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燕灵回的邀请,孔梦和温融来到了他们所住的房间。二级演员的房间规格比他们住的低了不少,透着一股廉租房的味道。燕灵回指着客厅的双人沙发,示意二人请坐。
这沙发比普通双人沙发小了不少,两人坐下就像是亲密无间的小情侣紧挨在了一起,燕灵回飞到沙发背上,展开的翅膀使得原本就逼仄的空间愈发吃紧。
熊照是最后走进房的,客厅里显然已经没了他的位置,他斜着眉颇为不满地靠在门边。
孔梦落座后先打量了一番环境,接着不紧不慢道:“有什么事吗?”
“首先还是要先恭喜你们,获得了数量不菲的掌声,”燕灵回的声音一顿,突而提高了音量,“但是你们知道刚才的表演有多冒险吗?” 在这批玩家当中,燕灵回总在扮演调和剂的身份,还是第一次发出如此尖锐的言论。
她话锋一转,语气和表情都十分严肃,寻常人听到这话,多多少少都会显出点不安或是疑惑的表情,然而温融只是悠闲地翘着个二郎腿全然不在意的模样。旁边的孔梦轻咳了声笑道:“有什么不妥吗?”
“你知道我们当中少了两个玩家吧?”
孔梦颔首,“知道。”
“那你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事,现在身在何处吗?”
孔梦摇头。
“孟辛我们现在还没找到,但于凝今天上午的时候我们在训练场找到了他,他已经神志全失,完全不认识我们了。”
训练场是马戏团演员排练节目的地方,温融和孔梦本该去的,不过由于某些特殊原因,他们没有到场。
“他们昨天表演的时候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导致这种结果,他们两个后续大概都没有通关的可能性了,”燕灵回继续谆谆善诱,“所以,马戏团的舞台在这个副本中是通关的重点,也是生死的挑战。我们现在还无法寻找到规律,但千万不能在舞台上贸然行事。”
燕灵回字里行间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她认为孔梦今天表演的节目只是恰巧运气好,得到了掌声回馈,但也有可能就丢了小命。
孔梦认真地思考了一会,似乎也认同了燕灵回的观点:“其实我在最后结果之前,也完全没有把握能获得多少掌声,不过,”他眼梢微抬,露出一个笑容,“又有哪个演员在登台之前能确保他的表演能获得满堂彩呢?”
燕灵回闻言一怔,脑海中似是有什么念头闪过,但灵感稍纵即逝,她若有所思地点头:“这话说的精妙,这大抵就是这个副本的难处了吧。”
“谢谢你的提点,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孔梦起身,见燕灵回似也没有挽留的意思,便准备离开。温融也慢吞吞地站了起来。
然而刚走到门口,一个高大的身影拦在了他的面前。熊照动物形态时就十分高大,躯体变成人类模样后个头也没有变小多少,足足比孔梦高了大半个头。
“喂,人类小子,占我们的房间什么时候可以还了?”说罢他咧嘴笑了,满嘴尖牙寒光四射,他居高临下,由于身高,压迫感十足。
孔梦身子一顿,往后撤了半步,刚好撞到了跟在后面的温融胸前。温融几乎是下意识地扶住了他的腰。
“你要就给你,那房间本来就不是我们想选的。”孔梦站稳后,想都没想就道。
“你难道都不问一下主人的意见吗?”温融的声音似乎带了些不悦,“我可是很喜欢那张沙发。”
“那你住吧,我反正是不想住那儿。”
“少废话……”熊照眼中凶色毕露,正欲说什么,只觉得眼前一花,燕灵回飞到了他和孔梦之前。
“你们如果喜欢的话就继续住吧,反正规则中也没有能否更换房间这一条,还是不要挑战实验室的规则。”
孔梦点点头,也没有再说什么,直截了当:“好。”
两人前后脚离开。
房门关上后,过了很久。熊照坐到了沙发上:“你到底什么意思?明明是你让我跟他们提换房间的,他不是答应了吗,怎么又不想换了?”
燕灵回落在他的肩膀上,“我只是想试试他们的态度。”
“你试出什么结果了?”
“我不确定,那个房子大概有点问题。孔梦答应的太爽快了,不太正常。”
“他可能就是想让你觉得有问题啊,这个人类心思深沉,你不是早说过了吗。况且那个温融不是不想换吗,我看他们两个看起来也不怎么合得来。”
“你觉得他们有没有想到房间和表演掌声数量有关。如果他已经知道了却那么爽快的答应,说明规则并没有我们那么简单,今天只是铜牌门后的表演,明天可能面对的又是新的情况。”
“新的情况?”
“你觉得孟辛他们昨天登上的是和我们一样的舞台吗?如果像今天的舞台,什么表演都是安全的,他们怎么可能会变成那样?
只有一个解释,银牌休息室通往的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表演舞台,他们遇到了不同的状况。”
所以,再看看吧。”
“可是通关需要1000分,我们这样什么时候才能到1000分?”
