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异能>漓剑仙>第五百四十一章 千城书院

  下山逛街的路线,傅千雪一路上是被连帘拽着走的,哪怕连帘纵有百般好,大部分时间都会听从傅千雪的安排,细细照料傅千雪的生活细节,可在逛商店这点上,没有任何女子是例外。

  傅千雪渐渐没了气力,眼神空洞,比醉酒后模糊的挣扎还要诡异。

  如断线木偶。

  直到连帘将傅千雪一下推进一个装饰大气而雅致的店内,傅千雪才有所精神。这店面正堂内的布置怎么那么熟悉,闻了闻,有多而不杂的上乘丹药香,灵果的新鲜味道,还有书本的朴质。

  傅千雪退后两步,仰起头,“苍叶庄”出现在眼前,是年轻人直抒胸臆的大家手笔。

  在离回镇上,有这番笔力的,除了苍叶庄的店主叶岑,别无他人。

  傅千雪正感叹时光易逝时,一人已快步从后堂走来,炯炯有神,正是叶岑本人。后面跟着一个胖子,是被曾被傅千雪好好教育过的罗端,如今离回镇方圆几百里内的首富,十年之前与罗端平起平坐的那些富豪,自遇到傅千雪之后,早已被罗端甩得远远的。

  再见面之时,罗端没了当时初遇傅千雪的拘谨,处处陪着小心。

  与傅千雪见面交谈的次数虽不多,罗端也渐渐了解到傅千雪的为人,如果没有那种让他颇为厌弃的恶习,或者喜欢将苦难施行在寻常百姓身上,傅千雪自是容易交往。

  至于情谊的深浅,就需要时间的积淀与摸索了。

  傅千雪一来,叶岑与罗端两人就扯着傅千雪去了苍叶庄的内中参观,有心让傅千雪这个占有一半股份的撒手掌柜,看看这些年傅千雪不在时,他们两人辛苦创下的成果。

  在傅千雪与叶岑初见面,苍叶庄依靠叶岑背后的官府背景,苍叶庄在离回镇晌,就算是一个很大阔绰的丹药店面。

  傅千雪剑历四方的近十年,苍叶庄发展的非常快,后面临边的几家店面都买了下来。再用开上双倍的价钱,将苍叶庄与尤庄之间的民居与店铺,或买下或者置换,使两庄之间全部打通连成一片。

  傅千雪这一视察,便从苍叶庄的丹药铺走到尤庄,灭杀小庐山群寇后,救下八师姐连帘的尤庄。傅千雪的心态,也由初始的古井不波,慢慢生出不一般的变化,这几年,叶岑与罗端可真是费了不少心思。

  重回故地尤庄,连帘不由握着傅千雪的右臂,心底涟漪不断。

  那时,在她最绝望的时刻,还未筑基的小师弟就那样一往无前的挡在她身前。从他眼眸深处迸发出的,霸气犹如锋刃的狠厉目光,时至今日,依旧在她眼前跳跃。

  傅千雪却没想那么多,忙着看尤庄翻天覆地的变化,当年离回镇一霸尤庄留下的凶狠,早已灰飞烟灭,看不到一点存在的痕迹,被叶岑与罗端用大笔钱财来了个彻底的改头换面。

  变成一个书院,千城书院。

  不过大门前“千城书院”这个温雅牌匾,却不是出自叶岑的手笔,而是傅千雪的大师兄宁千池兴来挥就的。宁千池是修真大世家出身,有极深的文化沉淀,用千城这个名字,也是为了傅千雪。

  要不然,即便罗端花再多的灵石,叶岑有很深的官府背景,宁千池也会无动于衷。

  静观了会牌匾上的千城二字,傅千雪逐渐感受到时光流水的细碎,书本解开后,映入心神里的炫目文字霞光,还有大师兄君子温润的教导。

  就如“千城”二字,时常如言在耳。

  修真路上,城有千重深,唯一阙朝天。

  “你们怎么会想到要创办修真书院?”在一同参观完千城书院,四人在叶岑大管家的带领下,去了书院的高级接客室,傅千雪捧着奉上的香茶问道。

  罗端搓了搓手道:“傅爷,这要完全解释开,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总之……”

  叶岑接话道:“一言概之,罗兄觉得钱财太多有点扎手,想做点有意义的。”叶岑话不多,内中深意却有几层。

  傅千雪、叶岑、罗端三人合力置办搞大的苍叶丹药坊,傅千雪负责大半丹药的来源,叶岑出地皮和人手,还有运输,罗端出钱财和采买余下普通丹药。

  上等丹药与药材货源的缺稀,小门派小山头的修士和游走江湖的散修,个中最有体会。傅千雪能从千草谷、神夕宫、极魔合罗宗拿到货,加上漓月峰在本地的修真实力,占据苍叶庄丹药坊一半份额自不用多说。

  而叶岑跟离回镇本地父母官有亲密关联,加上进士身份,又负责苍叶庄的日常事务管理,也是占有不小功劳。相比之下,罗端光出钱财和一些苦力人手,本身修真实力也不高,比之傅千雪、叶岑两人有点相形见绌。

  于是,罗端才生出要创办一座修真学院的想法,且钱财都由他来出。

  可傅千雪和叶岑都不是笨人,都懂得日后千城书院有了名声,能带来多大的影响力,在千城书院创办的过程中,也添了几分力,没有让罗端一个人揽下所有苦劳。

  叶岑还好说,傅千雪不在的时候,都是连帘负责的。

  连帘有此玲珑心思,除了听了大师兄宁千池的意见外,也是为了自家的大姐着想。

  当日傅千雪心血来潮,来叶岑、罗端两人扩展苍叶庄的规模,就是为了收集可调理连惜寒后续病情的丹药,让连帘不用再费诸多心力去收集丹药,遇上什么不可测的危险。

  而今,已苍叶庄外售的丹药范畴,已做到此点,为连帘省了不少气力。

  了解苍叶庄与千城书院的发展历程后,傅千雪心生感慨,当时为连帘生出的小点子。不想竟让飞仙府荣家的荣遇,龙山堂的侯八爷,神夕宫的绾绾,东亭湖的并刀船会,以及极魔合罗宗内部的兄弟,在瞒着他的情况,暗中不声不响的帮了许多忙。

  虽然在他们而言,傅千雪开一个丹药铺,恐怕就是一个乐子。

  看完苍叶庄丹药坊和新修的千城学院,几人一起吃了饭,酒足饭饱后,叶岑和罗端又神秘兮兮的要带傅千雪去另一个地方。

  傅千雪有点好笑,什么时候,叶岑也搞罗端那一套了。

  万山纵横剑脉启 第五百四十二章 小庐山新气象

  出发的地方,在苍叶庄后头最安全的一个院子里,是一个传送阵,傅千雪、连帘四人站进后,传送阵灵石光芒闪现了七次,就已到了传送的地头。

  貌似有点眼熟。

  叶岑没让傅千雪苦索熟悉的感觉,在前走着说道:“小庐山,傅兄是不是没想到?”

  小庐山?傅千雪面色沉郁,他总觉得眼前的山中景象缺少了什么,仰望山峰,只见薄云聚拢,清风吹荡着言辞无法述说的枫红山林,那是天地自然的唯美,唯独没有他那时留下的杀戮、鲜血、愤懑,沿路留下的群寇尸体,还有被大火狂烧的光秃丑陋景致。

  傅千雪能看得出来,小庐山已被人彻底整理过,山道清晰逶迤向上,铺上了青石板,道旁有新补栽上的枫树,新建造的成排屋宇,再远处,能依稀看见成片的修真药材梯田。

  “这是你们的手笔?”傅千雪确实讶然,没想到不知不知觉,叶岑和罗端不仅壮大苍叶庄丹药坊,新建了千城书院,还将小庐山从头到尾改造了。

  “是,傅爷是不是感觉很不一样。”罗端狠狠的喘了口气,在傅千雪面前证明些一些东西,对他而言着实不易。

  “山顶呢?”

  “风景更好。”

  顺着枫红山道上了小庐山峰顶,傅千雪四顾山顶平台,当年群寇叛军之首,狄熊留下的斑斑劣迹恶性,如今已全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高大气势的殿宇群落,比之漓月峰上的偏殿已然差不了多少,可见叶岑、罗端两人对小庐山的改造,的确花了不少心思。

  叶岑走到傅千雪身旁,斟酌着语句道:“傅兄当年有意相瞒小庐山之事,我是心生理解的。但经过我与罗兄的交流细谈,又觉小庐山这么好的地理位置,修真环境也不差,尽管比不上大门大派,但已然非常优质,若不然狄熊也不会基地选址在此。若是为了担心狄熊背后之人的报复,平白搁置了,显得可惜了。”

  “那这些年?”

  叶岑摇摇头道:“不仅罕有人来,连个问的人都没有。”

  傅千雪道:“叶兄的意思是,小庐山的资格太低,连让他们问询的气力都不想白费,完全忘在脑后。”

  叶岑道:“也有可能是故意的,或者觉得狄熊的生死,与他们想得到的相比,完全不对等,不值得往狄熊身上再加注。”

  傅千雪谨慎道:“假若有什么事,可以传讯到漓月峰,不管我在不在。”

  叶岑道:“丁兄、红绡姐夫妇俩已经在担负此责了。”

  “他们夫妇俩有心了,那小庐山你们两个准备怎么开发?”

  “位置最好的山顶,不用多说,是用来休息修炼用的,前山用作千城学院的后备分院。后山的广大梯田,用来栽种修真灵草药材,来补充苍叶庄的丹房库。”

  傅千雪道:“是我一叶障目了,忽视了一个好地方。”

  叶岑道:“小心总是无过。”

  罗端跟着道:“傅爷是做大事、立志成道的大修士,这等凡俗之事,由我们提前来做也是应该的。”

  听罗端这么说,傅千雪、叶岑、连帘三人皆是相顾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看完小庐山的改造工程,返回离回镇,与罗端、叶岑言谈了两日,又与连帘相伴了一天,傅千雪才收到姚水湘的消息。不,是姚水湘与成绣秀两女的信息。

  结果让傅千雪大为纳罕,师娘成轩韵竟然让大师姐成绣秀与姚水湘一起去千重山,且不用他相陪。

  这是什么道理?傅千雪没想懂,可以傅千雪对师娘性情的了解,师娘不会无的放矢,有意让成绣秀去冒险,这么决定,定有她的道理。

  可惜,三个美丽女人之间的深海心思,就想挣脱长线束缚的风筝,傅千雪是扯不到重点的。

  又是一日,姚水湘和成绣秀下了漓月峰,到离回镇找傅千雪告别。

  尽管没要傅千雪相陪,傅千雪还是送了两女十里水路,才另折水道,转向去东亭湖的水路。

  在去千重山之前,傅千雪打算先将并刀船会的船主之职,传位给绿萝和玉青松这一对夫妇。

  当日刚筑基之后,东亭湖会上,傅千雪从言堪手上接过并刀船会的船主之位。一方面是四师兄南酒的极力相邀,而是由于并刀船会面临的紧迫形势,傅千雪才勉力接下此责。

  可作为并刀船会的新任船主,除了在东亭湖会上一展锋芒,避免并刀船会被东亭湖三大船帮十三船会扫地出门,别无功劳,连个形象代言人都算不上。

  此去千重山,要走不少水道,也刚好经过东亭湖,傅千雪才有此机会。

  伴着风雨飘摇了几日,到了东亭湖,傅千雪没有与三大船帮的人接触,径直找上言堪养伤的秘密水榭。

  水榭中,言堪正坐着轮椅钓鱼,在南酒出手治疗后,言堪的双腿恢复的不错,峻黑中透着红润。

  当傅千雪说明来意后,言堪虽显惊诧黯然,沉思了会,却没反对,同意了傅千雪的请求。不过,玉青松、绿萝夫妇发船已有十几日,明日才能回来,要等上一等。

  等待的时候,需求莫过于美酒。

  东亭湖上,瑰丽夕阳映照之下的水榭,别有一番异常的美。

  “你好久没来了。”待言堪的夫人替两人斟满酒,言堪感叹道。

  “我该向你敬酒以陪不是。”傅千雪举起酒杯。

  “我不怪你,你若看我太多次,我反而责备你事不择轻重。”

  “你是放不下以前跑船的生活啊。”

  “是啊,在船上风里雨里苦劳惯了,不能下水,很不习惯。”

  “我记得上次东亭湖会上,你给外人的表现,可是一条响当当的彪悍硬朗汉子,如今却……”

  “成了一个爱唠叨的老头是吧。”言堪接下傅千雪没说出的话,“时过境迁,并刀船会后继有人,发展得繁荣一片,欣欣向上,奕刀堂的二个嫡传遗孤,也有了好的归处。船帮内的兄弟与内人对我都很好,我若再有什么无理要求,那就是我的不对了。”

  傅千雪笑道:“若不是你的酒量摆在那里,我都以为言堪换了个人。”

  言堪哈哈大笑,为东亭湖的静寂水光山色,安放了一份人生真谛的从容。

  万山纵横剑脉启 第五百四十三章 传位

  东亭湖去往千重山的水路上,傅千雪遥站在舟头,看落霞与孤鹜齐飞,斫取水光潋滟十色。

  透过反射的水色,手掌中的红蝉飞刀,发出别致的邪红。傅千雪接任并刀船会船主时,言堪传给傅千雪的四样宝物,现今只剩下红蝉飞刀这一件。

  其余三件,刻有九把飞刀的东亭湖风景船模,一寸大小的晶亮避水珠,由上等珊瑚丛制成,时刻七彩温润宝光的七澜宝剑,皆在昨日的并刀船会穿让大典上,正式转交给了并刀船会新一代船主绿萝。

  并刀船会的九把刀船模与避水珠这两样,自不用多说,七澜宝剑最主要的定心凝神、辟邪祛毒两大作用,在傅千雪铸就金丹境双剑丹后,已然作用很小,给玉青松使用显然更能发挥七澜宝剑的效用。

  本来红蝉飞刀,傅千雪也是想转给绿萝的,无奈言堪、绿萝、玉青松三人一并反对。

  不说红蝉飞刀这件极致仙宝,以他们的修为境界驾驭不了,言堪而今的身体状况,玉青松习剑,绿萝是用琴中剑,都跟红蝉飞刀搭不上,傅千雪怎么说,三人都一致阻止。

  是而,傅千雪只有收下至今也说不上邪灵在何处的红蝉飞刀。

  傅千雪所乘坐的船只,是并刀船会内部最好的,操控船只的人手也最老到,给予傅千雪极好的水上生活体验。

  但要去千重山在西南外围的舟山渡口,纵使老何是个跑船几十年的老掌舵,也没法顺利划进水流千绕,瀑布百重的舟山水道,得要靠生活在舟山渡舟周围熟悉水况的老水浆才成。

  别过不甘心的老何,傅千雪在舟山渡口最靠外的一个小渡口下了船,沿岸前行。

  骑着神驹白纹慢跑了一个时辰,天已擦黑,环视周围几里,看不到有人烟的迹象。傅千雪心想:难不成去千重山的第一日晚,就要露宿荒林?

  眼看没有更好的选择,傅千雪唯有在附近找了处背风的山头,选了处地势稍高,避开泥石流危险的山坳。从纳介戒中拿出间屋子,搁卡在两个大石块中间,然后在屋内生起了火,架上了锅做饭。

  天性崇尚自由的雪鹤白玉,静在屋檐之上,神驹白纹呆在屋内角落,九色星鹿和神兽白泽在傅千雪两旁静卧,看着傅千雪一系列的烧火动作。

  前半夜都很平静,岂止到了后半夜,山坳上空密林顶有巨大鸟翅的扑打声,就像一阵狂风吹折了树林。火堆旁舔着前爪的神兽白泽一下惊醒过来,双眼发出幽幽绿光,朝屋外的某处盯视着,口中沉沉低昂。

  可为了傅千雪的安全,白泽没有急着扑出屋去。

  傅千雪开始也并没在意,这里虽处于千重山的外围,有什么奇兽怪鸟于夜半被惊飞也是常事。

  但随着白泽从趴伏状态中直立,傅千雪明白从屋顶上空惊过的怪鸟,可能不是一般的凶兽。不然,白泽只会冷眼无视。

  傅千雪起了身,屋门刚推开一线,却见一道灰沉泛金线的鸟影,以“倒栽葱”的丑陋姿势栽倒在屋前,不仅发出剧烈轰响,那巨大鸟影也惨烈哀鸣着。

  走近一看,傅千雪望见那泛金的怪鸟好像在哪里见过,正琢磨着,怪鸟羽毛中突然漏出一个已经昏迷的女子来,却是傅千雪在千草谷中,让他有短暂心神牵绊的萧莹莹。

  只是萧莹莹身为御兽飞鹰门的副门主,如今的样子,貌似被人击伤了。带她一路飞行的神雕,也少了千草谷前那份灵气雄霸的气势,羽翅上全是血迹,鸟头上有被火团灼烧过的斑秃,右爪上还插着一柄钢叉。

  傅千雪正想着是谁将萧莹莹重伤至此,山坳屋子的后方,忽然传来各种凶兽的嘶吼声,夹杂在乱喊乱呼的追杀声中。

  究竟是谁在追杀萧莹莹?

  不等傅千雪来得及查看萧莹莹的伤势,追击的一大帮人已发觉神雕两丈高的身影,骑御着各种飞禽走兽降落在地,将萧莹莹与金喙神雕包围的同时,也用冷漠的目光审视着傅千雪。

  这个人正审视傅千雪,猜测傅千雪来历背景时,却被人从背后推开,走出个傅千雪熟悉的人来。却是傅千雪初见黑钺北盗楚子歌,并与他发生冲突的鹰大由,御兽飞鹰门石滩的得力手下。

  眼看鹰大由气势腾腾的走过来,傅千雪以为鹰大由会计较下他与萧莹莹之间的关系,岂止鹰大由不但没放什么狠话,反而客气有加的说道:“敢问前辈是在此修炼的吗?”

  傅千雪清淡道:“我来千重山找寻几件山物。”

  听到山物,鹰大由仿佛明白什么了不得的秘密,更加有礼道:“前辈的意思我懂,我这就带人走。”

  鹰大由说走就走,带人骑兽从萧莹莹旁边走过,很快没了身影。

  这有点怪异。

  石滩是飞鹰门与萧莹莹平起平坐的另一位副门主,鹰大由出现在千重山,想来与石滩脱不了关系,甚至是飞鹰门内部出了什么大的变故。

  傅千雪所料不差,就在十几日前,飞鹰门的正门主石喻在千重山寻找凶兽时,一个不着,御兽不成被咬死,尸首无存。而副门主华中州也在石喻身死的两日后,在平林峰的外围靠近双螭剑宗的范围,被人暗算陨落。

  飞鹰门正副门主两大门柱同时倒塌,让飞鹰门元气大伤,门内人心惶惶。

  石喻死在大荒凶兽的口中,飞鹰门过往的历史,这样的残例比比皆是,实在不是什么怪事。但副门主华中州折在双螭剑宗外围,施以毒手的人,目前还没个确定的线索,找什么人报仇更是无从谈起,可跟双螭剑宗有关却是肯定的。

  然而正副门主不在,飞鹰门一时群龙无首,没有强有力的人物站出来主持大局,向双螭剑宗逼问个清楚,甚而进一步为华中州寻仇。

  飞鹰门中,除开石喻与华中州两人,余下有资格竞争飞鹰门门主之位的,唯有另外两个非正式的副门主萧莹莹与石滩。

  按照飞鹰门流传下来的规矩,谁能在半月试炼中,驭获得的大荒凶兽越好,谁便是门主。

  自然,萧莹莹与石滩要去的地方都是千重山。

  万山纵横剑脉启 第五百四十四章 洢水酒楼

  萧莹莹本有的金喙神雕虽是极品飞行坐骑,却是她的义父生前相送,是不算的,以此类推,石滩拥有的也不够格。萧莹莹的御兽所学虽比石滩强的多,不过石滩生性自傲狭窄,少有容人之心。尽管与萧莹莹同时出发,暗地里却叫了人给萧莹莹捣乱,陷害萧莹莹的性命不至于,拖延一下,让萧莹莹受点小伤还是容易办到的。

  今夜萧莹莹突然栽落在傅千雪前,正是鹰大由的杰作。

  然而傅千雪没注意到的是,数年过去了,他已步入金丹境的高阶修真阶段。鹰大由忙乎于飞鹰门内部俗物,到处给石滩撑场子,耽搁下了自己的修炼,至今还没突破筑基境之上的归元境。

  所以纵然傅千雪认识鹰大由,鹰大由却不认识傅千雪,见到傅千雪一个金丹修士,敬畏之下称呼傅千雪为前辈,便是理所当然之事,连问都没敢多问,傅千雪与萧莹莹的关系更是不敢提。

  傅千雪正要瞧瞧萧莹莹的伤势,谁知萧莹莹先一步醒来,淡淡瞧了傅千雪一眼,就在金喙神雕的扶持下上了鸟背,振翅一扑消失在夜林中。

  萧莹莹是否早已醒来,还是有意忽视自己的存在,傅千雪不意猜测萧莹莹的心思,也无意过多理会飞鹰门的内部纠纷。

  叫唤了声雪鹤白玉和九色星鹿,就抱着神兽白泽坐进千里马白纹牵拉的车厢内,继续沿着平坦的河岸前行。

  至于常在河流两岸饮水巡食的山林凶兽,在问到白泽的神兽王者气息后,早就远远避开,平白让傅千雪少了许多麻烦。

  经过飞鹰门萧莹莹、鹰大由这突发事件,傅千雪之后几日的行程倒是很平静,安全到达了能直渡到舟山渡口的洢水渡口。

  与舟山渡口一样,洢水渡口皆处是在贯通千重山主河道的关键位置,但两个渡口虽只隔了二十九重山峰,环境却截然不同。

  舟山渡口尽管只是千重山的外围,却已是凶兽横行,山灵精魅出没。舟山渡口能长年有船只停靠,修士进出,是因为常年几大强力修真门派派出的精锐驻守,最出名的莫过于挽天盟了。

  而隔了二十九重山峰的洢水渡口,则完全相反,安逸的很,危险性很低,即便有凶兽出现,也是低级的那种,属于那种修真修为到达五层之上,就可容易对付的存在。

  洢水渡口,最大酒肆洢水酒楼。

  傅千雪坐着马车抵达洢水酒楼的时间,正是晚饭时间,加上黄昏时分忽然飘起的松针般飞雪,使得篝火通明的洢水酒楼时分热闹,修士人群也复杂难辨。

  进入洢水酒楼的路上,傅千雪倏然想到一个不经意的问题:以修士大异于常人的体质,加上有丹药傍身,一旦闭关修炼起来,短则一两个月,长则三五十年,处在辟谷进修状态中,完全可以摒弃五谷菜蔬肉类,为何还对凡人的美酒佳肴有需求。

  直到傅千雪坐到洢水酒楼三楼酒桌上,傅千雪才想通。

  依傅千雪推想来,多半修士这般做,是为了活着像个人,而不是一个只知闷头修炼的怪物,乱了人的基本需求,进而影响道心。反之也可以说,以凡尘之历,涤清修道过程中所遇到的心魔。

  直到洢水酒楼的店小二为傅千雪摆好杯筷、菜肴、毛巾热水,沉浸于这个问题的傅千雪才醒神。

  桌上摆好的热气腾腾菜肴虽不多,却极为精致,有千重山边界老木下的野菜蘑菇,河内的剑飞鱼,能在森林顶端飞行蹦跳的野鸡野鸭,还有洢水河畔最绝美的风味长尾效虾。

  让傅千雪馋涎欲滴,味蕾大开。

  正当傅千雪品尝美食美酒时,忽然有人坐到酒桌对面,白衣白袜,白发白剑。

  傅千雪咽下一口雪月霖美酒,才发现坐在自己对面的人,竟然天涯潭三怪杰中的白衣酒,“白兄,你怎么在这?”

  白衣酒不顾自己白衣风然的神韵风姿,长长的白袖都没撩开,连尝了几大口菜,端了酒饮了个满杯,才满足道:“傅兄这话就不妥当了,我一介无涯浪子,无根无萍的,在天下哪里看到我都是正常的,抓不住,握不紧。”

  “那你的头发,全白了,应该与此无关吧。”

  “哎,被你发现了。”白衣酒一声浓浓叹息,重新插了下白发间的木簪,“我来这,是要找一个人。”

  傅千雪道:“女人?”

  白衣酒笑道:“你比我们初见那会活跃多了,到底是修为境界不同了,但你只说对了一半,我要找的女人有两个。当时不是谈过,我们天涯潭师兄弟三个有个小师妹,她如今……虽然不在了,但我和于师兄近来忽然收到蓝师兄的消息,说水师妹还有个女儿?”

  “女儿?”

  “是的,尽管我和于师兄都不敢相信,但蓝师兄他是个非常稳定冷静的人,不是绝对确实的讯息,他从来不乱开口。”

  “那事情有眉目了?”

  白衣酒苦着脸道:“有了一些线索,但都未能确定。”

  傅千雪道:“就在千重山附近?”

  “嗯。”白衣酒正要解释,一个女人从旁经过,刚好擦带到白衣酒,打断了他的思路。挂带到他的是女子右腰身间的绿鞘长剑,剑鞘表面纹着水域,水面上有一排白鸢飞过,是傅千雪怎么也想不到的第五神秀。

  她为何出现在此地,傅千雪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第五神秀如今的神情十分低迷,眼神里全是失魂落魄,傅千雪陡觉不对,能让一贯守剑礼忠职守的第五神秀不在状态,莫非是南水寨的小公主出了什么意外。

  “第五姑娘?”傅千雪唤了几声,第五神秀才有所反应,侧身愣愣的注视着傅千雪,好像不认识了一样,“小公主出事了?”

  傅千雪接连问询之下,第五神秀眼中终于有了神采,坐上桌,喝了几口茶水才讲述出她来此地的原因。

  与傅千雪预料的不一样,第五神秀并不是为小公主的事而伤神的。

  万山纵横剑脉启 第五百四十五章 同父异母

  在极魔合罗宗、虎木崖、百鬼明宗以及新成立七小宗的内部议事结束,与傅千雪一行告别后,段妖儿、第五神秀几人南下南荒大泽的半途中,在忽然听到勾昭阳与纳兰玉阑结伴去灵道轩消息的当夜,段妖儿竟暗中撇下第五神秀几个剑侍,去追寻勾昭阳的脚步。

  等第五神秀知道段妖儿失踪的时候,已然迟了,在没法独自回去向南水寨寨主夫人交代的情况下,第五神秀只能到处寻找,碰碰运气。

  但运气不随第五神秀,找了将近一个月,不但没有找寻到段妖儿的行踪,反而在心急之下被人下了套,被迷晕在一个小镇的酒舍内,幸得被人救下,才避免不堪的后果。

  然而第五神秀怎么也想不到的是,救下她的人,竟然是路过的虎木崖萧魔月一行人。

  萧魔月与自己的女儿肖幽晨同行,在救下第五神秀后,自然没法乘虚而入,对第五神秀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倒是第五神秀在醒来的第一时间,就对萧魔月出剑。

  以第五神秀的修为剑法,即便萧魔月意料不及,也没能对萧魔月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只将萧魔月的肩膀划出一道浅浅的剑口,余下的纸鸢水剑的剑力就被萧魔月击散。

  不过脸色疲惫,有点慌乱愧疚的萧魔月,好像明白第五神秀为什么会恩将仇报,没有指责第五神秀的对错,却长吁短叹中,放第五神秀离去了。

  一切只因为第五神秀和肖幽晨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不同的是,肖幽晨的亲生母亲竟是自己的师父,峨眉剑派当今的掌门,对于这等复杂难言的错乱关系,肖幽晨也是纠结很久才勉强接受。

  而第五神秀的母亲,原是南荒大泽一大水寨寨主的女儿,偶然间与前来南荒大泽的萧魔月相识、相爱。但萧魔月是虎木崖崖主,崖内重任在身,在南荒大泽完成任务后,待了三年不到就悄然离开了。

  萧魔月的不告而别,让第五神秀的母亲措手不及,因为寨内身份的束缚,她终身不能离开南荒大泽。与萧魔月的结合,本已犯了大错,终日被寨内的族人不喜,终于在萧魔月离开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思恋过度郁郁而终。

  在第五神秀的母亲死后,同族的人看待第五神秀越发不顺眼,认为第五神秀母女俩坏了寨内的风气,将第五神秀赶出寨。幸好被南水寨寨主段三尺的夫人接纳,接受到南水寨中来,给小公主段妖儿做了贴身剑侍。

  有南水寨寨主夫人的照拂,第五神秀的修真生活虽然不错,却一直没忘记对母亲无情无义,从来没被第五神秀承认有父亲这个概念的萧魔月。

  不巧的是,萧魔月从南皇大泽回去之后,因为虎木崖与飞仙岭金峰寺的冲突,被星崖大法师关了一百一十三年,在修真界断了消息,让第五神秀始终没找到萧魔月。

  直至这次巧合,却不如人意的偶遇。

  隔了几天,第五神秀又找了机会去杀萧魔月,或许是萧魔月有意放出的破绽。这一次萧魔月身边一个人也没,萧魔月也没有还手,只用自怨自恨的懊丧眼神凝神着第五神秀,让第五神秀的纸鸢水剑刺入萧魔月胸前一寸,再也下去手。

  只能在迷茫、哭泣中飞走。

  第五神秀知道,她已没有第三次动手的勇气了,心不在焉的擦身而别,孤零零没有方向的乱走,竟然一个人转悠到千重山,直至碰上傅千雪与白衣酒。

  向傅千雪和白衣酒道完心中的委屈,第五神秀感觉好多了,稳定了心绪坐在傅千雪右边。

  三人对坐,气氛一时有些僵立,无人开口,只有酒水声。

  第五神秀心情不佳,傅千雪是个合格的听众,白衣酒是个不羁放荡的修真浪子,自从他的水师妹死后,他浮浮沉沉的道心就已身不由己,除了看得顺眼的几个人,能让白衣酒满目疮痍道心泛起涟漪的事务,少之又少,甚至没有杯中之物来得痛快。

  如果傅千雪、第五神秀两个人是不想说话,白衣酒则是贪杯变得神游物外,任性豪荡。

  直到洢水酒楼的三层,另上来三批酒客,才打破此间的孤静。

  第一波,是鹰大由带着飞鹰门的三个手下,气势汹汹蹬上楼来,环顾人群,没找到萧莹莹,却看到傅千雪在此,顿时心中一凛,于是特意找了个离傅千雪很远的座位。

  第二波酒客,只有一个人,穿着四不像的锻刀服,围着头巾,将大半边脸遮住,只露出两丝眼缝,让人看不清他的根底。

  紧接着楼梯道又有动静,脚步声混乱,显然来人不少。先走上来的有三人,应该不算走上来,是一个眼神冷漠,随时散发出野狼猎食气息的瘦高汉子,硬拖着两个女子走上来。

  两名女子的喉咙间,俱被一个血色的狼牙套给抵住,不敢多动。

  被人控制住的两个女子,一个是刚与傅千雪打过照面的萧莹莹,另一个则是傅千雪在观元城买鱼时,有过一面之缘的琴姗姗。

  琴姗姗还好,只是脸色不安,头发衣服上都没什么糟乱的痕迹。而萧莹莹的神色很不好,似乎在鹰大由暗中使绊子过后,再一次被石滩所派的人给打伤了。

  钳制住萧莹莹和琴姗姗披狼衣的汉子,则是霸道连横九连环峰夜坛峰的狼王辛有桐。

  辛有桐控制住琴姗姗和萧莹莹在前,后面是紧追而来的欧阳满,東海蓬莱三境的祝京一、妮妮,三人愤怒着急的目光紧盯者辛有桐不放。

  在观元城同为修真大家族出身的欧阳满与琴姗姗感情深厚,自是最是着急,想愤怒中杀掉辛有桐的念头,一路上也不知转过多少次。但每一次都被强忍了下来,不敢乱动,被凶狠手辣的狼王伤了是小,连累到琴姗姗是大。

  就这样,似是有意挑衅的狼王安逸走在前头,欧阳满、祝京一、妮妮三人跟着辛有桐的步调,谨慎监视着辛有桐的行动,生怕下一刻狼王就辣手摧花。

  万山纵横剑脉启 第五百四十六章 三重门刀客

  狼王带着萧莹莹和琴姗姗坐上酒桌,边上的店小二惧于辛有桐可怖的面容,不敢上前摆酒,直到辛有桐转过嗜血的眼神哼了一声,店小二才战战兢兢的为辛有桐摆好酒菜。

  欧阳满、祝京一、妮妮三人坐在狼王旁边的桌位上,心神不属的喝着酒水。

  “两位姑娘请。”辛有桐端起酒杯端到琴姗姗面前,琴姗姗斜睨了一眼,“狼王,你也就欺负我们了,在观元城的时候,倒没见到你胆大过。”

  “你的父亲差点意思,倒是你的小叔叔有点能耐,不似观元城那些有名无实的饭桶。”

  琴姗姗气呼呼道:“别说我父亲和小叔了,你连我的师傅都打不过,就会在这里吹牛。”

  “呵呵。”辛有桐喝了三杯酒,似是讥讽道:“你的师傅,那个复姓轩辕的?我看还是算了吧,就在半年前我潜入你们家时,你的轩辕师傅和你的父亲都没什么反应,只有你的小叔有所感应,提着盾刀与我大战了一场。”

  辛有桐将左掌翻开,掌心有个盾刀的伤痕,像是一个熟烙铁在左掌心烙下一块疤痕,“这块盾刀的疤痕,就是你的小叔留下的,不过你的小叔也不好过,我也在他的右背上掏了一狼爪。”

  琴姗姗这才明白,上次小叔受伤的原因,竟然是狼王的手段。也没料到常一个人在后院静坐的小叔,盾刀的修为竟如此高,连擅长潜行嗜血的狼王都没能讨好。

  狼王很满意琴姗姗的表情,将酒壶提起朝口中倒去,然后一把将酒壶拍扁。接着右手臂上黑影一闪,似乎有一道黑色的狼爪闪过,琴姗姗再细看,辛有桐的右手掌上又多了一个酒壶。

  盛满酒水的酒壶,不是狼王点的,而是隔壁酒桌上的。

  那个酒桌上左右三个刀客修士,和一个颧骨高高突起的武修。

  “哪里来的野蛮狼崽子!”

  狼王调戏琴姗姗和萧莹莹的恶劣行径,本就让武修看不过眼,加上酒水被强拿,哪能憋住这口恶气,威吓一声,提起青铜棍就朝辛有桐的后背扫去。

  棍影翻飞,厉啸声不断,棒击到狼王后背上时,也发出十分有力抽打声,但狼王却纹丝不动,惬意的喝酒着,酒杯里的酒液更是没震出一滴。

  可扫出一百零八棍的武修却恐慌了起来,停了手,不敢置信的望着狼王,狼王催促道:“怎么?知道害怕了?你这棍用来敲背却是正好,要说杀人吗,简直在侮辱你的武力。”

  武修的额头上大汗淋漓,惊惧中陡然站起,嘶吼了声,高高跃起,双手持棍向辛有桐的头部棒击去。

  棍端隐有风雷之声,然后却在急速下击中被辛有桐轻松握住,回扯之下,竟然将熟铜棍连带武修一起倒拉了过来,轰然一声摔倒在欧阳满三人所坐的酒桌上。

  酒桌碎塌的同时,走棍修武道一路的大汉已失去气息。

  这下,欧阳满、祝京一、妮妮三人彻底按捺不住,一起朝狼王攻去,但与武修同桌的三名刀客,已先一步动手。

  那被狼王一爪掏死的大汉,乃是三名刀客师傅的侄子,他们若是不能让狼王付出点代价,回去之后怎么也无法交代。因此当他们出手时,便是雷厉风行的刀罡气动,三面森森的白色刀墙如擀面一般围着辛有桐乱转劈砍。

  辛有桐心下一骇,这三名刀客的刀上修为,为何个个比棍修大汉高上一大截,出手之间也是配合老到,看不出任何破绽。

  狼王却不知,这三个刀客都是惊湍洲三重门的人,都在门主浪水剑歌司无重手下修行多年,是司无重最为依仗的三个真传门人,与棍修大汉不同的是,这三人,都已得三重门刀罡之学的精髓叠影三重浪。

  三重门这三名真传刀客的出手,分量与气魄明显不一样,连傅千雪、白衣酒、梁红红几个识货之人都被吸引了过去,目不转睛的欣赏着与抱月洲修学风格不一样的惊湍洲武学之境。

  如果说抱月洲多讲究神韵兼得,术法触类旁通,百花齐放,心神合一的话。惊湍洲的修士多走武学一道,以武入道,大体分为炼体、炼骨、炼气、炼魄、炼神五大境,傅千雪最为熟知的柳刀山庄、三重门、血翼族都是此间代表。

  而傅千雪如今所亲见的三名三重门刀客,明显已达到炼气三境的最上重,白色的刀罡如浪如潮,稳重而多变,来去自如。

  尤其是在三个同门师兄弟的联手之下,刀罡威力更是叠加一倍,连铁骨铜腰的狼王都脸色一变,心生忌惮,一退再退,不断躲避着三重门叠水三重浪的白色刀罡浪潮。

  可洢水酒楼虽大,但内部空间毕竟有限,不但用料讲究,且木料构造都经过阵法符文两次加固,可以说是非常结实。即便是傅千雪出剑,也只能穿出一个剑洞,要想破碎震塌可以说是非常难。

  结实程度尽管比不上飞仙岭金峰寺的七星佛塔,燎沉剑派的大浪淘沙剑阁,却也是大匠师手笔,端的不凡。

  棍修大汉的死,顿让三重门的三个刀客下不了台,因而劈向狼王的白色刀罡处处杀机毕露,丝毫不给狼王退路。

  辛有桐狼狈抵挡了十几招,心中火怒,一阵狼嚎,洢水酒楼的三层立刻有极短暂的昏暗时刻,有恐怖的狼王之影奔跑闪现,就像真的有一头荒野狼王在月圆之夜变了身,再附身在辛有桐身上。使得辛有桐四肢上的衣衫尽数破碎,现出一层毛茸茸的光寒狼毛,十指之尖伸出尖锐的狼爪倒勾,让人心头发寒。

  变身狼王的辛有桐四爪及地,凄厉狼嚎几声,在急速奔行朝三重门的三个刀客撕咬去。

  被辛有桐的狼王野蛮气劲相激,傅千雪条件反射般的握紧千漓仙剑,剑心明动,傅千雪勉力掌控了一会,才按下即将贲起的战意。

  但让傅千雪怎么也想不到的是,变身狼王后的辛有桐,并没有占到多大便宜,只在三个三重门刀客的身上咬下几块血肉,就被合并的叠水三重浪刀罡给狠狠劈翻,被强劲的刀罡浪潮劈飞,在洢水酒楼三层的木质地板上来了粘衣十八滚,直至后撞到酒楼一边的墙壁上,一个大诗人留下的笔墨之下。

  万山纵横剑脉启 第五百四十七章 盛气凌人

  上快意挥毫着: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

  只可惜的是,这首诗越是烽火不平之气狂风怒吼,就越显得狼王这个背景板的狼藉不堪。

  成了一只落荒而逃的狈,而不是一头狼性十足的狼王。

  辛有桐无限怨怒之下,双眼泛出腥气十足的血色,瞳孔黑红交加,前爪往后凶狠一抓,龙城之上被狠抓出一个狼爪印来。

  刚接到情况,赶上来的洢水酒楼老板梁红红,顿即心疼的不行。写下这首诗的人可是他费了老大劲请来的,太守还为此称赞过他,但如今却被辛有桐毁去一角,变得不再那么完整。

  有残缺,却不美。

  梁红红左手大拇指托着下巴,右手用力按在护栏上,在考虑着是不是要决定对狼王开战。若是动手了,会不会给洢水酒楼、观元城、天方城、舟山渡舟一等酒楼分店带来灾祸,更进一步让谌太守不快。

  梁红红正仔细斟酌各种可能后果时,那边狼王与三重门刀客的决斗已到了火烈的酣处,激烈异常。

  变身狼王完全体的辛有桐,獠牙狼齿毕露,黑油油的狼皮毛如同针刺般扎眼,看不清影子的狼爪一碰在酒楼的地板上,都发出黑红交加的划痕和锋芒。

  饶是如此,在三重门的叠水三重浪刀罡压制下,辛有桐仍是有点不敌,被渐渐压制住,全身的皮毛被刀罡切碎得乱飞,黑红色的狼爪倒勾也被砍断三根,引得辛有桐仰头狼嚎不断。

  就在洢水酒楼三层内的酒客们以为这是狼王最后的挣扎时,洢水酒楼的后方,千重山山脉的内山方向,在辛有桐狼王月圆之夜的狼啸声后,竟狼叫声不断,此起彼伏,不下万只。

  待到此时,傅千雪、白衣酒、梁红红三人的脸色终于变了。

  狼王居然要搬命了。

  果真在一盏茶不到的时间内,洢水酒楼附近就不断有人惊呼声不断,有大批狼群从千重山的方向如潮奔涌了过来,撞断踩烂了无数树木草丛,淹没了一些来不及逃跑的无辜散修。

  及至有阵法护守的洢水酒楼附近,成千上万狼群奔逐的速度才为之一缓,让洢水酒楼内的酒客修士有空暇飞起,或逃避开狼群冲奔的路线。但仍有不少高强修士原地不动,依仗修为不凡高台稳坐,静观辛有桐到底要搞什么名堂。

  声势浩大狂奔而来的狼群,并没有冲袭上洢水酒楼,而是在离洢水酒楼十丈处停止,冲着洢水酒楼三层内的辛有桐狂野狼嚎,像是在迎接他们的狼王。

  紧跟着辛有桐深幽幽的狼目发出紫色的光圈,朝洢水酒楼之外扩散,再逐渐将四周上万只的狼群笼罩在内。酒楼内的酒客修士只见到狼群在长嚎之后,瞬间断了气,纷纷哀鸣而亡,只留下一缕缕黑色泛红的烟魂,朝洢水酒楼内的辛有桐集中去。

  辛有桐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吸收狼群的魂灵之力,傅千雪口中有点发干。

  可想想辛有桐狼王称号的来源,又觉得理所当然。

  辛有桐在吸足了狼群魂力之后,狼躯又膨胀了三倍,几乎有五六个成年人的体积,若不是洢水酒楼够宽敞,还真难以容纳狼王的真身。

  狼王再次狂暴之后,不仅仅是体型变大那么简单,气力与防御也是成倍的增加。先前三重门的三名刀客尚且能伤到辛有桐,在狼王身上割下一道道刀罡之血口。可这一次,合三人之人也只能勉强将狼王击飞砍倒,最多消耗下辛有桐的狼王之力,但要想撑过辛有桐狂暴变身时间,显得那么费力。

  形势逐渐向辛有桐那边扭转。

  随着辛有桐的四只狼爪之下出现黑红两色魂圈,狼王陡然一下直立,猛然朝三重门的三名刀客扑去。

  明白自身的不利处境后,三名刀客相顾一视,杀伐的搬命之心顿下,叠水三重浪刀罡叠加一处,闪亮成一面电风扇状的刀罡向辛有桐推去。

  岂止,辛有桐竟昂然不惧,迎头扑上,朝刀罡的中心最猛烈出钻去,硬生生以狂暴狼爪之魂力按停了叠水三重浪的刀罡风力,又将叠水三重浪的刀罡余力反推回去。

  刚才的叠水三重浪全力一击,已是三名刀客的最后底牌,自然接不下辛有桐的这一击,三人连成一线,被辛有桐的狼爪拍击出洢水酒楼,重重摔倒在地,动弹不得。

  狼王高攀在破开的窗棂上,朝下俯视去,狼口一吐,黑红色的狼舌倒卷直下将三名刀客又卷会酒楼之上,摆成一排,然后朝三个人肉垫上一跃,意态血腥道:“就你们也配提刀,简直是丢三重门的人,倒不如换上柴刀回家砍柴去。”

  尽管被辛有桐压的快要喘不过气,处于狼爪之下的一个刀客仍固执抗争道:“狼王有种杀了我们,想让我们弃刀,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我就算有一日不用刀,也要先将你这身人兽不分的狼毛给剃干净了,省得惹爷碍眼。”

  “好,是个硬骨头。”辛有桐狼笑得阴恻恻的,“可我更喜欢将硬骨头打成软泥巴。”辛有桐话刚撂完,只听喀拉一声脆响,刚反驳的那名三重门刀客提刀的右臂,已被狼王生生拗断。

  这刀客也是硬气,纵然疼得满脸大汗,全身肌肉抽紧,却是硬气不服输,一句服软的话都不肯说.反而不断对辛有桐破口大骂,骂句当中没有一字重复的,不得不让众人佩服他的胆量。

  辛有桐边听边是冷笑,谈笑间又依次折断了另两名刀客的提刀手臂,酒楼一角的另两个刀客感同身受,身觉辛有桐太过侮辱了刀客的尊严,含怒之中放刀砍来。

  可这两人的刀罡修为,也就比三重门的棍修大汉高上一线,远远比不上辛有桐,被辛有桐狼王一爪一个拍碎罡气后,都被狼口咬死,血肉模糊,吓得余下跃跃欲试的正道修士立刻冷静了下来。

  之后将目光转移向洢水酒楼的大掌柜梁红红,想看在如此局面下,他这个酒楼之主又该如何抉择处理。

  万山纵横剑脉启 第五百四十八章 神秘刀客

  梁红红看着辛有桐重新将琴姗姗、萧莹莹两女控制在手中,感觉有点头疼,却不得不拖着微胖的身躯,在琴姗姗、欧阳满两人“梁叔叔”急促的求救声中踏至辛有桐正面,迎接辛有桐的狼王锋锐之气。

  “狼王来了小店,怎么也不先与在下打声招呼,让外人见了,还以为我洢水酒楼舍不得一些酒水。”

  辛有桐注视着梁红红,眼神轻慢,狼爪关节处爆响不绝,像是刚瞧见梁红红的到来,“梁老板什么时候在千重山也开了一间酒楼?”

