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训班的学员们齐齐走到最前面,自然也吸引了旁人的注意。
好些人——尤其是年轻的小辈,不由议论起来。
“那几个是什么人？看修为有好几个居然入门都没有。”
“他们怎么能坐到那么靠前啊。几个家族的长老都在后面呢……”
“他们拿的请帖不一样。”
有认识其中人的，不由又是羡艳又是酸溜溜地道：“我表弟在那一群人里。那这应该是那位徐老祖那个培训班的学员。”
说到那个培训班，一群人都沉默了。
有人脸露羡慕，有人表情懊悔，还有的生出尴尬和埋怨来。
能来这儿的，除了徐云笈亲自发邀请的亲友,都是跟超管司打了招呼的各大势力的重要人物和核心子弟。
这些人,当初也是徐云笈开培训班时候主要发邀请的对象。
然而当时,不光家中长老怒斥徐云笈有辱斯文,这些精英子弟自己也不屑一顾：
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门小派的人，突然说邀请全修真界愿意跟他学修炼的人去上什么培训班？
这不是哗众取宠吗？？？
修真这样的事情，能是这种看起来跟电视上狂轰滥炸的什么名校二十年经验秃顶金牌教师声嘶力竭给培训班拉学生的劣质广告一个感觉的吗？
所以当时各大势力反对徐云笈,这些精英子弟大多是心里赞同的。
愿意报名的,不是小门小派没传承的,就是大势力精英弟子正眼都不瞧一下的家族废物。
当时看着那些修炼多年连个火球都搓不出来的废物点心孤注一掷去上什么培训班，这些精英弟子心里没少笑话。
结果半年功夫，天翻地覆。
看着那些曾经只能用羡慕眼光望着自己的师兄弟堂姐妹等等就那么被带到自己的师父长辈也不能坐过去的位置坐下，这些年轻一代的精英，嘴上不说，心里别提是什么滋味了。
只是他们还有名门子弟的那股劲儿，哪怕酸得要死也不想形于声色。只是这打击真的够大的，有人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也不知徐真人还收不收学员……”
听见他声音的和他眼神一碰，都在对方眼睛里看到苦涩和渴盼。
这群人说得无趣,各自怀着叹息的复杂思绪散开。
有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将这番探讨在心里翻过一遍又一遍，再悄悄瞥着坐在最前面几桌上自己的堂妹，妒意都快从原本好看的眼睛里溢出来了。
“哥。”
她压低嗓音碰了碰兄长的手臂：“你看杨婉玉，她现在可是得意了。”
杨远平皱眉看了一眼坐得远远的堂妹，对方正与身边一个同学说着什么，脸上是以前在家族里从未有过的明快笑容。
他心里酸了一下，不甘又无可奈何，反而觉得妹妹说这些除了让人心烦毫无意义，不耐皱眉：
“你管她干吗？她自己修为还不是那么回事。这两个月才终于入门的水平，抱大腿鸡犬升天了而已。”
“我还是觉得不服气。她那样的资质都能入徐真人的眼。如果我们也能够搭上……”
“行了，闭嘴吧。”杨远平再次不耐地低喝。
杨家是个小家族，勉强跟超管司要到了三个名额，父亲带着他们兄妹二人来的。这几日父母没少在他耳边唠叨徐云笈，什么天妒之才、不世之材之类的，又是说他炼丹的本事又是说他惊人的实力，末了还往往要叹口气：
“说来也才和你一个年纪啊……”
人都有逆反心。杨远平被念叨得多了，一开始是惊愕于居然有人能够年仅二十二便升入化羽，后来渐渐就生出了反感。
若是徐云笈是什么一把年纪的大能，他也只有敬佩的份儿，觉得是个了不得的长辈。可偏偏年纪相仿，听得久了，还被比较，就生出了妒恨，只觉得对方不过是靠着天生的天赋，再加上运气好进了传承完整的隐世宗门罢了。
