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异能>弥蓝渡>第28章 不对头

  到了地方,是个破庙,小乞丐跟奚容安指着角落里的草垛说可以在那里休息,然后翻出一把生锈的柴刀就要出门。

  容安打量小乞丐两眼,冷声问他去哪里,小乞丐咽了咽口水,说采药。

  半晌无言,小乞丐有点心虚不敢直视,容安冷笑,威胁道:“敢耍花样,我就弄死你!”

  小乞丐还没张嘴,忽然一把刀架在脖子上,容安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了他身后,他神色僵硬,磕巴了几句,色厉内荏问容安干嘛,容安哼笑:“叫你看看我的宝贝。”

  “什么……啊!!!”冰凉的东西顺着裤管往上攀爬,意识到那是活物小乞丐吓得尖叫,差点跳起来,下一瞬刀尖离他更近,阴毒道:“嘘,小声一点,吓到我的小宝贝,它生气了可不像现在这么听话……”

  小乞丐听到了嘶嘶的吐芯子声,冰凉的鳞片触感叫人后背发毛。他哆嗦着嘴硬:“你爱信不信!你不信我,我还不愿意收留你们这两个来历不明的人呢!”

  “怎么,钱不要了?”匕首贴的更近,奚容安冷笑着凑近小乞丐耳侧,仗着奚容宣晕过去了看不见他此时的刻毒模样,肆意妄为威胁小乞丐:“钱不要也行,可这人你得救,他要是死了,你也活不了。”

  “你!”小乞丐被他的强盗逻辑气的要死,还没骂出口,腿上的毒蛇缠上了大腿,恍惚间尖牙蓄势待发,他顿时识相闭嘴,容宣收起刀,漫不经心擦了擦刀刃,吹了吹上头的灰尘:“去吧。”

  “……”

  毒蛇绕了两圈,咻地钻进容安衣服里不见了,小乞丐两腿发软,连滚带爬跑出门,才朝着里面骂骂咧咧,说强盗土匪不得好死,也不敢太大声,不过还是被耳尖的奚容安听到了。

  “再骂一句,舌头给你割掉。”容安慢悠悠阔步走出来,眯着眼盯着往后退缩的小叫花子,刀还没收起来,拿在手里把玩,阴恻恻道:“馒头好吃吗?我怕你吃着没味道,特意给你加了点东西,解药只有我有,我活不活得过今晚不好说,反正就算是死,我也会先带上你,就是可惜了,你那命恐怕没有我的值钱。”

  小乞丐惜命得很,听到这话,下意识弯着腰抠自己嗓子眼儿,呕了半天胆汁都吐出来了,又疑心容安压根就是随口说出来骗他——那馒头压根没有经过容安的手,小叫花子眼神怀疑望向容安,容安双手环胸,气定神闲道:“一线青,见血起效,你看自己的手腕,是不是有黑线了。”

  小乞丐看向手腕,青绿血管里果然埋着一根黑线。

  愤怒恐惧交织在心头,小叫花子一时热血上头提着柴刀扑过去:“你这个小人!我要杀了你!我好心收留你们,你居然这么害我!”

  容安一脚踹开瘦弱似小鸡仔的小叫花子:“只要你本本分分,等我们安全脱身,我自会给你解药,你要是敢耍花招,你的命不值钱,死了都算是便宜你!”

  小叫花子摔在地上气的两眼发昏,还要说什么,奚容安不耐烦开口:“还要废话?”他拿出匕首,比划了两下,似乎在思考怎么下刀。

  真是狗咬吕洞宾!

  早知道就不要带这两个麻烦回来了!

  “你忘恩负义!”

  “哼,现在才知道?晚了。”容安转动匕首,微眯的眼睛里威胁满满,扯着嘴角嘲讽小叫花子时至今日还不自量力:“你不要以为我没看出来你那点花花肠子,肯给你活命的机会都是我心善,还不快滚!”

  城外的时候,这小乞丐表情明明就不对劲,整个大洲都在追查他们的下落,悬赏的通缉令到处都是,他不信这小叫花子心里头没动什么邪念。

  小叫花子原本心虚,听他这么说还以为自己的身份暴露了,目光闪躲不敢再争辩,嘀嘀咕咕说几句外强中干连自己都觉得没气势的话,然后麻溜爬起来往山上走。

  容安倒是再没计较那点口舌长短,里面还躺着个人事不省的容宣,他没心情跟一个小喽啰计较,啪地拍上门,看他人事不省的好王兄去了。

  小叫花子那点子心眼,最多算小插曲,他们一路逃亡,处处风声鹤唳,真说起来,哪里都要比启阳危险地多。

  容宣越烧越严重,再这样下去能不能熬过今晚都真不好说,小叫花子迟迟不回来,容安越发心焦起来。

  又过了一个时辰,小乞丐还没回来,容安疑心病又犯了,这年成最不值钱的就是命,就算拿捏了小叫花子的命也还是不万全。

  要说起来,自己现在走了也不妨事,反正他们身份悬殊——大公子奚容宣和一个存在感极低的‘恒王庶子’奚容安,就算有人追查过来,抓到奚容宣足矣,根本不会有人在意有没有什么‘恒王庶子’跑了。