  梁红红笑道:“洢水酒楼早就被我家太守买下,只是最近洢水酒楼杂务比较多,我家太守才要我从观元城多跑一趟千重山,却是想不到能这么巧,得遇狼王的大驾。”

  辛有桐看似开玩笑道:“这么说来,梁老板亲自出来,是要请我吃一顿水酒。”

  梁红红道:“能迎接到狼王这样的豪客,那是鄙店的无上荣幸,但带着两个不省心的姑娘,未免有碍观瞻,狼王不介意的话,能否先放她俩离开,不至于扫了你我之间的酒兴。”

  “两个都要的话,梁老板的要求太苛刻。”辛有桐摇摇头,从狂暴狼王姿态中恢复人身,装模作样的负手走了几步,将洢水酒楼三层的布置看了遍,似乎很满意自己刚才的杰作,才回身指着琴姗姗意兴飞扬道:“我知道这姓琴的小姑娘,是梁老板你好友的后人,我可以给你一个面子放了她,但……”

  狼王蓦然打住话语,像是在打着某种诡异的机锋,指着洢水酒楼三层四周墙壁上的名诗古画,快言壮语,剑痕刀笔,快意道:“但做什么事都不是凭空而来,不劳而获,总归得付出点什么代价,就如在洢水酒楼内,留下这些至圣先言和画龙点睛评语的大诗人、名家、状元、将帅。”

  梁红红忽然感觉不对,沉声道:“狼王到底是什么意思?”

  辛有桐脸上的凶狞之气一闪而过,杀气十足道:“我是说墙上的这些狗屁大道理言论,虽说得天花乱坠花言巧语,偏偏没点实际点的东西。就似我等破天修道之人,哪能光有平和的谦和气息,总得找到符合自己凶神恶煞的论断,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很多时候哪有什么狗屁道理可讲,你赢了,你是真理,你输了,你什么都不是。”

  狼王的话虽然说得前后不搭,甚至类似南荒大泽那些寨中修士最惯用的胡搅蛮缠作风,但其中的道理,也最浅显简明不过。

  辛有桐大放厥词,梁红红突然来了兴致,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这是夜坛峰窦峰主的意思,还是要我托我带话给太守大人听的。”

  辛有桐道:“峰主常说梁老师是谌太守的人,原来我还不相信,现在可以确认了。”

  梁红红道:“我是太守的人,这没什么可隐瞒的,关键是今日洢水酒楼这一局,狼王你过分了。”

  “那又怎样?我很想见识一下梁老板的厨艺。”辛有桐看着梁红红掏出一个崭新的砧板与一柄雪亮的切刀,声调忽然大了几分。

  梁红红瞳孔一缩,被人称呼惯了梁老板这个称呼,他已经快要让这个角色融入生活了,习惯了整日与算盘账本相伴,有点记不清上一次为谌太守亲自下厨做菜都是什么时候了。

  如今再磨刀,不禁有点怀念,假如不是存在一颗杀人之心的话。

  但梁红红并没有争取到对辛有桐提刀的机会,而是被背后的一个声音打断,“你这柄刀做菜还成,宰野狼钝了些。”

  这声音不紧不慢,却有一种撼动人心的冷漠与硬朗,就如他的侧脸。那是一张冷峻得要让无数少女为之心碎的英俊脸盘,却盘刻有几道即将步入老年的深深皱纹,如刀如锋,如被寒风吹炼上万次的山底老树根。

  虬结中蕴含刀锋的遒劲力量。

  这蒙着半边脸,穿着老旧锻刀服的酒客,是背对着傅千雪、白衣酒、辛有桐、梁红红几人的。在洢水酒楼内的众修士都被他的声音吸引过来后,他才端着酒杯转过身来,另一只手提着一柄无刀的刀鞘,刀鞘有一朵深蓝色的云朵,中间飞翔着一柄红色的飞刀。

  飞刀的红,就如傅千雪红蝉飞刀拥有的红色。

  狼王辛有桐少见的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他遇上一个硬茬子,一个真正的刀客,被丰富生活、感情、久经捶打的汉子。

  就如他右手紧握的刀鞘,不挑眼,却内涵撕心裂肺般也百折不挠的刀罡。

  更坏的是,旁边还有个年轻一点的顶尖剑修傅千雪,再加上背景深厚一直客气微笑的梁红红,来意不明的白衣酒。

  此趟千重山的初行果然不简单,但毕竟有趣一些,没让他失望。

  辛有桐提着嗓子道:“你是谁?”

  那人喝完酒才慢吞吞道:“我是一个苦行天下的刀客,你刚才说三重门和酒楼老板的刀都不行。刚好我也是提刀的修士,所以,我想试试。”

  辛有桐大笑道:“你一个无名无号的散修,也配与我们霸道连横九连环的夜坛峰交手。”

  “我是不可以,可我的提刀可以。”忽然之间,这无名刀客将喝完的酒杯在桌上一拍,一片碎瓷片在桌面蹦弹了几次后陡然飞出,直击向辛有桐的左眼。

  辛有桐一拳悍力击出,右拳表面立刻生出深灰色的狼毛,带起尖锐的狼魂啸声,呜呜刺耳。掷飞来的酒杯碎瓷片被辛有桐击飞,却没碎裂成齑粉,而是如不倒翁般弹开一丈距离,又折飞回来,变成一柄红色的刀柄。

  木色刀柄的红,不似人血的殷红刺目,不同于天空彩霞的鞓红鲜翠,更不似美人艳唇的胭脂色,而是神秘刀客潜修出的内宗刀罡气韵。

  一种浑朴无邪的质。

  或者说是刀客修道的信仰,就想挽天盟金刀执于的刀意,看似金光耀耀,璀璨艳俗,却不掩金刀内心的朴素与厚实。

  而今,洢水酒楼所有酒客修士当中,敢第一个质问霸道连横九连环峰辛有桐是为野狼的神秘刀客,亦是如此。

  辛有桐如狼嗜血的瞳孔红色充盈,精芒大放,又很快覆盖上一层妖邪的黑气。

  回转之间,红木刀柄猛然竖立下劈,狠狠劈向辛有桐的眉心。

  万山纵横剑脉启 第五百四十九章 奕刀堂大弟子

  这一次,红木刀柄不再显得如暗器般轻飘飘无力,而是纯蓝色的刀罡气息大作,洢水酒楼三层好像劲吹过一阵蓝色飓风。且收放自如,只正对狼王辛有桐一人耳,其他人没受到半点干扰,连酒桌上的菜盘,墙壁上的古画全都安然无恙。

  辛有桐的面色终于有所变化,后蹬几步,再一次放开对琴姗姗、萧莹莹两女的挟控,狂暴变身,去面对神秘刀客的刀罡气劲。辛有桐虽是随意放手,但反应不及的萧莹莹、琴姗姗两女还是辛有桐的狼王之力震开去,身型不受控制,在空中乱飞。

  本想趁辛有桐与神秘刀客接战,腾不出空暇,准备反击辛有桐的欧阳满、祝京一、妮妮三人不得不舍弃这大好良机,先去救人。

  即便如此,合三人之力,也被琴姗姗身上附带的狼劲给撞飞,一同向楼梯道滚去,幸好梁红红及时伸出一只保养得极好的胖手来,才止住了琴姗姗、欧阳满四人作滚地葫芦的狼狈后果。

  而飞向另一边的萧莹莹则被白衣酒出手接下。

  然则这种时刻,辛有桐根本没有闲暇去关心琴姗姗、萧莹莹两女的去留,狼眼中全是神秘刀客的提刀。

  酒杯碎瓷片化为的红木刀柄,只是神秘刀客戏耍辛有桐的小玩意,根本不是神秘刀客所用的提刀,被辛有桐几记狼爪爆杀后,就红色一散,飘飞无形。

  神秘刀客的本命法器是一个空荡荡的蓝色刀鞘,鞘内无刀,鞘上无花哨,发挥效用起来却是惊心动魄,匪夷所思。

  每当神秘刀客的脸色有一道蓝光闪现,空荡的刀鞘就会酣然一响,有深蓝雷光跃动。跟着便有一道二丈长的蓝色刀罡冲出刀鞘,往辛有桐的方向激射去,声若惊雷,且刀罡一道连着一道,速度极快,全无空隙。

  就若一条平直的蓝色彩虹,在神秘刀客神念的控御下狂风飞舞,扫得辛有桐心神意乱,手脚慌乱,虽是狼嚎连连,却是半点不起作用。

  神秘刀客压制了会,眼看辛有桐仍有余力躲避,面不改色。左手抿成刀状按在脑后风府穴,手指再一弯,一柄秀气的蓝色飞刀从风府穴刀海中引出,伴随着一阵潇洒的刀鸣,扬起呜咽声的蓝色漩涡,刺破空中细小的尘灰,轻快的直掠向辛有桐的狼尾。

  那蓝色飞刀若每日荡过古老城墙上乱石的北风,于不经意冷冽心扉,断去辛有桐的半截狼尾。

  辛有桐疼痛中狂叫,竟咬住刚断去的半截尾巴,悍勇发疯中猛扑到神秘刀客身旁,要与神秘刀客近身撕咬搏命。

  “不知死活的孽畜。”神秘刀客脚步幻动,脚下凝结出一团浅蓝色的刀型罡气,围着辛有桐绕着圈,逐渐形成一圈圆形刀罡气墙。

  辛有桐被困蓝色刀罡中左冲右突,却撞得头破血流。

  神秘刀客一声威喝,左手上举,蓝色飞刀牵引着困住辛有桐的蓝色刀罡圆球,冲破洢水酒楼的楼顶,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径直栽落下洢水酒楼边上的河流中。

  让傅千雪、梁红红一等人有所动容的是,辛有桐竟然十分怕水,被蓝色飞刀强压住喝足了河水后,便再也没个动静,身躯不小的狼身浮在河面上。

  等神秘刀客指引着蓝色飞刀将辛有桐拉上岸上,狼王只剩下了一口气,四爪无意思的乱抽搐,狼口中不断流出浑浊的河水。

  欧阳满气恨辛有桐对琴姗姗的无理,拔出剑器来就要置辛有桐于死地,却被萧莹莹拦住,“萧姑娘你做什么?难道还想留这孽畜一条性命不成?不说这几日狼王让你们吃了多少苦头。但提今日,若是放虎归山,日后难免养虎为患,留下更多祸患。”

  萧莹莹温声道:“我不是为了护他,而是要让他来做决断,狼王是他制服的,在他点头前,我们没资格插手。”萧莹莹所知的人自然是那个神秘刀客。

  神秘刀客的根底,在场所有人没有一个人能猜得出,只有傅千雪微微皱眉,隐隐感觉眼前的神秘刀客或许跟已经覆灭的奕刀堂有关。

  甚而进一步,就是因长莲剑派于视刀挑拨,负气而走的奕刀堂大弟子。

  但刀客不说,傅千雪也没揭穿的心思。

  笼于袖中的红蝉飞刀激荡汹涌,似乎在宣示着什么,傅千雪安抚了好久,红蝉飞刀才安静下来。不过刀尖所向,一直朝着奕刀堂的大弟子秋清水。

  秋清水似有所觉,向傅千雪望来,眼神苦涩淡漠,好半天才转身回桌,轻飘飘搁下一句,“我确是奕刀堂的真传大弟子,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秋水清一介叛师无门的逆徒,已无脸面再提奕刀堂这三个字了。”

  傅千雪道:“奕刀堂已经不在了,难道秋前辈不知道吗?”

  “奕刀堂不复存在了?”秋清水惊悚高呼一声,“奕刀堂偌大的基业,怎么会说没就没,你是在存心骗我。”

  傅千雪叹息道:“看秋前辈风尘仆仆,尘霜气息浓重,看来出走奕刀堂之后,是真的再没听到奕刀堂后来的伤心事,未那能看清于视刀险诈的伪善面目,要不然……”傅千雪长吁短叹中顿住语气,秋清水忽感不妙,心中揪紧,忙问道:“奕刀堂后来究竟怎么样了?我师父?还有小师妹?”

  傅千雪有点不忍心道出奕刀堂的真实惨况,但面对秋清水有些咄咄逼人的固执,无奈还是将并刀船会言堪的话复述了一遍,又补充了有关沫儿丫头的悲惨遭遇,以及奕刀堂三少爷秋闻同两个遗孤秋凡尘和秋妦的一些近况。

  傅千雪说完后,原觉秋清水会愤怒交加怒吼而出,甚至急着去找长莲剑派的于视刀拼命,但秋清水却没任何惊天动地的大动作,只是平静的留下两滴男儿苦泪。

  秋清水语气悲惋长叹道:“只怪我当时太着急了,火气也大,如果我能够冷静一些,沉稳点听完师父的教训,甚至是污蔑的话。也许师傅就不会大发雷霆一心要将我赶走,师父就不会遭受不测,小师妹亦不会含冤而死,都是我的错,都怪我。”秋清水哀伤懊恼中连饮十几杯苦酒,直至衣襟被酒液淋湿,酒壶中空。

  万山纵横剑脉启 第五百五十章 不悔奕刀堂

  就在秋清水情绪不定,傅千雪不知怎么劝解开释时,一柄蓝色飞刀忽然从秋清水泥丸穴中跳出,飞荡至秋清水面前。如个小大人般昂首挺胸,然后摇头晃脑做出几个可笑的姿势,似乎在开解秋清水勿要过度悲伤。

  傅千雪算是看明白了,这柄蓝色飞刀是秋清水的神元根本,是比本命提刀法器更重要的存在,类似于傅千雪丹田之海内的惊龙盘与凤吟弓。

  主人伤心劳神,神元飞刀竟然自行出来宽解开导,可见神元飞刀的灵性非凡,和一颗天道至情至性的真诚之心,也可洞悉出秋清水奕刀堂的修为,已开辟出一条宽敞大道,走上正途捷径。

  傅千雪感叹中,摸了摸袖中的红蝉飞刀和袖外的千漓仙剑,而后才道:“秋前辈打算何时返回找于视刀报仇?”

  秋清水面色缓和了下,正色道:“找于视刀这个狗贼子报仇并不急,既然言堪在自己处境那么不利的情况下,都能强忍着复仇的怒火,止住悲伤,守住本心,去守护奕刀堂的一些宝物,也从没放弃过对三少爷两个遗孤的找寻,对奕刀堂的忠诚之心始终不渝,我秋清水更没资格丢了奕刀堂真传大弟子的脸。如傅兄弟你与言堪兄讨论过的一样,奕刀堂与长莲剑派结下的恩怨,与于视刀的恨仇,交于奕刀堂的两个小主人最合适不过,我贸然去插手,也许结果反而不完美。”

  傅千雪道:“那秋闻同的两个孩子秋凡尘、秋妦兄妹,什么时候交于秋前辈照拂?”

  秋清水道:“既然秋凡尘和秋妦两个孩子在南家生活的很好,又与在南酒船队历练的沫儿丫头姐妹情深,我若轻率将她们分开,未免太过残酷。而且让秋凡尘和秋妦两人过早知晓和直面奕刀堂的惨状,也太过无情冷血,我想等个合适的机会,再将他们接过来。”

  “会很久?”

  “不远,在我了结千重山的事情后,就是一个好时机。”

  “看来这段时间,我们要在千重山并肩作战了。”

  “是。”

  傅千雪又问道:“那我想多问一句,秋前辈真能搁下奕刀堂与于视刀的这段怨恨?”

  秋清水没有急着回答,而是从酒桌上站起,撑开一柄浩蓝的雨伞,又拎上一壶满酒,走上洢水酒楼三层之上的观光台,瞭望远山青翠,总不离风花雪月的潋滟湖面风光,有感而发道:“其实我最害怕的,并不是仇无所报,而是不能以最干净最体面的姿态,重新踏入奕刀堂,那样的话,我会遗憾一辈子。”

  对于秋清水的一些往事,傅千雪也是了解一二,能稍稍体悟到秋清水的担忧。

  在秋清水的心中,奕刀堂是秋清水成长修行,充满许多人生喜怒哀乐的地方。尽管奕刀堂堂主秋一刀对他多有误解,但秋清水从未放弃过一个愿想,那是做个明明白白堂堂正正的奕刀堂门人。

  且是至关重要的。

  因此,哪怕秋清水经历过洪水滔天的冤枉委屈,一个人孤单在外旷日持久的苦行游历,心中依然永远定下一个调子,不忘奕刀堂,不后悔为奕刀堂的门人,不愿随身佩戴的奕刀堂飞刀成为绝唱。

  并刀船会的言堪亦是如此,且日复一日朝此努力。

  傅千雪不禁扪心自问,倘若有朝一日,自己也遇上了不可测的惶惑无解,是否有能力走出心境上的困缚。

  带着这个值得深究的问题,傅千雪的视线,跟上秋清水移向千重山的密林重峰。

  青山绿水高崖险峰中,突然有一风筝从云海缭绕中浮现,在离河面百尺高的高度,朝洢水酒楼这边漂浮来。

  洢水酒楼河岸上的修士,下意识仰望着河面上不明物体,目光警惕。

  长尾风筝看似飘降不快,上一刻还在蔼蔼云雾间,但等降速提升起来,很快漂飞至众人面前,悬浮岸边水面上。

  那是一头双耳极长的狼王,颜色如大理石色纯净,与千重山崖定常见的石头几乎一致,体型也与辛有桐变身狂暴狼王后差不多大小,唯有色泽相异。还有一点不同的是,这只会飞会凫水的大理石狼王背上,侧坐一名面目清冷的少女。

  女孩颜容绝美,天姿国色,偏偏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妖邪。赤着双脚,纤白的脚腕的上箍两串清脆的立脚链,戴着一顶蓝紫二色交叠的宽檐帽,中间斜插一根果叶滴翠的枝条,与身下的白狼一般颜色。

  秀眉弯弯的女孩轻盈跳下狼背,向梁红红走去,行走的过程中,不断有两朵水花垫在她的脚下,使得狼王女孩的双脚始终保持着冰洁玉亮。跟着的狼王一直离少女两步远,狼目低垂,仿佛眼中除了少女再无其他。

  “老梁叔。”少女打了声招呼。

  旁边的其余人不由惊奇,想不到这服饰打扮十分诡秘的少女,竟然还与梁红红相识。

  更让傅千雪料不到的是,梁红红数语之间对少女很是客气,或许用客气二字已经是一个比较隐晦的说法,应该算是对她言听计从。“二小姐来,怎么也不提前跟梁叔说一声,不说相迎三十里,派点人接送也是应当的。”

  梁红红所遵从跟随谌太守家的二小姐谌菲菲,美目依旧冷寂,绕住环住腰间的长发,指向地上已不知死活的辛有桐,道:“我独自跑出来是为了他,连父亲也不知情,老梁叔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老梁是谌太守最爱用的一个称呼,体现梁红红在谌太守心中的不凡地位,梁红红听了谌菲菲的两声老梁叔,心中暖暖的,但紧接面色一变,有些紧张,“狼王辛有桐?莫非这孽畜冒犯了二小姐的尊颜?”

  “那倒没有,老梁叔不用担心,我找狼王是受了朋友的请求,与辛有桐扯不上半点干系。”

  梁红红有点迷惘,以二小姐谌菲菲的尊贵身份,也不知何人能使唤动她。

  谌菲菲猜不透梁红红仿佛被无限放飞的漫游思绪,对秋清水道:“我想带走辛有桐自行处置,秋前辈应该不会介意吧?”

  “可,但要等明天。”秋清水的回答一样精简冷淡,好似与谌菲菲有外人不知的约定。

  “明日?”

  “我要去舟山渡口,但洢水渡口到舟山渡口之间的二十九重深湾激流,得千重山本地的老船夫才成,即便隔了十几里,也难得其中要领。”

  “我听说过,那就多等一夜。而且,除开我之外,这里刚好有十二个人,够一船人。”

  万山纵横剑脉启 第五百五十一章 二小姐谌菲菲

  是夜,傅千雪没在洢水酒楼内休息,而是河边燃气篝火独坐了一夜。等次日凌晨,如奕刀堂秋清水所说,洢水酒楼来了一对姓陈的兄弟俩,已在洢水口岸附近的小镇生活了四十多年,为了洢水渡口的客人划船渡水也有三十年了,可以说是老手中的老手了。

  陈氏兄弟划渡的船只就是一个精密编织的竹排,上下有两层,竹子与捆扎的丝线两样用料,都是来源于千重山外围的竹林与一种老树藤。虽是常见,却是颇为适合千重山本地的水土气候,结实无比,行渡的过程中没一点浸水的迹象。

  而谌菲菲也拿出一个简单至极的竹排,将毫无反抗之力的辛有桐一把扔在小竹排上,跟在后头。

  除开谌菲菲、船夫陈氏兄弟外,此行去舟山渡口的其余十二个人,依次有傅千雪、白衣酒、第五神秀、萧莹莹、秋清水、琴姗姗、欧阳满、祝京一、妮妮、鹰大由,再加上三重门的两个刀客,余下的一个刀客则带着棍修大汉的尸体,返回惊湍洲三重门报告去了。

  陈氏兄弟不愧为洢水河岸最好的船夫,纵然一路上面临种种飞湍激流,瀑布突石,看不清的暗流,甚至是连拐十八次的“之”字湾,老陈兄弟都能凭着本能经验安全通过,面色平静,全无其他人的相顾失色,心中怦怦乱跳。

  而一直跟在一旁的谌菲菲则要轻松的多,全程由飞行的白狼牵拉着,悠悠荡荡,当真如诗人品酒赏风景,意态好不闲适。

  前面二十八重山峰水湾都是有惊无险,但到了舟山渡口前的最大也是最险湾流,出现了一点小状况。

  原本波平如镜的浩淼水面忽然有煮沸的声音,透明的水下有无数条晶莹剔透的飞鱼在无须的漂游,跟着鱼群又蓦然急速逃散,取而代之的是点点星光月影,好像有一种穿梭时空的迷离交错感。

  然后如梦如境的星夜水景,从中间一分为二,更迭成一个可让人迷乱眼神的风信子植物,开出的繁花叠叠堆积,将两只大小竹排顶在高空中。

  “妖龙,你敢放肆。”谌菲菲怒道。

  傅千雪朝下望去,见到无端造弄是非的海信子怪物,在现出本体后,竟然是条修行成灵的蟒龙。虽不是真龙,血液基因斑杂,但也是千重山外围的最强大荒凶兽,在千重山大山脉整个蛮荒凶兽生物圈也是顶级的存在。

  这条海信子蟒龙现出真身后,从水湾深处窜出,由于体型太长,直到蟒龙的头部与被水流顶在半空的两个竹排平齐,蟒龙仍有半截蟒身在浸在水下。

  海信子蟒龙高傲着头颅俯视众人,“谌二小姐交出辛有桐,我就放你们离开,否则在千重山这片水域上出了什么意外,我可不负责。”

  谌菲菲道:“你想要吞了辛有桐,消化后来进化你的内丹?”

  海信子蟒龙道:“二小姐果然聪明人,一点就透。”

  琴姗姗插言道:“吃人?我从没听说过舟山渡口还有这等可怕事啊。”

  海信子蟒龙道:“小姑娘,看来你是第一次来千重山。”

  琴姗姗道:“你怎么知道?”

  傅千雪解释道:“他胆子再大也是不敢明着吃人的,尤其是在舟山渡口附近,挽天盟分盟的门口边,而且辛有桐的本体,确实是一条狼,跟这位谌姑娘有点渊源。”傅千雪望向谌菲菲,后者正若有所思,然后泛起冷峭的妙目。

  谌菲菲道:“妖龙你要进食补气,完全修成人身的急迫心思,我可以理解。但你找上我,却是划错的道行,狼王我得带回真琅族,由不得你乱来。”

  海信子蟒龙凶狠道:“若是平时就罢了,可我现在一刻也等不得了。我仔细估算过,等我吞噬掉辛有桐这条野狼后,我化为人身的内丹就有足够的精元进阶了。要不然,等不久之后春暖花开时,那两条黑白沼龙苏醒,我在千重山水湾的处境就大大不妙了。所以,现在不管挽天盟在不在附近,你谌二小姐同不同意,辛有桐的狼王之身我都拿定了。”

  为了证明海信子的话不是虚张声势,海信子蟒龙不断张牙舞爪,全身态势凶狞,随手有卷风雨铺盖下来的气象。

  谌菲菲依旧不急不缓道:“海信子,我最后奉劝你一句,勿要头脑发昏看不清形势。辛有桐对千重山真琅族的祭司大典至关重要,干系非小,你若半道劫镖,真琅族的朗祭司可不会轻易放过你。再说辛有桐乃是霸道连横九连环峰的十八岭主之一,你假若将辛有桐吞腹炼化了,夜坛峰的窦中德可能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海信子蟒龙的长尾在水下搅动两下,甩出两道风信子模型的粗壮水花,将两个大小竹筏上十六人围堵住。

  但似乎是谌菲菲的话,没有太多的震骇力,过了一会,海信子蟒龙又傲然道:“窦中德?我可不怕他,千重山可不是九连尧火峰,还轮不到霸道连横九连峰的人来搅风搅雨。即便是日后,我龙丹人身大成,离开千重山这片水湾深谷,只要我稍稍改变下面目,混于人间大千世界,霸道连横九连峰的手段再过猖狂,也找不到我行踪,奈何我不得。”

  海信子蟒龙的头颅前伸,离谌菲菲的距离只有三四尺,十分有蟒龙的压迫感,“谌二小姐,看你一直没提你父亲谌太守来压制我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一分薄面,多让一步。你将辛有桐的狼王内丹留下,我带走辛有桐的狼尸皮骨,回去照样可向真琅族的朗祭司交代。”

  谌菲菲道:“海信子你想多了,狼王内丹一没,辛有桐的修为水准就没了大半,成了一个花架子,即便带回真琅族,也没多大价值。”

  海信子蟒龙貌似失去了耐心,不想再与谌菲菲进行无意义的嘴仗,声调蓦地大上一截,“所谓狼王内丹一出,再无兄弟。谌二小姐,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考虑。”

  谌菲菲坚持己见道:“绝无商量的余地。”

  万山纵横剑脉启 第五百五十二章 海信子蟒龙

  海信子蟒龙粗暴的拍击着水面,龙吼声凶横蛮力,蟒口急速一缩一伸,朝下前方的谌菲菲大口吞去,准备以蛮横之风直接将谌菲菲脚下的辛有桐吞下,先斩后奏。

  谌菲菲似早有所料,低首双手交错环绕,捏合成一个狼头状。再抬头间,双目的瞳光多了一层紫色梦幻,若天上星痕。然后在谌菲菲正上方的十丈处,蓦然出现一只由紫色星辰组成的白狼。

  白狼下飞与谌菲菲的身边的白狼王合为一体,扑击向海信子蟒龙,扑飞到海信子蟒龙头顶的时候,天空下起寥落星辰。

  傅千雪看清,那并不是真的天上繁星,而是一阵符箓雨,降落到海信子蟒龙肌肤表面,一一爆裂开,不断燃烧起星星大小的火苗,连水面也不例外。虽不能使海信子蟒龙置于死地,却让海信子蟒龙特别难受,烦躁不堪,似乎置身于烈火烹油中,被架上篝火烧烤的蛇肉。

  海信子蟒龙熬受不住,猛然冲入水底,再冲出水面时,身上裹上一层深黑的淤泥,熄灭了谌菲菲的白狼星辰符箓雨。又蟒首乱晃,下颔间的两根丑陋无比的肉须急剧变长,将不断在蟒背上跳腾乱咬捣乱的白狼王紧紧箍缠住,用力绞紧。

  白狼王不断狼嚎挣扎,却无力可使,气力渐失。

  下方的谌菲菲脸色微变,双手掐出的白狼指语向内一收,一根弯曲的褐色长笛横放在手中。

  笛声吹响,有一只紫色蝶舞山魅在笛尾形成,在谌菲菲的笛声导引下,飞舞向被缠住的白狼王,围着海信子蟒龙的两根丑蟒须乱转。

  没过多时,海信子蟒龙只觉一股麻痒劲从蟒须上传来,延伸到喉咙间,痒得难受,忍不住打了个大喷嚏,两根蟒须不由松动,被缠绕住的白狼王因此得以逃脱,直落水面。

  岂止,当白狼王刚要竭力飞回谌菲菲身边,背后忽然一凉。却是反应过来的海信子蟒龙,咆哮发怒中用蟒尾朝白狼王悍猛抽击去,把白狼王直接拍击在水面之下,轰隆水花声中,连水面都被震开出一个狼形水洞。

  白狼王惨嚎一声,沉入水底后,就再也没个动响。

  谌菲菲不由气急,倒吸了一口冷气,有点悔恨自己的莽撞,要是白狼王有所不测,回去之后,真不知怎么跟真琅族的朗祭司交代。

  一阵惶急之下,谌菲菲左手按奏的速度加快,优美的笛声刚止,从紫色的弯笛上就轻盈跃出一个人影,将方才飞出的蝶舞山魅取而代之。

  那是一个被召唤出来的梦水女神将,身姿高大,近有谌菲菲三个大小。体态丰盈饱满,只着一件薄薄的水云衫,裹着翘挺的臀部,被水光山色相映,隐约透出迷离诱惑的春色,简直是呼之欲出,魅惑无极。

  但梦水女神将却如女神一般高冷,脸色冷漠,眼中只有谌菲菲手中的紫色弯笛,俯身敬称道:“敢问笛住召唤女神匠出来,不知有何诏令吩咐?”

  谌菲菲道:“白狼王被海信子击伤沉入水底,你下水去找找,救它上来。”

  虽然笛主的命令不可违抗,但梦水女神将忠于职责,还是好心多提醒了一句,“笛主每十五日才可召唤我一次,单单去救白狼王是不是有所浪费了羌笛中的神力。要不要我一并出手,将这条小蛇给擒下,献给笛主做个小玩具?”

  谌菲菲道:“谢谢你的好意相提,不过我现在用不着,想多多锻炼下自己的弯笛。再说这海信子蟒蛇也太丑了,我不喜欢。”

  “那好。”紫色弯笛中的梦水女神将十分干脆,见谌菲菲思路简练,自有主张,也就不多加相劝了,转身跃入水中,波澜不惊。

  白狼王的事有了着落,谌菲菲轻喘了口气,笛声再起,如梦醒时分,有一瞬间的透梦浮华。

  其后四周岑寂的旷野,突然吹来三阵远风,荡起崖间的幽幽回声,轻掠过空旷的水面,汇聚到谌菲菲脚下的小竹排,将谌菲菲托浮起,也将谌菲菲清俏的面庞吹拂得有些苍白。

  一旁俊冷的秋清水蓦然一声叹息,有些失落,心疼。

  等梦水浮华的弯笛调子再变,紫色弯笛的表面多了一层银华,溢出的银光,仿若被星光揉入翡翠的月华,倾泻一江春水。

  之后谌菲菲脚下小竹排围拢的三阵清风,渐渐聚合变形,变成三道银色风刃,在谌菲菲笛音的呼唤下,排列组合成各种形状,疾风一般朝狂怒中的海信子蟒龙切割杀去。

  风无形,月华无影。

  比起刚才的寥落星辰陨落符箓和白狼王的扑咬攻击,谌菲菲的这招梦水浮华风刃,其蕴含的灵力威力要大的多。纵然海信子蟒龙长空躲避,下水潜行,乘风破浪,都无法躲避三道梦水浮华风刃,如同银月一般的照射攻击。

  海信子蟒龙的身上逐渐伤痕累累,皮开肉绽,流出的腥臭血液印染了江水,也刺痛了旁边秋清水和梁红红两个中年男人的内心。

  两人的拳头紧握,好像绷紧全身肌肉,随时扑击猎物的山崖雪豹。

  但两人一样懂得,熟悉而理解谌菲菲的性情,格外别异于她父亲谌太守做事风格,十分有她的主张。

  没有官府二小姐的不好性情,却有不一样的独立特行。

  假若谌菲菲不开口,连谌太守也劝不住,更不说梁红红和秋清两人了。

  但两人都时刻警戒着,万一时局不对,他们什么都不顾了,要将海信子蟒龙斩杀,力保谌菲菲的安危。

  然则局势的进行,终究一点点不利于谌菲菲,向海信子蟒龙那边靠拢。

  初期谌菲菲尚能压制住海信子蟒龙,但能纵横舟山渡舟附近水域山头无敌手的海信子蟒龙,又岂是谌菲菲表面看起来的道行。

  在看明白谌菲菲的风刃之术锐气有余,后劲不足后,海信子蟒龙便依仗着肉身粗糙强横,不再完全三道银色风刃,而是有选择的硬吃其中一道,然后逐渐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待时机距离都到火候后,海信子蟒龙猛然蜷缩成一团,如风信子之物一般极力绽放,肉身结界攀升,竟然将三道风刃揉入风信子的花蕊中心,从外面来看,好像将银色风刃吞下消化一般。

  谌菲菲一个不察,手上笛音慢上一拍,被海信子蟒龙拉近距离。

  万山纵横剑脉启 第五百五十三章 透梦浮华

  纵使谌菲菲家传道术不凡,各类弯笛之音之术更是精湛神染,有点匪夷所思。可是面对道行超过三千年的海信子蟒龙,炼就的近乎无奈的野蛮肉体,有点无处下手,被海信子蟒龙搬回局势,不断缠击着谌菲菲,让谌菲菲只能在海信子蟒龙的缠绕搅尾中,依靠身形变换来躲避海信子蟒龙的蛮横作风。

  “你为什么不去帮她?”一旁的傅千雪看了一会,就能从身旁秋清水不断担忧犹豫的眼神中,看出许多事情来,尤其是秋清水与谌菲菲的关系,一定有很多东西可深挖。

  很可能是有过情感裂痕的情人关系。

  刚才,谌菲菲向秋清水讨要辛有桐时,傅千雪已经觉察出很多东西。

  听到傅千雪的问询,过去泛白的记忆泛起,顿时间,秋清水火热的胸膛内,就像一股凉水沁入,如同有什么珍贵的回忆在急速逃离悲凉的心扉。

  沉了沉心,秋清水缓慢说道:“她要是同意让我相帮就好了,我一定不会迟疑,而且很开心,很满足。但若菲菲不开口求助,我就无法主动。不然她生我气是小,日后不再理我才是糟糕。”

  傅千雪道:“主动点,不是理所应该的吗?她不想理财你,才更需要你积极点。”

  秋清水叹息道:“不,菲菲她不是普通的修真女子,常人贯通的那招对她而言,反而是弄巧成拙。”

  傅千雪道:“你们好像发生过很多事情。”

  秋清水道:“我曾经狠狠拒绝过她的一次心意,让她伤透了心。”

  傅千雪道:“就在你刚离开奕刀堂的那段时间?”

  秋清水道:“嗯,那时我满脑子都是师父区无理由的责骂,小师妹伤心欲绝的凄迷眼神,我被放逐师门的苦痛画面,很长时间没拔出这场泥潭深渊。若不是遇上了她,我甚至怀疑,我能不能及时走出那片道境上的梦魇。”

  傅千雪道:“那按理说,你应该倍加在乎她,更加珍惜这一份来自不易的情缘,是不是因为谌太守?”