燕灵回摇摇头:“再等等吧。”
特级演员房间前,温融跟在孔梦身后进了门,顺手关上了门,“没想到吧,被摆了一道。”
孔梦似乎有些诧异:“你也看出来了?没想到他们竟然是一路的,运气那么好还抽到了一起。”
“这有什么,我们不也抽到了一起吗?”
孔梦“伪装的本事真是不错,要不是今天这出还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路出马脚呢。”
“燕灵回聪明的很,她知道实验室里没有白给的优势,如果住在特级演员房间的住户能够无条件享受最多的掌声,这是有悖实验室副本基本逻辑的。所以她在等待,想让我们趟雷呢。”
温融捋着长发:“那今天怎么办,房子没换成,晚上不会又要折磨我们一次吧。”
昨天半夜,孔梦和温融被动触发了特级演员房间中的“勤学苦练”模式。整个房间突然变成了严酷的训练场,又是灌水又是各种道具的折腾了大半夜,温融更惨,还要被迫考试,回答一些关于动物驯养的奇怪问题。
孔梦:“对了,你和于凝是一起来的,你们怎么认识的?”
“就是那个许愿池里认识的,然后一起看了场水幕电影就进来了。”温融轻描淡写一笔带过,显然不愿意多说。
“你对他了解多少,他的评级和天赋你知道吗?”
温融挑起眉梢,一副你觉得我会和他唠这些吗的表情。
孔梦:…………
“我们去看看他吧。”虽然不知道训练场晚上会否关闭,但孔梦实在是不想再呆在这特级演员房间了。谁是知道晚上会不会又出来什么幺蛾子,但是副本也没宵禁规定,不准玩家晚上离开住处。
夜晚,训练场上开着微弱的夜灯。
训练场的边缘,是一间间的独立单间,用栅栏相互隔开,同时也像一个个监狱与外界隔绝。他们在最边上的小单间里找到了于凝。
孔梦其实没办法辨认眼前的——东西,但温融语气确定:“就是他。”
蜷缩在房间阴影处的东西看上去像条蛇,可它的体态又分明是金鱼的样子,只是不同于正常的金鱼,它没有了裙裾般的漂亮尾巴,取而代之的细长的布满蟒纹的粗长尾巴,看上去丑陋而畸形。而且,这过于明显的蟒蛇特征不得不让人想起失踪的孟辛。
孔梦试探着:“于凝。”
“小金鱼。”温融轻轻叫了一声,角落里的怪物依旧没有丝毫反应。
“燕灵回说它已经毫无神志了,”孔梦眉心轻蹙,“电影中马戏团团长的地下室关着很多这样的怪物,他管他们叫残次品。残次品没有任何灵智,无法听懂指令,就算没有立即死亡也无法适应马戏团的训练,因此被关在了暗无天日的地下室。”
“所以它被改造失败,成了残次品?”
“有这个可能,但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现在还不得而知。”
“没有办法让他恢复吗?”
“我理解的残次品状态就像是植物人,很难再被唤醒也无法沟通,但在电影中也没有给出明确定义,虽然不是完全不可能,但可能性也微乎其微吧。”
温融垂目思忖了片刻:“要不……我试试。”
孔梦眉毛微挑,一面做了个请的动作,接下来,他的眼神愈来愈诧异……
孔梦看着温融,突然觉得有时候这个人的想法真是琢磨不透。
他坐在地上,面向栅栏,手托着腮:“我刚才又跟小锦鲤聊天了,它告诉我它最喜欢吃香芋味的面包屑。”
“小锦鲤告诉我它看到有人扔进来一只瘸腿的青蛙,那只青蛙好像快死了……”
“小锦鲤说今天下雨后出彩虹了,但是只有六个颜色,没有它最喜欢的紫色。”温融的低着头,长发垂落在膝盖上,孔梦从来没有听过他这么温柔的讲话,他语速一向慢,总给人一种懒散冷淡的感觉。但当下,他温柔得像是在给孩子讲童话故事的父亲,令人感觉温暖和煦,如沐阳光。
“小锦鲤……”
半鱼半蛇的怪物依旧缩在角落,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又给人一种它已经死去的错觉。
温融却依旧在喋喋不休地说这关于许愿池里的琐事……孔梦从来没听见这个家伙说过那么多的话,虽然听起来都很扯……可这些事又让人感觉琐碎到无法编造。
过了很久,时间长到孔梦都有些疲倦了,温融却依旧很有耐心。孔梦冲他摇摇头,示意算了吧。
温融停下,似乎是思考了一下,继续说:“小锦鲤告诉我,它还单身……”黑夜寂静,温融轻舒了一口气,“但是它有喜欢的鱼了。”
角落中,终于传出了一点声音。
只是无意识含糊的发声,接着,它动了,用那条布满鳞片的尾巴,歪歪斜斜地游曳前行,它的动作极度不顺畅,花了好长时间才到了离温融最近的栅栏前。
把耳朵贴近栅栏,两人终于听清了它口中的声音:
“观-众——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