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溟容是先帝金口玉言允诺的太子,只因他身染阴毒,每况日下才没能如期举办册封大典。

  他可自称本殿,可摄政使用玉玺,这便是瑞王嫉妒到发狂都得不到的东西。

  *...........

  月牙初升,星光朦胧。

  容王府正清阁院内,浓雾层层弥漫漾开,大榕树的树叶儿被吹的“簌簌”作响。

  微风卷着几片绿叶飘向窗前的书桌,落在了那娟白的文书上。

  龙溟容清冷的长眉微不可见的皱了下,他搁下手中玉笔,将枯叶从书写好一半的文书上捻起,搁在一边。

  他左手的血至今也没止住,银发深陷指间皮肉中,手掌骨节越是用力,这份痛楚便更强烈。

  他知道自己想记住什么。

  院外忽而传出一记物体落地的闷声。

  龙溟容恍然抬首,平静的鸦羽般的睫毛下,一双漆黑深邃眸子好似梵天莲花,眸底的澄澈的光,犹如明月暗笼轻雾,敛尽星河灿烂。

  不过仅是一瞬,他就将长睫垂下,直视月光,此时也会让双眸感到疼痛。

  “主子,可听到什么异响?”

  院门吱呀响了一声,风华快步巡了过来,走至窗边低头询问。

  一丝若有若无的幽幽的馨香被微风浅送到鼻尖。

  龙溟容心房一震。

  竟是慌乱的将左手血肉上缠着的银发取下来,平静的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

  “无事。你且休息去吧。”

  风华颔首退去,他其实也觉得自己幻听了。

  有了上次看丢容王的教训,现在的容王府六步一卫,比起皇宫守卫的还要森严。

  他与溟卫更是轮流换班巡逻,想进这正清阁,除非那人能从他面前走过去还不被发现。

  风华走了了,鹿灵才敢将双手扒拉上窗愣。

  她忘了刚刚摔倒的委屈,睁着碧波流莹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望着龙溟容的鼻尖。

  月光下,阿容的鼻梁呈现出一条挺拔直线,整张脸愣是莹白生光,美轮美奂。

  龙溟容睫毛颤了颤,微微眯眼。

  扒在窗框上的纤细小手透着婴儿白,秀窄修长却又丰润白暂。

  柔和带珠泽指尖泛着浅嫩的粉色,撩人心弦。

  这般好看的手却偏偏粘染上不少灰渍污尘,侧指尖竟还有些细小的伤口。

  她是怎么进来的?

  “阿容~”

  明明是很小,很轻,很软的一声却生生撞进龙溟容心里,让他的心脏狠震一下。

  龙溟容在白天时已经在脑子里有了各种猜想,但是他依旧不敢肯定。

  如今,他试探的喊了声,

  “苏洛璃?”

  鹿灵心里咯噔了一下,对呀!

  她现在不是苏洛璃了,苏洛璃死了呀!

  她冒冒失失来找阿容该怎么解释自己身份?

  呜呜~完了!

  她总不能冒充苏洛璃的鬼魂吧?

  还是说,我就是三年前你救下的小鹿?

  龙溟容那时不大清醒,能不能记得还需另说,这神鬼之事不可语更是让她为难。

  鹿灵缓缓的松开扒拉在窗框上的手,她想开溜了。

  以后再换个别的身份,比如说福善堂大夫接触阿容不是更好?

  眼见那双小手欲悄然离开窗框,龙溟容伸胳膊抓住了她。

  柔若无骨的小手被他握在手里,熟悉的滑腻如玉脂的触感。

  察觉到她还在抽手挣脱,龙溟容心下激涌起一股烦躁出来,手劲儿大了些许。

  鹿灵被拽起来,冒出银色的小脑袋。

  他力气大了,愣是把鹿灵磨破皮的手掌抓疼了,惹的她轻“嘶”一声。

  “阿容~”

  委屈的娇软的嗓音让龙溟容皱了皱眉,松了些力气,却没肯放开她,温声说了句,

  “你进来说话可好?”