  秋清水道:“谌太守并没有从中阻拦,他是同意的,但他只有一个要求。那是就要我先放弃奕刀堂的身份,加入太守府,再与谌菲菲相谈,以来证明,我与菲菲的感情不是儿戏。”

  傅千雪道:“我能看得出,你当时一定是徘徊不定,思考了很久。”

  秋清水苦笑道:“那倒错了,我当时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拒绝的很彻底,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那时,谌菲菲就在谌太守的书房外,听到后,认为我很没诚意,还一直留恋着我的小师妹,舍不得过往。”

  傅千雪奇怪道:“我想不通,奕刀堂都不在了,谌太守和谌菲菲为什么执着于此?”

  秋清水惨然道:“别说你想不通,就连我,时至今日也没明悟。”

  傅千雪道:“这么说来?”

  秋清水:“我想请你出手。”

  傅千雪道:“是不是若你仓皇相帮,她不仅不领情,反倒会责怪你。”

  秋清水道:“菲菲没那么傲娇,不懂事,总之现在不是时候。”

  傅千雪笑道:“正好,看了海信子蟒龙这么久的表演,我的剑灵已跃跃欲试了,磨磨剑锋剑灵也是好的。”

  秋清水点头道:“加上奕刀堂那件,我欠你两个人情了。”

  “不急,不急。”傅千雪哈哈一笑,然后御剑纵弹起,雪白的九枝雪剑虹妖娆了整个江面,划落向不远处正作威作福的海信子蟒龙。

  傅千雪刚走一步,千重山、观元城附近十几座酒楼的梁红红走到秋清水身边,“我以为你会忍不住动手?”

  秋清水不答反问道:“那你希不希望我动手?”

  梁红红打了个哈哈,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加纠缠,视线移向傅千雪那边,“这小子很不简单,真有点他师父当年的风范。”

  秋清水道:“他好像结成金丹没多久。”

  梁红红道:“据我从观元城酒楼中收到的消息,傅千雪结城剑丹还不到一个月,今日刚好跨过二十五这个坎。在修真界,三十岁之前成就金丹,就算上是修道天才,若是二十五岁或更早的话,在整个修真十四洲也是极罕见的绝世天才。傅千雪踩着二十五岁的尾巴,刚好配得上修道天才这个称呼,剑修之绝等精英。”

  秋清水道:“这些有关傅千雪的小信息,即便在燎沉剑派内,估计也很少有人注意到,你却收集得一丝不苟。”

  梁红红笑道:“不管是不是谌太守的吩咐,提前做好,总归不是错的。”

  秋清水望着天际,喃喃道:“我如今总算明白,你除了一手好厨艺,还是有别的东西的。”

  梁红红笑得更加和煦,“等你加入太守府,你会发现我身上更多的优点。”

  秋清水道:“我进不进入太守府,真的那么重要?”

  梁红红道:“对,世上很多事情看似简单,却很繁难,有的明明只有一步的距离,一层窗户纸的隔阂,你却永远看不穿。”

  秋清水道:“等这趟千重山之行了解后,我会考虑的。”

  梁红红道:“刚才傅千雪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才让你放下了顾虑,不再忧心忡忡。”

  “秘密。”秋清水轻声道,声如蚊呐。

  梁红红与秋清水交谈时,傅千雪已御剑纵掠向狂性大发的海信子蟒龙。

  千漓仙剑递出,舟山渡口前的深谷河湾之上,顿即下起一场雪花剑雨。剑气雪开九枝,如工细精湛画笔下的雪景,耀人心魄,让河面之上大小两个竹排上的众人为之沉醉。

  傅千雪接上手后,谌菲菲才有空从海信子蟒龙的野蛮纠缠中退出,飞到一个安全的距离,喘上一口气,眼神向秋清水那边瞟去,意味难明。

  但傅千雪九枝雪剑韵生成的飞雪剑雨,却顾不得秋清水和谌菲菲两人之间的事,在海信子蟒龙的头顶不断降落,成了海信子蟒龙一个抵挡不住的噩梦。

  剑雨之下,海信子蟒龙于惶急暴怒中,在水面上下交错翻腾,搅动出偌大的水浪动静,若地龙翻身,万壑争流。

  万山纵横剑脉启 第五百五十四章 黑白沼龙

  飞雪剑雨持续了一会儿,只见那海信子蟒龙的蟒皮在不断开裂,被剑气割出一道道极深的剑口,全无反抗的能力。

  可是那海信子蟒龙毕竟在舟山渡口附近的上百个水湾内修行了几千年,道行不浅,仍有余力在傅千雪的剑雨下急匆匆来去,甚至找机会朝傅千雪扑咬去,双目中的凶光兴盛不熄。

  傅千雪运使御气法诀渡水月,避开海信子蟒龙这股剩余的锋锐之气,然后一念剑书第一开头的御天剑诀,神念交汇,轻吐出一声:“剑灵,螭行。”

  千漓仙剑之上立时黑色龙气汇集云腾,现出螭龙女剑灵的真身,之后不用傅千雪多言操控,螭龙女剑灵就自行操控着千漓仙剑,急速直击向海信子蟒龙的头部,剑势劲力凶狠无端。

  没有女儿家应有的柔柔脉脉,没有陈洛大长老面前的乖巧伶俐,剑术风格,也比不久之前大浪淘沙剑阁中要犀利的多。

  傅千雪心头清明,明白并不是螭龙女剑灵的血液内,天生孕育流淌着一个暴躁不安的好战狂莽,而是单纯的因为海信子蟒龙让她十分厌恶。

  不由自主的心声蔑视、仇怒,觉得海信子蟒龙这条基因混乱,血液斑杂的小蛇,没有任何资格拥有龙的称号,何况还在她面前大放厥词,想要化龙为人,先她一步。

  明显是没找准海信子蟒龙他应有的定位,活得不耐烦了。

  由于血脉身份的高低违背,螭龙女剑灵与海信子蟒龙鏖战起来,格外出力,好像不把海信子蟒龙切成十截八段,就不会甘心。

  而傅千雪这边的战斗节奏,相比之下,就显得悠然的多了,不紧不慢,就如小雨滴落大地的小旋律。

  交战了一会,螭龙女剑灵终于看不下去自己主人的划水磨洋工,以始终贯通相连的剑念,向傅千雪不停抱怨着。

  螭龙女剑灵一番嗔怪,傅千雪才面色一凝,双手骈指出数个剑招,九道凤漓丹火凝成的气剑,跃然指尖之上,神妙灵动。再骈指画圈,一条由最纯粹丹火组合成的凤红龙鱼,自傅千雪双掌间游出,其后体型逐渐壮大,化成一个剑息广博的燎沉剑派高阶剑阵,鱼龙九变,以最酣畅淋漓的飞鱼姿态,急窜向海信子蟒龙的腹部。

  海信子蟒龙陡觉腹下一凉,预感到了一股不可言的危险,顾不得头顶上不断作威作福的螭龙女剑灵,努力把蟒身蜷缩成一团,直到变成一株风信子的模样,使劲往深潭下钻去。

  海信子蟒龙自知傅千雪这般强力的金丹境剑修,不是谌菲菲那般好讨巧的,再不逃的话,不仅连辛有桐的狼王之身都强夺不得,多耽搁下去,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但海信子蟒龙还是小瞧了傅千雪的御剑手段,先是被螭龙女剑灵驾驭的千漓仙剑破了相,其中的一根蟒须,也被从颔下根部削断。然而海信子蟒龙却顾不上头破血流,使出全部气力,竭力朝水底钻去。

  因为傅千雪飞御出的鱼龙九变剑阵,已找到海信子蟒龙内丹的正确方位,正一点点破去内丹之外的防御,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挖走海信子蟒龙内丹的可能。

  不过,海信子蟒龙的内丹还是没有被挖去,而是被水湾底部的一阵暗流倒卷而起,将避无可避的海信子蟒龙生生推开几丈,避开了鱼龙九变剑阵的必杀一招。

  海信子蟒龙死里逃生后,正要拖着伤尾逃离,却发现那突如其来的暗流水柱,倏然变成一个巨浪手掌,十分类似于千重山正中心的五指仙人峰,将他死死抓住。如同被人拿捏住的一条小水蛇,不管如何挣扎,都不得动弹。

  这等骇人的水中异象,且与千重山最大隐秘五指仙人峰有关,无不让此地的众人心中一震,相顾讶然失色,心觉五指仙人峰一定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甚至是某个天地至宝出世的异象先兆。

  五指仙人峰异象突生,让众人的心思,都从眼前半死不活的辛有桐,与遭受傅千雪剑气重创的海信子蟒龙身上,转移到五指仙人峰的兆凶上来,思考着下一步的对策。

  傅千雪朝千重山中心望去,依稀可见五指仙人峰两边百丈处,慢慢泛起两团千重山独有深藏的山灵云柱。

  这两个云柱之间,似有一层薄薄的水幕,将五指仙人峰遮盖住。看似轻飘无力,却无形中承载着千重山一地的山脉龙气,气脉绵长悠远,厚德载物。

  傅千雪一干人离五指仙人峰极远,但依然能感受到水幕内所包涵的,那种天地交汇的神奇灵力,让每个人的皮肤毛孔,都在极力舒缓呼吸着这种能量。

  尽管不多,却难得可贵。

  就在众人能宁心缓慢吸收修炼时,在离两团山灵云柱的千里方位,忽然从下方山壑飘起两个龙影,一黑一白,若两团沼气在上升,朝五指仙人峰飘近去。

  傅千雪轻眯着眼,不想修炼道行比眼前海信子蟒龙还高上一等的黑白沼龙,竟然在千重山五指仙人峰的天地异变下,提前苏醒过来,想趁外来修士的不备,与占据地利的有力条件下,想率先独吞从五指仙人峰孕化出来的仙气云柱。

  只见黑白沼龙在小心匍匐,化装潜行到一个合适距离后,猛然绷直龙身,从沼气云团中飞冲出,径直飞扑吞吐向两道山灵云柱。

  然而刚等到黑白沼龙飞到五指仙人峰两道云柱前的十丈范围内,自以为下一刻就可唾手可得,吞下消化山灵云柱后,便可真正进化为真龙,傲游十方天地,而不是光盯着一个自封貌似没什么用的,千重山黑白沼龙的称号。

  忽然之间,五指仙人峰的大拇指蓦地变长,好像变成一个擎天石柱,如同连续拍击两个网球一般,将黑白沼龙拍击得飞起,反弹到几百里之外。

  可大利当前,黑白沼龙早已利欲熏心,忘了所有,顾不上五指仙人峰的奇变,斑杂的龙吟吼怒声不断,一个翻身,接着已更快的速度朝五指仙人峰的两道山灵云柱扑去。

  这一次,五指仙人峰的五根手指山峰没有任何变异,而是在两道山灵云柱之间,飘泛起一圈水幕,透明可见,挡住黑白沼龙的前路。

  万山纵横剑脉启 第五百五十五章 阔剑巨阙

  轻飘无力的水幕看似没什么大用,稀薄得仿佛一根指头就能随意戳破,可任凭黑白沼龙如何扑击猛撞,始终不能拱破。

  就在黑白沼龙激怒暴躁无处下口时,围挡住五指仙人峰两道山灵云柱的水幕,又突然散逸去,大出黑白沼龙的意料,有些不知所措,害怕这是五指仙人峰构造出来的陷阱,而陷入犹豫当中。

  可过了好大一会儿,看五指仙人峰没什么大动向,终是得道升龙的欲望,压制住了黑白沼龙的警觉,第三次朝五指仙人峰的两道山灵云柱吞去。

  然则,黑白沼龙照旧没有得手,被一柄从五指仙人峰上空直坠下来的阔剑挡住。

  剑是阔剑,剑鄂有龙头,剑穗为苍古峰顶,漫漫葱葱,深壑不见底。

  黑白沼龙显然是使得此阔剑法器的主人,心生极大的忌惮,顾虑重重的大声说道:“姓项的,别藏头露尾的了,有胆子就站出来。”

  一个极为肃重有力的中年男音回到:“只要你们立刻放弃五指仙人峰的扰乱,飞到舟山渡口这边,自然可见到本盟主的真容。”

  黑沼龙强行壮着声势道:“项戈,我问你,什么时候千重山的事,也轮到你们挽天盟来随便干涉了。”

  “哼!两条不知天高地厚的孽龙,在泥潭沼气中打滚温养了几千年,就忘了你们从前是个什么东西,连五指仙人峰的仙韵也敢乱动,真是不知死活。”

  白沼龙高声道:“挽天盟有什么了不起的,就会说些诓骗人的大话,满嘴的正道天理,私底下还不是想独占五指仙人峰的仙韵好处。”

  项戈道:“黑沼龙既然你不听劝,那你就试试好了,看看胡乱冲撞五指仙人峰是个什么后果。”

  黑沼龙道:“你把阔剑收了,我就去,难道怕了你项戈不成。”

  项戈道:“我倒是不怕你们能消化得了五指仙人峰的仙韵,而是怕你们乱了千重山的地气龙脉。”

  黑沼龙道:“说来说去,项老儿你还不是嫉妒我们哥俩的本事,想虎口夺食,一个劲的想给你们挽天盟脸上贴金。”

  项戈似是不耐黑白沼龙的旁门左道,厉喝道:“再多劝你们一句,识理的赶紧离开,不然仔细了你们的蟒皮。”项戈这句话,像是刺破了黑白沼龙脆弱的自尊心,暂时放弃了对五指仙人峰两道山灵云柱的渴求,各自化为人形,两个穿着一黑一白人间王爷蟒服的汉子。

  不过黑白沼龙虽穿着不凡,但在没经历过人世富贵繁华,各般学说教化的洗礼下,缺少了一种内在气质,显示不伦不类,有模有样。

  但也只能有模有样。

  化为人形后,黑白沼龙立刻四掌齐出,合力握向阻拦在前的巨阙剑,项戈的本命阔剑法器。

  “荧荧巨阙,云锁重楼。”

  项戈一声喝令,刚被黑白沼龙控制住的巨阙阔剑,在项戈隔空千里的剑念控制下,就立即挣脱黑白沼龙的掌控,剑风狂飙起,几十丈高的剑浪四处飞溅,震得黑白沼龙左右横斜,如在海上被吹翻的小舟,翻滚了上百个跟头,没有任何抵挡的余力。

  以巨阙挥起的剑浪,戏耍黑白沼龙完毕后,项戈却没有斩杀两条沼龙的意思,巨阙阔剑随即剑尖掉头,朝傅千雪这边飞来。

  准确来说,是朝只与傅千雪隔一座山峰和一重水湾的舟山渡口飞去。

  但作为挽天盟的总盟主项戈,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千重山?

  众人疑虑之时,被项戈捉弄一番的黑白沼龙,明显是受不了在众人之前所丢的大脸面,不堪受辱不报,也考虑不及项戈的修为要比他们高上一大截。两条蟒龙化成一黑一白两团沼气,在水面之上逐浪奔流,高速朝阔剑巨阙飞行的方向追去。

  好戏在即,在舟山渡口前第二十九重水湾搅风弄雨的海信子蟒龙,也遭受重创失去了能量。

  因而傅千雪顾不上其他人如何感想,抛下中气十分不足的海信子蟒龙,乘风驾御上千漓仙剑,往舟山渡口飞冲去,希望能赶上一场大戏。

  在傅千雪御剑离开后,白衣酒和第五神秀紧跟而上,然后是萧莹莹、三重门刀客、梁红红等人,直到第二十九重水湾之上,只留下秋清水和谌菲菲这一对关系难明的恋人。

  “菲菲,让我带你一块走好吗?”秋清水望向谌菲菲,焦急而温暖的眼神中,是掩饰不住的关怀备至,如一泓溪流那边清澈浓烈。

  重新恢复平静的江面上,处在小竹筏上的谌菲菲半天不动。最终,还是没抵抗得了秋清水投来的奢求,轻荡着小竹筏划到秋清水身旁。

  秋清水无限欢喜中,连忙撑开自己的雨伞,挡着两个似是依偎的身影。

  伞面之上,整齐的点缀着三十六朵清丽的蓝色水花。

  而蓝色雨伞,也似是感受到主人的喜悦之情,伞布上的蓝色水花,一一绽放活泛开来,层层叠叠的晕染着。

  其后,在秋清水和谌菲菲的前方,出现许许多多与蓝色雨伞一般大小的彩色雨伞,都是蓝色雨伞的幻影,一直延伸平铺到舟山渡口,变成一条浪漫的彩虹雨伞道路。

  等秋清水和谌菲菲踏着伞道,抵达舟山渡口岸上时,岸集上已围拢了很多来千重山探险猎奇的外来修士,刚才同在的傅千雪、梁红红、第五神秀十几人,皆在人群当中,目光都同时凝聚在舟山渡口前方,一个飘立在水面上的高大魁伟男子身上。

  身背巨逵剑的魁伟男子,眉际冷寂,目光端凝,与東海珊瑚岛景昊手下财鹰,那样肥罗的身材全然不同,全身上下,充满了山壑的厚重。

  一如伟岸男子背后的阔剑般,正道魁首,挽天盟的四方总盟主项戈,从身材气势上来看,无疑是沧桑有致的昂藏男儿。

  背后的仙剑也是不凡,正如项戈阔剑的剑势。

  一阵山呼海啸,不是舟山渡口岸集上修士人群的欢呼声,而是项戈巨阙阔剑划起的剑气风浪,声势惊人,对敌是仍不服气的黑白沼龙。

  只见黑白沼龙两张蟒口齐齐喷吐,立刻有两大团绿色剧烈丹毒的沼气朝项戈推去。

  万山纵横剑脉启 第五百五十六章 项戈

  项戈一推阔剑巨阙,俨然有一座不可跨越的山峰横亘河面之上,阻拦住黑白沼龙所有的进攻路线,深谷不见底的阔剑巨阙吞口,也在不断鲸吸着剧毒的绿色沼气。

  以往强横无匹的蟒身,根本近不了项戈的身,绿色沼气在项戈面前,也如小孩玩意一般,全无效用。

  黑白沼龙两大强势本领不起作用后,又化为人形,飘立水面,联手跳出一种奇怪的姿势,推起无边巨浪海潮朝项戈推去。

  “原来你们竟是从東海流落到千重山的海蛇,难怪会使東海蓬莱三境的海潮术法。”舟山渡口岸上的修士,去过東海蓬莱三境的人毕竟不多,对蓬莱三境也有限,认不出黑白沼龙的底细也是正常。

  但项戈身为挽天盟的总盟主,去过的修真地界极多,阅历宽广,自然识得。

  傅千雪心中寻思:瞧这黑豹沼龙所使出的海潮法术,有点眼熟,莫不成会与東海的珊瑚岛有关。

  从黑白沼龙来千重山的时间轴上来,与早已逃离景朝京师的五皇子景昊、珊瑚岛的京堂福大人必定无关,在沅玉大家画舫内偶见一斑的柳丰台,景昊在珊瑚岛的师叔,倒有个这个可能性。

  不过细想之下,连心高气傲的景昊和境京堂福大人,都对柳丰台十分敬重,想来柳丰台在珊瑚岛中的地位很高,海上的修道本领更是不凡。

  若黑白沼龙是柳丰台的灵宠,以柳丰台的本事,哪里容得黑白沼龙在千重山逍遥这么多年,而不管。

  那唯有一种可能,黑白沼龙是从珊瑚岛偷跑出来的。

  且这个秘密,一言就被项戈和傅千雪猜出。

  黑白沼龙的最大底细,被项戈亲口道出,一下失去最大的依仗。加上项戈在修道境界上的压制,黑白沼龙瞬间没了继续打下去的欲望,只能乖乖认怂,化成小蟒蛇模样,在项戈面前俯首帖耳,一切任凭项戈处置。

  黑白沼龙表现出既害怕又殷切的眼神,实在是傅千雪无语。

  比黑白沼龙道行低上一截的海信子蟒龙,与自己激战那么久,也只是恐惧内丹被挖,而慌忙逃走,全然没有认输服帖的打算。到了黑白沼龙这里,就换了个说法,说了几句大话,发现打不过,就向项戈器械投降。

  黑白沼龙气势汹汹而来,却虎头蛇尾,完全是个荒诞的结果,让看热闹的众人好不爽利,连呼扫兴,慢慢散去,这一天的行程也就告一段落,拉上一个不甚完美的帷幕。

  入得夜来,傅千雪与白衣酒在舟山渡口河边围栏前喝酒聊天,正聊到第五神秀的时候,脚边月影之下的水下,突然有一声诡异的水花响动,似是什么鬼怪的水下妖兽扑出水面来。

  两人视线移去,发现不是什么夜中巡食的水下妖兽,而是一个不断冒着血的人。

  合力将已经没什么气力的人拉上岸后,这人开口的第一句,不要喊着救命,而是向傅千雪和白衣酒央求着,赶紧带他去见项盟主。

  既然是挽天盟的人,又是急令在身,两人不好多问,就赶忙将水中伤重的人扶到项戈的住房处。

  项戈的房间内,着急感来的伤重之人,刚对项戈附耳说了几句,就立刻没了生息,连半点挽救的机会也没留下。项戈脸色沉肃,在房中思考了会,就下定决心,离开没呆上两日的舟山渡口。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今夜刚赶到舟山渡口的修士,隐隐带来一个消息,说霸道连横九连环峰的夜坛峰、奕喻峰、天都峰三峰的人,正大张旗鼓的集合人马,即将要对双螭剑宗动手。想趁项戈刚抵达千重山,双螭剑宗两位宗主双泽兄弟大限将到之时,彻底端覆双螭剑宗。

  项戈刚离开一个时辰,这样的小道消息,舟山渡口就已经漫天乱传,扰得一些人心绪不宁,有人暗中起哄,也有像傅千雪、白衣酒这般神情冷定,端正态度静观局势发展的。

  白衣酒换了一件新衣,转身问道:“傅兄弟,觉得九连峰意图如何?”

  傅千雪望着院中夜色沉沉,只有一线残月亘境幽美,“霸道连横九连峰进攻双螭剑宗,是人所共知之事,当然是真的,同时也是虚假,另有它图。可项戈作为挽天盟的总盟主,别无办法,只能先往双螭剑宗这个坑中跳,且人心局势所向,只能先一条道走到底,不把进攻双螭剑宗霸道连横九连峰的那一峰打服,是没有办法抽身的。”

  白衣酒道:“这样浅显的道理,我想项戈心里应该瞬间通晓,我估计霸道连横九连峰的暗手,并不止如此,恐怕连项戈前脚刚到,后脚就走的千重山,也是霸道连横九连峰的目标,甚而是……”

  “挽天盟的盟会总部。”傅千雪与白衣酒同时道出自己的猜想。

  傅千雪又道:“我记得,上一次霸道连横九连峰三峰齐下火莲山时,是为了对付声势正如日中天的千宋会抱月洲分部。千宋会抱月洲分舵的主峰,惊汉峰一场天地血战,霸道连横九连环峰出动四位峰主,六位岭主,十位长老,其中有一半战力用来对于铁雄师铁寒山。

  这场惊天血战的结果,千宋会主会固然十不余一,铁寒山也战死,但霸道连横九连环峰也损失了两位峰主,四位岭主,六位长老,余下的也皆是人人带伤。

  为此接下来,尽管抱月洲内的千宋会分裂为寒烟亭、白锦台、风雨楼、一气箫剑阁四部分,但以一向蛮横骄横示人的霸道连横九连环峰,也少有的没有继续对四家动手,而是选择蛰伏了一段时间。”

  据傅千雪自己推想,估计是霸道连横九连环峰的九峰十八岭共主,在看到抱月洲内千宋会展现出来的实力后,心有大有顾忌。

  想着连铁寒山都有如此惊人修为气魄,那一手亲自创建六洲之地的千宋会总会,该有何等的雄厚实力,千宋会的创建人洛千宋,又有多么逆天不凡的气概。

  但只有傅千雪明白,处于最巅峰时期的洛千宋,才在修真实力超过铁寒山一线,在洛千宋父仇灭族之解决后,因为飞仙岭奇景的缘故,随着时间的推移,洛千宋的修为已不如铁寒山了。而千宋会的总会,在洛千宋归与其母亲归隐东海神秘小岛后,总会势力也没以前那么强劲了。

  其余摧仙、流霞、惊湍、青苍四洲分会,在实力上,比抱月洲分会更是有所不如。

  万山纵横剑脉启 第五百五十七章 内争

  这些,傅千雪历经瀚海云谷深渊禁地与飞仙岭奇景仙缘后,心中清楚。但九连环峰的九峰十八岭共主不知,是以才对千宋会的总会长洛千宋,有着深深的忌惮,才打算一次大闭关修炼前,对千宋会惊汉峰来一次大的清扫行动,一直延续至今,变成一气箫剑阁、寒烟亭、白锦台、风雨楼四家来对抗霸道连横九连环峰。

  明面上,都是为了替义薄云天的铁寒山老会长报仇,但在铁寒山之女铁语斓消失之后,四家究竟出力多少,只有他们心里明晰了。

  听完傅千雪一番长篇大论的解释,白衣酒长叹一口气道:“傅兄弟你虽不是千宋会内的人,却比许多千宋会会众明白更多。”

  傅千雪道:“如今我十分牵挂的是,隐逸安居在东亭湖底的铁姑娘,究竟何时会出来与我大哥相会,互诉情思,甚而重新整理接受千宋会,完成她父亲铁老会长的意愿。”

  白衣酒道:“那傅兄弟你有没有从另一个较多想过,置身东亭湖底的铁姑娘为何长时间不出来?”

  “白兄的意思是?”傅千雪猛然想到一种可能。

  白衣酒双目之中明亮无比,感慨道:“那就是父爱的力量。”

  “你是说……”

  “千宋会分裂的主意,很有可能是铁老会长秘密授意的。一来,是为了不让千宋会的荣耀在自己手上破灭,二来是因为当时的霸道连横九连环峰正烽火连天,气势凶盛,正面相抗实在不明智。

  若千宋会内部不出现什么问题,就一直会被九连峰视为眼中钉,不会轻易放过,有彻底覆灭之危。至于最后一条,应该是铁老会长自己个人的一点私心,为了保护老会长的女儿,不愿铁语斓再担上这份沉重的责任和危险。可千宋会的生死荣誉,与总部的严峻形式,让老会长已不想,也不能继续存活下来。

  然而连铁寒山也失算的是,霸道连横九连峰不接着对千宋会动手,并不是因为千宋会这个眼中钉已失去平视的价值,而是霸道连横九连峰的内部出现了裂痕,由霸道连横九连峰九峰共主九火尧莲闭关修炼出现意外导致的。”

  傅千雪震惊道:“白兄你的解释是,当年惊汉峰的一场血战后,霸道连横九连峰与千宋会存在一段时间的罢手。不仅仅是千宋会分裂导致的实力不足,而且在霸道连横九连峰内部,也出了不测的意外,让九连峰群凶无首,一时间互相争利起来。”

  白衣酒道:“对,大师兄是这么对我说的。在千宋会惊汉峰血战之后,不单单促进了挽天盟的强势整合,项戈的横空出世。神夕宫也立刻调准目标,将大半注意力转移到霸道连横九连峰上来,趁着霸道连横九连峰九峰十八岭共主大闭关,一时疏于管理,安插了不少人手进到霸道连横九连峰内部。”

  傅千雪心头一凛,顿时想到,与大师姐成绣秀出下山,到瞿月集完成师门任务时,遇上黑钺北盗楚子歌展示出来,盗学神夕宫右护宫使的青幂行御气身法,恐怕出自那个抱月洲局势重新洗牌的时间段。

  由霸道连横九连峰聊到千宋会这个话题,两人话题不断,直到天蒙蒙亮才有所觉,却不觉一丝疲劳。

  岂止正当两人要回去,稍稍歇息一会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惹得舟山渡口处于酣睡中的人猛然惊醒,随之就破口大骂,甚至有人随手拿起手边之物,脚蹬桌子之类,用力掷向声音喧闹的来源处。

  但很快这些骂声,乱扔东西的动静,很快消沉了去。

  傅千雪推开窗,朝外望去,明显是喧闹的制造者来者不凡,且人数众多,来舟山渡口的外来修士,多是几人结伴而行,相比之下,显然

  力量单薄,敢怒不敢言。

  只听得一个幽沉沉的声音道:“两位副阁主,此来千重山任务干系重大,是不是要令狐老阁主的命令来了再说。”

  “鬼狐灯,这里没你的事,一边等着就是,待会韩姨来了,我们有事不在,就要你去渡口边上迎接一下。”

  “两位副阁主不在,但属下去的话,韩姨问责属下来,我可是抵挡不住。”

  “不行也得行,不然,那就别乱说话。”

  随着三人争吵声,逐渐从院外转入院内,三人的身形也显现在舟山渡口众修士面前,后面跟着两个没什么表情的身影,最后又是两大排修士。

  走在最前面的是,赫然是一气箫剑阁的副阁主之一郭边临。

  郭边临的表情极为不好看,压迫感很强的双目,此刻如同魔化的山羊,凶焰毕露,边快步走,边对身旁两步远的贺灯喝声道:“贺灯,你今日不给我一个明确的说法,我跟你没玩。”

  一气箫剑阁内与郭边临地位等同的另一位副阁主贺灯道:“老郭,我都对你解释了多少次了,你那次自舟山渡口到飞马牧场的镖,可跟我半点关系也没有,不能听些闲言碎语,就硬是把罪责强栽在我头上吧。”

  郭边临道:“贺灯你别心存侥幸了,等韩姨来,我拿出证据来,到时我倒要看你怎么辩解。”

  贺灯冷笑道:“仗着人多是吗,你有鬼狐灯章堂主,我也是带了计和门苓的,他们三个都是自小跟着韩姨的,论起在韩姨心中的地位,可说不准谁亲谁薄。”

  “那走着瞧。”

  “别以为你在阁中资格老,就可以倚老卖老,恶言伤人。”

  吵闹间,郭边临、贺灯、鬼狐灯、计、门苓五人已走到院中,坐上石桌。

  贺灯如此挑衅,顿让郭边临心下火怒,右掌如刀切下石桌一角,怒道:“贺灯你要是不服气,现在我们两个就来比划比划,看看到底谁是在仗着辈分,在阁中惑乱人心,到处挑拨离间。”

  贺灯目光深邃阴沉,笑呵呵道:“我可不敢与老郭叔动手,万一有什么误伤,又正好被韩姨瞧见了,被韩姨训示是小,丢了脸面,那乐子就可大了。”

  “贺灯你……”

  贺灯一番夹枪带棒的暗中讥刺,让郭边临好不难受,却半响说不出话来。

  正当郭边临考虑待会在韩祎来时,怎么编排反击贺灯时,突然有两个人从空中掉落下来,将石桌砸个粉碎,坠落的两人也伏地而死,也个痛叫也发出。

  万山纵横剑脉启 第五百五十八章 蛊杀

  郭边临、贺灯、鬼狐灯这三人,无不不是心机深沉,手段诡诈,但却对一气箫剑阁的令狐老阁主尊崇有加,推崇备至。

  因而凭空掉下来两个死人的服饰,在桌的五人一眼就识得,俱是一气箫剑阁中精锐中的精锐,属于令狐老阁主的那一部老手。

  纵然令狐老阁主重病卧床多年,近几年的身子状况,更是每况愈下。

  可一气箫剑阁内所有大大小小头目都明白,只要令狐老阁主还有一口气,就没人胆敢当面对质,甚至有半字违逆,一样有很多人在追随令狐老阁主的命令。

  傅千雪不禁在想,若是令狐老阁主不重伤,会有什么样的虎威雄风?

  更甚是,能统领未分裂时千宋会的铁寒山铁雄狮,又是何等的盖世豪侠,威风堂堂。

  如今在千重山的舟山渡口中,意外出现两个令狐老阁主的部下,还当面死在郭边临、贺灯五人面前,让五人目瞪口呆,震悚中皆萌生一个想法:是谁动的手,要对一气箫剑阁意图如何?

  鬼狐灯惕然心惊中上前,探出令狐老阁主的两个老部下,俱是被蛊毒所害,且在时间上计算得分毫不差,刚好到舟山渡口这就立即毙命,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

  “他们是被人半途被人暗算,种下了南疆蛊毒,而且是比较稀少的哪一种,具体是南疆百族哪一家,我探不出。”在郭边临、贺灯两人肃然的眼神下,十分精通于此道的鬼狐灯,小心给出自己的结论。

  郭边临、贺灯两人没有怀疑,一来,他们两人不擅长于此,二来,鬼狐灯于邪途魅灵诡道上的本事,在一气箫剑阁当中是众所耳闻的。

  看郭边临、贺灯两人脸色阴沉,很久没有开口,鬼狐灯接着补充道:“并且,舟山渡口也找不到能解决此蛊毒的人,这两位老兄弟的尸身得尽快焚烧处理,不然时间一长,恐怕会涉及传染到其他无辜之人。”

  郭边临、贺灯、计、门苓四人听鬼狐灯这么一说,心中一寒,后退了几大步,抱怨着:“章堂主,你下次能不能一次将话说完,别总是话留半截,怪渗人的。”

  “是我没想周到,贺副阁主勿怪。”

  “既然查不出更多,章堂主你就看着处理吧。”贺灯一句盖棺定论。

  鬼狐灯拿出那盏橘黄色的提灯,悬浮在两具尸身的头顶上方五尺,然后朝橘黄提灯上无比虔诚的吹了一口气。在幽灵一般橘黄光辉的点缀下,鬼狐灯的本命提灯,朝下倾斜出一个奇诡的角度,幽黄的橘黄灯光,好似一下片黄色的萤火虫,飞到两句尸身诡怪的面孔上。

  跟着,橘黄提灯的灯芯,忽然泛起奇怪的火花,晕染了正个提灯的灯罩,就像处于一个无人密室内,永远没人欣赏的鬼灵橱画,充满着压抑、诡谲、恐怖。

  在整幅诡谲橱画在提灯的灯罩表面全部延伸开来后,那些轻飘出橘黄萤火虫般的灯光,浸透入两具尸身的胸口内,开始燃烧,从头到脚,整个过程,没有任何火光和烧焦味,只有让人头皮发沉的灵异感觉。

  直到两具尸身焚烧的一点不剩,院中原来的一气箫剑阁五人,才发现有人来了。

  来的一批人,正是一气箫剑阁的韩祎与她带来的手下。

  在上一次瀚海火谷的行动中,韩祎联手挽天盟,斩杀了声名狼藉的赖代原,傅千雪于尤庄杀掉遁地毒鼠的头领。

  但对于霸道连横九连环峰天都峰的峰主胡十二,只是除掉了他的替身,对于致力于寻找神殿石板的胡十二本人,则一直杳无信息,没有任何收获。

  根据挽天盟后来传出的消息,近来很久没露面的胡十二,很可能已寻到了神殿石板。

  只清除掉赖代原和天都峰一部分恶匪,让重责在身的韩祎很不甘心,可找不到躲起来研究神殿石板的胡十二,韩祎也没别的选择方法,只能按照原定的计划,先去千重山的舟山渡口,跟郭边临、贺灯几人会和。

  哪知,韩祎刚到舟山渡口,就面临这等棘手之事。

  韩祎寒着脸,全是精明干练的女强人形象,“章堂主,你看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没?”

  鬼狐灯道:“没一点有用的,暗算的人很老到,手法专业,多半就是从南疆百族中走出的修士。而且,分明是冲着一气箫剑阁来的,不然在蛊毒爆发时间的把控上,不会那么精准,不留一点痕迹。”

  韩姨道:“那会不是霸道连横九连峰下的手?”

  “不会。”傅千雪与白衣酒一道走出,确定道:“霸道连横九连环峰是根本不屑这些鬼蜮伎俩的,要对一气箫剑阁动手的话,很可能是直接找上门,根本不会遮遮掩掩。”

  近几年,傅千雪声名鹊起,又与风雨楼的帮主公子帝白桃园结拜,剑术影响力在抱月洲直线上升,再也不是昔年初下山的那个无名剑修。

  且在傅千雪结成金丹,闯过燎沉剑派难度最高的大浪淘沙剑阁,加上是燎沉剑派左都的关门真传弟子这层光环,被燎沉剑派掌门人闻笛所嘉奖。

  冥冥中,傅千雪这个名字,已经成了燎沉剑派崛起的名片之一。

  所以,当贺灯、郭边临、韩姨、鬼狐灯几人再见到傅千雪时,已刮目相看,有平起平坐的态势,不可当作寻常燎沉剑派弟子来看待。

  “傅千雪,难道你见过这类蛊毒?”鬼狐灯依旧没什么表情,面对任何人,永远是那幅寥寥落落的样子。

  “摧仙洲,飞仙岭的金峰寺。”白衣酒替傅千雪答道。

  “你是?”寒衣目光直视白衣酒,想弄清白衣酒的身份。

  白衣酒端着酒杯,边饮边说道:“在下一介浪子,没有来去,不值得入得了韩副阁主的法眼。”

  “不对。”韩姨看来看去,总觉得白衣酒的身影有点眼熟,貌似在哪里见过,却摸不着头绪。

  倒是孤高悬静的白衣酒先提示道:“天涯、明月、瀑潭。”白衣酒一连说了三个谜题般的诗意之词。

  让傅千雪惊诧的是,韩姨仿佛心有神会的说出下一句,“白马、手绢、文秀。”

  韩姨一声近乎梦呓似的呢喃,接着声调突然扬起变冷,口气急促道:“你和水文秀是什么关系,她,如今又在哪儿?”韩姨眼中带有深深的焦虑,满满的希冀,想从白衣酒那里听到一个好消息。

  但韩姨的心愿,注定是落空了。

  万山纵横剑脉启 第五百五十九章 水文秀

  白衣酒无线落寞道:“水师妹她不在人世很多年了,如今在天涯潭,花开最盛的美景处,只有一株水杉,一轮夜半明月,和水杉树上的一袭手绢,时刻与水师妹日夜作伴。”

  “文秀妹妹,为什么你走的那么早,让我连再见一面的机会也没有。”韩祎失神呆坐在石桌上,目光里都是苦痛。

  边旁的贺灯、郭边临同时歇声惊愣,自从他们加入一气箫剑阁以来,从未见过韩祎这般低沉过,也没听说过韩祎还有个妹妹。

  傅千雪道:“韩副阁主,容我多问一句,你与水文秀是堂姐妹吗?”