  那一年,奚容安做大公子伴读,与大公子同吃同住,一起听学,西巡也跟在大公子身边,一起幸存,一起逃亡。

  他们在符原城等部下接头的时候遇上了追兵,亲兵断后,妇人之仁的容宣非要回头给亲兵留信,差点被追上来的叛军抓住,最后虽然侥幸逃脱,但还是受了重伤。

  从符原脱身一路北上,原本打算去容宣的封地桑州,去了桑州跟旧部接上头,无论是活命还是谋来日都才有资本,可容宣今天不知怎么心血来潮了,居然问一个一面之缘的小叫花子洛安怎么去。

  洛安是大柏旧都,容宣的外祖家,他怎么可能不认识去洛安的路?

  去洛安固然也是个选择,可梁家作为前朝国公,本身也在风口浪尖上,遑论王后嫡亲的兄长数年前就已经战死沙场?老国公随后病逝,如今梁家掌权的,是跟梁王后关系疏远的旁系——奚容宣亲近的几位都没了,他们就算去了,也未必能得到庇护。

  到时候,梁家不帮他们都是小事,要是梁家起了异心拿他们给百里杉上供,那才是一子落错,满盘皆输。

  风险太大,实在是没有必要。

  破庙里生着火,容宣神志不清说起胡话,容安侧耳去听,听见容宣喃喃复述国破那日奚岚纪亲信带来的话。

  柏朝的亡国之君奚岚纪死前托人交付传国玉玺给奚容宣,道:“就算奚家只余一子,也要牢记今日血仇,若不能手刃百里杉光复大柏,就是死,也不要说自己是奚家儿。”

  这会儿容宣正在一遍遍重复‘手刃百里杉’。

  这强加给容宣的遗言叫容安翻了个白眼:不是奚家儿就不是奚家儿,谁稀罕奚家这脏血?

  也就奚容宣,既蠢又好糊弄,拿着奚岚纪老不死的一句话当志向。

  奚岚纪倒是摸准了奚容宣的性子,知道他必定会用尽一切办法达成他的遗诏。

  容宣梦里铁骨铮铮,但这人总有些不合时宜的软弱仁慈,拿来复仇总不趁手。奚容安讽刺一笑,心想那老不死还不如叫自己去复仇。

  不过自己这身份大概拿不出手。

  嫡系香火稀疏,奚岚纪没有别的选择了,奚容宣就长成了一个谦谦君子有什么办法?要怪就怪奚岚纪自己,非要看他们云泥两别,没成想还没看成,他先死了。想到这,奚容安唇角勾起诡异的笑。

  也不怪他,这才是柏朝名正言顺的大公子,不像他,一个名分地位都没有的私生子,没什么风光,也不必有担当。

  奚岚纪死前最后的话,他死了奚容宣就是国君,他要奚容宣拼尽一切复国,对他,只有一句“勉强活着吧”。

  奚岚纪的亲信冒死送来遗诏和传国玉玺的时候,他在在容宣身边,眼看容宣看完遗诏呕出一口鲜血,咬牙切齿说百里杉欺人太甚,终有一日他要杀回王都,取百里杉人头,祭奠王室三百四十一条性命。

  奚容安摸着怀里的珠子嘲讽笑了笑,心里重复了一遍奚岚纪辗转带来的那句‘勉强活着’,没忍住笑出了声。

  所有人,对他二人的期望从来都不同,可……他看着病中那人。

  容宣根本不是能战之人,坚毅有余,易信他人,智勇有缺,狠厉不足。

  尽管容宣此刻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其肉。可他深知容宣之本性:温柔纯良,或可为盛世明君,乱世里,自保都难。更不要说带着兵马杀回王都,夺回王位。

  奚岚纪要选复仇的刀刃,何必强求容宣?他不才是最好的人选吗?

  “兄长,我的好王兄啊。”他嘲讽般轻声叫了一句,嘲讽笑着靠上沾满灰尘的幡布,眯起眼专心注意起外面。

  油灯火花晃了晃,时序回神,见清定闭着眼入神往下说,上首的清逸也入定了一样,要不是时不时喝一口茶,就像是一尊像。

  想到这里又是一个冷战,因为想起庙门口的欢喜佛了。

  幻境里的欢喜佛长着那么一张脸,时序每每想起都要觉得可怕,同时觉得有人在自己耳侧发笑,说:“怎么害羞起来了?”

  那绝对不是他,他不承认!

  清定还在继续讲,时序尽力放空脑子里那些奇怪的画面,随后忽然觉得不大对劲。

  清定说多年前他曾在山下乞讨,那么小叫花子应当是他,可在他的叙述中,似乎奚容安的视角更多。

  不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