再接到请柬，得知世间竟还有神兽现世、这神兽居然对徐云笈青睐有加还要以他为眷属，杨远平的妒意和揣测可谓达到了顶点。
此时就连妹妹也喋喋不休说什么徐真人，还想与对方结交甚至巴结，杨远平一下子就控制不住，将自己这些天自己揣测的话烦躁地说了出口：
“什么徐真人？你没看懂今天是怎么回事？徐云笈成为沈燮的眷属……那个沈燮你知道是谁？是当世唯一的神兽！是诞生于洪荒、存活至今的应龙！祂是货真价实天生的神，更在仙阶以上。你还真以为徐云笈的修为是靠他自己修炼上去的？呸。”
杨远平轻蔑地哼了一声，不无恶意地猜测：
“今天这架势，摆明了徐云笈和那位应龙是‘那个’关系。神兽的眷属，就凭应龙的修为，和他双修都能把他催灌到化羽了。一个卖屁股的罢了。父亲解释什么是眷属的时候你听到了吧？一个人只能效忠于一个神兽，但是神兽却可以有多位眷属。徐云笈也就是应龙禁脔中的一个而已。也就是超管司那群玩意儿捧着他想靠他对付几大宗门和家族。”
要么说有时候信息知道一鳞半爪比一无所知更可怕呢。
这个世界修真界传承佚散，有关眷属的资料也都是大家族大门派记载得比较全，超管司也是从明真门要来资料才了解清楚。
但如杨家这样的小家族，只大概知道眷属是人类的效忠，却不知道几乎没有神兽会和人类签订眷属契约。就像他们也并不清楚徐云笈和超管司合作的全过程以及沈燮现世的时间。
在零零散散的信息下，杨远平又本能地不相信有人年纪轻轻靠自己就能修为到如此地步，再一脑补，就给编出了一个听着似模似样的故事。
——至少他妹妹杨婉娜是信了，目瞪口呆地悄悄看一眼远处举着杯子含笑和明真门的人说话的青年，只觉得一开始对他的美好滤镜碎了个干净，忍不住略带厌恶道：
“真恶心。”
“可不是。”杨远平将自己的猜测悉数倾倒而出之后，就觉得心里的郁气消散了不少，那点又酸又妒的感觉也慢慢消停。
他看了一眼妹妹脸上难以置信和反感混杂的表情，心情好了不少，刚好看到附近有一位熟悉的长辈，便立刻端上笑脸过去打招呼了。
却不知杨婉娜一个人怔怔站在那儿，眼里明灭不定：
本来是想试试看能不能和徐云笈套近乎的，可是没想到这人也只是个靠龌龊事上位的小白脸。扫兴。
不过……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兄长那句“神兽却可以有多位眷属”和“和他双修都能催灌到化羽了”在脑海里反反复复交错循环，她想着想着，眼底慢慢亮起了一抹光，继而越来越大，甚至渐渐连呼吸都急促了。
.
徐云笈可不知道宾客中有人心思浮动。
这会儿他好容易等到礼仪小姐过来提醒仪式时间快到了，终于松了口气拉着沈燮礼貌地跟围着他的一群人道歉表示失陪，然后表面冷静实则急迫地拉着沈燮从包围圈离开了。
“累死我了，跟这些人说话比炼丹还累。”
徐云笈抹了一把脑门，悄声抱怨。
沈燮倒是还好。他一直也没怎么说话，其他人知道他身份，也不敢有意见。
这会儿看徐云笈一脸劫后余生，递过去一张餐巾纸：“你不想搭理可以不搭理。只是一群看到你价值来献殷勤的而已。。”
“唉，我知道，但是一个个年龄比我大那么多。”徐云笈耸了下肩，“尊老爱幼，传统美德。我又不好意思在他们面前不礼貌。而且他们还是专门跑来庆贺我们的。”
这个“我们”叫沈燮的嘴角扬了一下，也没在说这个话题。
仪式很快开始，司仪上台说起了准备好的开场白。超管司托了明真门请的人，水平很不错，妙语连珠，逗得台下不时有笑声。
徐云笈在一边也跟着笑。
很快，司仪炒热了气氛，就进入了环节。
徐云笈是知道眷属仪式的流程的，主要就是由人类一方表达自己的忠诚，然后神兽一方给予眷属烙印嘛，然而司仪说完开场白，表示说徐先生和沈先生都是为修真界做出了巨大贡献的优秀人才，然后说请了解他们的人上台说两句。
接着就请上了于祥英。