  韩祎坐了一会,才稍稍调整好一点心态,“我与文秀妹妹,既不是亲姐妹、堂姐妹,也不是同父异母活同母异父的关系。只因我生下来,家里本已哥哥姐姐多,加上家境贫寒,父母养我不起,就将我送到邻村一个家境不错的人家,让我给他们的孩子做个伴。这个新家的父母对我算是一般,但他们的女儿水秀却待我很好,总在背地里给我一些好吃的,有什么好玩的,也会叫上我。

  过了一些年,我那自强不息的大哥,有了出息,加入了正在镇上招人的千宋会,闯出了不小的成就,家里的生活条件渐渐好转,让我归了家。跟着没几年,我大哥受到上面的器重,连升了几职,有了一点权限,就让我也进了千宋会。又过了十来年,我修道有成,想与文秀妹妹一起分享,于是了飞了几百里,打算去找文秀妹妹聊聊天。

  谁知等我到文秀家的时候,文秀家里早已空荡荡一片,不仅没个人影,连个能用的家具都见不着。房顶也破了几个大洞,梁木之上结满了蛛丝,布上厚厚的灰尘,显然屋子早已无人居住,荒废了。我在文秀妹妹家的周围邻里问了一圈,才知道文秀家里五年前忽然出了事,没人知道文秀一家怎么样了,更没人知道去了哪儿。”

  傅千雪道:“原来你们两人的感情这般要好。”

  韩祎喟叹道:“是啊,只可惜。”

  白衣酒又道:“既然找到正主了,那么这张手绢,如今就交还给真正的主人吧。”

  韩祎手指颤巍,从白衣酒手中接过一个水杉制成的木盒,打开,木盒内充溢着少女心的花草木香,填放有一份安然。

  故人笑靥如花,仿若昨昔。

  韩祎抖开木盒内叠放好的手绢,上面的针线手法,一个属于韩祎,一个属于水文秀,存放有两个女孩的青春年代。

  但如今,只剩余她一个人了。

  相思不得,独观枫桥流水,这也是手绢上的风景。

  韩祎按住石桌一角,强忍着,没让第二波泪水流下。

  鬼狐灯、计、门苓三人相顾无言,在他们的成长记忆中,这是他们第一次看见韩祎的柔软处。

  自从千宋会分裂为寒烟亭、白锦台、风雨楼、一气箫剑阁四部后,一气箫剑阁经历了太多的困阻险关,尤其是在惊汉峰血战后,一气箫剑阁人心不定,随时都有二次崩塌的可能。然而在那个关键时刻,韩祎比一气箫剑阁内的很多男儿都坚强,与令狐老阁主一起站了出来,硬是咬牙坚挺了过来。

  可在舟山渡口,在听到一个姐妹的死讯后,却无声痛哭,对于贺灯、郭边临五人来讲,有点难以置信。

  不过韩祎过去展现出来的不俗修为,干练风格的管理能力,在一气箫剑阁内的地位,倒无人敢嘲笑。

  韩祎毕竟不是一般的女强人,精练强势惯了,侧着身,不着痕迹的抹干净了脸面,再站起身面对众人时,已收好悲伤的情绪,对白衣酒致歉道:“多谢白道友的道义相助,这段恩情,韩祎没齿难忘。”韩祎以修士大礼对白衣酒深拜下。

  白衣酒一挥白衣袖,拦住韩祎的施礼,“我这个人无拘无束惯了,眼中早没了繁文缛节,没了施恩挟报这一说,最是看不惯别人的好心好意。对于人世悲苦,恶行当道,也没有过多的悲天悯人,也只有我心情好的时候,才会去插上一手,管一管。所以这件事,只是单纯因为水师妹,而不是你。”

  韩祎冷不防问了一句,“文秀妹妹的好,只要是个亲近人,都是懂得的,白道友为此伤神,修道生活过得心不在焉,我是可以理解的。”

  被韩祎一言道出心思,白衣酒没有任何不适,反而坦言道:“命里注定的事,没什么放不开的,水师妹是个好姑娘,却也是命途多舛的苦命人,我虽不能与她相守,能认识也是一场幸福。况且,将这张手绢交给你,也算了却了我的一桩心事。”

  韩祎有感而发道:“难得那么多年过去了,文秀妹妹还记得我。”

  白衣酒道:“水师妹生平最后的几件心事,我们天涯潭三兄弟早已了结,拖延到现在的,只有两件,其中一件,就是这方手绢和韩副阁主你本人,另外一个,是水师妹的女儿。”

  韩祎听到水文秀死前最后一刻,还惦念着自己,顿时落寞满身,脑中尽是过往与水文秀在一起的欢乐场景,待听到水文秀还有个女儿时,又是一惊,“怎么文秀妹妹还有个女儿?你们竟然对文秀妹妹做下这等下鄙之事!”

  白衣酒淡然解释道:“韩副阁主不用惊怪,那是水师妹的干女儿,也是她的顺道捡来的徒弟,我们天涯潭三兄弟对水师妹的感情非同一般,生前呵护疼爱都来不及,死后也是一直追思苦忆,哪里敢对水师妹做出半点不轨亵渎之事。”

  对于白衣酒这位修真界浪荡子,韩祎常有耳闻,经常有人见到白衣酒独自一个游走江湖,潇洒游戏于贵妇名媛之间,抚琴击剑,吟诗作画,还精擅于棋道,惹得多少佳人勾栏为白衣酒日夜相思,茶饭不思。但白衣酒对此,好像是一场无心的游戏,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只留恋于一时半刻,沾之即走,连一日也不肯多待。

  为此,尽管有许多因为白衣酒引起的吃醋恩怨事,但关联到白衣酒本身的恶劣事迹,却是一件也无。

  万山纵横剑脉启 第五百六十章 干女儿

  韩祎转念思考之下,方觉刚才的冲动之言有些伤人,正想说些补偿道歉的话,却听白衣酒提前道:“韩副阁主常年奔走操劳于一气箫剑阁的要务,百忙中腾不开空暇,对我这等浪荡没个正经的,看不惯也是正常的,不用韩副阁主多说,我心中都是清晓的。反正,我孤家寡人惯了,早习惯了一些风言风语,即便旁人再多说一句,多言一词,我从来不会放在心上。世上难过伤心事再多,又能有哪一件哪一样,能比得上水师妹的温柔娟秀。”

  白衣酒话中的心酸空寂,让人听了,顿时感受到无限惆怅。

  韩祎不愿白衣酒继续在这个话题上伤神,岔开话题道:“那文秀妹妹的干女儿,好徒弟,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你们说对文秀妹妹关怀备至,在你们眼皮底下,出了这档事,怎么在文秀妹妹死前才知情?”

  白衣酒苦笑道:“韩副阁主应该懂的,文秀妹妹看似温婉动人、平淡恬静,却心思灵敏,暗地里很有她自己的主观,论起天资聪慧来,一点也不比我们来的差。加上我们三人对水师妹太过爱极,平常往来之间,不好离得太近,让水师妹感觉不便,才了水师妹得了许多空子,收了一个我们都不知道的干女儿。

  于这件事上,我们惭愧的是,若不是水师妹死前主动开口,我们都不清楚这些隐情,这一点,相信韩副阁主也一定深有体会。”

  韩祎微一点头,记忆当中,文秀清清秀秀的,却在方方面面比自己强。不论是家学、教养、样貌,甚至是剪纸、绣衣服、栽花种草、养猫这些小事上,无不比她灵性,点子多。

  只是水文秀总爱笑,待人和善,教养贤淑,就算是再小的好处,也从不吝啬与朋友分享,不至于让人心神嫉妒,甚而产生厌恶。

  然而水文秀再好,也终是不在了。

  韩祎很想喝问,究竟是谁会对这般良善心灵的文秀妹妹下毒手,天涯潭的三人又为何护守不力,但韩祎深思想了想,话倒嘴边又咽了下去。

  韩祎知道,为了给水文秀报仇,天涯潭的大师兄蓝火,最先主动放弃了天涯潭的掌门不做,放弃了自己大好的修真前途,收起了不畏强权、天地无惧的昂然性子,拜入神夕宫的门下,屈尊于谢烟幕之下,做了神夕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总管,就是为了借助神夕宫的修真势力,遍布几大洲七星、八宿、九野、十二舵、三十六堂的耳目,来查清水文秀被人害死的秘密,以及暗中指使的人。

  天涯潭的二师兄于一秋,为了报答景朝长公主夫妇在水文秀一事上的极力帮助,为了偿还恩情,一诺千金,自愿在场公主府做一辈子的大管家。

  而眼前的白衣酒,风神飘逸,可谓是人中俊杰,怎么看都是一个修真前途无限的风流佳公子,在追上真凶的过程中,为了一次性将凶手清缴干净,竟自愿废去一半道行,道基亦自毁去一半。

  假若天涯潭蓝火、于一秋、白衣酒这三人,对水文秀都不算好的话,那世上就再无好的男人了。

  为此,韩祎心中虽对水文秀的百转惆怅,伤心不绝,却半点道不出指责的话来。

  于是韩祎换了个角度问道:“那文秀妹妹的干女儿,如今究竟在何处?”

  白衣酒道:“很遗憾,尚未确定水师妹干女儿的身份,也没弄清水师妹为什么要背着我们收一个徒弟,目前只有一条捉摸不定的线索,就在千重山的江竹村。”

  听到千重山江竹村这个地名,傅千雪的心,一下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紧攥住一样,有透不过气的感觉。

  因为他父母生前所居,孩童时的点点记忆,就是千重山的江竹村。

  江竹村,一面临江,一面绝崖,一面是千重山之地绝无仅有的竹林,只有余下的一个方向,是弯曲起伏不知有多少的丘陵,也是江竹村通向外界的唯一道路。

  傅千雪犹记得,擅长制作瓷器的父亲,常常托他在肩,去色微黄带褐黑的丘陵地带去选土,挑拣合适制作瓷器的好泥土回来后,再拉胚、印模……直至最后烧窑彩绘成型。

  而他的母亲,也是个有十分有灵性淑美的女子,工于山水写字,身上的气质,与千重山本地的居民全都不同。

  父亲烧制成型的瓷器,最后一步的彩绘、赋画,都是由母亲完成。

  此外,傅千雪还记得他的母亲,还值得一手好腌菜,在江竹村中最是出名,尤其是压放在后院地窖中,家中唯一没被赋色绘彩,不是父亲亲手制作出来的瓷器,那只大肚窄口老腌菜缸腌制出来的腌菜,那真是说不出的美味,比傅千雪此生吃过的所有菜都要鲜美的多。

  里面不但有傅千雪对父母的追忆,有家中独有的温暖味道,还有已经失去来自父母的关怀。

  只是如今,一切皆散,独余伤莫。

  傅千雪袖子中的手,不由紧扣千漓仙剑的剑鄂,脑中全是自己被父母强按在那只老腌菜缸,再在腌菜缸上压上木板,覆盖上泥土的场景。

  只记得父母做完这些,强匪乱军就杀上江竹村了。

  之后就是江竹村的一夜覆灭,大火连绵,飞雪飘飘,直到躲藏到外面全无声息,傅千雪才小心翼翼从老腌菜缸中费劲翻出,爬出地窖,望着外面满目疮痍的家园发呆。

  现在回忆起来,傅千雪才察觉到傅千雪出嫁时,唯一带着嫁妆的不凡了。

  在傅千雪躲藏在地窖之下老腌菜缸时,不仅提供了食物,让傅千雪不至于饿死,且空气清新流通,丝毫不觉得压抑,一点也不像被压上几层木板,再覆盖上泥土的迹象。

  想来,是地窖内老腌菜缸的不凡,才救了傅千雪一条命,而且傅千雪隐隐觉得,那只老腌菜缸或许与母亲的身世来源有关。

  傅千雪忽然生出一股冲动来,他多想立刻飞奔回到江竹村,翻开后院的地窖,挖出那只秘密劲头十足的老腌菜缸。但傅千雪终是忍了下来,舟山渡口人员混杂,有太多外来势力的耳目,兴许这里面,就有当年江竹村指使人的耳目。

  他的父母在江竹村隐世几十年了,都不曾向外人透露出一丝口风,他也在漓月峰坚忍了十几年,到了秘密即将揭晓的终点前,他更要忍住。

  万山纵横剑脉启 第五百六十一章 真琅族

  尽管傅千雪听到自己的身世,与天涯潭的水文秀有极大的渊源,让傅千雪的心里如潮海翻动,但傅千雪的表情一直没什么变化,直到寂寞的夜风吹起,依靠着石桌一角,轻拂如情人般的千漓仙剑,傅千雪潮涌的心思才平静下来。

  傅千雪六岁那年,被二师姐金英背离千重山江竹村,上了漓月峰,至今二十载岁月匆匆。但流荡在六岁地窖老腌菜缸里的那场血火飞雪,时常从广袤旷野吹到傅千雪的梦里,让傅千雪不时警醒。

  在身世之谜有了极大改进后,傅千雪就在院中擦拭了半宿剑。

  白衣酒提着两壶酒来到傅千雪身旁,说道:“要来一壶吗?”

  傅千雪头也不抬道:“今夜就免了。”

  白衣酒道:“我记得你往日里是离不开酒的。”

  傅千雪道:“最近不同,我要多留点精力杀人。”

  白衣酒眼神忧郁,长袖在夜风中飞扬,“也不知你觉察到了没有,自从你踏入舟山渡口,你身上无意流露出的气质与剑意,与千重山之外大是不同。”

  傅千雪道:“因为我苏醒了,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白衣酒道:“也是,明白自己的人生定位,总比整日里一团乱麻来的好。”

  傅千雪道:“明天你打算跟韩祎走?”

  “错了,是你我一起跟韩祎一块走。”白衣酒笑得如同在萧秋里的一只深山白狐。

  然而傅千雪和白衣酒都错了,第二日出发的队伍中,不仅有他们两个,还有秋清水、谌菲菲、第五神秀,连萧莹莹、鹰大由、祝京一几个人也跟在一气箫剑阁韩祎的队伍之后。

  按照韩祎昨日一天商议出来的计划,一气箫剑阁来舟山渡口的三帮人,兵分四路,鬼狐灯独自一个人去调查神秘蛊毒之事,郭边临继续去飞马牧场追查镖货被劫之事,贺灯带着计和门苓两人去了千重山深处,去漫寻一种叫秋浦途的丹草。

  秋浦途丹草比傅千雪当年所找的淬花白尾还要稀罕,在千重山山脉深处找寻,可以说是全凭运气,但为了延缓令狐老阁主的重病恶化,给形势严峻的一气箫剑阁多撑些掌舵时间,是十分必须的。

  尽管一气箫剑阁的所有人都明白,假如贺灯此行千重山不能找到秋浦途丹草,令狐老阁主极大可能与双螭剑宗的双泽兄弟一样,是撑不了多久的,韩祎则带着余下的人去了真琅族。

  之所以韩祎要先去真琅族,而不是跟其他人一起,是处于对霸道连横九连环峰夜坛峰的忌惮,得尽快护着谌菲菲将伤残的辛有桐带给真琅族的朗祭司,先料理了得知太多千重山内情的辛有桐。

  在瀚海火谷行动之后,韩祎马上转行千重山,是出自韩祎大哥的吩咐,纵然两名信使遭人暗算被蛊杀,韩祎没收到令狐老阁主的口头信息,韩祎照样可以依稀猜出她大哥派人快马加鞭带讯息给她的原因,定然与真琅族的朗祭司有关。

  况且,要在千重山对抗霸道连横九连环的夜坛峰,真琅族的朗祭司是个最好的盟友。

  飞马牧场在舟山渡口的东南侧,真琅族在舟山渡口的西北方向,两者间的区别,就像隔了二十九重水湾的洢水渡口和舟山渡口,不单单体现在周围环境上,还有御兽派别与体系结构的不同。

  飞马牧场驯兽出产,不仅有飞天马这个最成熟的品种,还有千重山本地的各类飞禽走兽,且经过飞马牧场驯化后的凶兽,性子会变得乖觉,很听主人使唤,而真琅族的驯化方式就粗犷的多,极大的保留了凶兽原本的野生性子,没有一定修为的人,是根本驾驭不了的。

  此外还有一点最大的不同,飞马牧场的内部构成,与千重山之外的飞鹰门十分类似,不同御兽方式的不同,但真琅族却是如今很少见的母系部落,族风狂野彪悍。

  傅千雪一行跋山涉水七天后,踏入真琅族的第一感觉,就是如此。

  就如真琅族使用巨石原木垒砌出来的建筑风格,在粗狂大气的细枝末节里,又体现女性的柔美和细腻。

  真琅族的主山是孔雀崖,其形若孔雀开屏,煞是惊艳,在边边角角的地方,挂了许多小装饰,与孔雀崖之下的各处建筑完全不是一种风格。

  并且,孔雀也是真琅族的神兽象征,只有真琅族的族长和大祭司才配拥有孔雀凶兽作伴。

  来接引傅千雪一行人上孔雀崖的,是真琅族的族长吴浩康,一个瘦瘦弱弱的汉子,画着两道孔雀色的竖直眼妆,初看没什么出挑的地方,但气力却极大。提着一杆用巨大山石制成的石秤,将傅千雪一行人请进巨大石秤的秤盘上,挑在肩上,就往孔雀崖上走去。

  一开始,没一个人愿意,直到吴浩康解释说,这是真琅族一贯保留下来的老传统,傅千雪一行才不情不愿的应了。

  尽管被挑着走,但傅千雪一行人多有不解,按道理来讲,他们都是可御气飞行的修士,只消跺跺脚的功夫,就能飞上孔雀崖,轻松登临上山顶,完全不需要吴浩康费这般大力气。而且这么做,不但让吴浩康费力,他们省力,还让他们有点汗颜,不知不觉中心想:真琅族的族长都拿出这般待客之道了,等下到了孔雀崖的正厅,即便有什么小争执,看在朗祭司丈夫出这么多力的情况下,就稍稍让她一些好了。

  就在坐轿子一般的摇摇晃晃中,傅千雪一行登上了孔雀崖的山顶,进了真琅族族长与大祭司所居住一顶色彩斑斓的大帐篷,也见到坐在主位正在待客的朗祭司,真琅族的大祭司。

  一众人分别落座后,吴浩康才走到三尺高的台阶之上,坐到朗祭司的右首。

  让傅千雪稍有惊奇的是,在他们来之前,彩色孔雀主帐内已经有了三波客人。

  左侧上首,是来自南疆独孤一族,师出灵道轩的独孤晴雨,乍看之下,独孤晴雨的部落装扮与朗祭司有所想象,只有一些细节方便的差别。

  独孤晴雨是混合有南疆部落与灵道轩两种气质,就若雨水初晴的那一刻,水润富有光感。而姿容更为丰满高大的朗祭司,身上笼罩的全是神秘感,就如开屏在朗祭司背后的大型孔雀,手腕之上所带色泽另类的手镯法器。

  万山纵横剑脉启 第五百六十二章 朗祭司

  与独孤晴雨正面的右侧,坐着百鬼明宗的几位首脑,宗主沧浪王、蝠鬼明王折不成、六翼猫王、南荒巫王洪催一应聚齐,还有沧浪王座下的一对首席弟子夫妇。

  自从观元城一别,沧浪王尽起观峰陵内的财宝与大批孔雀石后,除了收到属于极魔合罗宗的那三层观峰陵宝物,别的再没有关沧浪王的消息,如今却在真琅族的孔雀崖见到沧浪王几人,唯有一个合力的理由,那就是孔雀胆。

  百鬼明宗的宗法修炼基础是孔雀胆,而孔雀胆的制成虽是百鬼明宗的密法,却没什么特别的,唯需要一种特别的材料孔雀翎,将孔雀石炼化成孔雀胆。

  在百鬼明宗上次宗门基业被毁后,如果是少批量的孔雀翎还好收集,但在起获到观峰陵内的大批孔雀石后,再要找到足够量多质硬的孔雀翎,唯有以孔雀崖为圣山的真琅族了。

  是以,当傅千雪在孔雀崖上再见到百鬼明宗几大首脑时,只见一向以傲然孤高示人的沧浪王、折不成、洪催不得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表情特别滑稽。

  至于想要以百鬼明宗过往强夺豪取的方式,来对付真琅族的吴浩康和朗祭司,在千重山还有三四成可能,在时刻有孔雀神兽彩色光芒的护佑下,趁早打消此等恶念才是正理。

  除了灵道轩的独孤晴雨与百鬼明宗这两拨人,余下的一拨客人,是几个头戴黄色犀角帽的红衣喇嘛,几个喇嘛的首领正背着傅千雪与主位上朗祭司对话。

  只听这位喇嘛说道:“在孔雀山神的庇护下,愿五彩神光与七彩祥云,永照照耀到真琅族的孔雀崖四方。”

  朗祭司行礼道:“感谢谱尼上师的愿力祝福,只是不知这次上师远道而来,所为何求?”

  “为了印花尼圣教与贵族的千年友谊而来。”深红衣喇嘛的回答,宏范而大气魄。

  听这熟悉而光伟正的语气,座位上的傅千雪暗自好笑:印花尼教的谱尼达安,虽是几年不见,没想到一如摧仙洲飞仙岭金峰寺那样,在与别人交涉之前,总爱先提些天下大同、苍生泽被的佛家大道理,好像非此,不能显示他的护教上师身份一般。

  不过谱尼达安这些“言之凿凿的空乏大道理”,都是建立在觊觎别人的宝物上面,金峰寺的七星佛塔就是个最好的证明,不想如今又用到真琅族的朗祭司身上。

  傅千雪倒想看看,朗祭司会如何对待谱尼达安。

  朗祭司面色不变,顾自保持着先前的语气道:“谱尼上师想说什么,直言便是,真琅族位处千重山荒凉僻静之地,物产不丰,也没有外界的教化之功,未必有什么能让谱尼看得上眼的。”

  “不然。”谱尼达安忽然上前两步,语气大了几分,目光在朗祭司和吴浩康两人脸上来回扫视着,“按照我圣教第七代圣教主漱刹言,与贵派那代大祭司定下的协约,小僧特意行万里路,带了几本本圣教的镇教佛本,来置换贵族后山的那块方指山洞天福地。”

  在朗祭司接任真琅族大祭司一位来,就听说这件有点匪夷所思,貌似惠人不利己的交换,朗祭司虽然多觉不妥,觉得这与印花尼教的置换非常亏本,但又不能在私下里去质疑那一代大祭司的种种不当。

  毕竟真琅族能够从千重山恶劣的生存环境下脱颖而出,甚至招来几只福瑞孔雀山神降临到孔雀崖上,与那位大祭司的大力推崇不无关系。

  朗祭司虽然想不通真琅族那位大祭司前辈这么做的原因,但肯定有她的考虑,所以当朗祭司没事的时候,倒是经常与她的丈夫去后山的方指山洞天福地转下,看看到底有什么深意在里面。

  不过到目前为止,朗祭司还没什么大的发现。

  但如若任凭谱尼达安带来几本佛书,说几句冠冕堂皇的好话,就想从自己的手中换走一小块洞天福地,朗祭司还没那么随意。

  即便那块处在真琅族后山一百五十里的方指山洞天福地,内里的空间并不大,最多只能容得下一对修真仙侣潜修用。

  这些念头在朗祭司脑中一转而过,想了想,定好计策后,朗祭司才清着嗓音道:“谱尼上师所言的置换协议,所言不差,真琅族信奉孔雀山神,但凡是在孔雀崖定好的事情,从无反悔之说。”

  谱尼达安面色一喜,又瞬间强隐去兴奋之情,来之前,他设想了种种理由,甚至预想了好几种后续,用信守诺言的道德之言困住朗祭司的手脚,让朗祭司在协议的约束下,不得不遵从。

  然而谱尼达安怎么也想不到,置换一事,会进行得如此顺利。

  于是谱尼达安赶紧趁机道:“朗祭司真不愧是真琅族的大祭司,是个陈实守信的大德之人,让小僧好生佩服。只是不知这场协议置换何时能进行,小僧勉为其难坐上印花尼教的护教上师,职守本圣教的安危是小,维护本圣教的佛言经义不坠,还有与别派的修道术法往来才是根本,也是小僧一声兢兢业业的致力所求。”

  吴浩康微笑道:“谱尼上师好像有点心急了。”

  面对吴浩康有淡淡讥嘲的笑容,谱尼达安为了不给吴浩康和朗祭司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赶忙辩解道:“小僧万里赶来孔雀崖,都是为了本圣教的未来,假若言语之间有什么焦虑之过,也是为了印花尼教和真琅族两家的情谊,多年积攒下来的深厚关系,所以小僧有什么不到之处,烦请两位竭力指出,有什么过错不是,都推到小僧来,万万别牵连到印花尼教上。”

  朗祭司道:“谱尼上师为了印花尼教的急迫心情,我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不过牵涉到本族前途的山神祭典在即,本族所有人都为此奔走,就为了山神祭典的完美进行,我身为大祭司更是推诿懈怠不得。因而有关印花尼教佛典与孔雀崖后山方指山烛照山货洞天福地的置换,要多耽搁上一些时间。”

  谱尼达安虽想力促此事越快越好,以免变生肘腋,出了什么不可测的幺蛾子,但谱尼达安也深知山神祭典对真琅族的重要性,催促不得,只好退而求次道:“敢问郎祭祀何时才可?”

  朗祭司淡淡坚定道:“至少十日。”

  万山纵横剑脉启 第五百六十三章 重楼

  谱尼达安内心当中,特别想将时间提前一点,压缩一下时间的长度,哪怕是一两天也好,但当他触及朗祭司不可捉摸的眼神,心中咯噔一下,暗想:以朗祭司在真琅族的地位名声,又在孔雀崖这么多人面前,应下这桩麻烦事,到时,即便朗祭司有再多类似山神祭典的理由,也不过多说些延长时限的借口,照样推脱不得,一样要实践两家定好的协约,万没有反悔打自己脸这一说,只能乖乖认下。

  谱尼达安自认此行孔雀崖,已是功德圆满,水到渠成,印花尼教前几个派出的人,都未能完成的事,却在自己手中一蹴而就,信手捏来。

  朗祭司让自己多等十来日,要是能完成协约,别说半个月,就算是三五个月,只要自己的脸庞够厚,就不怕朗祭司反悔,无赖抵赖掉这场置换。

  谱尼达安想好之后,见朗祭司笑容当中有会谈下一位客人的意思,便不再多言,向朗祭司行了一礼,就欲返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正转身之间,却正好瞧见傅千雪一行人,看到傅千雪大步向自己走来,谱尼达安心头一慌,想着怎么会在孔雀崖上,遇上这么个剑修狠角色。

  上次在飞仙岭的金峰寺,和他与童观翰两人法力,都不能拿傅千雪怎么样。如今瞧来,傅千雪剑息修为愈重,成为一个可镇守一方千百个山头的剑修强者了,让谱尼达安感觉很难办,有点乱。

  但谱尼达安又有点悻悻然,有一点好的是,与傅千雪感情好的不像话,神夕宫的少宫主闻人绾绾没跟他一块来,不然要是那位女祖宗在,光是跟随闻人绾绾的人手,就教他有去无回。

  两人各回座位,擦身而过,傅千雪虽只是平静的注视了谱尼达安一眼,却叫谱尼达安冷汗涔涔,汗从心里起,又不好无礼外出,只能硬着头皮回到中间的座位上,神思不蜀的想着,待会傅千雪待会怎样裁制自己,将方才的喜悦之情全然抛在脑后。

  谱尼达安下去之后,上首的独孤晴雨站出来对朗祭司道:“朗祭司安好,受我父亲的嘱托,让我将这封信转交给你。”

  朗祭司接过信笺,随手拆开,小而薄的信封内,瞬间跳出一个神秘力量昂然的七色孔雀翎,其上神力非凡,与平常的孔雀翎迥异十足。

  别人瞧不懂七色孔雀翎的内里,朗祭司却十分满意,对独孤晴雨笑道:“你父亲修复法器的手段果然高明,虽三十年不见,依旧不让当年,更上一层楼。”

  独孤晴雨道:“朗祭司的认同,就是对我与家父最大的认同。”

  朗祭司道:“那代我替你的父亲问声好。”

  独孤晴雨道:“好。”

  朗祭司收好让谱尼达安与百鬼明宗诸人都为之触动、震悚的孔雀翎法器,将手上信笺的剩余一半拉开,又在朗祭司的面前排开五个五色令旗,分别为红绿黄蓝黑五色。且每一面令旗都可召唤一个纯灵兵者,都有接近金丹境修士的实力,组合起来,更是堪比一个普通元婴境修士的能量。

  朗祭司正观看着五色令旗时,独孤晴雨在旁诠释道:“家父受到朗祭司大人的书信后,非常重视,为了让三日后的山神祭典不受邪门歪道的干扰,不但集中部族内的精英连夜赶工,将损坏的七色孔雀翎修复好,又放心不下,防止一些宵小之辈在山神祭典之上捣乱,就送来了这五色令旗。”

  朗祭司道:“独孤师妹要留下来帮忙布置?”

  独孤晴雨道:“五色令旗布置简易,不用费心劳神,在山神祭典开始之前,只需按照五行方位,将五色令旗放安插在五行方位,就可保风水不乱,不受邪门歪道的入侵干扰,亦可在敌人入侵时,提前做好预警。”

  朗祭司微笑道:“还是你父亲想的周到,独孤师妹也有心了。”

  独孤晴雨道:“为了将狼王内丹安全带回独孤一族,有再多的付出和担心都是值得的。”

  独孤晴雨与朗祭司聊到这,傅千雪方知晓南疆独孤一族与千重山真琅族的合作缘由,事情的根源,俱是出自厅堂低地板上萎靡不振的辛有桐。

  辛有桐未进化成人形之前,只是南疆深林里一个千余狼群的头领,在无意中服食了一颗崖间异果后,加上本身天赋不错,辛有桐的灵性渐渐被开发出来,慢慢摸索到了修行之道,随之被激发出来的,还有狼性、野望、欲念。

  在带领自己的狼群部落,吞并了周围的好几个狼群,虽声势壮大了,可以在山野之间任性横行跋扈,但辛有桐渐渐不耐山野狼群中的生活,想彻底化为人身,走上人类修士的修行道路。

  于是,辛有桐将目光瞄上了南疆百族之首独孤一族的圣物,重楼,因为外貌的特异,也被辛有桐成为狼王之心。

  不知是独孤一族怠慢疏忽了,还是辛有桐运气好,竟真让他从防守严密的圣塔中,盗走了重楼。

  可重楼并不是一般的仙宝,连一般的人类修士都难以控御运使好,何况是连人类修士通用百余修行窍穴都认不全的辛有桐。但唯是如此,辛有桐在吞下狼王之心后,依靠一番运气,修为直升,不仅进化成人,还成为霸道连横九连环夜坛峰的岭主,窦中德的左右臂。

  但在这一连串的好运后,辛有桐的胆子越来越大,不仅在南疆百族中横行无道,各种凌杀部族勇士,向失去重楼圣物的独孤一族叫嚣,跑到千重山也不安分,又盯上了真琅族内可以补充狼性修为的孔雀山兽。

  孔雀山兽一向被真琅族视为吉祥的象征,辛有桐这般,无疑是在真琅族的头上跳舞,耻高气昂,但偏偏辛有桐可以在狂暴狼王与人身之间,随意切换,又有霸道连横九连环峰为之依仗,让真琅族和独孤一族好几次清缴的行动,都为之落空。

  朗祭司虽有大本领,但有真琅族的祖上规矩在,无法外出千重山去追杀辛有桐,无奈之下,只能听从丈夫吴浩康的建议,向谌太守发出一封求助信。

  真琅族与谌太守只有泛泛之交,本来朗祭司都不报什么希望,谌太守不派厉害的修士,或随便应付了事,都意料之中的,但朗祭司没想到谌太守会将自己的二女儿遣来。

  然而朗祭司夫妇这次都想错了,是二小姐谌菲菲主动向谌太守请战,来千重山的。

  因为,谌菲菲收到消息,与她关系或远或近的秋清水也来了千重山。

  万山纵横剑脉启 第五百六十四章 草海

  谌菲菲来千重山,就是想亲自看看秋清水对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态度,让她欣慰的事,秋清水的心里,终究是有她的。

  辛有桐一头撞上为情发威的秋清水,落得一败涂地,也就顺理成章了。

  说及辛有桐,独孤晴雨便道:“趁辛有桐这厮成落水狗的份,敢问朗祭司要怎法处置他?”

  朗祭司道:“既然你我两家已经联手,便没什么好相瞒的,当然是在山神祭典上,一次性炼化了辛有桐这厮的皮骨。到时,独孤师妹你将炼出的狼王内丹拿走,余下的狼皮晒干后,就置放在孔雀崖上,来祭典那些冤死在辛有桐狼爪下的孔雀冤魂。”

  独孤晴雨道:“那好,就依朗祭司所想的置办。”

  这时,孔雀帐篷中央的辛有桐忽然狼眼一睁,翻开血绿的狼光,先是尖利长笑一阵,然后才高喝道:“想扒我的皮抽我的筋,你们两个没脑子的丑女人还那个资格,等窦峰主来了,便叫你们好看,不将你们真琅族与独孤一族夷为平地,不能熄灭我的怒火。”

  辛有桐正放肆威胁着,傅千雪忽听一阵木杆荡起的风声,却是吴浩康岔怒不过辛有桐对自己夫人的大相威胁,挥出手中变长的秤杆,狠狠的在辛有桐脸上抽出两道血印。

  辛有桐被挥击得飞起,连倒滚了十几个跟头,才稳住了身体,但满脸是血的辛有桐仍旧不肯屈服住口,带着血齿的嘴中骂得更为难听。

  吴浩康脸色铁青,托着的杆秤微一倾斜,杆秤另一头挑着的秤砣立刻飞出,在辛有桐的头顶胀大,以比山石更硬重的凌威姿态,将辛有桐砸得半死,狼骨头也被挤压得“咯咯喀拉”乱响,导致辛有桐的脸彻底变形,再也谩骂不出一句。

  若不是念在辛有桐在山神祭典上有点作用,今时今刻,吴浩康便不会留下辛有桐的半条狼命,碾压成一滩血肉了事。

  虽处置了辛有桐,但朗祭司的心情也受到了影响,以忙碌于真琅族山神祭典唯有,暂时婉拒了与百鬼明宗、傅千雪、谌菲菲几波客人的会见,商议之事,与吴浩康一起离开了孔雀崖主帐,打算隔日再说。

  傅千雪、谌菲菲、沧浪王等几波客人,此来孔雀崖与朗祭司见面,本就有自己的秘密,不能当众商量,朗祭司这么做,反而顺了他们的意,丝毫不觉得难堪。

  傅千雪刚离开孔雀崖主帐篷,却意外见到突然撇开朗祭司的吴浩康,正独自一个人悄然摸来,说要找傅千雪商榷点要事,傅千雪谨慎之下有点不懂,按道理来讲,他、白衣酒、三重门刀客几人的会客重要程度,应该排在很后面才是,怎么会提前找上他。

  可见吴浩康的表情,根本不似作伪,没有开玩笑的成分,傅千雪绕不开吴浩康的好心邀请,只好跟着吴浩康走了。

  傅千雪原以为去的地方,是吴浩康夫妇的居住地,却没想到完全相反,到达的地点,是一个类似天秤座的坑道。

  吴浩康带着傅千雪跃下坑道,头顶上立刻覆盖上一层类似孔雀羽毛的绒毯,之后,迎接傅千雪的,不是无尽的黑暗,而是坑道中五光十色的灯景,傅千雪脚下做站的,也不是黑褐色的泥壤,而是吴浩康的本命法器孔雀石秤。

  吴浩康操控着孔雀石秤,载着傅千雪在地下坑道飞速前行,当真如高速列车一般,快得不行。

  大约有一盏茶的功夫,孔雀石秤停下,两人跳出彩艳坑道,映入傅千雪眼前的是一片草海,草浪如水,无际的草海草浪里,一间十分亮堂的草屋,突兀的直立在最中央。

  等两人走进草海中央,推开草屋轻飘飘的屋门,傅千雪才发现草屋只是一种伪装,除了四周草皮围织起来的屋壁,内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种玄虚灵异的彩色光门,有云彩飘幻其间,十分幻美。

  这独异特性的现象,傅千雪哪能识别不出,分明是修真界散修人士格外渴望,只属于高强修士的小型洞天福地,与修真大门派的修真洞府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有空间大小的差异。

  傅千雪望向一路默不作声的吴浩康,但听吴浩康有力说道:“这处就是印花尼教谱尼达安费尽心思,绞尽脑汁也想得到的方指山洞天福地,内里修行条件成熟,随时随地都可入内修行。”

  傅千雪刚想问两句,吴浩康已先踏入圆圈光门,傅千雪跟上一步,也进了方指山洞天福地。傅千雪走了几步,在四周观望了几下,似有所悟道:“我看这方指山洞天福地,倒似从未有人用过一样。”

  “对。”吴浩康眼帘低垂,回答的有点不确定,“方指山洞天福地,我与阿朗从未来用过,阿朗甚至都没来过一次,因为另有他用。”

  傅千雪道:“有什么内里潜因?”

  吴浩康道:“这里原来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方延绵几百里的草海,还有一块奇异的血晶。樊祭祀法力高深,祭祀之下,多觉奇异血晶来历不明,有点不祥,恐会对真琅族有所不测,于是花费不少心血,从千重山之外请来一个禅宗老僧,在血晶边上搭建出一间草屋,将血晶盖住。”

  待草屋建好,禅宗法令一出,那外来的禅宗老僧才对樊祭祀说,等时机到了,你们自会明白,但等天机降临前,你们真琅族世辈,万不可对这里有半点窥探之心,更不可染指其中,以免遭受什么意外之劫。

  傅千雪道:“樊祭祀,就是那与印花尼教第七代教主漱刹言有过协约的那位?”

  吴浩康道:“一点不差,樊祭祀不但法力高强,眼光敏锐独到,真琅族如今的开朗局面,与樊祭祀的个人功劳有很大关系。因此,与印花尼教漱刹言那次有关方指山洞天福地的交易,我们虽多觉不妥,却从没怀疑樊祭祀,很可能是我们没发现其中关窍。”

  傅千雪若有所思道:“那你带我来此是为了……我初来乍到,对真琅族与方指山洞天福地的了解,远远比不上朗祭司,以常理来说,应该是你们夫妇来最为合适。”

  吴浩康叹然道:“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万山纵横剑脉启 第五百六十五章 方指山洞天福地

  “这是樊祭祀当年唯一留下来的警言,真琅族虽是以女子为尊,但唯独这方指山洞天福地,族内女子万不可踏入,连靠近都被禁止。”

  傅千雪道:“我奇怪的是,你为什么会找上我?”

  吴浩康道:“傅兄弟可还记得,飞仙岭金峰寺七星佛塔内的那一战?”

  傅千雪目光湛亮,对着吴浩康的眼睛,沉沉有力道:“你是谁的人?”

  “人在世上修行,本就是一阵无风云浪,击水飞流,有高扬百丈之巅的时刻,拍岸溅石的壮烈,也有什么都激荡不起的低潮,直到心中的浪流没了尽头,冲击不动。”吴浩康倏然说了一句不着边际的佛言。

  傅千雪却反映过来道:“原来你是星崖大法师的弟子。”

  吴浩康微笑着,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出口否定,但笑容当中的苦滋味很是明显。

  傅千雪喃喃道:“扣押虎木崖崖主萧魔月一百一十三年,以死证道,泄露其星佛像中的一线天机,引来印花尼教的谱尼达安,深藏不露的飞仙府城主童观翰,再以金峰寺的佛光普渡照耀佛门修士,星崖大法师的这些种种暗手,终究是为了什么?”

  吴浩康脸色一变,又转瞬恢复自然,但之前若有若无的轻视已消失了,“你问我是说的人,其实我谁也不是,算是一个不能走到台前的执行者。”

  傅千雪道:“你是说,七星佛像本就是一种障眼法,一盏用来吸引四方非分企图者的明灯。有关七星佛塔的秘密传得越凶,那些蝇营狗苟飞蛾的目光与注意力,就越会被七星佛像牢牢吸引住,就会全然忽视了金峰寺内最大的一桩建筑,一份佛缘,也是星崖大法师想要隐藏的灯下黑。”

  吴浩康道:“不错,七星佛塔在金峰寺占地甚大,塔高巍峨,在塔林当中傲世群雄,充满了斑驳古远的佛息,他们那帮自以为是的人,偏偏一叶障目,什么都看不到,丢了西瓜捡了芝麻。”

  傅千雪道:“这么说来,星崖大法师佛身湮灭的那一夜,燃烧了整夜的大火,就是吴族长按照星崖大法师的遗愿来进行的。”

  吴浩康道:“火当然是童观翰下令缇骑尉的密探放的,我只是隔岸观火,看了一场鲜血淋漓的悲恸之事。”

  “若不是你亲口说来,真是难以相信。”傅千雪一声叹息,然后默不作声。

  飞仙岭金峰寺的那场佛光证道,因为星崖大法师的一步暗棋,最终让傅千雪被七星佛塔中的佛光之门选中,成就了一场大仙缘,这也是今日吴浩康单独找上傅千雪的原因。

  两人沉静了会,还是吴浩康先开口道:“如你所猜,我确实是星涯大法师的弟子,但是不登记在册的,是顺着星涯大法师的遗愿,专门替七星佛塔寻找登塔人的。”

  “难怪。”

  “星涯大法师的计策很有效,不但迷惑了童观翰、谱尼达安一干鸡鸣狗盗之辈,同样以七星佛塔考验了登塔人的修为、心性、佛缘,唯独遗漏了你。”

  傅千雪道:“唯独没料到我这个跟佛门没什么干连的道门剑修,会获得七星佛塔中的佛缘之光。

  我想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那夜,童观翰一等狡狯谋划之人,趁着星崖大法师圆寂,佛身涅槃之时,火烧金峰寺,一连串卑鄙手段之后,盗取到七星佛像,心中不断沾沾自喜,却全部被你这个星崖大法师意志继承人看在眼中。本来事情都按照计划进行,但你却没预想到,我会单去去面对缇骑尉、谱尼达安、童观翰这三帮恶势力,并且侥幸击败这些来犯之敌,无意而为之中,以七星佛塔提前启动了飞仙岭仙启大阵,获取到星崖大法师真正设置的大佛缘,你才慌了神,而且就与眼前草海中央的方指山洞天福地有关。”

  吴浩康道:“傅千雪你知道的不能再多了。”

  傅千雪试着问道:“需要杀人灭口吗?”

  吴浩康大笑道:“已经迟了,自从傅千雪你从飞仙岭七星佛塔中走出,证道佛光,你我就是一条船上的人。”

  傅千雪道:“可我并不愿这么想。”

  “为什么?”

