样子,他永远都忘不掉:“我怀疑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对你有想法的。”
“有点早吧?在那之前我们之间相处得可不算愉快,而且也没见过几面。”
不愉快指的是他捉弄神行佑的那些事,神行佑说:“哪里不愉快?我就是喜欢你捉弄我。”
他想了想,神行佑十九岁的时候,对他有多防备:“你现在稳重了很多,长大了,现在是你捉弄我了。”
神行佑愣了一下:“什么时候?”他们对于“捉弄”的定义,似乎不大一样。
对于神行佑来说是情趣的事,沈龙杳会觉得不好意思,下意识把那些情话归结到故意“捉弄”里去。
“嗯……”沈龙杳躺靠在他怀里,困意就一下子汹涌上来,一边想,一边说:“很多,不好说……的事。比如……你刚才……说的……问题……”
神行佑懂了,正要和沈龙杳好好说说那叫情趣,不叫捉弄,两个人之间的事,怎么能叫捉弄呢?对不对?
低头瞥见沈龙杳呼吸均匀,睡颜安宁,也就不再说话,心满意足地抱着人也闭了眼。
思绪被拉回到开罗的那晚,很多细节到现在都没有忘记,慢慢浮现在眼前。
那个时候没有特别注意到的事情,比如沈龙杳提起以前是在军团长大的,借着说神枪手,其实就是在说自己。
还没闭眼回忆多久,神行佑忽然睁开了眼睛。
有声音。一种像是薄如蝉翼的翅膀挥动的声音,在他耳朵里慢慢放大。
他低头,拥有撒旦真身的沈龙杳苏醒之后五感超越普通人,但现在不知道是睡得太深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似乎并没有发觉。
那个声音越来越近,他轻轻拍了拍沈龙杳:“zero,醒醒。”
沈龙杳“嗯?”了一声,还没有完全清醒,随即也听到了,睁开双眼:“……什么声音?”
两个人从床上坐起来,声音越来越大,还来不及他们下床的功夫,“轰”的一声,阳台的窗户被一阵劲风猛烈地吹开,从一双靴子起,一个人出现在了窗外。
金发碧眼,洁白双翼,修长的身躯,冷漠的神情,还有,和神行佑如出一辙的容貌。
居然是回忆里那个真正的路西法!
身后的羽翅挥动,比本人的高度还要长一些。房间里的两个人头一次亲身面对路西法,一时间寂静无比,只有神行佑还有空,伸手替沈龙杳拢了拢敞开的衬衣领口。
“路西法?”沈龙杳看着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他是路西法?”
可是怎么会?结界里怎么会出现同一个人?打破守恒规则是会让结界崩溃的啊。
路西法神陨后残存的最后一丝神力,被他自己封存在他送给撒旦的戒指里面,那枚戒指跟着撒旦在神泉里度过了无数个日升月沉,里面的神力最终消散转世成人,所以神行佑和路西法完全可以说是同一个人。
“你能下来说话吗?”神行佑仰着头有些不舒服。
路西法神色冷漠,收起翅膀,落在阳台上,弯腰从窗户下探身进来。
……
现在这个场景有些诡异。
沈龙杳看着面前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甚至现在连神情也都差不多的人,有些头疼。
这两个人自从坐下来就谁都没有说话了,他咳嗽了两声想提醒他俩谁先出个声,惹家主皱眉,起身把窗户关了。
“把衣服穿上。”顺便递给他外套。
大概是注意到路西法在看,神行佑终于主动说话了:“路西法?”