  鹿灵心知溜不走了,有些犹豫。

  龙溟容眼睛尚未痊愈,也瞧不得她,她想了想,娇憨的说道,

  “那阿容不许问我别的,我是来找阿容帮忙的,就很小很小的事。”

  龙溟容唇角微微翘起,嗓音清澈,

  “好,便是大事也无妨。”

  鹿灵便顺着他拉她的力量,从窗户里爬了到书桌上,轻盈的跳了下来。

  她银色的长发散落一桌,一不小心少许发丝便落进砚台里,沾染上墨汁。

  随着她的动作桌面被溅上墨痕,龙溟容的衣服也不例外溅上墨点,她自己的雪锦衣裙上更是如此。

  不过此时的鹿灵还没注意到这些。

  因为龙溟容还拉着她的手,于是她干脆委屈巴巴的蹲在龙溟容跟前,下巴抵在他腿上先小声控诉起来,

  “阿容,你住的地方一点也不好,墙太高了。”

  “我爬进来的时候,费了好大功夫,还摔了好几次。”

  龙溟容低垂着眸子,透过睫毛的缝隙望着她。

  也不甚能看清,隐隐约约借着月光看到她的轮廓。

  长睫之下暗藏着震惊到骨子里的浓浓惊艳。

  今日他见过京城第一美人苏洛璃,但和眼前的女人相比...

  不,不配比得。

  仅是她散落在地上白若苍雪,绝美缥缈的银发便足以惊艳众生。

  月光洒在她清袅无瑕的侧脸上,她卷翘浓黑的睫毛随着眼帘眨动,像蝴蝶扑煽翅膀。

  “阿容?”

  鹿灵见龙溟容没有回她,恍然抬头望去,龙溟容的睫毛颤了颤,轻轻合上,

  “怪我。”

  他拿起她破了皮的娇嫩手掌轻轻吹了吹,

  “我命人去拿药。”

  “不用,我自己能治,等会出去的时候,你让他们放个门就行,再爬墙屁股都会摔痛的。”

  鹿灵说的大方,抽回自己的手甩了甩,惹的龙溟容从嗓子里发出一阵悦耳的低醇的轻笑。

  她竟没有轻功?

  每次都是靠爬墙?

  不过,她还要走,是去哪儿?

  她不管他的毒了吗....?

  一个个瞬时问题缠绕上心头,让他莫名心乱,可他答应她不问她。

  鹿灵微微有些失神的望着龙溟容,阿容笑起来好温柔。

  “你来寻我帮什么忙?”

  龙溟容想着这个问题该是能问的。

  “嗯....我想在京城买宅子,但我没有户籍文书,阿容官大,有办法吗?”

  鹿灵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她已经不是第一次麻烦阿容了,但是她实在没有第二个能帮上忙的朋友了。

  龙溟容唇角弯了弯,她眼里自己仅是官大吗?

  小小户籍文书怕是随便一位九品芝麻官都有权放出,的确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嗯,你...明日便可来取。”

  鹿灵见他答应的爽快,笑的明媚,

  “谢谢阿容~!”

  “不过这几日我不得空闲,七日后吧,到时候我还可以来帮阿容治腿。”

  龙溟容藏在袖中的左手紧了紧,七日?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你既没有宅院,住哪儿?客栈吗?”

  “我和朋友住在一起,他最近上山采药,家里还算宽敞。”

  说罢,鹿灵从地上站起身,朝着龙溟容灵俏说道,

  “那就这么说定了,阿容,我走啦。”

  等我攒够了灵力,就来治你。

  朋友?大理寺的朋友??

  龙溟容思绪像是被一根线勾住了,越缠越紧,越缠越乱。

  他之前瞥见她的衣料在月光下盈盈生辉,该是一尺一金的雪锦。

  先帝不喜奢华,厌恶贪官,为了掌控京中情报,在京城建立三阁,更将贡品云锦拿到霓裳阁中售卖。

  与其说售卖,倒不如说钓鱼。

  贵族之人以身穿云锦、七彩金锦为荣,倒不知这是皇帝秘密勘察他们的手段。

  她是某位权贵的人?

  与大理寺有关?

  救他的目的是什么!?

  龙溟容敛下万般思绪,朝着面前的人儿伸出自己伤口狰狞的左手,轻声说道,

  “能为我上过药再走吗?我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