  “星崖大法师耗用那么多心力,甚至将你隐藏住,不示于人前,设成一步巧妙的暗棋,就可明见星崖大法师那盘棋的水有多深了。”

  吴浩康道:“我也不想,被一个燎沉剑派的剑修收纳七星佛塔中的佛缘,而不是一个正宗的佛门修士,傅千雪你根本不会懂得当时的心情,是多么辛酸苦辣。”

  傅千雪道:“我也不想的。”

  吴浩康道:“我更不愿,但结局没有办法。”

  傅千雪道:“如今,我能退出这盘棋局吗?”

  吴浩康道:“你傅千雪在金峰寺上,以三尺青锋,力挫群邪辟易,早已成为棋局中的一条小龙,退不出,划不掉,如今时局再卷来,只有你我合力破重围这一条道了。”

  傅千雪眼神极定,“那我现在想知道的是,方指山洞天福地跟星崖大法师、印花尼教漱刹言、真琅族樊祭祀的关系。”

  “你马上就会见到。”吴浩康做了个推门的动作,仿佛眼前真的还有一扇看不见的草木被他推开,然后,气韵飘飘的方指山洞天福地内,倏地飘出一道媚惑的枫红,比枫叶的红多一丝人的灵性,妖的妩媚。

  最终这道红影变成一个女人,带着些许妖魅气息的女子,国色天资,好看的不能再好看了。

  但傅千雪清楚,这不是被方指山洞天福地镇压妖灵的真身,她只是幻出傅千雪脑中最绝色女子,所能拥有的一切极致美好,包括容颜、身材、气质、清韵,唯独少了一丝真实的味道。傅千雪能一眼看清,自然不会被眼前拥有绝色容颜的灵妖,给媚惑住,乱了心智分寸。

  而吴浩康对眼前灵妖的底细来源一清二楚,知道她就是原来草海中央的那块血晶,纵然进化得再妖丽,也不会被迷住,反而更加凝神戒备。

  万山纵横剑脉启 第五百六十六章 灵妖

  那血晶灵妖见自己最擅长的媚惑术不起作用,如同鸡对鸭讲,一对晚秋夜月似的美眸,变得凄美起来,好像非常失望孤独,“吴浩康你来做什么?你又不会拆了草屋,放我出去,你家里那位母老虎将你看得死死的,即便多带了一个人来探望我,也没有半点情调。”

  吴浩康郑重道:“木仙子,你可记得那位禅宗前辈将你拘谨在此时,说了一句什么话?”

  木仙子舔了舔美人香舌,眼中倒影着怒气,“人家一点都不记得了,要不,吴公子提醒一下。”

  吴浩康没有回答,继续问道:“这次你变了一点,上一次来,你都是径直将我赶出去的。”

  木仙子撩了撩发丝,这女子寻常的动作,却衬得她丰满的胸脯波涛大起,色泽丰妍。

  “吴公子这次多带了个外人,我怎么也得多少几句,被关在这里百多年了,除了修炼,还有你这张令人憎厌的老脸,我只有跟花花草草说话,好无聊,好寂寞。”

  吴浩康正色道:“木仙子,你能不能正紧一点。”

  “我是木草间的灵妖,不是人,听不得你那一套。”木仙子忽然向前飘立几步,更显诱人美丽的丰满挺立,几乎要靠到傅千雪脸上,“既然吴公子非常不喜欢我,要不,你这位小帅哥陪陪我吧。”

  “可以。”吴浩康慨然道,根本没有卖队友的心思。

  木仙子先是巧笑嫣然,又瞬间芳眉一蹙,纤指绕青丝,“吴公子的笑话好没新意,上次我就是听了那个假清高禅宗老和尚的鬼话,才会稀里糊涂被关在这里百多年,这一次,吴公子故技重施,又想来骗我。”

  吴浩康摇摇头道:“这次的确是真的,只有一个条件。”

  木仙子道:“吴公子你的谎言编得一点水平都没。”

  吴浩康道:“那你真的不想出去?”

  木仙子轻曼笑道:“那你说话看,就当是个乐子,我都有点困了。”

  “很简单,只要你答应奉他为主,正心诚意的那种。”吴浩康将目光移向傅千雪。

  傅千雪一抱肩,默不作声的看着吴浩康,显然是不相信吴浩康推来的“好心好意。”

  好巧的是,天地异宝草海血晶自行修道成的木仙子,也用同样鄙薄的眼光望着吴浩康,泛着好看的白眼,一样不信过去总是老一套的吴浩康。

  “好,好。”吴浩康立刻认怂,双手虚按,连连告罪,好像这样很丢面子,“既然你们都不信,我就直言了吧,事情是这样子的。当年星崖大法师与虎木崖萧魔月的分道割席之争,远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还涉及到印花尼教的漱刹言与真琅族的樊祭祀,星崖大法师要的是漱刹言手中的七本佛书,用来点两七星佛塔中的七层佛光,完成自己充塑飞仙岭的夙愿。为了这个条件,星崖大法师用来交换的是,答应漱刹言所提,将拘禁萧魔月的时间延长。”

  傅千雪道:“漱刹言与萧魔月有何恩怨,为何要提出这种要求?”

  吴浩康叹息道:“虽然在别人身后乱议是非,不是君子所为,但涉及到当年的种种因果,我就只好做回恶人。”

  木仙子毫不客气道:“吴浩康你还有脸皮吗,装模作样,好不知廉耻。”

  吴浩康苦笑道:“我奉师命关你这么多年,木仙子你对我多有怨愤也是应该的,反正今日过后,头疼的就是傅千雪了,与我彻底没干系了。”

  傅千雪忙道:“先不扯这些没用的,印花尼教的漱刹言与虎木崖的萧魔月到底有什么恩仇?”

  “这个我知道哦。”木仙子媚笑着,“印花尼教与虎木崖本就是互相敌对,因此漱刹言互看不对眼,要竭力除去对方,本就理所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两个最钟爱的女子,就是峨眉剑派的掌门高华,还为此设下了赌注。后来高华得知此事,恼恨萧魔月、漱刹言不尊重于她,决定独自返回峨眉剑派,连自己女儿肖幽晨的身世也瞒着,将‘萧’性该成同音的‘肖’。

  之后不久,漱刹言意外身死,高华更是引为心结,再不愿见到萧魔月,哪怕萧魔月被星崖大法师扣押在金峰寺塔底,也没去刻意相求。只是稍稍将口风透露给自己女儿,让肖幽晨一个人摸索着,暗中救下了萧魔月,若不是如此,恐怕萧魔月还要多待些年月才能出来。”

  傅千雪又起疑惑,“这些复杂牵扯当中,真琅族、樊祭祀、方指山洞天福地这三者,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吴浩康道:“很简单,漱刹言是樊祭祀的义父,也是修行路上的接引人,算是半师半父的存在,不过真琅族与印花尼教的关系并不亲近,少有人得知这个秘密。在漱刹言意外死后,就连同七本佛本,一同将照顾樊祭祀的任务转交给星涯大法师,让星涯负起这个责任。我得知这个隐秘,也是星崖大法师临死之极告诉于我的,如今,若是叫外人得知这个秘密,那些与漱刹言与星涯大法师有旧怨的人,定会将仇恨转移到真琅族上来。

  而方指山洞天福地,是漱刹言相送给樊祭祀的礼物,可樊祭祀为了纪念漱刹言与星涯大法师,不愿想起过往伤心事,一直没用过方指山洞天地福。樊祭祀没用方指山洞天福地,便让真琅族的后人起了误会,以为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就将方指山洞天福地划为真琅族的禁地。

  方指山洞天福地中的木仙子,则纯粹是一个无意之举,亦算是另一段因果,本是印花尼教所在范围的树藤妖灵。修行中时,被经义强大的佛本吸了进去,连同七本佛本一起被送至金峰寺,附着在七星佛塔的塔身之上,借助飞仙岭最后一丝仙灵之气,自己慢慢衍化修行成一只天地精魅。无意中从星涯大法师那里,得知到方指山洞天福地的事情后,就暗地里跟在樊祭祀身后,来到千重山。至于木仙子对修行者的益处,我就不一一解释了。”

  万山纵横剑脉启 第五百六十七章 山神祭典

  傅千雪双目湛亮道:“漱刹言为了隐藏自己与樊祭祀不正当的关系,同时为了避人耳目,所以设置了印花尼教佛本与真琅族方指山洞天福地相互置换的这么个障眼法。可怜谱尼达安什么都不知,以为得到了一个可以在印花尼教扬名立万的好机会,万里迢迢来到千重山。方才,朗祭司之所以那么干脆的答应,是知晓其中真相,且方指山洞天福地本就是印花尼教所有,又到了冬天福地最后存在的期限。”

  “最重要的是她。”吴浩康指着木仙子,后者忽然由之前的靡靡媚惑,变得端重持礼,完全就是豪门贵妇的模样,没有半点不协调之感,“她说自己是天地生成的精魅,其实不然,一个能把方指山洞天福地内所有灵气生韵都吸干的树妖,怎么着,都是不一般。”

  木仙子没去打断吴浩康的话头,顺着他的思路道:“方指山洞天福地内气韵,是星涯老和尚亏欠我的,我怎么用都是应该的。但他最不该的是,让别人代替他来偿愿。”

  那一刻木仙子凝向傅千雪的目光中,似有禅幽般的溪水流动,将一个树妖所能拥有的灵韵,全都倒映在傅千雪的眼帘里,倾泻进傅千雪的心里。

  这是属于一个树妖的悲伤心路,傅千雪转瞬之间明白了很多,简单说来,就是一个年轻树妖与一个得道高僧的冤孽情事。

  木仙子这个树妖初遇星涯大法师时,是心中带恨的,因为星涯心生佛门,处处忍让,常常愿意去渡化别人,木仙子树妖就是其中一个。但随着逐渐相处,木仙子渐渐发觉星涯大法师并不是如表面上那么冷淡无情,恨意一天天减去,增加的是男女情念,可星涯大法师早就将一生献给金峰寺,虽看出木仙子的心意,只能故作不知。就在木仙子爱恨交缠,感情难分时,星涯大法师提前感受到大限降临,就强行将木仙子送到真琅族的方指山洞天福地。

  直到金峰寺起了大火,星涯大法师在大火中圆寂,木仙子才心生感应,想通过往种种,强行捺住性子,在洞天福地修行,打算在吸收完方指山洞天福地内的灵韵,修道初成型,化为人,再回去金峰寺故地去转转。

  没想到,修成的第一日,木仙子就来了。

  看来,这都是星涯大法师的预先安排。

  一想到此,木仙子不仅慌神了,星涯大法师能预先想到这一步,即便她今日出去了,多半也没个结果。

  傅千雪从木仙子的眼里,读懂木仙子的故事,让她大是诧异,问道:“傅千雪,你怎么能读到我隐藏的故事?”傅千雪道:“也许是我们都从七星佛塔中走出来的缘故,能有所心神感应。”

  木仙子迷惘道:“看来是了,他说好在渡化我之后,就带我一起修行,结果他却先死了,留下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弟子来管着我,特意将我放在方指山洞天福地内,生怕我心中不快,还替我找了一个新的藤附者,继续引渡我修行。”

  傅千雪道:“原来自从我将七星佛塔内的飞仙岭仙启大阵开启,星涯大法师就留下一个引渡人的任务给我。”

  木仙子道:“傅千雪,你可以选择不接。”

  傅千雪道:“吴族长将一切缘由道尽,我若不解的话,恐怕我之后在千重山的一切行动,就要大打折扣了。”

  吴浩康叹道:“傅千雪,你的领悟力太快。”

  傅千雪道:“需要我怎么做?”

  木仙子道:“伸手即可,随意哪只手?”

  傅千雪伸出左臂,挽起袖子。

  随着一道弯曲的绿光闪过,傅千雪的左手腕间多了一个树藤状的手镯,于绿藤婆娑间,与傅千雪心灵相通,一如之前七条美人鱼元魂跃入的深蓝贝叶。

  当然,还有被吵醒的螭龙女剑灵,“傅千雪,你怎么又收了个藤蔓女灵妖,你是动物保护协会的吗。”

  傅千雪道:“你若是千漓仙剑中呆得不习惯,大可以出外面的世界傲游。”

  “你个臭主人,可恶!”螭龙女剑灵小脸不悦,嘟囔着嘴,收着声,不停的说着傅千雪的坏话。

  傅千雪却理也不理,与完成星涯大法师遗命的吴浩康,一起走出方指山洞天福地。

  在两人踏出草屋的那一步,方指山洞天福地,尽管依然芳华无限,草木生机不绝,但厚储在方指山洞天福地内的灵气生机,已消失一空,失去了再为修真界小洞天福地的资格。

  在方指山洞天福地内回溯了一场故事,感觉不过半日的时间,但在返回孔雀崖的途中,吴浩康却言道,他们已在方指山洞天福地内,渡过三天时间,不出错的话,等他们回到真琅族孔雀崖时,山神祭典应该开始了。

  但等到傅千雪飞到孔雀崖十里外,千漓仙剑一声螭龙剑吟,左手腕上木仙子手镯,也泛出一圈绿叶,皆为示警之兆。

  傅千雪止住御气身法渡水月的飞行姿态,千漓仙剑凤鸣清矫,在傅千雪踏上之后,御剑的速度书瞬间加快了三倍,划出一道雪白剑虹,十里的距离,几乎是眨眼间的功夫就到了。

  穿过薄薄的山林瘴气,降落到孔雀崖上,山神祭典的所有准备工作都已齐全,狼骨修心已被秋清水打碎的辛有桐,亦被绑在祭台之上,局面看起来很顺利,但剑丹之境灵锐的傅千雪,已从一种极大的平静中,嗅到了一股危险即将来临的风暴。

  辛有桐似乎料不到自己将要被当做祭品来熬炼的结局,在风中疯狂肆笑,挣得祭台摇摇晃晃乱响,直到秋清水在辛有桐头上猛击一下,辛有桐才没了凶狠的劲头,但凶巴巴的狼眼依旧死盯着秋清水、独孤晴雨、谌菲菲、朗祭司几人,好像随时要择人而噬一样。

  朗祭司清声道:“辛有桐,别在做无谓的幻想了,今日你唯一的下场,就是成为山神的祭典,炼出狼王内丹重楼,重归独孤一族。”语声刚落,朗祭司扔出手中火把,两道火线顺着埋好的火油,直接燃烧向祭台上的辛有桐。

  万山纵横剑脉启 第五百六十八章 饮鸩止渴

  岂止,就在火焰灼烧到辛有桐的那一刻,事先预设在祭台正北方向的黑色令旗,陡然从土中蹦出,令旗猛摇,然后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持着长戟的墨甲战士。

  墨甲战士回守到祭台的前后脚,就有七到黑色狂风袭来,一道袭向祭台上的辛有桐,五道袭向分别变身为墨甲战士、红色陌刀手、蓝色骑兵、黄色盾兵、绿色弓箭手,五个令旗纯灵傀儡。

  余下最大一团黑烟,则奔袭向祭台正后方的朗祭司、秋清水、谌菲菲一行人。

  看到朗祭司被偷袭,吴浩康心下焦急,竟后来居上,赶超到傅千雪前面,朝朗祭司援救去,傅千雪则安稳下心绪,御剑飞行到祭台前方,凝神备战。

  以目前敌人呈现出来的袭击手段而言,必然是前来营救辛有桐,霸道连横九连环峰夜坛峰的人马。

  傅千雪刚飞到祭台之上,就见独孤晴雨安置好的五色令旗,已与霸道连横九连环峰夜坛峰的先头部队交锋上,那是一群被人乱了心智的绿皮搬山猿,数量过百,个个体型壮硕,凶神恶煞的。虽是灵性全无,打架全无章法,可是在策动之人的指挥下,也发挥了不小的战力,与五色令旗缠打个旗鼓相当。

  待傅千雪走到辛有桐边上,霸道连横九连环峰夜坛峰的人马,顿如下了饺子般,从孔雀崖之下的巨石岩缝中飞蹦了出来,冲杀向傅千雪与祭台四周的真琅族族人。

  或许夜坛峰这次彻底下了要营救下辛有桐的决心,还是趁着这个由头攻占下孔雀崖,以在千重山占据下一个前沿阵地,来的人远比想象中的要多,转瞬间冲到傅千雪面前的,就有四名力士,两个执着三棱刀刃的刀客,隔着一个小圈,还有三个不停发射符箓的练气士。

  这九人来落地之前,俱是没想到有人比他们还快,看见傅千雪不是自己人时,微有愣神,又很快反应过来,满脸凶杀之气,低吼着朝傅千雪包抄杀去。

  傅千雪单剑直上,剑书第二剑雪之画结界撑开,九丈范围内立刻大雪飘飞,然后停伫在祭台飞檐最高处,凤雪剑意展开,以无上剑韵,控制着祭台九丈内的一切风雪与气机。

  剑力雄浑,简单平直,却在剑气发力的最后刹那,多一丝纤巧的灵动。

  其后,刚才围杀在傅千雪百四周的九个夜坛峰凶人,不由自主的被傅千雪的剑气声音所吸引,抬起头,看到飞雪剑气如流星雨溅落,无一丝死角可躲避,只能生捱。

  但没等飞雪剑雨落完,这九人就无一逃过,纷纷栽倒在傅千雪的剑雨之下,被冻结成长条形冰雕,然而没等傅千雪缓上一口气,从祭台之下又冲上来十几人,修为法宝都要比刚才的九人好上一点,也拖住了傅千雪下祭台援救旁人的脚步,对于十几丈之下祭台上辛有桐的看守,只能有心无力,看着辛有桐被一个宽袍大袖的黑衣人救下。

  此来千重山孔雀崖夜坛峰的峰主,霸道连横九连环峰的九首之一窦中德。

  看到窦中德,傅千雪不仅没有半点畏惧之心,反而隐隐生出一丝丝期待,那是渴望对决的冲动。

  今日上孔雀崖的夜坛峰凶人甚多,光是守是没有希望的,只有除去窦中德这个群凶之首,才有一些许希望,虽然这个希望很是渺茫,但傅千雪没有犹豫的御剑冲下,直刺向窦中德。

  同时,生出此想法的,还有奕刀堂的秋清水,谌太守的二女儿谌菲菲,真琅族的族长吴浩康,四人几乎是同时间竭力摆脱自己身旁的敌人,杀向窦中德。

  窦中德哈哈一笑,乌黑宽袍扬开,傅千雪四人立觉头顶天空一片乌黑,如似好几层黑云累积,不见一线阳光,傅千雪眼神一冷,这可怕森冷的场景,分明是窦中德的元婴结界气场,类推于自己的剑书第二剑雪之画结界,神秘组织血麒麟的青湖结界。

  但窦中德有心要在众人面前示威,黑袍结界不停的同时,从头顶的浓密黑云中,有不断高落下三个水缸大小的山石,个个面目可怖,怪笑声中抄四人飞撞去。

  两重压力之下,修为能力差上一截的谌菲菲和吴浩康立即觉得体内灵力气息翻涌不断,乱了以往灵气行走的正确方向,于是两人支撑不了一炷香的时间,便从高空中坠落,连身形都掌控不了。

  眼看谌菲菲受伤栽倒在地,秋清水虽心中火怒,但在窦中德的黑袍气场之下,连说话都费力,半点灵力不敢耽误,与傅千雪眼神略一交流,交叉飞行一圈后,就同时身形暴起,御器飞行的速度快上一大截,顺着黑袍气场的边缘,躲避着水缸巨石的撞击骚扰,绕向窦中德的两肋。

  傅千雪千漓仙剑一抖,凤雪剑意的神元剑念,开始忘我的舞动,若龙出渊源,一剑横天,左手衍气剑衍化成一道笔直刚烈而又鬼影不接的剑气之墙,朝窦中德推割去。

  另外一侧,秋清水身形止住,如禅定中的老僧,连目光都变成不流动的溪水,只有一道道蓝色的刀罡气流闪过,与此同时,秋清水的本体也渐渐虚化起来,蓝光炫耀,整个人被一团深蓝的光柱笼罩住,最后人形化刀,变成一道十丈长的蓝色刀罡,几乎与傅千雪的左手衍气剑同时劈到窦中德身前。

  窦中德黑袍高高飘起,内里不断涌出家带着山鬼叫声的黑云气团,将窦中德的整个人掩盖住,同时,也挡向傅千雪与秋清水的剑刀攻击,再之后,三个人的身体都被黑云与剑刀之气埋住,再也分不出彼此。

  下方的谌菲菲、吴浩康、朗祭司、韩祎几人看得着急,却无可奈何,以她们现在的修为,连插手的机会都不能,唯有远侧百鬼明宗的一帮人可以影响局势的走向。

  可窦中德既然敢挑明忽视百鬼明宗一帮人的存在,对沧浪王心思的把控,必然是很到位,知道沧浪王的野心极大,必然不甘长久屈居于极魔合罗宗之下,尤其是沧浪王在沧浪洲丢失修真第一大帮的位置之后,压抑的野心与渴望,甚至比春日的野草还要炽烈。

  万山纵横剑脉启 第五百六十九章 疯蛮子

  简短来说,沧浪王与窦中德都是一路人,在局势不明朗之前,沧浪王是绝不会出手的。

  何况,若是此战真琅族在夜坛峰的强猛攻势前,陷入颓败之境,于百鬼明宗从真琅族得到孔雀石,压力就会层层减少,有很大的谈判底气。

  须臾之间,朗祭司与沧浪王都想通此点,但朗祭司很清楚,面前即将破败的局势,恐怕坚持不了多长时间,若不是傅千雪、谌菲菲、一气箫剑阁韩祎一行人的及时援手,估计局势更为艰难。

  朗祭司望向自己的丈夫吴浩康,数百年的感情磨合,吴浩康一眼就读懂自己妻子的意思,要他向百鬼明宗的沧浪王开口,以孔雀崖的孔雀石为条件,行那将来后患极大的驱虎吞狼之策,先利用百鬼明宗的势力,将霸道连横九连环峰夜坛峰的人赶走再说。

  尽管这样,无异于与虎谋皮,饮鸩止渴。

  在吴浩康咬着牙齿向沧浪王摆明一系列不平等条件后,沧浪王果然心动,尽管听不到别人的掌心,但在心底,却甚为开心意足,虚荣心大涨。

  吴浩康虽是愤怒沧浪王的厚颜无耻,趁火打劫,却没乱骂,平白耽误自己的时间,冷哼了声,转身即走,朝朗祭司的方向飞去。

  沧浪王挥出一道沧暴风柱,载着蝠鬼明王几大心腹来到窦中德侧方,连声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动手。

  窦中德来不及怒叱沧浪王的厚颜无耻,黑袍之上流动出无数道泥石流般的射线,将沧浪王几人全部罩在黑袍内,沧浪王高呼道:“窦中德你未免太过狂妄,目中无人了,今日就要你见识一下百鬼明宗的厉害。”

  窦中德沉笑声低沉而尖锐,如同尖锐的沙石在山坡上滚动摩擦,“沧浪王,你就嘴上功夫厉害了,当年在沧浪洲,也不知是谁被千宋会与煊石公联手赶走,比丧家之犬还要狼狈。”

  窦中德的讽刺之言,一下戳到沧浪王内心最为敏感脆弱的地方,很不气魄的喊叫几声,然后双臂之上聚拢了八道威力十足的沧暴风柱,朝窦中德卷绞去。窦中德一横身,左手臂高高鼓起,两排高低不平的石猿分布其上,表情各有诡异,口中吐出长长的卷舌,联成一片微红带黑的帘布,拦截向沧浪王催发来的沧暴风柱。

  沧浪王还好,但百鬼明宗折不成、洪催、六翼猫王几人的加入,显然十分不协调,格格不入,并没有起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反而相互牵扯,谁也不肯出全力,束手束脚,让傅千雪和秋清水两人特别难受。

  在局势焦灼一团乱麻的时候,孔雀崖祭台的后方,夜坛峰的另外一个岭主,与狼王辛有桐齐名的疯蛮子,正在奋力为辛有桐解开修为枷锁。

  疯蛮子的身材与名字符合,八尺身高,肩腰是普通人的两倍宽壮,长得一脸凶悍气息,但手脚与脑子却比想象中的要灵活,趁着祭台上方三帮人打得不可开交之时,趁乱抗着辛有桐跑向孔雀崖的角落。

  不过辛有桐的狼骨已被秋清水,用奕刀堂的独门绝技奕刀绯魂给锁住,不时一时半会可以轻松解开的。

  疯蛮子不由着急起来,正当疯蛮子打算蛮干,用野蛮强力手法硬扯开时,突然有两个白影飞到疯蛮子的面前,阻挡住了疯蛮子逃跑的路线。

  这两个白衣人影,疯蛮子都认得,其中一个,还曾多次与他交手过。

  一个是挽天盟总盟主项戈的左膀右臂夜猫,另一个是天涯潭的白衣酒。

  虽同是白衣潇洒,但白衣酒多了几分人间不惑的落拓不羁,所用的剑器,是与修真贵公子别无二致的霞流宝剑,可与他们不同的是,白衣酒是表里如一,不是一个绣花枕头,是有真正实力,四方浪荡的游侠剑客。

  而挽天盟的夜猫,手执美人折扇,无论形象行止上都无可挑剔,气度优雅,面容心态清和,积极向上,但对于疯蛮子来说,白衣酒与夜猫两人怎么看,都尤为可恶。

  疯蛮子低吼一声,待要回头,却意外发现不知何时,傅千雪与挽天盟的金刀已挡住他的退路。

  燎沉剑派傅千雪、天涯潭白衣酒,加上挽天盟四方总盟主项戈的两大心腹金刀、夜猫,这四个年轻人,都是当下修真界中的天子骄子,对上这四人,比项戈亲来也好不到哪里去了。

  甚至可能更糟,碍着他们身份的差距,项戈可能会放过疯蛮子一码,但这里的四人不会。

  疯蛮子是个哑巴,说不了话,对着傅千雪四人龇牙咧嘴的低吼了几声,竟决心立下,抛弃脚边的辛有桐不管,口中发出不似人声的兽人吼叫,震得傅千雪四人不由自主的抵挡。再之后,疯蛮子高跳数十丈,身上皮肤开裂,露出斑驳而劲道的兽人符文,残忍而恐怖。

  疯蛮子虽口不能言,但带给傅千雪的灵境压力,要比经常恶脸相迎,说上几句威胁之言的辛有桐要厉害的多。

  且心狠手辣,形势一不对,疯蛮子就立马放手辛有桐,可能来之前,不仅仅是来自夜坛峰峰主窦中德的口令,也许在疯蛮子心中,营救辛有桐就是一句不能当面反对的口号,一旦误了自身,就当断立断,不作片刻犹豫。

  疯蛮子的兽人蛮力吼叫,虽来得突然疯狂,可傅千雪却反映极快,千漓仙剑长剑一抖,剑气长虹已如飞梭一般刺向疯蛮子的背后,疯蛮子振臂高叫,不退反进,竟转身大步狂奔起来,直面傅千雪仙剑的锋锐之威。

  傅千雪以为疯蛮子是当真发疯了的时候,却听到夜猫的提醒,“傅千雪,别你看疯蛮子的眼睛。”

  但来自夜猫的紧急提醒,依然迟了一步。

  傅千雪注视到了疯蛮子的右眼,混混浊浊的,像是没有任何焦点,只有一段段浑噩无序的影像,像无边无迹的泥石流朝他压滚来,似乎要将傅千雪定格在原地,任何剑术道法都用不了。

  万山纵横剑脉启 第五百七十章 江竹村

  面对疯蛮子双眼内的黑石流石化禁制法术,傅千雪虽脑中发沉,有点迷糊发晃,可硬是依靠丹田之海内双剑丹的神威,没昏沉多久,就摧然醒来,见到疯蛮子正用强悍而树桩般的臂膀紧箍着傅千雪,让傅千雪不得动弹,然后兽口一张,就朝傅千雪脖颈间咬来。

  两边的白衣酒、夜猫、金刀三人都反应极快,但还是稍稍慢了一步。

  正当这关键时刻,傅千雪蓦然清醒,平常练剑的效果自然条件反射,千漓仙剑瞬息万动,剑内的螭龙女剑灵,顺着傅千雪的剑意张牙舞爪,黑龙浮现,若偷天换日般挡在疯蛮子的口中。

  疯蛮子牙痛的同时,口内发麻,比咬到最坚硬的石块还要难受,牙口虽没被崩坏,却无比错愕的见到一条黑色螭龙在面前飞来飞去,煞为可恶,打断了疯蛮子的野蛮撕咬,也扰乱了疯蛮子的双眼黑石流石化禁制后续进程,让这次迷魂法术的偷袭无功而返。

  疯蛮子大吸一口气,正要故技重施,傅千雪这次没给疯蛮子机会,丹红、雪白双剑虹同时极快穿入疯蛮子口中,再从后脑穿出,疯蛮子哑巴无言,发不出任何声息,咯咯吱吱的闷叫声中,就此倒下死去,与只余几口气的辛有桐倒在一块。

  白衣酒、夜猫、金刀三人对着傅千雪相顾无语,有点不敢置信比狼王辛有桐还凶莽些的疯蛮子,就这样简单的死在他们中间,只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多加怀疑。

  有一种莫可名状的古怪情绪在蔓延,但更为细心的夜猫在疯蛮子的身上发现了一丝异样。

  金刀与夜猫长久相处,十分清晰夜猫细腻无比的小细节,问道:“夜猫怎么了?发现了什么?”

  夜猫摸着颔下猫须,清晰道:“疯蛮子来之前,似乎已经与别人大战过一场,不然以疯蛮子最为成名的双眼黑石流石化禁制,不会这么差劲,当然傅千雪的燎沉剑派高阶剑术,也是不容忽视的原因。”

  “可能会是谁?竟然无声无息间伤了疯蛮子,还让我一时间看不出来。”金刀抱臂进一步问道。

  “我想,我知道是谁了。”傅千雪将目光移向山神祭典的后方山脉,也就是千重山的中心。

  “是谁?”金刀不禁问道。

  傅千雪道:“我大哥公子帝白,风雨楼的帮主。”傅千雪将疯蛮子的尸体翻过来,指着疯蛮子背后特有的冰蓝封魂枪伤痕解释道。

  夜猫眼神动容,他早就听说过公子帝白这个与他齐名的人,只是碍于挽天盟事务繁忙,又是无缘,一直未能得相见,一窥一位英侠的豪气荡歌。

  解决完疯蛮子与辛有桐两人,一时间,傅千雪四人都没有立刻返回孔雀崖的山神祭台范围内,仿佛对真琅族的防守能力无比放心,对于真琅族、百鬼明宗、夜坛峰三方势力的混战,也根本不放在心上,且无心去计较。

  傅千雪望向金刀、夜猫、白衣酒三人,眼神中多了许多莫可名状的东西,是酒下交织不清的友情。

  “各位,我有事得先走一步了。”傅千雪迎着千重山中心吹来的细雨凉风忽然道。

  金刀迎着傅千雪的目光,来自千重山五指仙人峰针砭肌肤的寒气,也冰冻不了金刀那张永远不动如山的坚硬脸庞,“傅千雪你要去五指仙人峰?”

  “倒没那么快,我想回到自己的家乡去看看。”面对夜猫、白衣酒、金刀这三,傅千雪觉得自己没有隐瞒的必要。

  “你终于说开了,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说起来,千重山内的秘密有太多,我一直想去看看,但都没有太好的机会。”白衣酒道。

  傅千雪道:“且随你把,我无所谓了。”

  白衣酒道:“我想了想,就这么走了似乎不太好,真琅族接下来乱七八糟的事务,总该帮上一帮的。”

  傅千雪试探着问道:“该不会是因为水文秀的事情,让你想帮一气箫剑阁的韩祎一把吧。”

  白衣酒苦笑道:“是有这个原因在内,而且,我留下来的另一个原因,也想与韩祎一块将水师妹干女儿的事情查清。”

  “那两位怎么说?”傅千雪看着金刀、夜猫两人。

  金刀依旧惜言沉默,夜猫道:“本来这次真琅族的山神祭典,是个铲除夜坛峰以及窦中德的大好时机,但总盟主离开千重山另有所吩咐,说时机不到,暂留窦中德一条性命,等双螭剑宗的剑脉大会上一并解决过往恩怨。”

  傅千雪道:“说句不好听的,这次千重山之行,项盟主虽然把控到了窦中德与沧浪王的心思,摆了两人一道,但窦中德此行真琅族孔雀崖,一连死了辛有桐与疯蛮子两大心腹,我怕即将到来的螭龙山剑脉大会,窦中德估计会发疯,甚至会在螭龙山上,再行复制一次千宋会惊汉峰血战的惨烈。”

  夜猫少有的没去摸着猫须,金刀在考虑傅千雪这话的可能性,但终究没有什么表示,而是道:“傅兄弟的这个提醒,虽然惊悚过虑了点,但也是有点道理的,但我相信总盟主的决定,而且说实话,与霸道连横九连环峰的决一死战,我期待很久了。”

  傅千雪看着夜猫金刀两人道:“但愿我从千重山五指仙人峰出来的时候,能恰好赶得上双螭剑宗螭龙山上的那场盛宴,还能见到你们两位。”

  金刀道:“傅千雪,那祝你一路顺风,在螭龙山上能一起并肩作战。”

  傅千雪点头应下金刀的祝愿,走要继续独自一个人上路,又想到了什么,停步转身对夜猫道:“欠你的两个救命人情,我已经在金刀身上还了一次,余下的一次,真希望能在螭龙山上能用得上。”

  夜猫微笑道:“这话说的,真是一句不太好听的劝谏之言,不过是你傅千雪的话,我也就勉强接下了。”

  傅千雪对着白衣酒、夜猫、金刀三人一抱拳,对辛有桐以及真琅族之后的事,完全不管了,一颗心完全倾注在接下来的江竹村之行上。

  万山纵横剑脉启 第五百七十一章 老腌菜缸

  在傅千雪离去之后,夜猫与金刀也跟着隐着飞行动静,从孔雀崖后山撤离,好像从来没来过一样。

  这一趟远行向千重山深地,傅千雪又是处于无人相伴的状态,好在傅千雪对于修行道上的种种磨砺,已经习以为常,没有太多顾虑焦躁了。

  虽说一别十几年,按道理来讲,对于孩童时成长的江竹村,傅千雪应该是记忆不清,甚至是十分模糊的,可在新得血晶树藤灵妖木仙子的导引下,傅千雪进发的速度的越来越快,离江竹村越近,那种迫切而紧张的感觉,也越发的浓重。

  在远古茂林渐渐稀疏,地形变成起伏不定的丘陵,脚下土壤的颜色也成为了褐黑色,傅千雪站在一处丘陵的最高处,远眺丘陵尽出,眼神折射出一种决然来。

  傅千雪开始大步奔跑,脚下土尘飞扬高溅,傅千雪的心情也越发炽烈。

  终于到达江竹村的村口,映入眼帘的不是江竹村特有的竹影荡漾,清脆的竹林风声,而是四处倾塌的房屋,乱七八糟交错横行倒塌的石像,荒草蔓延其上。

  如果不是村口处,那口异常古老而熟悉的老井,边上,常年挂着两对铁锁的半截石井盖,还有左右各一颗存在七八百年而不朽的老槐树,傅千雪真难想象,当年充满无数孩童游戏记忆的乡村,如今这么荒凉,没有半点可爱的东西。

  傅千雪拖着沉重脚步,一步步朝家的发现走去,隐隐有一种荒诞的渴望,又瞬息间隐去。

  在修真道上走了这么久,那些荒谬可笑的希冀,本就不该生出。

  推开只剩小半截的竹篱,傅千雪在心情颤索中先走进堂屋,入眼的便是满地的瓷器碎片,少有完整的,两旁里屋内用来摆放完成品瓷器的货架,也被尽皆推倒,甚至在一些泥塑瓦罐上,还生出出一截截嫩小的竹芽。

  走出堂屋,院子东西两边的厢房,也类似如此,除了乱成一团看不出本相的制瓷工具,只有一堆堆完全变了形状的瓷器模子。

  而至于傅千雪以及父母所住的屋子,更是荒凉,在叛军抢劫以及后来大火的两重灾难下,已经面目全非,难以找出一件值得傅千雪怀念的故旧物品。

  傅千雪怅然中走向后院,调整好步子,右掌朝地上按去,龙痕掌的掌力发出,击发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然后突然一声略显宏亮的土裂声,在傅千雪的脚下出现一个用来储存过冬蔬菜的地窖。

  捏着一块橙色光亮的极品灵石,借着灵石光芒,左手朝下一指,手腕上的木仙子树藤灵妖,在傅千雪灵识的指挥下,从左手腕上解锁,变成一段藤蔓,起尽了地窖之下污浊的空气和不明小动物,傅千雪才跳下保存得算得上完好的地窖。

  地窖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傅千雪记忆当中救了他一条性命的腌菜老缸,赫然在角落的边缘,不卑不亢,充溢着时光流逝的印痕,也像是一直等待傅千雪这个主人的到来,解开老腌菜缸内里的秘密。

  尽管老腌菜缸比傅千雪想象中的还要重,但以傅千雪目前的修为剑力,提出地窖实是不费什么气力。

  江竹村地处千重山荒僻位置,又是久无人居住,可习惯了谨慎的傅千雪,依然提着老腌菜缸走了村子一个安全的所在,才停下脚步。

  这是一处被遗忘的山神石庙,即便在叛军战火来临之前,也是荒凉的紧,所以才有幸避过了那一场抢劫大火,不是因为叛军对千重山此地的山神有一定的尊重心里,只是单纯的因为山神石庙内没油水而已。

  傅千雪在山神寺庙内逛了一圈,好不容同意才的西北角找到一处稍显干净的地方,清理好地面尘土,点上火堆,仔细观察起刚从地底起出的老腌菜缸。

  火堆光焰下,老腌菜缸干净的很,一点也不像埋在地窖几十年的样子,看似粗鄙没什么精美的花纹图绘,摸上却有别样的手感,简单来说,就是有天地老仙宝的气质与温凉。

  但让傅千雪稍了灰心的是,他尝试了各种方法,火烤、水映、翻转,甚至是歪斜,陀螺般打着滚来看,都没看出什么花样来。

  就在傅千雪有点无计可施时,傅千雪蓦然惊醒,一翻身,跃进老腌菜缸内,尽量模拟六岁儿童的动作,沿着老腌菜缸内部的瓷器纹路,再一次细细查勘起来。

  这一次,傅千雪终于有了不一样的大发现。

  老腌菜缸内壁的弯弯曲曲线条,看似杂乱无章,但傅千雪幼时被母亲教授过,所以能看得懂。

  一想到这,傅千雪有有点气馁,似乎母亲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驱使小庐山叛军狄熊那一帮叛军的指使者,估计就是冲着这个老腌菜缸来的。

  不对,是冲着老腌菜缸内部的地图来的。

  靠着老腌菜缸内壁闭目养神了会,傅千雪才定下心神,按照母亲教导的方法,眼神虚拟起来,一条条波浪线般的无序纹路,像是活泛游动了过来,在傅千雪眼神深处不断重新整合,最后变成一个图中图。

  傅千雪惊心而耸然,一幅明显就是千重山五指仙人峰的进山路线图,五指仙人峰那别异的线条形状,傅千雪怎么都不会识别错,而将千重山五指仙人峰包围在内是,是一幅沙漠地图,隐隐约约间,似乎是消失在修真界很久的白音大沙漠地图。

  傅千雪抿着嘴角,眼神坚定,翻身出了老腌菜缸,疑惑不定,又跃入老腌菜缸内,再细看了一次,同样无误,确实是白音大沙漠的地图。

  尽管对于白音大沙漠的种种传闻,傅千雪一直都是听说,空穴来风,但从没有真凭实据。

  不过,千重山重中之重的五指仙人峰,与西沙洲极壁之地白音大沙漠,怎么看来,都毫无瓜葛,却在一个老腌菜内画出。

  虽然这样可以解释出,傅千雪的母亲就是死去水文秀的唯一继承人,继承的东西,就是这个看似丑陋不起眼的老腌菜缸。

  万山纵横剑脉启 第五百七十二章 破败山神庙

  傅千雪不禁长吸了一口气,他的母亲究竟是人什么人,水文秀一家是什么来路,而那些追杀水文秀以及母亲的人,如此残忍,就是为了这口老腌菜缸内的秘密吗?

