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 你真好。”苏玄青汲取着对方身上的温度,又忽然伤心起来,“我们就这样不清不楚地在一起了, 也不知道能在一起多久。”
褚云:“?”
什么在一起,并没有。
他不承认。
“你还是选择要回玄虚宗。”他听出来这孩子话中意思。
“要尽孝。”
歪理,褚云心中反驳。
“谢谢你明知道我总归会跟别人做道侣, 还愿意和我在一起。”苏玄青离开褚云,抱起来扒拉他腿的小豹子,取暖。
他觉得自己不过是找到了一个情绪转移的人,把自己对爹爹的不满意, 和对白夙风的不喜欢,在小白身上发泄和找补。
跟这样的美人发生过一些事儿,不亏。
他不想和白夙风做了道侣后,每天郁郁寡欢。只要他给白夙风戴了绿帽子,那对方也会每天心里有根刺。
只是每次冲动任性后,他都觉得挺对不起小白。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褚云默默跟着苏玄青漫无目的地走, 神色间有些自己都不曾察觉的不情愿。
苏玄青不可以回去。
“玩儿够了吧,先玩儿。”苏玄青也不知道, 他该什么时候回去, 该不该破了身子再回去。
他做得越过分,就会让白夙风越不舒服,他也会大逆不道地把爹气得够呛。
还会伤害了小白。
苏玄青很难下这个决心。
他也不想做坏孩子。
凭什么他的命运之难,要连累小白这无辜之人。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褚云要留住这人。
他追上苏玄青,与之并肩而行。
看着那人失魂落魄的眼神瞬间装出一副他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褚云心里忽然就堵了一下。
“你说去我就要去?”他把头扭过去, 声音里都是骄横。
他在想, 对小白凶一点吧, 把人凶跑了,自己就没有机会嚯嚯人家了。
褚云为了不让他暴露难堪,又主动退后几步。
小孩子分明不开心,却倔强不想被人看出,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这样的伪装,不会只对他一个人。
也许苏玄青,面对玄虚宗上下都是用这样的无忧无虑,蛮横任性,来掩盖他心里持久的压抑。
“那就不去。”褚云顺着他。
反正那个地方,的确可去可不去。
“那我就偏要去,”苏玄青唱起来反调,回头不讲理,“你是我的人,以后只能我来说去哪里做什么,亲亲也是我想了才可以,知道吗?”
从来没有谁敢对褚云如此无礼。
褚云前几日对他这般作态厌恶至极,恨不得一口将这人吞吃入腹,好生给他点教训。
可现在看着小孩子眼里故意做出来的那份高高在上的混蛋,他只想帮他把这层脆弱的外壳扒了。告诉他,难受可以随便哭,心事不要一直埋。
埋久了,会很累。
该死,他又在同情宿敌之子。
不,老者说,他不是苏问雪的孩子。
那是不是,可以多同情一下?
“你干嘛又这样盯着我不说话?好奇怪。”苏玄青紧了紧小豹子,又往前走去。
“我得给你做一身新衣服和面具,你那条招蜂引蝶的腿,和这张祸国殃民的脸。”
“哦不对。”苏玄青说了一半突然想起来,自己能看到他本来面目是因为他功力深厚。
小白现在的脸,是一张老人脸。
那蛇妖,也是拥有八百年修为,才看透小白本来面目。
“噗!”他突然笑了。
“现在想起来刚才亲你的时候,其实你一脸皱纹,有点好笑。”
褚云却摇头,“发病时候,脸上的易容已经去掉了。”
妖力维持不了那么久,情期一乱,真气更乱。
倒也不是所有妖到了情期都会暂时不能调用妖力。
褚云的情况,属于近千年都没释放过,年年累积,后劲儿很大。
不发就得压,说白了,这些积攒下来的东西,对他难忍,可对他以后的道侣可是好东西。
可令对方修为大涨那种。
“这样啊,那还得买一个面具,挡起来。以后你的脸,只有我能看。”苏玄青故意惹人厌烦,他举目四望,一片漆黑,看不出附近有没有村子。
他踏剑:“你说咱们朝着哪边飞?”
不是说什么都要听你的?小孩子口是心非的厉害,他这是故意再给褚云机会,去他想去的那个地方。
“那边吧。”褚云顺坡下驴。
“上来。”苏玄青一抬下巴,并且要求,“搂着我的腰。”
褚云:“……”
不搂还得听苏玄青蛮横几句,总之他也躲不掉。于是他上剑,伸手,把他和小豹子都搂起来。
动作如此行云流水,他却依旧给自己找借口,只是为了稳住苏玄青。
“你这次怎么没有犹豫?”苏玄青倒是诧异起来,“我在明目张胆玩弄你的感情。”
剑飞,耳边风声起。
安静到只能听见两人衣服发出的猎猎声。
“我也在肆无忌惮占你便宜。”褚云不想让这孩子有什么负担。
谁会愿意跟一个年纪大他许多,可以做爹,且没有任何情感的人做道侣。
这一捆绑就是一辈子,几百年甚至两个人修行好一点的话,会是千年。
这是一场无声的悲哀。
苏玄青想出来释放,作践自己,虽然任性,可褚云觉得,可以理解。
人不疯狂枉少年。
既然知道自己往后余生都不会开心快乐,那么在这之前用自己的方法去开心快乐一下,没有错。
“小白?”苏玄青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冷漠没什么情绪的疏离之人,毫不在意自己这样的无理取闹。
他突然鼻子一酸。
“如果是我爹,他会告诉我,我伤了他的心,我怎么可以这样做。他会说,我娘对他的交代他在努力做,可我却不能理解他的用心良苦之类的话。”
从内由外的绝对控制,而且还要用亲情这块最不能让人拒绝的枷锁。这是褚云对苏问雪带着非常主观情绪的想法。
他很鄙夷。
苏玄青飞得不快,漆黑夜色中,朦胧不清的景物缓缓后退。
“有一次我不想喝药,我爹便提起我娘,说他对不起我娘,没有把我教好。”
“只是不想喝,因为苦?”苏问雪每次都要拿他娘来说事,用死者情怀让苏玄青内疚,做不情愿的事。
实在可恶。
“因为我并未生病,爹却每月让我喝两次极其难以下咽的药汤。”
褚云不解:“无病却要喝药?”
