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橘看了眼已经站上舞台的罗真容,也缓步走向舞台。
“如果你是观众,你想看什么。”
大橘看向那些人鱼,人鱼有着一模一样的美丽面庞,甚至她们的微笑都是分毫不差的,笑眼一样的弯弯,嘴角一样的弧度。就好像复制品……她们在看到孙千里和朗东的尸体时毫不吝啬掌声,她们看上去非常钟爱这种屠杀游戏,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大橘回想起这部电影。其中有很多恐怖的情节,包括主角在珍藏馆内看到了变态团长通过手术将人和鱼拼接,成为人鱼。但杜恩的实验从来没有真正成功过,大多数的人鱼在手术后的几天内就出现了感染和排异,痛苦而又绝望地死去。而极为少数存活下来的,被囚禁在地下室的成为了生不如死的成功品,他们承受着非人的折磨,通过外力的强行变异让他们根本没有适应新身份和环境的能力,无法进食,自主呼吸困难,无法行动,还要接受自己变成怪物的事实,这足以让任何人心里崩溃。
电影中交代的有四条人鱼,再加上活下来的主角,刚好是五条。而现在在场的人鱼数量也是五条。
那么,如果电影中的五条人鱼就是现在舞台外的观众,
他们最想看到的是什么,是其他生物被虐杀吗
不是的,
应该是报仇,罪魁祸首伏法。
孔梦说的没错,那个男人,只要杀掉了那个男人,我们一定能获得掌声。
大橘将自己代入成人鱼。如果是自己遭遇到这变态的改造后,他最想的应该就是报仇了。
亲眼看到罪魁祸首伏法,那应该是人鱼们最愿意看到的画面了。
孔梦说的没错,那个男人,只要杀掉了那个男人,我们一定能获得掌声。
“正如孔梦所说的,这个副本从头到尾都不需要驯兽师和玩家自相残杀,这并不是对抗副本。因此这是一个存在boss的抗争副本,boss就是——”橘猫的目光转向舞台边上的马戏团团长。
“你说的话……存在这种可能性。但是也有可能杀了杜恩我们得不到观众的掌声,在我看来杀团长的风险更大。”大橘完全没想到罗真容居然不认同这个推测,连它都能想到的简单逻辑,罗真容居然不认可。难道是因为杜恩的洗脑,胜出的人可以得到进化,让罗真容信以为真?
进化在实验室里对应的就是升级。在通关副本时有一定的概率会提升玩家的评级。罗真容会不会是被这个诱惑所吸引。大橘想及此处立刻道: “什么完美体进化这只是BOSS的诱饵,我们需要做的是观众的掌声,而不是升级,不要被迷惑!”
然而罗真容似乎全然听不进大橘的话,他的表情很平静,眼神中却透出种疯狂的感觉,“不要再白费口舌了,做好战斗的准备吧。”
台下孔梦的脸色凝重起来,看着节节倒退的大橘,它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这种状态下,抛开本身的实力,大橘是绝不可能胜利的,从心理战上,它就已经输了。
大橘慢慢倒退着,嘴巴还不肯松口:“我知道你不是蛮不讲理的人,罗真容,你冷静一点!”
罗真容脚步坚定,他点点头:“我很冷静,也很清醒,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那你知道如果你赢了这场决斗你能得到什么吗?”
舞台下的声音止住了他的脚步。
孔梦扬声,“如果说你很清楚的知道你在干什么,那么你知道刚才赢了决斗的那两个玩家去哪里了吗?”
罗真容终于将目光从大橘身上挪开,他看了眼台下的孔梦,继而目光在台下扫视了一周。熊照和朱高峰在下台后就被马戏团的工作人员请走了。
“你知道他们去哪了?”
罗真容:“当然去领取奖励了。”
“领取奖励,成为完美进化体的候选人。这是杜恩说的,但他所幻想的完美体真的存在吗?我相信你也看过电影的、”
罗真容:…………他当然知道在这部电影中,就算是杜恩他心目中最完美的结合体,人鱼,也都是无法像正常生物一样生存的。他们甚至连自主呼吸都十分困难,更别说在马戏团的舞台上表演节目了。他们只能被当成珍惜品一样在地下被圈养着,当做奇物供人观赏。
“你也知道的,连电影中都不存在这样的生物,更别说在他衍生的副本中了。你还记得于凝吗?在第一天的银牌副本中,它杀死了他的驯兽师,按照杜恩的理论,他理应成为完美体的候选人。但我们都看见,他被融合成了什么样子。所以,熊照和朱高峰,他们都将会被改造成那种不伦不类的样子,他们永远没办法通关。我相信这点,以你的逻辑,不应该想不通,所以究竟是什么原因,你宁可自己无法通关,也不愿意去杀杜恩。”
罗真容仿佛呆在了,他缓缓地低下头:“杜恩不能死。“从他口中吐出了淡淡的一句话。
却震惊了所有人。
这是什么意思?杜恩不是玩家,只是一个NPC,别说他很有可能就是BOSS,就算他只是个普通的NPC。一个NPC死了又有什么大不了?