  傅千雪一时无法得知,坐在火堆旁,心情有些沉重迷茫,不知该从何处入手。

  就在傅千雪背起老腌菜缸,打算连夜赶往千重山五指仙人峰,一探究竟时,傅千雪忽然听到一股不一般的响动,就在傅千雪刚转到破败山神背后之时,山神石庙衰败了一半的屋顶,飘下一道红影和一道黑影。

  黑色人影身材瘦削,戴着一个银色面具,正是傅千雪在东亭湖所见到,并在沫儿丫头家船头交过手的银面人。

  银面人眼神阴冷,待看到傅千雪留下来不及扑灭的火堆时,更是脚步轻动,如一道银色的蟒蛇,在破败的山神寺庙内快速绕看了一圈,却是全无发现。

  “奇怪了,火堆还有很大的热气,刚才在山神石庙内人分明没走远,更不可能在我们两人视线地下逃离,怪了,怪了。”

  那与银面人同来的红纱女子,低首瞧看着自己皙白的美指,在边上的被雨水浇淋略显腐朽的石柱上,轻划出一个红云记号,然后一朵红云就从石柱中飘出,在红纱女子身旁浮现出一张红檀木躺椅。

  之后红纱女子就坐在红檀木躺椅上,面现醉然迷人的微笑,交错着一双修挺的美腿,语声却比山神石庙外的寒雨还要冰冷,“银面人,你有仔细观察过没,这间山神石庙就这么大,江竹村也极长时间没人来过了。”

  银面人道:“那这里的火堆总归不是假的吧。”

  红纱女子依旧不看银面人,用香粉涂饰着纤细的手指,淡然道:“银面人,此趟千重山五指仙人峰之行,在红衣大主教之前,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要以你为主吗?怎么?才到了这里,连个人都发现不了。”

  银面人阴冷道:“一气箫剑阁令狐老头子派人的两个老手,都被我毒杀了,这件事,荭苓你是亲眼所见,是做不得假的吧。”

  荭苓妙目横瞪视了银面人一眼,“既然你银面人本事大,那就多多益善了,小女子得要好好学习一下。”

  “你!”银面人显然是被荭苓不合作的态度气得不轻,但在西沙洲拜土教中,他们两人的地位相当,银面人可指使不动荭苓,只能又一次将山神石庙察看了遍,但面对躲在夺天地之造化老腌菜缸内的傅千雪,银面人明明好几次从傅千雪身前走过,却依然不得其果,没发现傅千雪的任何行踪。

  倒是躲藏的很好的傅千雪,将拜土教与荭苓两人来千重山的经过、目的,听得一清二楚,也将前些时日在舟山渡口,一气箫剑阁两个信使被杀的事,琢磨了个清楚。

  傅千雪万万没想到,会是银面人动的手,再推及之前一气箫剑阁鬼狐灯对下蛊毒来历的推测,傅千雪更么想到,银面人竟然是来自与灵道轩独孤晴雨同一个地方的南疆百族,且就是那个盗走南疆蛊王毒种子的人。

  但听荭苓的口气,这两人此来千重山好像还有更深层的目的。

  傅千雪暗自心惊的同时,只隔着一面山神像的荭苓忽然站立起来,周身飘起了花雨,在荭苓秀指的归拢下,在坑坑洼洼的石庙墙壁上,形成一个粉红色的曼陀罗花,似成精了一样,在墙壁上急速游走,向山神石庙的门口窜去,炸起一大团花雨。

  忽然之间,蹲藏在老腌菜缸内傅千雪蓦然心惊,抬起一点视角,看到炸开的粉色曼陀罗花雨下,又出现了一道白色人影,正是本该与金刀一同离去的夜猫。

  夜猫猫叫一声,窜入山神石庙内,极快来到荭苓面前,眼神热切而失望,“荭苓是我,夜猫啊!难道你认不得我了吗?”

  荭苓的眼神很是陌生,一幅完全认不得夜猫的神态。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你再胡言乱语,我可不客气了。”

  夜猫焦急道:“荭苓,我们两人是在白音大沙漠外围相识的,还一起许了愿,说好等你从拜土教去了职,待我回到挽天盟总部,向总盟主禀明此事,就与你结缘成仙侣,此生共游天下山水河山。”

  傅千雪看了一天夜猫急迫而期望的眼神,不似作伪,荣嫆妹妹荭苓的脸色,在夜猫真诚话语的解释下,也出现一丝人性的挣扎,像是在回忆什么失去的美好。

  夜猫有此称号,于观察力、嗅觉方面自然出众,能观察到荭苓忘记自己,淡忘那段在白银大沙漠外围,以及沙漠绝壁中心仙来客栈结下的情愫,多半是被人下了失忆的丹毒,被强行抹去了感情记忆。

  而有此手段,甚至可能亲自动手监视的,最有可能的,就是荭苓身旁的银面人。

  夜猫微笑消泯,将怀疑的目光投降不远处的银面人。

  银面人同时生出感应,率先发难,身形化为一道蛇王银光,朝夜猫脖颈脆弱出缠咬去。

  由于特别关心荭苓的安危,夜猫直接一声妖娆猫叫,变成一只纯白色的豹猫,与银面人化作的银光蛇王交战一处。

  在夜猫来之前,傅千雪本打算听了秘辛就走的,但夜猫来了,傅千雪就不能抛开夜猫于不顾,一走了之。既然夜猫那么担心皆为仙侣的荭苓,那刚好利用这个机会,将欠与夜猫的人情还了。

  傅千雪想好之后,翻身出了老腌菜缸,不再隐藏行踪,让荭苓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傅千雪,却迷糊的扫描着傅千雪的身份。

  显然在上次飞仙府龙山堂的任务失败后,荭苓返回拜土教之后,就受到了处罚,被抹去了记忆,不但没认出自己的情缘夜猫,也没认出傅千雪这个便宜姐夫来。

  虽然荭苓稍有惊怔,但在反应过来后,还是抽出一段红色绸缎,朝傅千雪卷来,如一团飞舞的红云。

  傅千雪身为剑修,本该下意思的御剑接战,但此刻却福至心灵的,将手中所提的老腌菜缸朝荭苓扔去。

  万山纵横剑脉启 第五百七十三章 失忆实情

  老腌菜缸破开红衣云雾,在荭苓的头顶上急速盘旋,发出沙漠绝壁才有的呼啸风沙声,紧接着,又变成春日草木滋长的气息声。

  荭苓顿觉不妥,刚要有所动作,红菱法器刚飘出两朵半月形红雾,却在转瞬间,被头顶上的老腌菜缸吸光,半点不存。

  荭苓大是惊惧,在她的修真生涯中,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事,如此古怪的菜缸法器。

  然后在老腌菜缸越来越大吸力之下,荭苓只觉得自己体内的灵力气息极是不畅,没能坚持一会,就昏迷了过去,趴伏在停下来的老腌菜缸边缘。

  荭苓倒下的动静太大,登时惊动了正与夜猫激烈交战的银面人,一瞥眼,不仅看见了荭苓的昏迷倒下,还看到了如鬼神般出现的傅千雪,惊愕之色十足。

  银面人的银蛇修术本就不敌夜猫,这一分心在荭苓身上,正好被夜猫抓住时机,被夜猫的白色猫须缠住。

  傅千雪更未想,银面人看似无情狠辣,被夜猫擒获住之后,却来了个彻底的转变,变成了一个贪生怕死的自私小人。傅千雪还没怎么逼问,银面人就告饶不断,交代了很多秘密,但在荭苓这件事上,依然很倔强,不肯说太多。

  “别的事,我都可以说,但在拜土教教主与荭苓一事,我是不会招的。”

  “你不怕死?”傅千雪道。

  银面人冷笑道:“你们若是杀了我,荭苓这辈子,就再也别想恢复从前的记忆,认出你们两人来。”

  傅千雪道:“荭苓失去记忆的丹毒,果真是你下的?”

  银面人道:“做都做了,我也不怕认,拜土教的红衣大主教大人,让荭苓去飞仙府为教中办事,谁知她不但不与童观翰齐心协力,一心完成拜土教圣火的重任。反而对你,几次挫败童观翰飞仙岭金峰寺七星佛塔计划的傅千雪,多加忍让,左右摇摆,几次刺杀行动都婆婆妈妈,多存有妇人之心,最后还竟然被她的妹妹说动了,岂但放了你傅千雪轻易离开飞仙府,且打乱了红鲤鱼梨花硬木桌的后续计划,实为可恶。

  在我看来,红衣大主教大人,让我抹去荭苓记忆的处罚都是轻的,应该罢黜了她拜土教红衣圣女的职位,并且废去她一身红雾修术,驱逐出拜土教永不录用才是。”

  银面人提到这,夜猫忍耐不得,狠狠的扇了银面人三个巴掌,但银面人说完这番话后,好像做好了一心求死的准备,再也不肯说一句,始终沉默,只用毒蛇般的阴狠目光,盯视着傅千雪、夜猫二人,眼珠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傅千雪发觉不对,上前揭开银面人脸上的银色面具。

  只见银面人那张平淡无奇的脸面上,交织着一青、一红两条毒蛇纹青,更可怖的是,银面人的脸面中间,青黑无比,没有任何血色,只有一条死去的银色盘曲着。

  显然是银面人看时局不对,在傅千雪、夜猫两人的看管下,没有任何的逃走余地,就引动体内的银丝毒蛇王,自杀了。

  银面人虽死了,却留下一个悬而未决的身份,与失去记忆昏过去的荭苓。

  夜猫来到荭苓身边,一脸温柔的看着荭苓,轻声道:“荭苓,我来迟了,不过总不算太晚,还有挽回的机会。”

  夜猫抱起荭苓,然后对傅千雪道:“荭苓对我非常重要,傅兄,这次多亏你了,你也不用等到双螭剑宗的剑脉大会上,再偿还这个人情了。”

  傅千雪平静道:“我真不想听到你跟我说谢谢,总觉得太过隔阂,生分了些。再说,不管怎样,都是你与荭苓姑娘的姻缘未断,有情人终成眷属,与我干系不大。”

  “也是,那就日后再会了。”夜猫轻笑了声,身形一拧,就消失在傅千雪眼前。

  夜猫抱着荭苓离开后,傅千雪亦失去继续探究母亲留下老腌菜缸内的秘密,将银面人的尸身处理了,就在山神石像之后休息。

  次日一早,傅千雪在江竹村周围采了些野花,就去父母的墓前静坐,说了一些从来不会在人前会吐露的心里话,在感觉心情好受了些,才一个人静悄悄离去。

  而在接下来的一个半月,傅千雪就按照老腌菜缸标记的千重山地图,朝五指仙人峰中心进发去。

  会在路途上花费如此多的时间,一来是因为傅千雪谨慎性格所致,二来,傅千雪也要一边走,一边认真完成在燎沉剑派接下的宗门任务。

  这前行速度看似不快,但若是被其他人得知,肯定会大跌眼镜,千重山五指仙人峰的难闯,那是修真界抱月洲修士众所周知的事情。

  傅千雪能这么快,不但是因为傅千雪是千重山本地人氏,且有傅千雪左手腕树藤灵妖的功劳,另外几个灵宠,雪鹤白玉、千里马白纹、神兽白泽、九色星鹿,在探险过程中,也帮了傅千雪不少忙。

  当然,最主要的功劳,当属傅千雪母亲留下老腌菜缸中的五指仙人峰地图了。

  依据这几个关键,傅千雪一个人在闯荡了近两个月,终于抵达了千重山五指仙人峰的山脚下。

  初登此地,五指仙人峰带给傅千雪的第一感觉,是为巍然气魄,八方当撼这八个字,别无他想。

  但傅千雪并无太多感悟,抬脚就进入五指仙人峰的仙境中。

  可稍显奇诡的是,入内的第一景,不是仙人之地的奇秘山水,而是一段蜿蜒向上的雄魄古老城墙。顺着五指仙人峰五指一样的五座山峰,在高空绕了一圈,既像通向天途的山栈,也似踏破凡尘的巨龙。

  然后,傅千雪就收起多余心思,贴着古老山道边缘一直向上,踏上一道又一道石阶,一座接一座山峰。

  第一座小拇指山峰,如春风和煦。

  第二座无名指山峰,若夏日骄阳,烈日炎炎。

  第三座中指山峰,则充满果实芬芳,每一株仙果灵树拿出去,都是可以让无数散修争得头破血流的存在,然而在这里,却极为常见。

  傅千雪偶然顺手摘下几个,虽是浅尝即止,也觉得满口香醇,灵力修为进境不少。

  万山纵横剑脉启 第五百七十四章 五指仙人峰

  若不是傅千雪怕自己生出不可逆的口腹之欲,说不定,傅千雪要遍尝这里所有的灵果滋味。

  第四座食指仙人峰,依次类推,是一座冰雪山头,山巅大雪飘飞不绝,似寒冬永绵。然则对傅千雪来说,却是甘之如饴,不但体会不到半点不适,反而十分逍遥自在,在高耸冰冻城墙上的脚步,不见半点减慢。

  走过前四座仙人指路山峰,到了最后了大拇指主峰,前面铺设好的古老城墙,一下断绝,季节感也没像之前的那么泾渭分明了。

  可傅千雪刚登上大拇指主峰时,还是不经意间打了个寒颤,倒不是因为冷,而是眼前的景象太过震撼。

  山道上遍布一棵棵奇树,这在五指仙人峰上本无出奇,怪就怪在,每棵树的主干上,都绑吊着一个修士。

  这些死在奇树上的修士,来历各不相同,有挽天盟的,霸道连横九连环峰的,也有千宋会的,甚至有西沙洲、沧浪洲的修士。但来自千宋会的修士,明显不是抱月洲本地所属,而是来自摧仙洲总部以及其他分舵。

  傅千雪惊奇的是,这里面还夹杂着一些東海蓬莱三岛,神夕宫的修士,但让傅千雪稍显心慌又心安的是,闻人绾绾、神夕三骑将几个熟悉的人,都不在其中。

  走过这段,傅千雪暗怪自己多心,以闻人绾绾的巧慧心思,应该没那么容易被人拿捏住,更何况,在闻人绾绾景朝京师独行后,身边常年有高手修士相护。

  虽一路忧虑很多,但傅千雪的脚步始终不停,等进入五指仙人峰的腹地,植木越发繁密,有时根本无法继续通行,只能顺着粗阔的树干朝上走。

  就这样,傅千雪一步一个脚印,慢慢登临上五指仙人峰大拇指主峰顶。

  更稀奇的是,在傅千雪来之前,五指仙人峰的主峰顶已来了不少修士,尽管傅千雪不知,这些来自天南地北的各洲修士高手,都是什么时候来的,但肯定与五指仙人峰的内在仙境脱不了关系。

  意外的是,在混战的人群当中,傅千雪蓦地发现闻人绾绾的身影,然后大步趟了过去。

  “绾绾,你怎么会在这里?”傅千雪发觉温润如玉的闻人绾绾,气息有些不畅,忙将闻人绾绾扶好。

  闻人绾绾靠在傅千雪的怀中休息了会,神色振作了些,才语含甜蜜的说道:“千哥,你来了,终于又能看见你了。”

  傅千雪心疼道:“绾绾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上次发剑讯传书来,不是在西沙洲绝壁的白音大沙漠探险吗?”

  闻人绾绾道:“一言难尽,其实说来很简单,还记得上次在摧仙洲飞仙府,我收到神夕宫急讯的事吗?”

  傅千雪道:“当然记得,不是因为剑圣闻人瀚海与火魔谈文火决战一事吗?但现在,都过去那么久了,什么都该结束了。”

  闻人绾绾道:“其实不然,决战一事只是个引子,内里有更大的缘由。”

  傅千雪道:“为了什么?”

  闻人绾绾道:“都是上一趟白音大沙漠探险,牵连出来的祸端。”

  傅千雪道:“这其中有什么干系?”

  闻人绾绾道:“在我舅舅与火魔决战的同时,神夕宫也受到外敌的攻袭,后来义父蓝火才查清,被偷袭的几个神夕宫分舵舵主,都是曾经去过白音大沙漠,且安全回返的人。”

  傅千雪忽然想到一种可能,随即脱口而出道:“他们接到你父亲的命令,暗中去白音大沙漠,替你寻找不能修法的仙丹吧。”

  闻人绾绾道:“是啊,传言当中,在白音大沙漠的下方,埋葬有一处保存完好的上古修真城市,以修真大能登临一国开国之君的景太宗,能有那么高成就,就因为景太宗曾经去过一次,且得到不少修真好处。可惜的是,我们上一次行动,全都无功而返,白音大沙漠下面上古城市中的仙藏,上万年以来,早就被挖掘一空,仙丹一说更是无从谈起。

  不过除开这些,还有一则不怎么确定的传闻,当年景太宗去白音大沙漠探宝,并不是孤身一个人,还有一个同伴,一个跟天涯潭、千宋会、千重山五指仙人峰都有牵连的神迷女子,获取到了白音大沙漠仙藏中最好的两件仙宝。遗憾的是,随着天涯潭的衰落,千宋会的分裂,最主要的两个线索都已断裂,唯有千重山的五指仙人峰,成了修真界所有修士的最后念想。”

  傅千雪感叹道:“原来这就是你们来千重山五指仙人峰的原因。”

  但随即,傅千雪又反应过来道:“那这里出现其他洲的修真高手,又是怎么一回事?”

  闻人绾绾道:“还能怎么样,都是听到一些有关白音大沙漠莫须有的传闻,特意来此趟浑水的,想得到那件那个牵连千宋会、五指仙人峰、天涯潭神秘女子留下,连景太宗都未能得手的白音大沙漠仙藏宝物。”

  傅千雪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我来时,会在五指仙人峰的主峰上,一路见到那么多修士高手的尸身,都是为此厮杀而亡的。”

  闻人绾绾哀叹道:“都是五指仙人峰传言惹出的祸。”

  傅千雪道:“感叹也无用,我们永远叫不醒一个沉醉仙宝的人,这里情况不明,我先背你离开吧。”

  闻人绾绾惹人怜爱的目光凝视着傅千雪,温腻道:“千哥,我突然觉得有些冷,你抱着我好不好?”

  “好。”

  傅千雪一把抱起闻人绾绾略显孱弱的娇躯,思绪翻飞,仿佛又回到景朝京师城外的大雪林中。

  那时,天地在飞雪苍茫裹挟下,视野混沌,傅千雪重伤在寒烟亭顶阶杀手林笑笑的剑下。

  正是闻人绾绾刚好赶来,将傅千雪从林笑笑的剑下抢救下,带着傅千雪躲进大雪中的密林,一路不停躲避着来自寒烟亭,以及岳老大一帮赏金猎人的后续追杀。

  傅千雪想到这,心中燃起一团剑火,顺及感染到了傅千雪怀中的闻人绾绾,让两个人心连心,心底都暖和起来。

  万山纵横剑脉启 第五百七十五章 相思树

  这边,傅千雪正与闻人绾绾缠绵悱恻,互诉离别相思,五指仙人峰上却打得不可开交,乱成一锅粥,没有一方能稳压住其他方,包括神夕宫。

  看到此景,傅千雪不免问道:“神夕宫正与外人作战,你就一点不担心吗?”

  闻人绾绾仰躺在傅千雪怀中,“不担心,只要千哥在我身边,我就没什么可惧怕的,何况要同时拦住蓝叔、我父亲和舅舅三人,天底下没几个能办到。”

  “那神夕宫总舵天神殿呢?”傅千雪又多问了一句。

  闻人绾绾道:“在来千重山五指仙人峰之前,已经布置好了。”

  傅千雪刚要说些什么,却被闻人绾绾捂住唇角,轻声道:“千哥暂时别问了,我想在你怀里多睡会。”

  说着,闻人绾绾就已睡去,仿佛在傅千雪怀中的这片天地,外界的纷斗争戈,白音大沙漠与五指仙人峰的一切仙家福缘,有关神夕宫的种种恩怨纠葛,都是一场浮梦,全然比不上傅千雪的存在。

  傅千雪深有感触,心灵震动,抱得闻人绾绾更加紧了。

  然而就在此刻,一件可怕而惊怖的事发生了,也不知是不是五指仙人峰主峰上大规模的残斗,引起了五指仙人峰远古禁制的不快,五指仙人峰陡然剧烈震动晃荡起来,整个山势凭空抬高千尺,像是有只看不见的仙人巨灵手掌,从五指仙人峰底部托举而出,将五指仙人峰托起。

  然后,五指仙人峰果如一只人手一般,五座手指山峰逐渐弯曲,紧握成拳头。

  顿时之间五指仙人峰上正在乱斗的修士,无不被五指仙人峰的天地异象惊动,骇怕着,赶忙退后,从五峰握成的拳头缝隙之间飞离,有多远跑多远,生怕慢了一步,就被五指仙人峰拍成烂泥。

  紧抱着睡着闻人绾绾的傅千雪,怕吵醒了怀中佳人,因为动作放缓了一步,就迟了,被五指仙人峰弯曲紧握的仙人拳头,牢牢关住,其后被来自仙人之掌的巨大吸力,极力朝山壑之下拉拽去。

  纵然傅千雪用尽了剑力,丹田之海内的灵力翻滚云涌,可完成上古禁地阵法的五指仙人峰,已然变成一个仙人之境,将傅千雪紧紧扣住,再也飞不上去。

  渐渐,傅千雪仙剑之上生出的剑力,抵受不住来自五指仙人峰的仙人之力,御剑的身形虚晃,伴随着凌厉飒沓山风声,朝山壑底部下坠去。

  这种感觉,与瀚海火谷那次非常的相近。

  伴随着下落高度的降低,上方谢烟幕、蓝火、闻人瀚海三人着急的呼唤声,也逐渐虚幻缥缈。

  终于,仿若过了很久,傅千雪踏着千漓仙剑落到五指仙人峰的谷底,闻人绾绾也醒转了过来。

  也不知闻人绾绾之前一段时间,遭受了何等的甘苦经历,才疲累至此,刚才那般动静都没吵醒。

  虽然从另一方面说来,这是闻人绾绾对傅千雪一种无条件,近乎于执着放纵的信任。

  傅千雪心疼加感动的同时,朝谷底四周打量着,找好唯一出路后,丝毫不敢耽误,继续背着闻人绾绾朝山体中的弯曲小道前行。

  走了约莫大半个时辰,地势越发下沉,视线却不见半点晦暗,反而清亮无比。

  又行了三百余步,转过一个山体拐角,在傅千雪眼前,忽然出现一个手掌状的凹坑,里面长有两个巨木,树干树叶交织在一起,像是互相依偎了几千年的情人。

  灵妖木仙子,是由木林中树藤所化,对树木的感觉深刻,探查到凹坑中的两棵巨木没有危险,才向傅千雪告明。

  而后,傅千雪跃下凹坑,走到两棵不见树顶的巨木中间,发现繁密树叶中间有一个笔直的通道,在高矮歪斜树干的衬托下,就像一个不规则的木梯。

  闻着两个巨木散发出的奇木清香,将方才下坠过程中积累的浊气,全都驱散,让傅千雪、闻人绾绾我两人一阵清爽宜人,头脑清晰。

  更让傅千雪感到奇异的是,左手腕上的木仙子灵妖,在获得傅千雪的同意后,骤然飞出,缠绕在两个巨木奇树上,绕匝上三圈,似在竭力吸取树皮表面的纯木灵气。

  一盏茶的功夫,木仙子灵妖才心满意足的松开,晃晃悠悠的从树上飘下,重新缠在傅千雪手腕上。

  正在此时,闻人绾绾刚好醒来,与傅千雪四目相对。

  观察好了周围的环境,发现傅千雪依然守候在旁,闻人绾绾有些害羞的说道:“千哥,我们真是天作之合,连上天都在眷顾,要不然我们也不会相聚在传闻当中,五指仙人峰下的相思树下。”

  傅千雪道:“这是代表爱情坚贞的相思树?”

  “是啊。”闻人绾绾美目葱茏。

  “淡烟平楚,又送王孙去。花有泪,莺无语。芭蕉心一寸,杨柳丝千缕。今夜雨,定应化作相思树。

  忆昔欢游处,触目成前古。良会处,知何许?百杯桑落酒,三叠阳关句。情未了,月明潮上迷津渚。”

  闻人绾绾念叨完这首诗,随后走到傅千雪身旁,抬头仰望被山石遮挡住的星空,“千哥,你是否还记得,我们在瀚海火谷下禁地中的百日?”

  “记当然记得,且一辈子不敢相忘。”傅千雪肯定的眼神里,有一种永不熄灭的冀求,令他甘愿做许多不想做的事情,一切皆是为了守护闻人绾绾。

  闻人绾绾我笑了,笑得那么好看,那么明媚,好像有种玄奇的情感在酝酿。

  然后闻人绾绾拉着傅千雪的手,沿着两个相思树连接处的树梯,相伴朝上爬去,似乎不是登高,而是在水晶湖畔,如情人一般闲逸散步。

  待傅千雪与闻人绾绾两人爬到相思树的顶端,入眼处,却不是五指仙人峰的山顶,而是一个建造在两棵相思树冠上的仙人府邸,周遭黄沙静悬,若不是靠近,绝难以发现。

  处在相思树冠与五指仙人峰山顶之间的仙人府邸,布置简洁,一眼明了,只有一个既当床,又当打坐修炼的龙炎磨刀石,两个平铺开来的剑术玉简,三面书架,四副有关相思树的山水画,五个参合契合五指仙人峰的剑形石柱。

  万山纵横剑脉启 第五百七十六章 剑说

  然而可能是此间仙人府邸主人久未回归,赋予在石柱剑阵上的阵法之力,早已消泯近乎于无,让傅千雪与闻人绾绾免了不少功夫。

  傅千雪在不大的府邸中查看了一圈,洞内唯余的五样仙宝,都是很难得的极品仙宝,但最让傅千雪动心的,莫过于那两张剑术玉简。

  两张被铺开的剑修玉简,以最优良的仙家竹简制成,刻字清晰,神气劲昂,剑力斐然。

  可最让傅千雪与闻人绾绾感到奇异的是,这两张剑修玉简,在傅千雪将老腌菜缸放下之后,竟然自动卷和起,飘起画轴形状,平行横放在老腌菜缸上面。就像两个饿半月形的锅盖,在老腌菜上发出异样的彩色水晶光芒,迷离了傅千雪与闻人绾绾两人的眼睛。

  傅千雪惊愕了会,终沉住了气,拿起其中剑修竹简就读,随后傅千雪惊异之色更甚,紧皱剑眉。

  闻人绾绾我见此,不禁讶然问道:“千哥怎么了?这两张玉简,莫非有什么了不得的大来头?”

  “绾绾,你来看看。”傅千雪将其中剑修竹简递给闻人绾绾。

  “剑书第三。”闻人绾绾随即又拿起另一张玉简,果不其然,正是剑书第四。

  闻人绾绾道:“这剑书第三、第四,不是千哥最想要的吗?”

  傅千雪道:“是啊,但总觉得太过凑巧了些。”

  闻人绾绾道:“说明这几本剑书,跟千哥有极大的渊源。”

  傅千雪一时没答话,而在想着,机缘巧合得遇剑书第三、第四,是不是会跟母亲留下的老腌菜缸有关,无形气运之中,将自己带至五指仙人峰的此地。

  又或是母亲,抑或是那位与景太宗同去白音大沙漠神秘女子,在千重山所留下的秘密洞府。

  闻人绾绾则猜不到这么多,则是问道:“千哥,有了这两本剑书,那一套齐整了没?”

  傅千雪叹然道:“还少一本剑书第六,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剑书第六,应该在双螭剑宗的双泽兄弟手里,双螭剑宗最为成名的剑脉修行方式,与前五本剑书,可谓是殊途同归,本为一源。

  剑书第一是为总章,指引剑之大道;剑书第二是剑韵,以气驭剑,终凝紫气东来;剑书第三讲的是剑势,以势压人,我手上的这本剑书第四,皆为精奥剑招,有繁有简;剑书第二,构塑的是剑气结界;而最后一本剑书第六,双泽兄弟手里的那本,应该是命关剑修全身隐藏剑脉的开启。”

  闻人绾绾道:“那等我们出去之后,回到神夕宫告明父亲一声,就上螭龙山,向双泽兄弟求来剑书第六。”

  傅千雪道:“怎么在你口中,求仙道真诀这等难事,怎的如此轻松。”

  闻人绾绾婉约笑道:“无他,双泽兄弟曾欠我娘一个极大的口头承诺,我想,站在双泽兄弟的修真人生角度,即便大限将到,也一定会完成这个承诺。”

  傅千雪不由感动,抱紧闻人绾绾的弱肩道:“剑书第六不急的,先医治好你身上的修法弊症,想办法从这里出去再说,螭龙山又飞不了。”

  闻人绾绾道:“也不知双泽兄弟还能撑多久,再说,我修法的缺憾由来已久,从娘胎里就有了,千哥你有头绪了吗?”

  傅千雪微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闻人绾绾疑问着,“就这口丑陋的菜缸?”

  傅千雪道:“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

  闻人绾绾歉然道:“千哥,我不知道……对不起。”

  傅千雪温言到:“你我早为一体,不应该说对不起,永远,且一辈子。”

  闻人绾绾笑容明净生动,“千哥我知道,你会对我好的,更不会害我,所以我信你。”

  说完,闻人绾绾拿出一只晶亮的玄玉葫芦,葫口一倾,顿时间从玄玉葫芦内,飞出两只舞姿翩跹的舞者精灵,比人间从小练习,扎下无比舞蹈基础的舞女还要美轮美奂。

  两只舞者精灵围着玄玉葫芦打转几圈,然后停立在闻人绾绾白皙玉润的肩头,为本就莹白润泽的俏脸,又添加了几分华贵绰约。

  随后在闻人绾绾的之灵下,两只舞者精灵抬起玄玉葫芦,朝老腌菜缸内注入水亮灿烂的玉仙灵液。

  待极其珍贵,可令白骨生肌、灵台玄变的玉仙灵液注入老腌菜缸,闻人绾绾一如瀚海火谷之下的逍遥游古画禁地中那样,在傅千雪面前丝毫不拘囿。

  气质茵酝,脱去外衣,裸着窈窕如浮香的娇躯,走上前与傅千雪紧密的拥抱了一下,又亲了傅千雪一口,才轻盈踏入灵气充溢的老腌菜缸内。

  闻人绾绾在老腌菜缸内准备好之后,傅千雪凝动剑力,以母亲留下的启动方式,在老腌菜缸的外缘划了两圈,画出一个黄色竖琴的阵法团,与此处仙人府邸的构造几乎一致,十分融洽。

  尤其是在两棵相思树的树荫映照下,好像给平平无奇、一无是处的老腌菜缸,赋予了一种神器才会有的辉煌色彩。

  在闻人绾绾可人柔润的脸上,演绎出一种天下妖月的光泽,进入最玄奇的修养炼虚状态,更令闻人绾绾全身发出绯红色的法身倒影,体现出最独特非凡的优雅。

  闻人绾绾跨入连元婴境也少的法身形态后,傅千雪才静下心,摆好两套连环防御剑阵,方飞上两个相思树的树冠中间。

  剑心岑静凝动,逐渐进入凤雪剑意仙诀中的神奥剑韵中,在神台清明中,以神识控制仙人府邸中剑书第三、第四玉简,自动飞到身子两边,剑念开动,一心两用,按照剑书第三、第四记载的剑诀,同时御化修炼起来。

  剑书第三、第四同时生起剑意,启动不凡剑势后,便在傅千雪的身子周围,一同衍化浮现出两条一红、一黄的剑灵气剑,在傅千雪凤雪剑意仙诀剑息的运作下,于傅千雪体内四处穿行,慢慢开发着傅千雪的剑力潜能。

  春去秋来,一晃眼之间,已过去三年,在相思树第三次金花葱郁之时。

  这一次,傅千雪与闻人绾绾仿佛心有灵犀,一齐醒来,相视一笑,温柔而亲密,仿若连旁边的两棵相思树,在此刻之间,都有刹那间的芳华停顿。

  万山纵横剑脉启 第五百七十七章 苍梧山庄

  傅千雪握着闻人绾绾的双手,启动仙府的阵法机关,沿着相思树生长的方向,一起飞出,来到五指仙人峰的山顶。

  三年过去后,依然在此等待闻人绾绾消息的,还有个孤独的老者,正是闻人绾绾的义父蓝火。

  由于常年伴着闻人绾绾长达,因此对于闻人绾绾身上的修真弊端,蓝火可谓是最清楚不过。所以,当蓝火看见闻人绾绾以焕然一新的姿态出现时,罕见的失态了。

  惊色于闻人绾绾的恢复,十分想知道傅千雪,究竟以办法做到的。

  但傅千雪不说,蓝火也没问,只是如往常一样,关心起闻人绾绾的身体情状来。

  互道过去三年情况后,闻人绾绾转而向蓝火问起父亲的状况来。

  尽管在出关之后,没能第一眼看到父亲,使得闻人绾绾有一些微心酸,但父女之间多年养成的默契,血液内的亲情,还是让闻人绾绾摆脱内心无用的茫然。

  看到闻人绾绾的难过神色,蓝火完全能够体会。

  毕竟闻人绾绾母亲的突然过世,是一件永远不能弥补的撼事,给予闻人绾绾太多的迷失痛苦,慌乱失措。

  因而,对来自父亲谢烟幕的关怀,更为渴望。

  骤然间,闻人绾绾终是忍耐不住哭泣起来。

  蓝火一向视闻人绾绾为自己的女儿,像是提前预料这种结局,连忙安慰闻人绾绾的不安来,虽然这样,并不能完全弥补闻人绾绾对父亲一个高大形象的幻想。

  好在,闻人绾绾不是第一次失望了,在傅千雪怀中哭了一会,被傅千雪安抚了几句,还是振作了起来,与傅千雪一起跟在蓝火后头,重新上路。

  乘坐着闻人绾绾的云渡舟,一路向苍梧山庄飞行。

  返回的终点,不是神夕宫,而是剑圣闻人瀚海的苍梧山庄,并不是闻人绾绾有心跟父亲置气,盖是因为苍梧山庄这些时日,迎来了几位几位重要的远方来客。

  纵然父女之间有一些沟通上不愉快,但闻人绾绾心底,依旧在担心着第一次被苍梧山庄的父亲。

  苍梧山庄,是剑圣夫妇的住所,在神夕宫主宫神天宫百里以外的天上。

  漂浮在白云之上的苍梧山庄,长满了各类苍梧木,主干都在百丈以上的苍梧林中,有神鸟苍鸾栖息飞翔,这也是苍梧山庄名字的由来,也是剑圣夫妇选择在此幽居的原因。

  傅千雪、闻人绾绾、蓝火所在的云渡舟,从苍梧神木森林上空飞过的时候,惊起不少苍鸾神鸟,许是常年沾染了闻人瀚海的剑圣气息,林上林中的苍鸾,并不怕傅千雪这个第一次来的外人。

  稍显怪异的是,直到傅千雪三人到了苍梧山庄正门,苍梧山庄都无人出来迎接。

  神夕宫大总管蓝火眉头微皱,飞剑传讯他早在半路就发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苍梧山庄实在没道理接收不到,何况,关乎于剑圣闻人瀚海最钟爱的外甥女闻人绾绾。

  难道是,苍梧山庄遇上了什么大敌。

  蓝火、傅千雪、闻人绾绾三人,都是聪明灵秀之人,蓝火能想到的,傅千雪与闻人绾绾也能想到。

  三人赶忙推门而入,进入苍山山庄正堂。

  傅千雪三人刚到,还未看明情况,就见到一人被人击飞,倒退向傅千雪,那是一个光秃秃的大和尚,酒肉池林之首的酒头陀。

  酒头陀皮糙肉厚,修真之前的金钟罩横练功夫,修真之后的卸岭力士,俱为酒头陀打下厚实的基础,纵然在傅千雪面前重重栽倒,接连砸出三个大凹坑,也很快拍拍灰站了起来,还冲傅千雪三人打了个招呼。

  跟重新起身的酒头陀来到苍梧山庄主院,一棵冲顶云霄的神梧木,所顶撑漂浮起来的飞鸾殿院。

  等傅千雪到了苍梧山庄的核心区域,见到了不少修真高手,终于明白刚才在苍梧山庄之外,为何没有人出来迎接。

  皆因这些苍梧山庄的来客,都不是善茬子,且要对苍梧山庄有所不利。

  但傅千雪心中,有一点想不通的是,何以要先对苍梧山庄动手,而不是神夕宫。

  可眼前的现实,却不给傅千雪多想的机会,在打头阵的酒头陀失利后,跟着又走出一人,是瞿月集乌城渊的乌衣人。

  乌衣人是个做事利落的人,人飞到剑圣闻人瀚海之前,便有两朵乌色剑云加持自身,极像是一对乌沉沉的鸟翼。

  闻人瀚海道:“乌衣人,酒头陀来苍梧山庄,是为了验苍梧山庄在抱月洲的场子,想砸我剑圣的牌匾,你来做什么?”