于祥英开始花式夸徐云笈和沈燮，然后表示这样优秀的两个人——呃，同志走到一起相互扶持是多么难得又值得庆贺的事情。
徐云笈之前是看过仪式流程的，但是也只是流程，于祥英的发言稿他没看过。这会儿听着听着，听到“走到一起”的时候，忽然整个人一激灵，一下子明白了最近一直以来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在哪了！
“沈前辈，这个仪式——”
“嗯？”
可能是音响的声音太大了吧？本来离得就很近的沈燮又往他这里倾过身体，略低了头听他说什么。
徐云笈在意识到问题在哪之后急迫地转头开口，结果一扭头，沈燮英俊而有些凌厉的面孔近在咫尺。
他自己的鼻子差点就碰上了对方的下巴。而对方温热的鼻息就拂在他脸上。
徐云笈：“……”
他看着眼前流畅而优美的下颌线条，原本要说的话忽然就卡在了嗓子眼。
“怎么了？”
看他不说话，沈燮又把头往下低了一点，一双黑沉的眼眸盯着他。
徐云笈心里忽然生出慌乱来，他有些仓促地往一边挪了挪，语气都略微发飘：“这个仪式……这个仪式搞得像婚礼一样……”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徐云笈心里都开始暗暗打鼓说大佬是不是生气了，要是突然拂袖而去这可怎么收场啊。
他忍不住悄悄去看沈燮的神色，却见男人表情罕见的有些发蒙。那张极其英俊、五官深凿但是因为过强的气势反而让人往往忽略相貌本身的面孔上带着难得一见的茫然混乱。
这表情当真难得，即使徐云笈自己也一头雾水，都忍不住分神新奇了一秒——当然下一秒就被拉回到这个流程透着诡异的仪式当中。
“前辈？”徐云笈吞了口口水，用气声轻轻地问。
但想得到个什么答案，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没谱，一团乱。走人肯定不行，当场指出也会搞得自己和沈前辈像个笑话。可是如果就这么走完流程……
他是无所谓啦，毕竟两个男性嘛，估计大家也不会真的误会，估计也就是觉得有些搞笑、把眷属仪式套用婚礼模板了。
但是说不定大佬会介意？
青年心理略有忐忑，用余光一遍一遍偷觑沈燮的表情，结果直接撞上了沈燮也看过来的目光。
四目相对，徐云笈以他六阶真人的目力发誓，即使在略有昏暗的缭绕灯影里，他也看清了，沈燮的耳根似乎红了。
“……你要是这个意思，倒是先跟我说一声。”
徐云笈一怔，慌乱道：“不是，前辈，我没有——”
“你昨天还跟我说，先看一遍流程。你看过。”
徐云笈：“……”是我是看了，感觉很正常啊，写的司仪开场、超管司领导发言——我以为这是体现官方对我们的看重，就像什么官民合作项目开幕邀请政府领导剪彩一样啊。然后写着徐云笈宣誓、沈燮应誓，双方许下承诺，这里确确实实就是眷属仪式的流程啊。
……不过意识到这和婚礼如出一辙之后再反过来想，怎么想怎么不对。
徐云笈一时无言以对。
他看着沈燮仿佛清冷的面庞，有点崩溃。大佬不会以为他是故意套路他的吧？他真的之前完全没想到这儿。毕竟不光超管司，国安部的都来了。
两个男人的仪式，这个国家还是比较保守的，真是同性婚礼这些人也不能来站台啊。所以徐云笈是真的没多想。
不过这些之后都能解释，现在问题是……大佬现在生气了没？如果愤怒离场，自己可是尴尬得要死。
徐云笈心里七上八下的，忽然听到略带别扭的声音：
“你说了……我倒也不会拒绝。”
作者有话要说：徐云笈：喵喵喵？不是，你不打算拒绝什么？
--
嘿嘿嘿，这两个明明是顺理成章越走越近啊，怎么硬是被我搞出一种奇奇怪怪先婚后爱的感jio~
最后鸣谢亲爱的Sonic小天使~谢谢你的手榴弹呀，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