“爹说,那是强身健体,有助于修炼的药汤。”苏玄青惆怅,“可我觉得我现在已经很厉害了,为什么还要一直喝那种强身健体,有助于修炼的药。况且我就算修炼得再厉害,我爹也不让我出门儿啊,我修那么厉害干嘛用?”
这的确奇怪。
褚云越来越怀疑苏问雪对苏玄青所做的一切都是居心不良。
不论出于什么原因,他都不会让小傻子回去宗门。
他觉得苏问雪一点儿都不安全。
方才苏玄青回答了他每一个问题,唯独没有回答他是不是苏问雪的亲生子。
于是他又问了一遍。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你爹有印象,是从小吗?”
“好像是的吧。”
“好像?”
“几岁记得吗?”
“不记得,我现在二十有一,也是我爹告诉我的。我具体从什么年龄开始知道自己是几岁的也没什么印象。好像是突然间有一天他就告诉我,我五岁了。”
褚云:“……”
这个苏问雪处处透着奇怪。
这时褚云身上珠子传来信息。
“苏玄青,我想去方便一下。”
“你怎么这么能方便?”苏玄青落地。
褚云也不想一直去方便。
走了很远,他才拿出珠子,问发生了什么。
狼妖汇报。
“我们让兔妖变做苏玄青的样子,故意让苏问雪远远看到,以此威胁。”
“如何?”
“他……”狼妖语气非常疑惑,“当我们用苏玄青性命威胁他,让他撤掉玄虚宗和承柒宗弟子对妖族入口追查之时,他没有……没有等我们把话说完就把剑……远远刺向了兔妖。为什么他会那么毫不犹豫地要杀死自己的儿子?我确定当时他没有认出来那是兔妖所变化,因为我们的距离真的很远。”
褚云神色渐渐沉下来。
苏问雪的第一反应不是要救人,而是要杀人,这绝对不是一个正常当爹地应该有的反应。
“兔妖没了?”他更加关心自己的子民。
褚云眼底阴戾,兔妖是他得力干将,他跟苏问雪的仇更深了一道。
“他平时干啥啥不行,躲得快跑得快第一名,尊主你还不知道吗?”狼妖这个回答,让褚云脸色缓和不少。
“那岂不是暴露了,苏问雪现在知道你们手里根本就没有苏玄青。再想其他办法,不要让苏问雪一直朝着东方搜查。”
“尊主您这情期?”狼妖担心自己拖延不了太久。
“快则两日。”
“那慢则有概率出现吗?”
褚云:“……”
“有。”一般无人诱着,七日左右可消除。
但反之,雄蛇可以一辈子都处于情期。
这不是他能控制的事。
苏玄青,对他来说,的确是个很特别的诱引。
所以他也不敢保证两日后,究竟过不过得去,但愿能过去。
“尊主……我觉得你不如就跟苏玄青,是吧,该干点儿啥干点儿啥,别让自己别难受了呀。妖族没您我撑不住啊。”
“闭嘴。”他断了通联。
等他返回,远远看着清冷月光之下,衣着华丽身姿单薄笔挺的青年,微微仰着头,看着天边极亮的长庚星。
孤单气息,蔓延周身。
旷野黑夜,更添几分落寞。
那把剑悬在他身边,淡淡冷光,似乎也懂主人一直以来都不开心。
小豹子看到褚云张嘴要“嗷”,被褚云比划着不要出声的动作,压了回去。
它很通人性,打了个哈没有叫出来。
褚云不想他这般年纪就如此苦闷,却也知道打破了份他独独静谧的悲伤,也不会解决苏玄青的丝毫难过。
曾几何时,他可以跟小兔灵肩头靠着肩头,敞开心扉,体会真正的快乐。
这份儿快乐被苏问雪亲手斩断,苏玄青却不会对他有任何怨念。
所有的不开心都压在心里。
这不是一个声名尊贵的少宗主,该承受的日子。
褚云就这么静静站在他的身后,也看着全然不懂他人心事的长庚星。
如此,两人一前一后,在春风里,戳了一个晚上。
直到长庚星颜色淡去,苏玄青忽然毫无征兆倒了下去。
“苏玄青!”褚云几步冲去,将人接住。
小豹子跳下,着急轻声叫唤。
待他看清怀中人情况,面色骤然发冷。
“原来你昨夜保持一个动作一动不动,是被人控了魂!”
人的面相能看到魂魄所在,苏玄青额间暗沉一片,主控思绪之魄,不见了。
“难道是苏问雪?”褚云竖瞳乍现,凌煞仄仄!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