  乌衣人道:“乌城渊与苍梧山庄的恩怨,这个理由够不够。”

  闻人瀚海道:“都是二百多年前的事了,你还忘不了。”

  乌衣人道:“假若连挑了乌城渊脸面的事,都不算大的话,那也没别的了。”

  闻人瀚海道:“亏你这两百年依然记得。”

  乌衣人道:“那时我还小,不能替师门乌城渊出头,只能看你在乌城渊门前耀武扬威,以一把仙剑强压乌城渊的几位长老低头。”

  闻人瀚海道:“经你这一说,我十分受愧,我那是的确太年轻了,受不得别人一点激,被人当面嘲讽了几句,就中计了,扬言要乌城渊好看,败在我的剑下。不管你信不信,这些年我早已悔过。”

  乌衣人道:“如今提这些没用了,你的剑呢。”

  闻人瀚海道:“那把凌人扬威的仙剑,已被我埋葬在苍梧山庄的后山,现在,我只用木剑。”说着,闻人瀚海抽出一柄其貌不扬的木剑,那正是苍梧山庄最常见的神梧木所制,在苍梧山庄常见,在外头,已经算是不可多得的上品剑器。

  纵使闻人瀚海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姿态,但有剑圣这个名头,乌衣人仍然不可小觑,正色出战。

  乌衣人一推两朵乌沉沉剑云,剑云登时就如凝固成一团的剑气,接连不断的朝剑圣发射去。

  在乌衣人的提示下,闻人瀚海好像有意测试乌衣人剑气的刚度韧性,与飞仙府那次与火魔谈文火决战不同,身形完全不动,

  剑气浓度极高的苍青色剑幕,组成神鸾形状,护在闻人瀚海身前,不断抗御着乌衣人乌色剑云的攻击。

  万山纵横剑脉启 第五百七十八章 当战

  剑气互拼相持了一段时间,闻人瀚海忽然高高飞起,青木色的剑气神鸟,载着闻人瀚海冲上云霄,直至成为一个青色的亮点,再朝下俯冲之时,青木色的剑气如同万箭齐发,遮天蔽天,也如青木色的剑气之林,向乌衣人围困去。

  乌衣人将乌云剑气归拢一处,神情固执,在闻人瀚海的神鸾剑幕下,岿然不动,若瀑流下的坚石,动也不动,任凭神鸾剑幕清洗自身。

  看乌衣人如此胆气,闻人瀚海不禁叫出好来,收剑而来,深青色的剑幕立刻消失。

  只凭闻人瀚海这手对于剑幕的得心掌控下,就能看出剑圣的实力,的确傲然在酒头陀与乌衣人之上。

  乌衣人狠厉归狠厉,却不是个不识趣的人,知道自己跟剑圣的剑力差距,依然有条看不见的鸿沟在,黯然而退,来时冲劲刚猛,去势也甚是干脆。

  乌衣人走的很果断,但刚到苍梧山庄门口的时候,人群当中有人叫住了他,“乌衣人走的是不是太快,太急了些。”

  “我爱走就走,何时轮得到你来指指点点。”无故被人拦住,乌衣人甚是不悦。

  站出来当面指责乌衣人行为不当的,是一个宽檐帽大风衣的修士,风衣背后是一个黑色虎刺花的符文,“来苍梧山庄之前,可是你一言挑头,我们这才跟你走,欲挑战剑圣的名头,如今,你随便支撑了几招,便想要走,未免太随意了。”

  “钟掌门,你要怎么着,想强行留下我?”乌衣人的脸色极其难看,一如其名,像暴风雨来临之前,已经黑透的了摧城乌云。

  花折剑派的掌门钟笑天道:“乌兄这话可就严重了,花折剑派小小的修真势力,如何能够瞿月集一霸乌城渊相提并论。我只是觉得,刚才那番战斗,乌兄并未用心。”

  乌衣人道:“看来钟掌门早有准备,我倒是想见识见识,花折剑派的高明御剑术。正好,神夕宫谢宫主宝贝女儿的新进女婿,左都的弟子傅千雪,就在此地。

  既然钟掌门那么小视我的乌云之剑,那么,只要钟掌门以花折剑派的高妙御剑术,能将同样以御剑术出名燎沉剑派下的傅千雪击败,我一定甘为下风,在众人之前,不但会大声承认花折剑派的剑术比乌城渊更上一层楼。且日后在何洲何地,只要我乌某日遇上钟掌门,定会提前几步避让,乃至敬礼,甘认我的不是。”

  花折剑派的钟笑天有些犹豫,以往常他对乌衣人的了解,乌衣人很少会下这般重的赌注,难道其中有什么自己不清楚的内情。

  见钟笑天琢磨来琢磨去,顾虑重重,乌衣人加上一把火薪,激将道:“难道花折剑派的御剑术之名,都是旁人吹捧出来,根本不值一提,还是钟掌门胆子太小,连这点小事都拿捏不定。”

  钟笑天道:“乌衣人你少废话。”

  乌衣人冷笑着,“我敢当面与剑圣相较剑术,难道对于燎沉剑派下的弟子傅千雪,你也不敢,这么缩头缩尾。钟掌门要是不敢应战的话,直说便是,我从来不会强求别人。”

  “怎么不敢。”被乌衣人相激到这地步,即便钟笑天先前有再多的想法和顾虑,现在也得暂时放下,将戒备的神色凝向傅千雪这边。

  傅千雪不愿想钟笑天是个什么样的思路,走到场地中央,扬起剑,剑意锁定边上不远的钟笑天,剑意弥漫的世界里,仿佛只有他一个人的存在。

  上首的谢烟幕与闻人瀚海很是欣慰,傅千雪如此胆魄,值得闻人绾绾去喜爱,付出那么多的心血。

  傅千雪先下场,占据了场上的主动,却让钟笑天不是滋味,什么时候,随便一个年轻人,都能如此随便站在他眼前,耀武扬威。

  “不知天高地厚,别以为你是燎沉剑派的弟子,就能随意替别人做主,我的剑,可从不容情。”钟笑天一抖剑锋,长剑之上,如雨后急速汲取养分茁壮成长的花草,在疯狂的滋长,剑力的灵气凝聚,化成一个虎刺花的形状。

  傅千雪两手燃起两团剑火,一为丹红,一为雪白。

  钟笑天却视而不见,“傅千雪,你是晚辈,先出手吧。”

  “也好。”傅千雪不是个矫揉造作的人,白色的飞雪剑虹,如大雨磅礴,灌溉大地,溅落在钟笑天的头顶。

  钟笑天反手一剑,青黄色的剑气布置玻璃状的剑幕,护在身前。

  随后青黄交杂的剑力集聚在透明的玻璃剑体上,形成细若花枝般的剑气轨迹,在春风化雨的不经意间根植着,最终形成一个虎刺花的剑体,逐渐布满整个庭院,耀眼异常,甚至给周围的修士有那么一刹那的迷惘。

  对傅千雪最为在乎的闻人绾绾,在这一刻,终于有那么一些些担忧,纵然,闻人绾绾对傅千雪很有信心。

  就这样,花折剑派的掌门钟笑天,用暖风一般青黄剑气组成的虎刺花,朝傅千雪推去,就如清晨鬼怪的剑雾,逐渐将傅千雪淹没。

  这青黄色的剑气迷雾,虽如清晨的阳光,将周围修士吹得昏昏欲睡,似徜徉在鸟鸣花香之中。

  但这毕竟是一种剑气之罡,在闻到花香的同时,也会使人感觉到虎刺花带来的麻痹感。

  在钟笑天青黄色剑雾弥漫下,周围的修士人群不禁朝后推去,以免被虎刺花的荆棘迷雾波及到,伤害到自己。

  然而瞧谢烟幕、闻人瀚海几人的神色,甚至是乌衣人,先前败下阵来的酒头陀,都一点不担心傅千雪在剑道上的能力,会被钟笑天压制。

  只见傅千雪凤雪剑意的双剑丹同时启动发力,在青黄色虎刺花剑雾中起势。

  忽然出现两道光明,那是两个不同颜色的剑气罩,一丹红,一雪白,似两块镶金嵌玉的窗棂。

  虽雅幽,而寒厉,似百合淡淡袅袅,却又似雪鹤振翅。

  最先从傅千雪的肩膀站立,到发力振翅,飞冲向高空,变成两个两个清晰的雪鹤剑格,只属于傅千雪的双剑丹大道御剑术。

  初时在高空云霄飞翔纵横,还显得模糊,不怎么清亮耀目,然则等了近处,下方修士视线所及,那种神来之笔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万山纵横剑脉启 第五百七十九章 寒烟亭黑伞

  曾与燎沉剑派左都同一代的修士,都十分相熟于傅千雪的御剑术中,有太多左都的影子,那是昔日一代剑之雄主,高山仰止的剑道境界。如今在傅千雪的身上,于同一座山峰之上,另起一朵横云,那是新绝世剑修崛起的背影和存在。

  然后傅千雪就拥着双剑丹化出的剑虹,毅然决然的朝钟笑天刺去。

  就像离别父母,即将走向战场的士兵,给父母只留下一个留念的残影,但带给场中的钟笑天,却是另外一番完全相反的感受。

  远古时期剑丹境的雪白、丹红两道剑虹,冲破看似无解无法躲避的虎刺花剑雾,直抵钟笑天前方。

  上一刻,钟笑天还以为自己占了极大的优势,傅千雪全然没有还手之力,可在下一瞬间,轻视却翻转过来,青黄色的虎刺花剑雾全然成了背景板,成了华而不实,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青黄色的虎刺花剑雾散去,傅千雪的双剑虹一击就摧毁了钟笑天的所有仰仗,没有成功,只有伤痛无比的失败。

  钟笑天寒着脸,捧着成了一堆废铁的剑器,心底仍是不敢置信,也根本无法在旁人面前言述,只因为他是花折剑派的掌门,许多修真世家闲逸贵公子的代表。

  纵然败在傅千雪的剑下,也不能像普通没什么见识的散修那样,失去了往日行云流水的分寸与礼节。

  钟笑天眼神忧郁,瞧视了傅千雪很久,终于想起了比试之前的不适应是来自何方,原来他是左都的弟子。

  怪不得,怪不得……

  钟笑天黯然,但常年以来培养出来的世家特有气质,让钟笑天无法丢弃,钟笑天接近傅千雪,虽然不甘心,却利落认输,“傅千雪,你赢了。”

  傅千雪道:“客气,花折剑派内有许多优秀的修道者,我刚才只是侥幸取胜。”

  “输了就输了,我们是溯流游行,逆天而向的修道者,向天、向地,也向万物取道,人间的虚伪做不得。”钟笑天知道这时候,有许多目光在自己身上,想看到自己狼狈败在傅千雪剑下后,一些不堪的言行。

  但钟笑天毕竟不是常人,没有让那些内心苍白的围观者,看到他们想看到的内心阴暗。

  一直在傅千雪退下,钟笑天才审视完自身,然后向闻人瀚海拜别,选择沉默的离开。

  傅千雪重新回到闻人绾绾身边,闻人绾绾的脸上一片飞彩流光,闻人绾绾从背后抱着傅千雪,亲密道:“我这幸运儿,刚转过山峰就看见了你,千哥你知道吗,我很开心。”

  傅千雪捧着闻人绾绾超美超媚的面庞,道:“这应该是我的幸运。”

  闻人绾绾与傅千雪正缠绵时,所来苍梧山庄的修士高手中,又站出来一个,撑着黑色的雨伞,雨伞的伞面上,随时都在滴淌着不断循环的水流。靠近的时候,甚至能闻到百花散发出来的淡淡芬芳,被雨伞激发的雨水发射向四周。

  剑圣闻人瀚海认识此人,寒烟亭的亭主黑伞。

  黑伞只是他的外号,具体身份姓名如何,谁也不知。

  由于寒烟亭杀手的特殊本质,作为寒烟亭的亭主,即便黑伞现在说出他的姓名,想必也是无人相信了。

  闻人瀚海道:“黑伞,你所来何事?”

  黑伞优雅道:“找你。”

  闻人瀚海道:“哦?是吗?”

  黑伞道:“寒烟亭的杀人,都是些无名无本源之辈,剑圣昔日纵横天下各洲,在修真界闯出偌大的剑圣名头时,虽无心无意,却也牵连到几个亭中的无干之人。”

  闻人瀚海道:“既然是无名之辈,那你此来苍梧山庄,又是做什么?莫不是要为杀人的人做点有意义的事?”

  黑伞道:“剑圣你觉得的呢?”

  闻人瀚海道:“寒烟亭的杀手,一旦出去动手,留下的不是别人的命,就是自己的,难道这些也有荣誉感吗?”

  黑伞道:“不应该有吗?”

  “不该。”傅千雪走到黑色前头,应声的很果决。

  黑伞回首看着傅千雪,眼中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傅千雪,你还想继续?”

  傅千雪道:“有些事情无法释然。”

  黑伞道:“为了是景朝的七殿下?”

  “为的是雨娘。”傅千雪目光冷冽,一些与雨娘的甜蜜场景,在脑中匆匆而过,恍若昨朝,而今又被一阵冷风吹散。

  分裂,四溅。

  景朝京师的那场前后动乱,七公主身份尊贵,自然无人可以怠慢,但雨娘就,很难说了。

  难道真会有神秘的援兵么?还是她的一方情愿,这是在最困苦时最真切的想法。

  雨娘的心里荒凉无所寄托,半壁清凉,她明白他是遇上一个不该遇上,且今生难以忘却的人。

  但注定有景朝七殿下这层中间关系,雨娘心中有复苏有再多的心动,震颤。

  如果将人生一分为二,以遇上傅千雪为分界线,不知雨娘该如何作想。

  傅千雪努力甩脱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用剑指着黑伞,“黑伞,接不接战?”

  黑伞一如既往的撑着黑伞,好像在思考傅千雪带有诘问的口气,黑伞在想,以傅千雪这份在剑道上安宁从容,他们若不是对手该多好啊,可他们毕竟不是,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敌人。

  傅千雪已做好连战的准备,做为苍梧山庄的主人,闻人瀚海好像也没有被人做主的不乐意,将位置让给了傅千雪。

  黑伞撑开自己的法器雨伞,竟然有几分贵公子的安闲,表面上看来,根本意料不到这是寒烟亭所有杀手的大头目。

  “在上次景朝京师的行动中,亭内的林笑笑、松鼠、婳毒娘子、铁板六几个的联合行动,都失败了,俱是败在你傅千雪的手里,华居士和落泉观主也没能置外。”

  傅千雪微笑道:“那正好是一次好机会。”

  黑伞道:“的确。”

  傅千雪道:“我不是个啰嗦的人。”

  “是吗?”黑伞的笑容既安适甜蜜,又是内藏有勾心斗角的潜藏阴冷。

  “那就一战。”傅千雪刚说完,不等周围的修士人群安顿好心情,场院内的局势,就瞬间变得不一般,有种残酷的冷漠。

  万山纵横剑脉启 第五百八十章 龙痕掌

  苍梧山庄的最中央处,有一一棵上万年的老神梧木,比苍梧山庄的创立,来得还要悠久。

  且这颗老苍梧木,也是支撑苍梧山庄山体的擎天柱石,苍梧山庄大剑阵的中心。

  傅千雪跃上这颗老苍梧木,五道清明的紫金剑刃风暴,瞬息间就从老苍梧木的树缝中起势,贯穿而出,凌厉霸道。

  无数道一丈长雪寒的剑气,在傅千雪的御剑下,在地面上交错纵飞,往来无情,犹如寒冬飞雪中,一棵坚持绽放开花的梅花树,在黑伞四周不断激炸开。

  黑伞不是个刚武有力的力士,也不仓促,直到傅千雪归御来的剑气群来到身前,才有所行动。

  平平无奇的黑伞法器撑开,从初始的一般雨伞大小,逐渐变大,慢慢撑开到正个正院空间,遮蔽所有阳光。

  若不是中央处的老苍梧木因为年代久远,有上古仙木的奇绝,恐怕连唯余的光线都会被遮盖住,不给下方的人群留下一丝光线。

  但这对于被黑色雨伞遮挡住的傅千雪来讲,御气身法的灵活性,一下被限制极大,金丹境剑气的力量,虽锋锐无比,对上黑伞柔柔绵绵的法力,有点力不从心。

  得想个好的办法才是,傅千雪琢磨着。

  凤雪剑意剑念控制的双剑丹剑虹,努力攻击不停的同时,神念三用,左手御使冰雪为天的九枝雪剑韵,右手控御凤舞九天的凤漓丹火之凤鸣剑气,中间则是龙痕掌。

  龙痕掌每一次催发挥出,傅千雪越觉得心应手,掌如龙吟,飞龙在天。

  百掌打完,从头再使时,傅千雪又加深了一层心得体会,更觉得远古时代千古第一寺龙藏寺修法的厉害之处。

  如同天仙下凡,龙游万里。

  傅千雪又怎么会知道,就算在远古神迹的修真时代,龙痕掌于龙藏寺,也是最等级的修法武学,非大气运大毅力,修道天赋独到之人,根本无法修学,更别说是像傅千雪这般,已到收放自如,龙若天痕的超强境界。

  以柔克刚,但有时反过来,刚猛到了极处,刚亦可以破柔。

  黑伞的修法,就是一种缠缠绵绵的阴冷,如同毒蛇随时窥视在暗处,让人不安心。

  但等傅千雪明白过后,千古第一寺龙藏寺龙痕掌的运用,更加用了心些,放在主位。

  在龙痕掌击发到第整整一千掌,傅千雪终是发现龙痕掌的不凡神绝之处,不是天子寡人般的独断专行,而是一种普度众生的佛念,也是傅千雪最向往的剑念。

  于是,在傅千雪再一次御空飞纵起百丈高空,看见云雾飘渺,天地浩荡,龙痕掌的运用到了一层新境界,新世界。

  龙痕掌的宏伟掌印落下,从天空的星云之中穿头,直落地面上的黑伞,也是黑伞所常用的黑伞法器。

  如榕树般撑开到整个庭院上空的黑伞法器,瞬时间就感受到来自傅千雪龙痕掌的压力,不断发出吱吱呀呀的怪声响。

  上一刻如黑云风暴,压得傅千雪几乎喘不过气来的黑伞法器,在外人看来傅千雪如同开了作弊一样龙痕掌的佛掌下,慢慢被压缩扁,直到黑伞法器的整个伞支架全部被压断。

  其后傅千雪一鼓作气,凤雪剑意双剑丹发出丹红、雪白两道剑虹,又在黑伞法器上刺破了两个洞。

  黑伞法器有了两个剑洞之后,原本耀武扬威的黑伞法器,立即如泄了气的气球,不堪一击,软软的耷拉了下来。

  苍梧山庄内的一众人目瞪口呆,不敢相信前一刻还占尽上风的黑伞,下一刻,就情势万变,变成黑伞落了下风,彻彻底底的败在傅千雪的剑下。

  众修士的目光一时都凝注在傅千雪身上,情绪不定。

  傅千雪走到黑伞面前时,黑伞正在收拾被傅千雪剑丹之火燃烧殆尽,黑秃秃的黑伞柄。

  “黑伞,你们寒烟亭杀了那么多人,你有没有对曾经的恶事有过幡然悔悟。”

  “这种可笑的问题,傅千雪你不该问的。”

  “也是,寒烟亭虽原本是千宋会的一部分,可在铁老会长战死惊汉峰后,寒烟亭前身为千宋会情报部,如今却沦落至此,成为杀人买凶,一切皆为了利益的恶人。”

  “那又能怎么样呢。”黑伞满不在乎道。

  傅千雪道:“我会杀了你。”

  黑伞道:“你不会动手的,我有人质扣在手上。”

  傅千雪心中忽然感觉到不安,忍不住道:“是谁?”

  黑伞阴冷笑着,“是你们极魔合罗宗的人,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傅千雪你就知道原因了。”

  傅千雪忧惋着,究竟会是谁有了危险,甚至被寒烟亭的人暗中抓住,或者只是黑伞故意在散布乱人心的消息,傅千雪琢磨不定,黑伞管不得这些,径直微笑着从傅千雪身旁走过。

  寒烟亭的黑伞虽败在傅千雪的剑掌之下,脸上无动于衷,看不出来任何生气恼恨的样子,要么是黑伞的神经太坚韧,要么这就是寒烟亭一贯以来给外人的冷漠作风。

  还没等周围的人,从惊异于傅千雪接连挫败两大修真成名高手中回味过来,苍梧山庄的上空蓦然飘来一朵蔼蔼云雾,浓稠密集,其后朵蓝色云朵一路青云直坠,降临到众人之间,从中跃出六个人来,分别是虎木崖的崖主萧魔月,其女肖幽晨,黄征、柯岩同两位大长老,血渡鸦、白渡鸦、灰渡鸦三个怪客。

  虎木崖的这六人一登场,引起场内动静无数,委实萧魔月每一次出现,都引起不小风波。

  苍梧山庄的剑圣闻人瀚海道:“没想到,连萧崖主也来了。”

  萧魔月道:“我来迟了,错过了好几场剑圣的好戏。”

  闻人瀚海道:“但如今在擂台上的是傅千雪小兄弟。”

  萧魔月道:“难道今日苍梧山庄的一场盛会,要让傅千雪喧宾夺主,抢了你剑圣的风头。”

  闻人瀚海道:“傅千雪已经与我外甥女绾绾结成良缘,绾绾对我有多重要,外人不知,但你萧魔月应该是清楚的,所以傅千雪今天来担当苍梧山庄的一半门面,是有情有理的。”

  万山纵横剑脉启 第五百八十一章 父女不同心

  萧魔月大笑着,望着傅千雪如同狮虎下山,“那正好,上次在摧仙洲飞仙岭金峰寺,我修为未能恢复,傅千雪你剑道也为成型,恰现在你我都在状态,便是对决上一场也无妨。”

  血渡鸦适时插言道:“崖主,傅千雪这小子的辈分根本配不上你同台。”

  萧魔月道:“没什么可是,我们修道之人不讲究那些读书人的繁文缛节,一切手中见真章。”

  “傅千雪你已连战两场,老夫让你三剑。”

  肖幽晨在旁嗔怪道:“爹,你真要动手?”萧魔月道:“我不上,难道是你上,我知道你跟傅千雪这小子情谊深厚,有点不一样的东西,可女儿你没发现傅千雪已经跟神夕宫谢老儿的宝贝女儿好上了吗,你就死了那条心吧。”

  肖幽晨道:“爹你胡说什么呢,即便你今日不让,我也要会会他。”

  不待萧魔月阻拦,肖幽晨就已走在萧魔月前头,站在傅千雪对面,用不是滋味的语气说道:“傅千雪,既然剑圣闻人瀚海让你代表苍梧山庄,我也来代替我父亲,傅千雪你同意接战吗?”

  傅千雪心中虽震动,千漓仙剑上双色剑芒轰鸣,战意不歇,“没什么不可的。”

  可没等傅千雪御使开凤雪剑意的剑韵,突然从场外又急速飞来两个丽影。

  来的两个女子,一个是第五神秀,另一个是飞鹰门的萧莹莹。

  与往日不同的是,第五神秀的后面多了个浪子白衣酒,瞧两人的亲密程度,好像在傅千雪与闻人绾绾千重山五指仙人峰闭关的那几年,第五神秀与白衣酒的关系大有长进,第五神秀的神情也没那么纠结。

  而看萧莹莹的衣饰,跟千重山所遇也有了很大的改变,衣服上纹了只有飞鹰门门主才能穿的白头鹰,这样说来,千重山内飞鹰门的门主之争,应是萧莹莹胜了诡计百出的石滩,当上了飞鹰门的新任门主。

  只是,看似毫无关联的萧莹莹与第五神秀怎么会走到一块。

  第五神秀、白衣酒与萧莹莹三人,虽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人物,却让一旁的萧魔月神情大动。

  萧魔月不能泰然处之,莫非是萧莹莹与第五神秀一样,也与萧魔月有说不清的牵扯。

  情势不明朗,白衣酒已经将傅千雪拉下台,只留下第五神秀与萧莹莹两女站在萧莹莹的正对面。

  “我们三个谁最大?”萧莹莹忽然说了很莫名的话。

  第五神秀正色道:“这件事由来已久,我不想再再瞻前顾后了,我与萧妹妹一起来了,肖幽晨你应该有点苗头。”

  “二位是?”肖幽晨忽然感到不安。

  第五神秀道:“不用思前想后了,我是你姐姐,萧莹莹是你妹妹,不过是同父异母。”

  听第五神秀这么说,肖幽晨恍若一声晴天霹雳,面有戚容,没想自己人前庄重威严的父亲,私下里,还有那么多理不清的关系,这还是第五神秀亲口说出来的,但没说出来的,也不知还有多少。

  第五神秀、萧莹莹、萧莹莹三女的突然认亲,一下打断了萧魔月本已计划好的节奏。

  正上位的闻人瀚海看出萧魔月不上不下的尴尬处境,为了不引起苍梧山庄与虎木崖无谓的纠纷,于是说道:“萧魔月,人生最难得的是便是亲情,你有三个好女儿,应该知足了,放手吧。”

  萧魔月苦笑道:“她们认不认我还说不定。”

  “你总算有点自知之明,被星涯大法师关了一百一十三年,总管没一个人独处,悟出了一点有良心的体会。”一个只着贴身云色小袄的女子飞到萧魔月面前,云色小袄内,是最轻薄的鸳鸯红亵衣,似坐在一片白雾里,白雾是由最柔软最丝滑的丝绸,和西沙洲极为稀少的蚕丝地毯共同构成的,还有纯白的郁金香。

  但白色郁金香的香气与纯白,也比不上向冷香的体香和肌肤。

  一切是那么的唯美盛颜。

  尽管向冷香的美色是那么出众,几乎是无可挑剔的,可出于对大孤山洲西川向家形式风格的忌惮,萧魔月望着向冷香这个曾经爱过一段时间的女子,心中滋味难明。

  就像开放在冬末春来交汇处的冰灵花,萧魔月永远不清楚两人之间的距离有多远,感情有多深。

  向冷香发问道:“萧魔月,你可会想到有这一日?”

  萧魔月道:“都是我做过的冤孽,怪不得别人。”

  向冷香道:“呸!萧魔月别以为现在说这些情话,对我还有用,我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无知少女了。”

  萧魔月道:“冷香,不管你怎么想,我们之间都没有任何可能了。”

  向冷香道:“萧魔月你别再自作多情了,我这趟来,可不是求得你复合的,我是要你经历一场我经历过的苦痛。”向冷香尽量空着记忆,想要将回忆中有关萧魔月的高大和温和,全都抹去。

  向冷香搬出一块浮空小篆神诀的方圆石块,那正是藏匿于瀚海火谷中,古远时代里的神殿石板,竟不想,在傅千雪从景太宗火石陵之行后,向冷香一行九人,竟然真的得到了神殿石板。

  接着,向冷香以成熟的语气,稳重而带有庄严的口吻,一一将浮在胸前神殿石板上的古老文字念出,然后在向冷香面前出现两扇铜门,左面刻画着星辰瀚海,右面是挥戈骑士。

  向冷香双手向前,做了个推门的动作,从铜门内吹来一阵凉风,一个铁盔星辰骑士踏着战场气息的脚步,奔势而来,挥戈指向萧魔月。

  眼前的一切显得那么迷幻,好像古远的神殿重新现世。

  萧魔月叹道:“修道之人,在世上,可吹风,可听雨,但最难的,是看清自己,踩实前方三步的路。冷香,你执念了。”

  向冷香道:“萧魔月,在大孤山与抱月洲之间的蜀碧湖畔,你我初见,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萧魔月道:“现在说,一样来得及的。”

  向冷香道:“我此趟来,不是让你来提点我的。”

  萧魔月道:“向冷香你变了,不是当年那个芳丽温婉的女子了。”

  万山纵横剑脉启 第五百八十二章 白头鹰印记

  向冷香冷笑,“我迷恋你,所以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全都留给了你,为了尽最大可能喜欢你,所以我不惜与家族翻脸为了跟上你的脚步,在修真之途进步良多,所以我选择几番去瀚海火谷,跟霸道连横九连峰的人虚伪扯皮,就是为了得到瀚海火谷中的神殿石板。

  所有这些一切的一切,就是为了感动你,让你幡然悔悟。然而到头来,我终于明白,你萧魔月已然回不了头,我们的感情只是一场梦一场,现在你叫我放下,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向冷香的笑容黯淡无比,让萧魔月有一瞬间的失神与感动,但萧魔月明白,他与向冷香已经不可能,不论是现在,还是将来,都不会有令人羡慕的结果,还不如绝情斩断所有情愫。

  于是萧魔月狠心道:“向冷香你走吧,回大孤山洲西川向家吧,那里才是你的本源处,我的心里容不下你了。”

  “萧魔月你这个无情无义的负心人。”向冷香尖锐笑着,“我明白的,我早该明白过来的,但如今我回不了头了,神殿骑士,风雨无晦,疾!”

  傅千雪只见向冷香在瀚海火谷得到神殿石板,在向冷香的威喝下,立时化身成一个雄健的暗黑骑士,挥戈扬马,带起一阵黑色旋风冲向萧魔月。

  眼见向冷香就此绝情,萧魔月只好收起过往对向冷香的感情,血月重生宗法启动,月之暗面气场下的月魔掌若山神凝视,将苍梧山庄正庭内悬浮的灰尘全都黏合起来,变成一个月面手掌朝神殿骑士反推去。

  可意外的是,待暗黑神殿骑士与月魔掌一碰撞,不是那种山崩地裂的震撼,而是像旧相册内的毕业照,充满了时光的隔离感,扯乱的空间一层层不断坍塌,将苍梧山庄内所有修士的影子扯向其中,似若要将的回忆与人格全都扯碎,让所有人的形象都变得混乱不堪,颠倒无序。

  这皆是因为萧魔月的月之暗面气场与神殿石板,都是属于空间、精神层面的攻击,若是修士的神念定力不强,定然会被影响,修为不堪者,甚至会头痛欲裂失去记忆,望去自我的存在。

  傅千雪自然不会被影响,但看闻人绾绾有点恶心难受,就让千漓仙剑中的螭龙女剑灵在闻人绾绾的身旁,画出一个螭龙盘踞的剑灵图案。

  若龙卧山河,虎视眈眈,每当有细碎的精神攻击飞来,螭龙剑灵便会将这些看不见的魂灵一口吞下,不留半点痕迹。

  萧魔月与向冷香的修法争斗,看似没什么动响,给予众人的感受却难以言表,惊起空中涟漪阵阵,那是混乱神念的波动。

  可修士之间神念的拼斗,毕竟不比平常修法比斗,对于神识精力的耗费是平常难以想象的,纵然向冷香与萧魔月都不是一般修士,出类拔萃。

  一个是大孤山洲西川向家的直系后裔,一个是纵横抱月洲山河湖海的虎木崖崖主,都是非比寻常的杰出修士,也没能撑上多久,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两人都气喘吁吁的败退下来,脸色苍白,只能相互瞪视着,干瞪眼。

  不知是在怀恋过往美好,还是各自在心中品尝失去的孤独。

  两人的修为虽相差不大,但向冷香终究是依靠神殿石板这个神力外物,对于自身神识耗费小一些,比萧魔月先回复过来,晃晃悠悠的走到萧魔月身前,居高临下道:“萧魔月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有多狼狈吗?”

  萧魔月仰视着向冷香道:“输给你,总归比输给别人好。”

  向冷香道:“都到这个地步了,你性子依然这么倔强。”

  “我累了,不想再了解你那毫无道理的紊乱思绪。”向冷香微微偏侧着头,看着另一边的第五神秀、萧莹莹、肖幽晨三女,惆怅道:“这三个含羞带嗔长得很秀气的女子,只怕都跟着你有关吧。”

  萧魔月道:“她们都是我的女儿,跟我犯下的混蛋事没有关联,你放过她们。”

  “哦?是吗?”向冷香突然语意消沉起来,朝萧莹莹喊道:“萧莹莹你过来。”

  萧莹莹不悦道:“我是飞鹰门的门主,不属于虎木崖,你叫我做什么?”

  “因为我才是你的亲身母亲。”向冷香倏然语不惊人死不休道出这一句。

  萧莹莹有点迷茫,愣住了,上一秒跟她毫无瓜葛的事,下一时刻就牵扯到她的身上,但向冷香认真的表情,不似作伪。萧莹莹似从梦中惊醒了一般,好半天才走到向冷香与萧魔月两人身前,试探着问道:“你真的是我母亲?”

  说着,萧莹莹就用惊疑的目光在向冷香身上行扫视着,可让萧莹莹心慌的是,在向冷香高冷雍容的眉目间,果真依稀有几分她的影子。

  萧莹莹不禁恐惧起来,知道萧魔月是她的生父,已然让她接受不来,如今又多了一个向冷香。

  向冷香爱怜得抚摸着萧莹莹姣妍欲滴的面庞,萧莹莹此刻的心情,就如同空中上下起伏的风筝,全无去处,心情沉重而复杂,没有力气去躲开向冷香迟来的关爱。

  “莹莹,你别怪我这么多对你心狠,始终将你扔在飞鹰门不管,要怪就怪你的父亲绝情,不肯认我们母女俩。”

  萧莹莹惊然道:“我不信,这些都是你们编出来骗我的,我自小在飞鹰门长大,尽管从小没有母亲,但我还有很疼爱我的父亲,所以我的一切都跟你没有关系。”

  萧莹莹刚要转身离开,却听向冷香道:“莹莹,在你的左边腋下,是不是有个倒竖过来的白头鹰胎记。”萧莹莹手足无措,这个秘密,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飞鹰门的义父,其他人的根本不可能知道,难道向冷香真的跟她有说不清的血缘关系。

  萧莹莹驻足而立,向冷香跟着说道:“那个白头鹰胎记,除了大孤山洲西川向家的直系后代,别人是不会有的。我如今将这些都告诉你,并不是立刻取得你的原谅,而是想跟你交代一声你的生世,你不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哪怕你并无认可我们。”

  萧莹莹道:“那我义父是怎么一回事?”

  万山纵横剑脉启 第五百八十三章 复杂关系

  向冷香道:“你的义父是个极为出色的男子,也是当年我的一个追求者,可惜那时我瞎了眼,错认萧魔月这个风流无情之人,以为他是一个好托付。

  没想到是我看走了眼,万分心灰意冷之下,就将你送到了飞鹰门,交给你的义父抚养。现在看来,纵然萧魔月有错,我也有不可推卸的大部分责任,孩子,是我对不起你,莹莹你能原谅母亲吗?”

  “我,我不知道。”萧莹莹惊退几步,有点不敢接受眼前的事实。

  昨日很是熟稔亲密的义父,不过是一个被人拒绝的可怜老实人,而在修真界传闻很是不堪的萧魔月与向冷香,却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这何等的可笑。

  可现实就是如此的残酷。

  这一刻,萧莹莹孤零零的,四处张望,只觉周围的人都在嘲笑自己拙劣的表演,她退无可退,直到赶过来的第五神秀扶住她,“三妹别慌,还有我们在,他们有他们的世界,我们也有自己的修道信仰,亲情伦理本就没太多道理可将,有时不必过于执着,我们一样靠自己活着。”

  此刻,在第五神秀的身上,绽放出一种很特别的韵味,让闻人绾绾都在感叹,第五神秀是个了不得的奇女子。

  萧莹莹心神飘荡,心无所靠,“大姐,我该怎么做?”

  向冷香的话伤到了萧莹莹,假如不是被及时赶到的第五神秀救下,说明三姐妹的真实身份,若是其他地方,萧莹莹会有什么糟糕的后果,一切真不好说。

  趁第五神秀开解萧莹莹和肖幽晨的功夫,傅千雪望向第五神秀三女,三姐妹的容颜细看之下,有些地方极为想象,都是集中了萧魔月的锋锐个性之气,个人主见很强。

  大姐第五神秀随了她的母亲的姓,个性就如南荒大泽一般刚强,而肖幽晨用的是同音的姓,虽然肖幽晨的师父,修真界赫赫有名峨眉剑派的掌门,也就是她的生母,但这么多年来积养成的习惯,那声母亲,却依然叫不出口,

  唯有萧莹莹用的是自己亲身父亲的姓,但这个亲生父亲,自她生来,就从未见过一面,萧莹莹甚至都怀疑,她的父亲到底有没有抱过她一次,但在更多时间内,萧莹莹想到的是她养父的关怀备至。

  然而在她养父临死前,萧莹莹却为了完成养父的遗愿,才抛弃了养父的姓,用了萧这个姓,但如今想来,这又是何等的悲凉与悲哀。

  萧莹莹真的替养父的执着与坚持,觉得很不值,但却越来越佩服她的养父,若不是他的教育,她根本不会有今日的成就与心态。

  可她有几次,却很无知的亲手刺伤了对她格外有好的义父,在义父的心口上撒盐。

  虽然是无知的情况下,然而萧莹莹此刻心中伤痛极了,悲凉迷惘的心绪,满腹无处可以发泄,也不知何地是她的真正归途,

  唯有自责与自哀自怜,一直相伴,无法摆脱。

  就在此刻,苍梧山庄下起一阵碧绿剑雨,不是伤人的那种,而是以丝绦绿叶结织而成,随着醉人的绿草清香,伴着夕阳一阵降落流泻在苍梧山庄内。

  一个着青色道袍的美妇人,踏着青葱剑阵落入场内正中,在她的身后,还跟着十二个手捧清水长剑的年轻女弟子。

  见到此优雅美妇,肖幽晨暂时忘记犹豫,奔跑过去,一脸喜色,奔跑过去想要搂住美妇人时,又想起了什么,强忍着欣喜之色,肃穆神色道:“娘……师父。”

  来者正峨眉剑派的当今掌门雨蓉,剑圣闻人瀚海跟着迎将过来,“峨眉剑派的雨掌门能大驾光临苍梧山庄,真是在下的荣幸。”

  雨蓉沉静道:“剑圣不用客气,我来是找女儿的,不是来找你切磋修法的,也不是找苍梧山庄的麻烦,至于萧魔月的所作所为,更是与我和峨眉剑派没有任何干连。”

  尽管闻人瀚海对雨蓉多有了解,知道她是一个个性独异,私人想法很足的倔强女性,也没想到雨蓉一上来,就将与虎木崖萧魔月有关的职责、繁事,尽皆抛得一干二净,不给萧魔月留一丁点情面。

  可见,在男女情感上,萧魔月当年一定将肖幽晨伤得很深,大有“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心态。

  萧魔月一时惶急,冲到雨蓉之前,想要解释着什么,却被雨蓉拿剑指着,“姓萧的,我跟你,还有峨眉剑派与虎木崖早已断绝关系,现在即便你解释再多,也不过是白费口舌,再也不见,幽晨,我们走。”

  肖幽晨满脸着急,在她心中,极是想修葺好萧魔月与雨蓉两人破碎的关系,但瞧雨蓉冰寒冷漠的神色,别说家庭完整而美好这好结果,如今看来,连开头的机会都没有。

  雨蓉丝毫不退让的瞪视着萧魔月,表出她决然的心态,肖幽晨摆脱不了这种压力,不愿继续耽搁下去,让雨蓉与萧魔月由爱生恨,就此反目成仇。

  于是,肖幽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很快跟在雨蓉后头,连同那峨眉剑派十二名内门清水女弟子,踏着峨眉剑派最出名的云海清歌剑阵离开了苍梧山庄。

  紧跟着,第五神秀携带者萧莹莹也离开了,只留下萧魔月孤单一个人形单影只,眼中所有的期待,全都化为了灰烬。目光焦灼,不堪在众多修士豪杰面前丢日现眼,寥寥向剑圣闻人瀚海说了几句,就避开人多的地方,带着虎木崖余下的五人,急匆匆从苍梧山庄后山离开。

  虎木崖的萧魔月高调进场,却黯然离台,尽管跟傅千雪干系不大,至少让傅千雪稳住了苍梧山庄的形势。

  台下众修士好汉面面相觑,不该如何是好,他们本来是结伴同来,想在苍梧山庄的地头,亲手挑下闻人瀚海那面剑圣旗帜。

  哪想到,连傅千雪这个不算是“外人”的外人,都收拾不了,哪还有脸绕过傅千雪向剑圣挑战,以此来洗刷从前剑圣闻人瀚海剑战天下,剑挫天下修真门派所压在他们身上的耻辱。

  万山纵横剑脉启 第五百八十四章 出头

  正在众英豪左右踌躇,顾盼思虑重重时,苍梧山庄的东面忽然传来一阵真海潮浪涌声,那涛浪之声如此真切,就好像苍梧山庄真是座孤悬于海外的海岛。

  不待傅千雪一众人解悟,那浪涛声已瞬间来到苍梧山庄上空。

  此刻,蓝火、谢烟幕、剑圣闻人瀚海三人终于神色凝重,打起十二分精神,在闻人瀚海身上,爆发出比与火魔谈文火决战时更耀眼的剑光,直冲苍梧山庄所有山头,震撼众人眼目。

  天有多高?

  地望其项背,

  剑有多利?

  云水可承载。

  剑圣的剑力多雄放云阔,此时在苍梧山庄作客众修士豪杰,终归是真真切切的亲身体会到了一会,也明白他们与剑圣之间的修为差距有多大。同时又忍不住在想,能让剑圣闻人瀚海如此郑重,剑力大开的人,会是何妨神圣。

  傅千雪与其他人一样期待,但在傅千雪执剑的念头中,修剑千军辟易的剑念,更为充沛渴望起来。

  海潮声停下,海上浪涛的高点栽一批修士,来自東海蓬莱三境的修士。

  東海洲以海洋道法为主,与抱月洲有极大的不同,是个明眼人,一眼就能辨明。

  而这次带队来苍梧山庄的,惊人眼眸的,分明就是東海蓬莱三境之主,東海青箫人。

  大海接天的尽头,岂不是临云。

  其中清肃秀美,岂是临云一词可释然。

  但碧海青箫人吹奏的却不是青箫,而是一支玫瑰蓝的玉笛,让人捉摸不透,一如青箫人曲折离奇的性子。

  等東海青箫人一行人降落地面,傅千雪才发现蓬莱三境一行人,并不是如他所想的那样,乘浪而行,而是乘着一叶扁舟。

  海水澄碧清凉,不觉得船儿在水面荡漾,只感的云上鸟儿在舟旁飞翔。

  再者,那小舟的颜色与海水一般无异,若不是近看,是分辨不清楚的。

  但此时苍梧山庄内众豪杰修士的心思,都不在若海水一半碧莹的小舟上,而是放在东海青箫人所来苍梧山庄的原因上。

  東海青箫人是東海蓬莱三境之主,除了東海洲偏远小岛上的无名大能修士,深海里的古老海族与万年老妖,東海青箫人也是東海洲明面上的修真第一人,比之抱月洲剑身闻人瀚海的修真地位,来得并不差,甚至在势力方面,東海蓬莱三境比苍梧山庄还高上一线。

  当然,苍梧山庄与神夕宫素来一体,若不是内情人,很少有人辨别苍梧山庄与神夕宫两者之间,若即若离的怪异关系。

  这趟从東海蓬莱三境远来抱月洲苍梧山庄之行,除了東海青箫人,还有蓬莱三境的三位岛主祝枝,倪暮春,岑聪,其中祝枝还是祝京一的父亲。在这一点上,是闻人绾绾根据祝枝与祝京一两者的样貌,身上几件奇特挂饰推断出来的。

  除了蓬莱三境的三位大岛主,所来的東海蓬莱三境修士,还有景昊的师傅一落岛主,据闻人绾绾推测,跟过亭湖白泉湖畔柳家铸剑山庄,有说不清道不明,福大人的师叔柳丰台,東海青箫人的高级客卿殷不海。

  每一位,都是東海洲内的杰出修真大人物,不是傅千雪景朝京师所遇,京堂福大人、五皇子景昊、龙校尉、财鹰那几个不成器,只能耍些小聪明小诡计的杂牌人物。

  東海青箫人一来,傅千雪便退回到闻人绾绾身边,让主舞台让给了剑圣闻人瀚海。

  傅千雪明白,即便他御剑之术再过高明,是燎沉剑派大浪淘沙剑阁新晋的资深弟子,左都与极魔合罗宗大公主成轩韵的真传弟子,但他毕竟不是左都,以他如今的修剑之力与地位,还没到该有的地位。

  但傅千雪始终坚信,他的剑,离呈现天下的那一天并不远,尤其是在剑圣闻人瀚海、東海青箫人、霸道连横九连环峰九位峰主这些顶阶修士面前。

  不用过多叹一生一世英雄悔。

  剑圣闻人瀚海道:“没想到青箫兄也来参一脚。”

  青箫人微笑道:“瀚海兄弟不用忌惮,我来是邀请你到東海蓬莱三境作客的。”

  闻人瀚海道:“蓬莱岛的仙桃大会?”