对方缓缓点头。
路西法看上去苍白失意,沉默寡言,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开口时嗓音低沉,声音也和家主一样:“我来找撒旦。”
沈龙杳说:“我不是。”
这一声回答得太快了,快到突兀。
他一惯认真对待和神行佑的感情,所有敏感的问题他都紧张神行佑的想法,尤其是在前不久月荣树的事才过去,他悬着的心也才刚刚放下。
他不希望让神行佑有一丁点儿的不愉快。
反倒是神行佑愣了,刚才什么都还没来得及想,沈龙杳有些紧张的眼神,让他心里微微刺痛了一下。
医院里那次一开始的拒绝,果然还是让沈龙杳留下不好的阴影了,沈龙杳在他面前,根本不应该也不需要这样小心谨慎的。
他刚要直接问路西法找沈龙杳什么事,他还没到那种连话都不允许路西法说完的地步,路西法先说话了。
“你不是他。”路西法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展开,指尖带起了一阵白雾,雾气聚拢凝结成了一枚戒指,是他曾经送给撒旦的戒指。
路西法把戒指轻轻一挥,戒指从空中缓缓来到神行佑面前:“这是保存我最后神力的戒指。”
他们两个都认识,在回忆里见过。
“它不是随着神力消散被烧成灰烬了?”
天使的翅膀、心脏乃至真身陨落,都不代表这个天使真正地被毁灭,天使一族真正的死亡在于灵魂能否回归故土,为此耶和华为每一个出生在天堂的天使,都施加了最后的保险。
以一个权杖圣物保存住一丝神力,参杂最高神使的神力,只要这股神力还在,这个天使就可以随时回到故土,获得新生。
圣战之后天堂陨落,地下城烧毁,天使和恶魔都受到重创,留下了没有神力的天使作为人类,而恶魔后裔也就是异族的前身。
路西法是用禁忌目录的秘术封存撒旦真身在神泉里的,把留有自己最后神力的戒指也一起封存,以灵魂永远不能回归故土的代价,换了撒旦复活的渺茫机会。
谁都不敢保证有没有成功的一天,答应路西法照看神泉、不断更换着身体的大魔霖也一样。
这个机会却被他们等到了,不过就在撒旦作为沈龙杳苏醒、被沈继饶找到的那一天,路西法的神力也随之溃散,权杖圣物的戒指燃烧成了灰烬,那一缕灵魂几经辗转转世成人。
但路西法现在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了这里,出现在了这个幻境遗落地的剧本之外,说明路西法并不是NPC。
一个本来不应该还活着的天使,拿着已经烧毁的权杖圣物,说来幻境里寻找撒旦,要找的还是撒旦的灵魂。
路西法说:“是安基拉身上的神力。”
神行佑一怔:“他把神力还给你了?”
沈爷爷给哥哥看过那个记忆球之后不久,哥哥就主动来找过他,把神行家的产业都还给了他,兄弟俩也算是达成了某种程度上的和解。
对于安基拉的背叛行为,路西法并没有什么表示,还在投身神泉之前还把一半翅膀的神力留给了安基拉。
神行佑对这样的选择没什么意见,但他自己和神行千岛是绝不可能恢复到兄友弟恭模式的,也就当是遵从母亲的遗愿,才没有闹成你死我活的局面。
想不到,神行千岛把路西法的神力还回去了。
路西法继续说:“权杖圣物被魔王藏在撒旦的记忆里,戒指依靠它的力量再次凝聚。”
沈龙杳问:“你刚才说来找撒旦?”
“拥有血雨魔力的恶魔,七宗罪是他灵魂的载体,只要找齐拥有七宗罪恶魔的灵魂,就可以再次见到他。”路西法说:“和真身已经无关。”
他想要再次见到的,是那个真正的撒旦,只是灵魂的载体。
神行佑懂了:“你来这里,说明这里有七宗罪的恶魔?”
路西法点头:“你们现在存在的空间,是魔王用强大的魔力凝聚起来的结界,这个结界其实早就存在,只不过魔王一直让这个空间里的生命体沉睡。”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保住剩余恶魔的生命,除了魔王和安基拉,其余活着的恶魔都在这个结界里休养灵魂,直到魔王找到方法放他们出去。”
“放出去?那不就是现实世界?”沈龙杳一惊。
恶魔本来就是异族的源头,如果七宗罪恶魔和七十二柱恶魔领主全部被放出来的话,那现实世界要怎么自处?
“你们还有机会。”路西法说:“撒旦可以彻底终结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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