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律没有说话。
吴法左手食指中指从剑身上抹过, 眉间带着一股邪气:“我是来杀你的。”
玄律依旧没有动作。
吴法便提着那把剑,朝他冲来。
玄律手里藏着一枚音符,准备出手, 这时候一只黑色的乌鸦从侧旁飞出,撞在了吴法的剑上。被劈成了两半。
它体内爆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辉。
吴法发出痛苦的叫喊, 身形扭曲, 显出原形,变成了矮小丑陋的妖怪,在金光的照射下灰飞烟灭。
乌鸦扭头,冲着玄律嘎了一声,然后就死了。死后化作了细小的光粉,风一吹就散了。
幻境消失,天空灰蒙蒙的。
玄律扭头, 平顶上密密麻麻好多乌鸦,有不少卧在大黑猫身上呼呼大睡,还有几只很不礼貌地站在猫的头顶上。
煤球一脸无奈, 显然为了不打扰自己的主人休息而极力忍耐着, 没把它们赶走。
等玄律站起身来, 黑猫也立刻站起来,用力地抖了抖身体, 把身上的乌鸦全都抖了下去。一时间宛如捅了乌鸦窝一样, 到处都是腾飞的羽毛。
乌鸦们落到了平顶旁的树上。
其中一只张开嘴,对他打招呼:“早。”
玄律转身摸了摸煤球, 给猫咪顺毛。
另一只瘦小的乌鸦咳嗽了几声:“你好像做梦了, 梦到什么了?”
“梦到你死了。”玄律说, “死得很惨, 简直大快人心。”
“是吗, 那还真是有趣,”第三只比较肥硕的乌鸦说,“我死的时候,你会来参加我的葬礼吗?”
“一定,”玄律说,“我会为你献上最大的花圈,还会为你烧纸,给你烧你一台纸糊的全智能空调。”
“那真是太破费了,空调我是需要的。”第四只乌鸦说。
随后吴法现出身形。
他脸色惨白,看起来像是受了重伤。
玄律有些惊讶,下意识地问:“你怎么了?”
吴法缩了缩身子:“好冷,冷死了……能不能把灯借我烤烤?”
玄律取出曙雀灯,将其拨亮。
吴法坐下来,双手拢着灯笼:“加班太累了。”
他又咳嗽起来,看起来很虚弱。
玄律在旁边观察他:“你在炼化日光?”
“嗯,”吴法轻轻点头,“我不是专业干这个的,有点难……要是你跟我双修,把你的火给我,我可能会更效率一点。”
他面不改色地说出了“双修”这个词,像是说吃饭一样稀松平常。
玄律猝不及防,骂了句:“滚。”
“等我烤一会儿。”吴法搓了搓手,“给你买了午饭,吃点吧。”
这时候几只乌鸦从屋后飞过来,爪子上抓着几个袋子,悬浮在玄律面前。里面是香喷喷的肉丝盖饭、排骨汤、炖鸡蛋、鸡排,苹果派等等。还有一份烤鱼,是给煤球的。
玄律之前消耗太大,正好有点饿,但也吃不了这么多。他给梁澄发了个消息,喊他来一起吃。
吴法实在太冷了,直接双手按在了曙雀灯上面,顿时感觉很暖和。
下一秒,灯笼里的光一下子被他全部吸收,灯瞬间灭了。
吴法“哎呀”一声。
玄律正在打开外卖袋子,背着他问:“怎么了?”
吴法:“没……没事……”
他站起来:“你慢慢吃,我回去上班了。”
“等等。”玄律意识到不对,扭过头,马上发现自己的灯出事了。
他走过去一看,灯不亮了,冰凉冰凉的。
“你把我的灯弄坏了?!”玄律顿时炸毛,他捧着那盏灯,十分震惊,“你把里面的光全吸了?!”
“我……我也不知道……”吴法像做错事的小学生,局促不安地说,“我就……手放上去,它就不亮了……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看他红光满面的,玄律简直要被气死!
这灯多少年都没熄灭过了!
“你是不是虚耗派来的的奸细?”他瞪着吴法,“刚跟你说要燃灯照耗,你就把我灯弄坏了。”
“不是!”吴法抬起双手,“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
玄律拍了拍灯,灯还是没有反应。
“怎么办?”吴法紧张地问,“还能修好吗?我……我看看能不能赔你一个……”
“你拿什么赔?”玄律叹了口气,把灯放地上,“算了,它太阳能的。”
吴法问:“太阳能是什么意思?”
都这种时候了,玄律还得给阎王大帝科普,他不耐烦地说:“就是吸收太阳光就能恢复。”
“噢……”听到还有救,吴法终于松了口气。
玄律又说:“但是彻底被抽干能量的情况下会恢复得很慢很慢。”
吴法挠挠头,十分愧疚,不知道能说什么。
玄律也很无语,摆摆手:“你走吧。”
吴法不敢多留,很快溜了。
他走之后,梁澄来了,来帮忙分担午饭。
这时候玄律被气了一顿,都快没多少胃口了。
吃东西的时候,梁澄对玄律说:“那个濮克,一直在打听你的事。”
玄律说:“问什么了?”