“我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所以很抱歉,今天我们之间恐怕只能有一个活着下台。”罗真容十分坦诚,目光毫不避讳地看着大橘,仿佛嘴上说的话根本无关生死。
罗真容双手捂住嘴巴,一股烟雾从他的双手缝隙中散出,放下时,两只手上各多了一根短刃。如水晶般剔透的质感,与其说是断刃更像是冰锥。因为仔细看就能发现,那两根尖头匕首是寒冰所制,而他刚才口中吐出的雾气应该就是因温度极低而显现出来的寒气。
这个人类的天赋居然是制冰。
手持武器的罗真容对着手无寸铁的大橘微微一躬身,“对不起。”再次表达歉意后便倒握冰锥加速冲刺,在靠近大橘之时,他翻转手腕将刃尖对准了橘猫的喉咙。
大橘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但它没有防身武器,只得选择闪避,它的身躯虽然肥胖,但依旧保持了猫类的敏捷,跳腾转闪毫不含糊……罗真容挥舞着双刃步步紧逼,一人一猫在舞台上展开了激烈的追逐战。
台下。
温融:“小宠物情况好像有点糟糕,你打算怎么办?”
孔梦眉头紧锁。
温融:“看样子这个人类下了很大的决心。”
“但是……还是太奇怪了,”孔梦目光有些许的凝重,“他显然知道就算赢了也没办法通关,那到底是什么原因他宁可自己无法通关也不愿意除掉杜恩呢?”
“谁知道呢,大概鬼迷心窍了心窍。不过,”温融正色道,“你还是想想等下轮到我们上台后怎么对付那老头吧,我不觉得他像看上去那么好对付。”
现在的情况下,可能作为BOSS的也只有杜恩了。实验室的BOSS和NPC一样基本都是灵体,问题在于杜恩和之前孔梦遇到的副本BOSS都不一样。
他生前是人类。那死后,他又会成为哪种灵体呢。
几句话间,台上的追逐战依旧焦灼。大橘借助玻璃墙上的反作用力,如同一团毛球弹到了罗真容的脸上,巨大的重量让后者仰面摔倒在地。
“我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你宁愿放弃自己也不要杀杜恩”大橘没有陈胜追击,而是又踱步退到舞台边缘,它提出了和孔梦一样的疑问,“就算他曾经是个人类,现在在现实世界也早就死透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值得你做到这份上?”
罗真容坐起擦了把鼻血,唇角勾起了一个不屑的笑容,“没什么关系,他不认识我。”他紧了紧手中的冰锥,起身一前一后分开两足,压低下巴,“继续。”
“为了一个不认识的人……”
“小心。”在呼叫声的提醒中,它堪堪躲过贴面而过的冰锥。
而这声救命的提示,居然来自罗真容。罗真容抬了抬下巴:“现在我们扯平了,接下来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了。”
大橘倒退几步,它的头摇得像拨浪鼓,“这到底是为什么,不要再继续了,我不想再继续了。”从最初它就不想开始这场莫名其妙的决斗。
然而罗真容丝毫没有半点要停下的意思。
*
“他说他们不认识,你信吗?”
“信啊,这种时候了,没有撒谎的必要。”
见孔梦如此笃定,温融摩挲着下巴:“但是这样说不通吧。为了不认识的灵体做到这种份上,这个罗真容脑子真的没毛病?”
孔梦双目微怔,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对。”
温融:?
孔梦:“罗真容说的是‘他不认识我’。”
温融:“有什么不同吗?”
孔梦:“他不认识我不代表我不认识他。存在一种可能就是杜恩不认识罗真容,但是罗真容认识杜恩。”
温融点点头:“原来如此,那就说得通了。”接着,似乎发现了更好玩的事,温融挑眉,“你看。”
孔梦看向台上。
大橘在角落盘下,它的眼神不再闪躲,而是无比的绝决:“我不想躲了。你如果不说清楚原因,我是不会和你决战的,当然你可以直接杀了我,我也不会抵抗。”
罗真容提起冰锥,最终又落下。
他的眼中流露出了复杂的神情,深深的吁了口气,罗真容垂下头冷哼了一声:“杜恩死有应得。他是理应千刀万剐的人,是我这辈子最痛恨的人。”
大橘:…………
“就算是他的灵体也不应该就这么简简单单的被抹去,我希望他永远在实验室里轮回着,永远在醒来的每一天都要面对自己的失败。死亡,对他来说太轻了,他不配。”
这是所有人意料之外的答案。罗真容的动机并不是出于保护,
而居然是,无与伦比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