“问三问四,”梁澄说,“问你喜欢什么……问你有什么禁忌,问你家庭情况等等。我们都没说,我们本来也不知道……他好像脑子有问题,神神叨叨的。”
玄律冷漠地说:“让他别烦我,不然我会杀了他。”
饭后梁澄去传话了,濮克倒是很听话,没有再来烦玄律。
玄律则是一直看着曙雀灯,等待它充能,但真的太慢了,晒了一下午也就充了不到十分之一。
期间吴法还给他发消息,弱弱地发了“探头”的表情包,似乎是想问灯怎么样了?但是又不敢吱声。
看到那个表情,玄律恨不得把他头拧了,于是回复了敲打的表情。
入夜后,村子里一片死寂,好多人麻木地坐在家门前,一脸呆滞,等死的模样。还有不少人抵抗力差的,伤心地哭泣着,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难过的事。
林瑞麟和那个叫濮克的同事警惕着注意着一切异常的气息。
梁澄则是来到了玄律身边,寻求他的庇护,他身边是最安全的。玄律倒也没有赶走他。
“要来了?”梁澄紧张地问。
“你问他,”玄律说,“你站到高处,喊“虚耗你快来啊’,他说不定就来了。他出现了,就能快点结束这件事。”
“真的吗?”梁澄难以判断他是不是在开玩笑,“真的要我这样做吗?你不是拿我寻开心吧?”
“真的。”玄律说,“早点打完各回各家,你也不想走了吗?”
“想啊!”梁澄简直归心似箭,“早就想走了,我妈喊我回家过年呢。那……”
他看了看漆黑的夜空:“我真的喊了啊。”
玄律点头:“喊。”
梁澄手拢到嘴边,低声喊:“虚耗……虚耗……你快来啊……”
说是喊,但他声音很小,也就玄律能听到。
玄律有点想笑。
梁澄喊完就躲到了一边,静静等待那只鬼的到来。
煤球变成大猫。在平顶上蹲着,像一座小山一般。它的毛色与黑色完美融合,只有一双黄绿的眼睛,在黑暗中瞪着。梁澄赶紧跑过去,钻到了大猫身下,把它当做自己的庇护神。
没多久,起了风,黑猫的毛随风而动,柔顺光泽。
一声苍老的咳喘从风中传来,似乎是一个生病的老人,
“是不是……是不是来了?”梁澄开始发抖,他抱着煤球粗壮的前腿,“我好像听到他的声音了,就是这个声音……”
玄律看向村外,一道红色的身影出现。
他佝偻着身子,缓步从小道上走来,步履蹒跚,边走边咳,看起来像病得不轻。等近了可以看到,他只有一条腿在走路,另一条裤管空荡荡的,被风吹得不住摇摆。
但他的身体却能基本保持平衡。
玄律摘下红色耳钉,变幻出暗红色的古琴。
不等他拨弦,守在村口的濮克已经率先出击。他挥舞着长刀,凌空跃起,砍向那鬼影,虚耗一条脚尖一转,身体如陀螺般转动,躲开了他的劈砍。
濮克欺身上前,继续出招。
老头儿身子晃荡,一个没站稳,被他砍中了肩膀。
濮克兴奋地喊了一声:“耶!”
“你很快乐,”虚耗浑浊的双眼看着他,与他对视,“你遇到什么开心的事了吗?”
濮克笑着说:“我找到了我的主人。”
“很好,”虚耗枯瘦的手在他身上抓了一下,“你的快乐被我偷走了。现在你不会快乐了。哭吧,我的孩子。”
濮克顿时感到悲从心起,年复一年苦苦寻找的酸涩尽数用来,化作滔天巨浪,疯狂冲击着他。他极力抵抗那股悲伤,咬牙加重力道,将刀狠狠砍向老头的胸膛。
老头另一只手抡起铁扇,将他击飞,又扇起一道黑色的飓风,将濮克困住。
濮克陷在了黑色的风里,耳边全是各种哭泣,哀嚎,压抑的喊叫……
濮克被困住后,林瑞麟站了出来,他手持一把桃木剑。
“我没有什么悲伤的事。”
“你有,”虚耗看着他,“林氏家族的幼子,平庸的资质,伟大的梦想……你想继承你家老祖的衣钵,还需要更多的努力。”
他挥舞铁扇,冲向那单薄的少年。
林瑞麟坚定意志,拼尽全力守在村口,不让这家伙踏入。但诚如虚耗所说,他资质平庸,力量薄弱,还远没有达到能够力斩强敌的实力,很快就被那把铁扇击飞了剑。
他又快速掏出几张符篆,虽然炸开了虚耗的身体,但那红色的身影又很快聚合了。
虚耗越过他,走进了村子。
各家各户已经提前点亮了蜡烛,灯笼,全都紧闭房门。虚耗扇了一道风,狂风拍打着各家各户的门窗,像是在敲门。
门上提前贴好的符纸亮起光芒,抵挡着黑风的入侵。
虚耗站在房屋之间,持续地扇风,扇掉了不少符纸。黑色的风从门缝冲进各家各户,持续偷走人们心中的希望,快乐,引诱他们坠入无尽的悲伤之中。
就在虚耗准备加大力度,再起波澜之时,一声清冽的琴音响起。
他早有提防,铁扇朝着正前方扇了一道,七道黑风朝前袭去,那黑色的风化作扭曲的手,做抓取状,然而还没靠近目标,就被血色的音波炸开。
玄律站在高处,拨动琴弦,对付着这红衣老鬼。
“你没有多少快乐可以偷,”虚耗看着他,“你是个可怜的人,你的悲伤比天高,比海深……”
“是吗?”玄律笑起来,“看到你,我可是很高兴的。”
他翻转古琴,血色的音符朝着虚耗喷涌。
“吃了你,我就可以饱餐一顿。”
作者有话说:
要小小地修文,不影响剧情。给小林下任务的是他爷爷的爷爷,不是爷爷。
但是我查了半天,都不知道爷爷的爷爷该怎么喊orz。的确有查到爷爷的爷爷是高祖父,但是感觉这样喊不太口语……我也不知道我们老家是咋喊的,问了一圈的朋友也说不出来,陷入迷茫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