  青箫人道:“是啊。”

  闻人瀚海道:“会不会太早了。”

  青箫人道:“上一次苍梧山庄的百鸟朝凤,瀚海兄比我还急。”

  闻人瀚海道:“那好吧,既然青箫兄你亲自从東海来,当面提了,我再拒绝,就显得不近人情了,但青箫兄这趟应该还有别的事吧?”

  青箫人道:“是有一件,不过跟苍梧山庄与神夕宫无关,跟这位小兄弟有关。”青箫人看向傅千雪。

  傅千雪不知青箫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也不知,青箫人为什么会找上自己。

  谢烟幕道:“青箫兄是東海蓬莱三境之主,而傅千雪只是燎沉剑派一个普通剑修弟子,青箫兄要找傅千雪的麻烦,是不是以大欺小,不和规矩。”

  谢烟幕虽对傅千雪多有苛责,要求极多,可看在左都的面子和傅千雪的剑道修为,还有傅千雪对闻人绾绾专注的感情上,对傅千雪这个女婿还是颇为满意的。

  青箫人要找傅千雪的不是,谢烟幕不管是为了神夕宫,还是为了自家女儿,都要为傅千雪说上两句。

  青箫人道:“谢宫主多虑了,看在左都的面子,我也不会找傅千雪的不是。”

  “東海龙王不用对他们解释,要找傅千雪是我。”从青箫人后面绕出一个人来,穿着绯红色的长衣,正是景朝五皇子景昊的师傅一落岛主。

  以海洋幻术著称珊瑚岛的岛主。

  不知道是不是一直在深海岛上修行的缘故,还是一落岛主的修法有问题,一落岛主初看起来,神魂有些不定,一切幻然若梦,若浪涛翻腾中,跌宕起伏的绿叶轻舟。

  尤其是一落岛主柔风似水的眼神,空濛而迷幻,若枕着润碧翠绿海水中,一座苍苍交叠的山影,说不尽珊瑚岛幻术修法的风采。

  傅千雪却很严肃,他明白珊瑚岛的一落岛主,是来为他的徒弟景昊出头的。

  万山纵横剑脉启 第五百八十五章 红粉冰晶

  果不其然,一落岛主语气很不好听,上来就倒打一耙,“傅千雪这小子在景朝京师,无缘无故上了我徒儿的帝王大业,伤了他的道基,这口气若不能出,如何能跟珊瑚岛上的众人交代。”

  傅千雪长剑斜指,昂然道:“我就在这里,你要替景昊找回场子,也得拿出珊瑚岛的真本领才是。”

  一落岛主道:“好,算你傅千雪有几分胆气,等下你败了,看在你师傅左都的面子上,就废去你的剑道修为,留你一条贱命。”

  闻人绾绾气不过一落岛主的狂妄口气,与对心上人的不尊重,大是忿怒道:“好是猖狂,珊瑚岛的幻术之名,都是被别人吹捧出来的吗,尽是胡说八道。”

  “好,尽然闻人少宫主不信,那就瞧着看。”

  一落岛主声如惊蛰,脱去绯红色的妖气长衣,露出两只如海水般颜色的手臂,上面结满了海草和珊瑚。

  然后在一落岛主念念叨叨的术法口语中,两只手臂上的符文开始扭曲游动,结成两株珊瑚,一为碧绿,另一为暗红,交错生长通向高空,最后形成的却不是一株更大的珊瑚树,而是一个以珊瑚树为骨架的碧蓝水人。

  不管从形态上,还是海水术法的妖气上,一落岛主珊瑚岛幻术结出的珊瑚树水人,都要比京堂福大人来得利落强的多。

  但一落岛主看似大气,却连一声招呼也不大,就指令着碧蓝的珊瑚树水人朝傅千雪冲击去。

  傅千雪不及去听周围修士对一落岛主的呵斥,雪摧九枝雪盾进化成的剑书第二剑雪之画结界,无比圆满的撑开,迎击向小气且报复心很重的一落岛主。

  虽然剑雪之画结界与珊瑚树水人两者之间的互相冲击,格外高端高调,激荡风云,飞雪海水夹杂一处同时漫天飞洒,可在傅千雪的心中,一颗剑心却如同万籁俱静般的岑寂,那是道心恒凝到一定地步的十足表现。

  不管外界评价如何,在傅千雪心中,唯有一剑长横。

  一剑镇山河,一剑替天行道,除此之外,此生无需再所向披靡。

  人生的某时,不用多加筹划,不用多想,只要全力以赴、酣畅淋漓的战斗一次,不论失败。

  哪怕失败的代价,是自己的性命。

  在傅千雪凤雪剑意剑韵通灵,剑意长歌之后,千漓仙剑内的螭龙女剑灵感受到傅千雪的剑心大道,与傅千雪同心同体,共同使力,凤雪剑意中的通天剑力。

  凤雪剑意仙诀在金丹境所衍化出来的丹红、雪白双剑丹,在傅千雪丹田之海内霏霏不绝流动,结成一个外人看不见的太极两仪图案,归拢出的双色剑流滂滂沛沛,如同万壑争流。

  那也是远古修仙神迹时代风一般的呼唤,承载着一个修仙者最大的期望,同气连枝,气韵两极。

  其后傅千雪周身衍生出的剑雪之画结界,于风云突变中,逐渐起势改变形状,形成一个与傅千雪体内丹田之海一模一样的太极图谱,全是剑力剑**华集大成的新生结界。

  换而言之,也可称之位元婴境修士才可凝化出的虚外化生。

  傅千雪这一手剑术之位,大出周围修士的意料,也从旁证明了傅千雪有何胆气,正面与珊瑚岛的一落岛主正面交锋。

  并且不落任何下风,且有越战越勇之气概。

  但见傅千雪御剑身法渡水月剑飞到比碧蓝珊瑚树水人更高出,双色剑虹结成的太极剑流朝珊瑚树水人反压去,一点一点将珊瑚树水人朝下压住,压扁,直到将珊瑚树水人全无还手之力,被傅千雪双色剑虹中的无数剑流绞杀殆尽,变成一大滩水迹。

  可一落岛主并不甘心于此,败在傅千雪剑下是小,凭空落了珊瑚岛幻术威风的面子是大。

  一落岛主受不起这种丢人。

  地上的水迹在一落岛主重新召唤下重新凝聚起,变成一个冰晶美人,只不过这个冰晶美人眼中毫无色彩魂灵可言,只不过空有一副好看的躯体。

  但让傅千雪没想到的是,在下一刻,一落岛主使用一根水杖朝无魂灵的灿美冰晶美人体内,不停注入着海水能量,渐渐让冰晶美人这副优美躯体炉鼎,有了生气,有了春意盎然。

  好像一落岛主新招出来的红粉骷髅,真的变成一个在粉红的帐幔里,温暖火盆旁的莺歌娇泣弱女子,天仙美人。

  然而傅千雪深知,这些统统都是假象,都是一落岛珊瑚岛幻术凝结出来的,要让自己神魂失散,在温柔香中失去抵抗的心思。

  在自己的眼中,这或许是一个绝世美人儿,也许在旁人眼中,这只是一大团海水雾气,就像海上的海市蜃楼。

  傅千雪剑心流动,他倒想瞧瞧一落岛主的珊瑚岛幻术,究竟有什么了不得的本领。

  只见冰晶美人突然落下一滴眼泪,若一寸灵魂侵染在净土上,被忧伤的浸湿,在地面上延伸出一条冰雪道路。

  冰晶美人朝傅千雪袅娜走来,说不尽的细腰丰胸体态,可这诱人的华丽风景下,却不使傅千雪感觉愉悦,而是感受到来自冰晶美人最深处的悲伤。

  傅千雪不懂这股悲伤来源于何处,只觉得有一种无法察觉的惊怖。

  隐隐觉察面前走着猫步的冰晶美人,被一落岛主控住来迷幻傅千雪的精神世界,好像并非是冰晶美人她的本愿。

  冰晶美人走的极为缓慢,似是从春秋走到秋末,当然这是站在傅千雪的角度,在珊瑚岛环境之外,具体是个情况,傅千雪一概不知。

  幻术冰晶美人终是走到傅千雪面前,粉嫩而冰霜般的肩背十分单薄,只着白雪一般的丝质透明小衣,伴随着她细细软软的歌声,不但没有诱惑迷人之感,反倒给傅千雪带来茕茕孑立的错觉。

  傅千雪不知自己是否真的被媚惑到了,不禁将冰晶美人拥抱在怀,还用一件厚衣披在冰晶美人的身上。

  那一刻,冰晶美人似是藏不住傅千雪这个拥抱带来的温暖,对傅千雪依依不舍,落下思念而感动冰莹泪水的同时,冰晶一样的身体,竟然在傅千雪眼前,从头至尾融化起来,最终在傅千雪脚边融化成一滩雪水。

  万山纵横剑脉启 第五百八十六章 芊姨归来

  稀罕的是,雪水中央处,竟有一颗雪珠,傅千雪拾起朝冰雪珠内凝望,内里有一个闭着眼未着丝缕的冰晶小美人,正蜷缩着身体,极其动人,招人喜爱。

  傅千雪莫名笑了,如拨云见雾,周围的雾气全都散去,一落岛主对傅千雪所用的珊瑚岛幻术也冰消瓦解,只有手中的冰晶美人寸珠尚存,但不远处的一落岛主却气得不轻,满脸发青。

  刚才的那手珊瑚岛幻术,不仅没让击败傅千雪,让傅千雪在幻术中大出丑态,而赔了夫人又折兵,损失了一颗天地至纯的冰雪珠,一幅极好极飘亮的冰饰挂坠。

  一落岛主不清楚他为何落败,但傅千雪心中明白,冰晶美人的幻术对自己不起作用,应该跟丹田之海内的凤吟弓与天生飞雪体质有关。

  但这些事实,傅千雪无须跟一落岛主解释个明白,最好让一落岛主想疯了才好。

  一连两手没对傅千雪起效果,一落岛主心中的愤懑可想而知,于是一落岛主连续从脚下拔出五根漂浮在海水上的浮木,风驰电掣般的投掷向傅千雪。

  被一落岛主连番压制了两手,傅千雪不是毫无脾气的人,凤雪剑意的剑韵一起,飞射来的海木,如同伐木般交错倒下,之后傅千雪不等一落岛主接下来的海木术法到位,追风赶月般朝一落岛主刺去。

  无数道一丈长雪寒的剑气,在傅千雪的御剑下,在地面上交错纵飞,往来无情,犹如寒冬飞雪中,一棵坚持绽放开花的梅花树。

  而一落岛主就成了丹红、雪白剑气梅花树上的背景,傅千雪八龙抱月剑影之技又一个剑下败者。

  一落岛主的面色很难看,极为狼狈,对傅千雪前两招珊瑚岛幻术搞得惊天动地,声势煊赫。

  然而等傅千雪的剑技一出手,一落岛主仿佛就成了无根浮萍,傅千雪剑下的背景板,一无是处。

  一落岛主极想将过往积攒起来的风骨丢弃,从傅千雪背后偷袭一次,以解心头之恨,但一落岛主一想東海青箫人就在旁侧观望,再大的野望,也瞬间丢弃,再也不敢多想了。

  傅千雪一连三次以顽强的风度,别类的剑术气质,战胜了東海洲十分有名望的珊瑚岛的一落岛主,十分出乎别人的意料,连東海青箫人都投来与之前不一样的目光。

  然则在这最重要,可以在天下修士豪杰面前养望扬名的时刻,傅千雪却有点落寞,长叹一声。

  这次的长叹声特别久,好像在心里压抑了太多。

  闻人绾绾关心的扶住傅千雪,“千哥,你感觉怎么样了?”

  傅千雪道:“我累了,绾绾,我们去苍梧山庄的后山看风景赏月可好?”

  闻人绾绾的笑容暖烘烘,甚是让人舒服,“其实若不是关系到舅舅和苍梧山庄的名誉,我一点也不稀罕这种争执。”

  傅千雪道:“那我们就走吧,我战了几场,你舅舅和你的父亲应该不会再嫌弃我了吧?”

  闻人绾绾道:“当然不会,其实他们对你很满意。”

  傅千雪道:“我此生最满意的,是遇上你。”

  闻人绾绾靠在傅千雪肩膀上,笑容格外妩媚动人。

  傅千雪与闻人绾绾在苍梧山庄的后山,一直赏景到晚上,才踏着夜色归来,白天里来挑战的修士豪杰走了不少,但仍有不少打算留上几日。

  吃完晚饭之后,闻人绾绾没有急着回去,而是留在傅千雪身边,陪着傅千雪在书房赏析了几幅名家字画。累了之后,就独自一个在旁设计裁剪新式样的裙子,偶尔抬起头来,温暖的目光,会好长时间停留在专心理解剑书的傅千雪脸上,那是爱情沉淀后的氤氲。

  二个时辰过后,当闻人绾绾稍觉疲乏,准备叫上傅千雪一起休息时,书房之外忽然有了动静。

  闻人绾绾感觉奇怪,这里是她舅舅剑圣闻人瀚海的苍梧山庄,一般修士来客与庄内的人,根本不会在这个时间段来打扰他们两人的爱情小天地。

  傅千雪却仿佛早有所料,从剑书的虚境状态中醒神过来,提前闻人绾绾一步拉开房门,门口站着一个傅千雪有点想不到的人。

  五月草煊石公下的芊姨。

  傅千雪疑道:“芊姨?沅玉大家说你不是去東海洲?”

  芊姨道:“说我失踪了对不对?”

  傅千雪点头。

  芊姨恬静道:“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后来事情有了极大的转机,煊石公就让我回来了。”

  傅千雪道:“芊姨单独找上门,肯定不是什么好消息。”

  芊姨笑道:“我安然回返不就是好消息吗?”

  傅千雪道:“那也是。”

  “闻人姑娘在这,我不好多费口舌,浪费你们两人宝贵夜晚时间。”芊姨脸色一肃,“是这样的,煊石公想亲自见你一面。”

  傅千雪道:“这么快。”

  芊姨道:“傅公子身在温柔乡,是不太清楚,自我从東海调查完之后,最近五月草很不好过。”

  傅千雪道:“被人盯上了?”

  芊姨道:“被人盯住是早就有的事,但近来形势越来越严峻,煊石公迫不得已,才让小女子找上傅公子。”

  傅千雪道:“要你亲自来,看来情况很急了。”

  芊姨道:“是啊,假若傅公子对芊姨、沅玉大家、吴姑姑三女承蒙不弃的话,明日卯时时分,煊石公就在苍梧山庄山脚下伊州镇的望远客栈,恭候傅公子的大驾光临。”

  傅千雪凝视着芊姨诱人瑕思,白嫩嫩近似透明的动人的玉颈,似乎在琢磨芊姨话里的真假与深意。

  “假若傅公子愿意一见的话,煊石公说了,愿意将千重山江竹村血案的背后推手告明。”见傅千雪犹疑不定,芊姨忽然加上一个分量极重的砝码。

  “好。”傅千雪想了想,还是点头应下。

  虽然在得知千重山江竹村血案之事,有了重大的推进后,傅千雪心思起伏,坐在书房内,将手腕之上的千漓仙剑擦了又擦。但当傅千雪决定好之后,脸上便没有半点犹豫,走出房门,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尽皆向闻人绾绾道明。

  万山纵横剑脉启 第五百八十七章 煊石公

  在诉说完之后,傅千雪沉重的心情平复了不少,尽管在傅千雪澄明心境后,闻人绾绾犹的嘴角边犹带着一丝丝幽怨。

  可傅千雪亲吻了闻人绾绾之后,这些小小的不快,便一笑而散了。

  第二日一大早,天未亮,闻人绾绾与傅千雪一起,带着神夕宫的十个精锐手下,一起下了苍梧山庄,到了芊姨昨夜所说的望远客栈。

  傅千雪到的时候,内堂里只有一个背对着的中年男子。

  听到闻人绾绾与傅千雪两人的声息,那中年人回转过身来,满头银丝,被一根女子平常所用的精致玉簪挽住,不显浮气跳脱的庸俗,配合他经历诸多沧桑的菱角面目,反更显示出另类的高贵。

  就像一支古拙的竹箫,纹满了岁月的斑驳,也注入了竹箫主人的才华气度。

  一如银发中年人提笔挥毫的左手,有笔墨的苍劲,也有剑韵的升华,剑的气息,剑的从容。

  以初见的观感来看,五月草煊石公的面向,无愧于抱月洲修真地下王者的名头。

  “两位请坐。”煊石公亲自拿上芊姨捧上来的茶水,为傅千雪与闻人绾绾斟好香茶两盏,“傅兄弟与闻人少宫主都非是凡人,我仗着一点厚脸皮,就不作一般幼稚之举了。”

  煊石公向闻人绾绾点首,谦和道:“闻人少宫主,我提个小要求,能不能个让我与傅兄弟单独聊一会?”

  闻人绾绾道:“没问题。”

  煊石公道:“多谢闻人少宫主的理解。”

  闻人绾绾望了傅千雪,见傅千雪没有拒绝,才与芊姨一起出了房间,并小心带好房门。

  煊石公道:“只希望这次邀请,没有让傅公子感到唐突。”

  傅千雪道:“没有的事,在吴姑姑、沅玉大家、芊姨三人口中,修真地下世界五月草之主煊石公,一直是个神秘的大人物,我也是很早早就想拜会了。”

  煊石公道:“傅兄弟真乃心胸宽广之人。”

  傅千雪道:“但不知煊石公找我来……”

  煊石公道:“冒昧问一句,傅兄弟觉得我建立五月草的初衷是什么?”

  傅千雪道:“煊石公见笑了,这我如何猜得出来。”

  煊石公笑着道:“这本没什么可忌讳的,五月草的前身,无非就是青楼、赌局、酒坊之类的联合体,我当时创建五月草,根本没想太远,就是为了能让大多数没什么本领,又喜欢到处乱搞事的兄弟,有一口安稳的饭吃,给多数姑娘,走投无路的过客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傅千雪笑笑,没有接话。

  煊石公接着道:“既然傅兄弟不愿听这些没用的唠叨,我再说点别的,敢问傅兄弟你的人生意愿,和最向往的大道是什么?”

  傅千雪想也不想,就道:“剑道,剑之大道。吾辈剑心大道:观山河易逝,览四季变幻。以心为剑,纳天地为意。”

  煊石公击掌称赞道:“好,不愧被左都与谢烟幕看上人,的确有几分大不同,值得我亲自走一趟。”

  傅千雪道:“煊石公想说什么?”

  煊石公道:“那我再多问一句,傅公子觉得修剑的道上,最困难的是什么?”

  傅千雪道:“孤独,深刻至骨子里的寂寥。但我想,一名剑修若是不能忍受住凄风冷雨中的所有孤单寂寞,那么曾经再如何笑傲江湖,享受多大人前的荣光。人后也得,也得忍受江湖里一个人洒然,对着自己的孤单身影,形影相吊,拉住转身离开人群,背地里,一柄剑的遗失距离。”

  煊石公道:“现在我终于明白,傅兄弟就属于那一批人,与众不同的人。”

  傅千雪的目光中,有很多疑问。

  煊石公道:“这世上,总有一群凌驾于终生凡夫俗尘,处于云端之上的精英人物,他们的才学惊天地泣鬼神,也许是诗画、琴箫,也许是神剑、霸刀、奇略,也或许是万财巨富、万人敌、兵法谋,运筹帷幄于万里之外的执政者,机关诡道惊骇九州四野之上,更也许是佳人倾国倾城,仙人冠盖当世。当然,傅兄弟也是其中之一。”

  傅千雪道:“煊石公太抬举我了。”

  煊石公叹道:“不然。”

  傅千雪道:“那就是煊石公所想,真是与常人不同。”

  煊石公道:“凡人只看到虚表的东西,其实不知,百分之一的天赋比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重要,百分之一的灵感比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更需要,一生唯一的一次重要投资和决定,比一辈子的苦索更关键。”

  傅千雪摇摇头道:“我不懂。”

  煊石公道:“就如我放在你身上的这边投资,也许比我一百年以来其它所有的下注,有更有好的收获和意义。”

  傅千雪道:“我只有一把剑而已,煊石公太看重我了。”

  煊石公道:“不,你错了。你背靠燎沉剑派,后有神夕宫,掌控双螭剑宗和并刀船会,又与千宋会风雨楼与景朝女王关系要好。”

  傅千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我不会利用他们。”

  煊石公道:“好吧,如你所愿,但愿我这些闲言妄语,不会让你我之间产生嫌隙。”

  傅千雪道:“当然,如今要是能有一坛好酒的话,我们还是朋友。”

  煊石公大笑道:“我这里最不缺少的三样东西,就是灵石、美人和好酒。傅兄你今日尽管敞开了喝,你喝上一碗,我就陪你一坛。”

  傅千雪道:“好,煊石公够痛快。”

  几坛好酒过后,两人的关系顿即从疏远阶段,缓和了许多。

  又喝了一坛后,煊石公又道:“我这个有个奇怪的习惯,虽好赌喜欢赚钱,却有两个条件。赌钱方面,一不赌钱,二不赌命,只赌人。”

  傅千雪道:“赌人?这如何说来。”

  煊石公道:“赚钱方面就不说,对任何一个修士而言,谁都嫌弃自己的灵石太少,我也不例外。但对于赌博方面,我早就过了凡人的境界。对我而言,赌人,就是看人看相。”

  傅千雪道:“这番说法,倒是有趣极了。”

  煊石公道:“例如你,在你未成名之前,就是你在景朝京师中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你。我的手下通过收集多方面有关于你的资料,汇集到我这里来,等我确认了你有足够的才学和修为条件,大致可以赌博你日后可以在修道方面,定会有非凡的成就和功业。”

  万山纵横剑脉启 第五百八十八章 拉拢的筹码

  “这样一来,我就会在你成长的时候,在你的身上押宝,押上很多的筹码,你的天分和成长性越高,我投在你身上的筹码也就越多。自然日后等你修道有成,或成为一方修士霸主的时候,我就会多一个朋友,可以有机会与你说得上话。冲着以前的筹码和人情,在我或者五月草有困难的时候,只要那个人不是绝情之人,想必不会拒绝我的一番好意。”

  傅千雪不得不佩服的拍了两下掌,“煊石公好长远的谋划,傅某敬佩。这么说来,你的赌场中从来不会给赌徒走投无路的机会,也是因为如此了。”

  煊石公道:“当然,来我五月草赌钱的,多数都是给我送钱的,我为什么要让他们走上绝路,甚至让他们家破人亡。这样一来,我一来少了生意,而来还背了骂名。相反,五月草的赌场和钱庄还会输了钱的赌徒一些路费和做生意的本钱。只要不在五月草的赌场中闹事和出老千,我虽都随时要求手下的人,时刻要笑脸相迎来五月草赌钱的客人。”

  傅千雪道:“我想多问一句,要是煊石公你押注的人,日后对你的要求不加理睬或反伤一口,你会不会杀了他们?”

  煊石公道:“当然不会,他们也没那个能力。五月草生存在世人的暗面,做事很有分寸很讲规矩,就算有贪得无厌的卑鄙之人,或一时兴起癖性很大的贼人,在五月草身上咬伤几口也无妨。五月草自来就有一句名言,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小草只要不断根,就一定会东山再起,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傅千雪道:“那么我呢?在煊石公的眼中是处于什么样的位置?”

  煊石公道:“其实一直以来,我放在你身上的赌注很少,让我很惭愧。不是我吝啬,而是你太过警惕,也有你自己的原则,很少被外物所动。唯有一点,就是倾国倾城的美人,让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一点机会。”

  煊石公说到这,笑容变得很有趣味,让傅千雪好不尴尬。

  傅千雪道:“那么芊姨、吴姑姑和沅玉姑娘,她们都是你煊石公的手笔?”

  煊石公道:“是的,如果傅兄弟你愿意的话,她们三个绝色丽人都是属于傅兄弟你的,而且绝无二心,也不会背叛你,还会将你照顾服侍的很舒服。”

  傅千雪不由有点心惊,一时搞不清煊石公的目的。

  “煊石公好谋算。”

  煊石公叹气道:“其实傅兄弟不用对我起疑,我在你的身上压的太多,怎么会对你不利。傅兄弟你想想,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何曾有对你不利,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没有,一件都没有……”

  傅千雪可叹道:“可恨的是,我已无退路,毕竟她们都已跟我有了……”

  煊石公道:“傅兄弟这样有何不可,老夫做了这么多,确实想与你保持一个好的关系,以保日后五月草有什么不测的时候,傅兄弟能够拉上一把。”

  傅千雪道:“可是……”

  煊石公道:“没什么可是的,芊姨与你初见的时候,虽说有点冲动,但她在三个女子当中,确实是对你最好的,你的一切就是她的一切。景朝的沅玉姑娘也是如此,沅玉她虽说是景朝京师花坊中的头牌。可这么些年来,一直有五月草暗中护着,想对她图谋不轨的人,都没什么好的结果。所以沅玉姑娘至今仍然是完璧之身。当然吴姑姑也不错,她以前所嫁非人,在她的夫家吃了不少的苦,还被无故毒打一顿,将她赶出了门。这件事发生之后,吴姑姑她才入了我五月草,我才派她到景朝五殿下手下第一谋臣殷姑娘身边做事,也顺便结识了你傅兄弟。”

  傅千雪摸了摸鼻子道:“我搞不懂煊石公,为什么要第一个将吴姑姑送来?”

  煊石公用彼此心通的玩味眼神看着傅千雪道:“吴姑姑正因为嫁过一次,又吃了不少苦,这样的女人更懂得男人想要的滋味,也会将男人照料的很好。何况吴姑姑本身就丰媚无限,媚骨天成,更有女人的品味和情调。傅兄弟,这点你懂得。”

  懂你妹啊,傅千雪心中无限吐槽着。

  “煊石公所开出的条件,真让傅某难以抗拒,不过,煊石公你所提的要求,我需要时间考量一下。”

  煊石公听后大笑道:“傅兄弟你真是太傻了,我有钱有势,你的身上,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值得我图谋的。”

  傅千雪道:“那么剑书的事,该如何一说?”

  煊石公道:“老夫只能说,有关剑书和你的仇家的事,我知情,但我没参与其中,也插不进手,那些人势力庞大,连我五月草也惹不起。傅兄请你想下,连他们都对剑书这般渴求,甚至杀你的亲人,毁灭你生养的村庄,可见剑书上的修真力量,该是何等的诱人。”

  傅千雪道:“剑书真有那么玄奇和神秘?”

  煊石公道:“不然你说呢,连上古大神修士青莲居士李太白剑仙,也因为剑书的事泄露了出去,被永王李璘的乱军出卖,在泛舟洞庭的船上,被奸人围堵,最终因为修为气竭重病而亡。只留下一有剑书之作的诗赋《临终歌》,散落在修真界中,至今不被人所知。”

  傅千雪心想,原来至今在瞿月集橘子姑娘,从北盗楚子歌手中意外的来的残本诗卷,是上古青莲剑仙李太白《临终歌》的一部分,才得到让自己受用无穷尽的剑书第五。

  世上之事,真是一言难尽。

  傅千雪道:“煊石公为什么对我说这些?”

  煊石公道:“要请傅兄弟帮我一个忙,换句话来说,就是一桩互相有益处的交易,我将造成千重山江竹村血案的幕后之人告诉于你,傅千雪你则借用你身后神夕宫、苍梧山庄、并刀船会、龙山堂、极魔合罗宗、燎沉剑派、风雨楼一干强援,来帮我和五月草来对于一个强横势力。”

  傅千雪道:“煊石公如此人物,也有畏忌的人?”

  万山纵横剑脉启 第五百八十九章 红骨手

  煊石公叹气道:“若单单是某一个人,纵然那人再过厉害,以五月草的修真势力,我也不惧。

  可红骨手这个修真组织,千百年来纳新除旧,核心人数也不过百,可红骨手中的每一个人员,无不是煊赫一方的豪强人物。青莲剑仙便是那红骨手组织的一员,还是排名前三的绝对核心红手人物。”

  “红骨手?”傅千雪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可怕名字。

  煊石公道:“傅兄弟在观元城救下沅玉大家和楼云卿两位姑娘,所遭遇的血麒麟、卡壑,在瀚海火谷暗中对你偷袭的修真第一画师米太公,以及飞仙府的城主童观翰都是红骨手这个神秘组织的人。

  而曼莎儿和荭苓两女,不但是西沙洲拜土教的圣女,同样也是红骨手组织中,地位不低的圣女,并且连千宋会、挽天盟、虎木崖,甚至是霸道连横九连环峰,都有他们的人。”

  傅千雪道:“如果红骨手真有这么可怕,那煊石公找上我,不是找错人了。”

  煊石公叹息道:“若不是被红骨手组织逼到绝境,我也不至于出此下策,七绕八绕找来傅兄弟帮忙出手。原因就在,有的人天生下来,就是无上奇才,一目十行,触类旁通,精熟百科,全面贯通。就如千年一出的儒学祖师,百战百胜、驾御十方、以一当千的战将才,流传百世、脍炙人口的倾国倾城……而傅兄弟你就如此般,天生注定你的剑仙之道,与其他所有的修士都不同,注定是一条充满荆棘,但会通天入海的无上剑道。”

  傅千雪镇定道:“煊石公夸赞太过了,我恐怕是承受不起。”

  见傅千雪有不愿深谈,抬脚欲走的迹象,煊石公虽急,但对于傅千雪这等将来注定不凡的超强剑修,实在是半点逼迫不得,唯有好言相求,求得傅千雪一时心软,应下这桩天大的麻烦事来。

  可煊石公费劲心思找上傅千雪,不愿意这么承认失败,最后诚心央求了一句,“傅兄弟真不意帮忙,还是别有求,只要傅兄弟说来,五月草能做到的,一定千方百计帮上傅兄弟。”

  “我所求的……”傅千雪走到门口,半侧着神,深思想了会,才道:“大凡高明之极的仙诀法术,也逃不出七情六欲,深陷于仙法神奇精微成就中去,无法自拔。但四季流转、风花雪月、天地变幻,却有其独有的玄奇气概,只会让人受用无穷,而无视野狭隘之困。”

  傅千雪这句话很莫名,但煊石公并非普通人,一听就懂了。

  煊石公犹豫了会,最终还是在傅千雪临走之前,道出傅千雪那句最想听到的,“二十年前,犯下千重山江竹村血案的背后指使人,傅兄弟虽听到是两个人的声音,可我想说的是,有两个完全相反的声音,却是同一个人。那个藏身在挽天盟北玄武盟会的人,不仅是红骨手神秘组织的暗中头脑,而且也是霸道连横九连环峰的一位峰主,同样是西沙洲拜土教的红衣大主教。”

  傅千雪道:“煊石公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煊石公苦笑道:“那个人,神秘组织红骨手中真正掌权,那个雌雄同体的人,恐怕认为我活不过这个月,所以才放心我向你道出原委。”

  傅千雪不禁该如何作答,深而喟叹。

  是不是修真者的身份又如何!只要是人,就有凡尘的七情六欲,一样有化不开也牵扯不断红尘间的是非干扰。

  站在傅千雪脱离凡俗的视角,煊石公要解救深陷囹圄的自己,一个虎落平阳的豪杰,一样有对自己身手无力的叹息,一种悲悯的厌憎。

  即便煊石公是五月草的主人,那又如何?

  傅千雪只希望自己不会有这么无奈的一日,一直在修剑的路上,不要有终点。

  因为,终点是路的尽头,也是结束的开始。

  望远客栈之外人声喧扰,屋内却有一种无声的风中劲流,放肆翻卷着傅千雪与煊石公彼此间的一切,让屋外骤然而来的大雨,更加狂暴起来。

  煊石公望着桌后,自己最欣赏的人,神情肃重,带有些微后悔悲伤,叹息道:“怎么?傅兄弟怎么不走了?”

  傅千雪神情清虚而祥和,“是,我对煊石公有点错怪了,我突然想到,有时死亡并不是最可怕的事,而是带着遗憾去死。”

  煊石公笔锋一停,要临摹好的字帖,因为最后一个字的笔锋没收好,整部字帖也就全毁了,正如傅千雪话中的转折,煊石公又燃起希望的喜色,“这么说来,傅兄弟是改口答应我了?”

  傅千雪道:“对,看到邪崇邪崇作遂,我若不管不顾,岂不是辜负了我对当日进燎沉剑派漓月峰山门时,对师父师娘所应承下的剑之诺言。”

  煊石公道:“什么样的诺言?”

  傅千雪深吸一口气,似在回味贪婪漓月峰上,那熟悉而温柔的剑音情怀。

  尤其千漓仙剑在手,傅千雪全身上下的气度,都变了。

  由无声的沉默安静,变得沉稳大度,如飞流归海,天涯流云。

  成了一名剑客,一名潇疏沉雄的落寞剑修。

  只听傅千雪庄重说道:“有一日,当我入往常一样在漓月峰后山御剑修心时。师父走到身旁告诉我,‘千雪,为师不管你用什么样的方式习剑,我只告诉你一句,当你在午夜低徊梦醒,身觉锦被清冷,不要恐惧害怕,因为你的剑,还在你的手边,一个对剑正心诚意的剑修,只要他的剑在,他的希望就有无穷。’”

  煊石公感叹道:“左都是个有大气魄的人,也是能有担当,能放下的人。”

  傅千雪道:“能放下,比得到更难。”

  煊石公道:“更难得的是你们师徒两人,都是气候已成,有大气概的盖世剑修。”

  傅千雪点首,很是认同煊石公的话。

  燎沉剑派漓月峰的一派之主左都,教传给傅千雪的,不仅有漓月峰的绝学左手衍气剑,正统的燎沉剑派剑修之术,还有做人的道理。

  当庭剑,会当凌绝顶的道理。

  万山纵横剑脉启 第五百九十章 山河堂

  尤其是傅千雪这些年不断悟出来的,“观山河易逝,览四季变幻,以心为剑,纳天地为意。”的下一句。

  十年雪色剑茫茫,吟往昔,我归何兮。心意若所行,剑意必所向,人可阻,剑不可阻。

  到最后,傅千雪终是答应了煊石公的要求,不仅是为煊石公的生命安危,也有傅千雪对剑道和人生的重新理解。

  傅千雪推开门,闻人绾绾与芊姨依然在等着,等着傅千雪与煊石公商议后的消息。

  “千哥,你还好吧?我们现在就走吗?”闻人绾绾没有一会面就问上商议的结果,反倒是十分关怀傅千雪本身,让傅千雪十分受用。

  傅千雪思路清静,声调明亮道:“当然,天亮了,自然可以走,没什么可说的。”

  走到望远客栈外后,傅千雪突然引声高歌起来,歌吟穿云破海,雄放旷达。

  只留望远客栈二楼上的煊石公与芊姨,对着傅千雪离去的背影深思。

  芊姨道:“我能听出来,他的歌声里有故事,有伤情、悲凝、郁重,也有雄放、高亢、痛快。”

  傅千雪走后,自然听不到芊姨与煊石公所谈论的,如今他正与闻人绾绾一起去挽天盟的路上。

  一个月的游山玩水,傅千雪与闻人绾绾来到挽天盟总部的龙泉山。

  龙泉山的山色是挽天盟山色最秀美的,值得停驻一日欣赏。

  傅千雪抱剑望向远方,远山依旧很远,又在可以看清的视线内。

  有的时候,并不是绝顶聪明永远能够一步登天,愚钝倔强些,侧身磨砺几下,反会更好。

  无疑挽天盟的四方总盟主项戈,就是这样一个没修真世界打磨出来的雄杰人物。

  傅千雪视线的正前方,龙泉山的下一座险峰飞澜,就类似于项戈其人的性格味道。

  特别是在中夜时分,站在傅千雪这个角度,如果来者缘分足够,甚至能观看到飞澜峰上群星陨落的震撼景象。

  好在闻人绾绾与傅千雪两人的运气不差,没有错过飞澜峰这个月的夜中盛景。

  心满意足之后,傅千雪与闻人绾绾才一同飞过龙泉、飞澜两座奇山,来到挽天盟的总部山河堂。

  山河堂中,正堂四个擘窠大字“力挽天澜”,气势山河,劲拔辽阔。

  遵照傅千雪一生努力追寻的剑道真理,剑学上的最高原则,当以“剑韵生动”为第一。

  那么眼前山河堂所见,就带给傅千雪另一种别样的震撼,那是对沧桑正义的执着。

  但非常遗憾的是,挽天盟的几位正主都不在,只有一直照看着失去记忆荭苓的夜猫。

  傅千雪再见到夜猫的时候,夜猫的气色虽不好,却有一种异样的满足,能与自己最爱的人相处,纵使有再多的疲乏,恐怕是一种甘甜。

  “傅兄弟来,应当是找项盟主的吧。”夜猫为睡下的荭苓掖好被角,才转身与傅千雪说话。

  傅千雪道:“与你没什么可相瞒的,是,我的确是要找项盟主问点事情,但你在也是一样的。”

  夜猫道:“说吧,是什么事?”

  傅千雪将从煊石公听来的一些疑问简述说来,夜猫才捋着猫须道:“挽天盟的北玄武盟主丁垣,在往常挽天盟的一些事物决策中,确实是常与总盟主不对付,但要说丁垣的身份有异样,我得私下里调查一下才能有发言权。”

  傅千雪道:“项盟主是提前去螭龙山了吗?”

  夜猫道:“那倒没,总盟主说在螭龙山之行前,身有要事,先去西沙洲绝壁中的仙来客栈,具体如何,我也不清。但总盟主去西沙洲之前,可特意乘坐了一艘巨型飞舟,这在以往,是非常难得一见的事。”

  项戈为何要巨型飞舟?他要到哪里去?要去与何人会面?傅千雪心思明动,急急思考起来。

  因为荭苓的病情不定,夜猫不能离开,傅千雪与夜猫没聊多久,就起身告辞了。

  下了挽天盟总部,傅千雪沐浴在阳光明媚里,一下极大的缓解了刚从寒夜挽天盟山之巅所带来的萧索。

  傅千雪与闻人绾绾走过一处渡口,越过左边的一片枣林,之后到了一大片野生的酸苹果园子。

  看前方的闻人绾绾欢呼跳跃,傅千雪的心情才缓解了许多,他突然觉得自己很自私。

  傅千雪不懂,停住了脚步,思想在分裂交错。

  傅千雪又忽然没来由的怀恋起与八师姐连帘在一起的感觉,那是最坦然与舒适的,因为傅千雪何时何地,都不必掩饰自己的想法与性情,而与闻人绾绾在一起,傅千雪总要自己更争强出色一些。

  可在傅千雪心里,还是深爱闻人绾绾多以点,傅千雪不明白这种古怪的心绪。

  然而当傅千雪向闻人绾绾提及要立刻去西沙洲时,闻人绾绾端庄明丽不可方物的脸色,没有任何改变,只有与傅千雪相伴同行的喜悦,让傅千雪大感惭愧。

  在远去西沙洲绝壁之前,傅千雪又遂了闻人绾绾一个小时候的心愿,要去神夕宫的几个地方转转,分别是神夕宫的画影、重楼、珠曼、逐光、夜阙、沙言、蝶泳、开衡几处分舵。

  挽天盟山下,傅千雪所遇到的那个问题,转悠了神夕宫这几处分舵,傅千雪对自己都没有一个很好的解释,直到两人踏上与抱月洲景色截然不同的西沙洲。

  大漠风尘日色昏,红旗半卷出辕门。

  沙尘绝壁荒漠的世界,很容易让人太过伤痕疲惫,即便傅千雪与闻人绾绾是两个非比一般的修士,因为大漠绝壁带给人恐惧,多数是来源于深处的绝望。

  然而当傅千雪西沙洲的绝壁里走了几天后,终是想通是与闻人绾绾在一起的不同感觉。

  或许傅千雪没察觉到,对他而言,闻人绾绾就是那个末日里,留个傅千雪的最后一道清新的泓流,永不干涸的那种。

  傅千雪欣喜而笑,又很快笑不出口,因为傅千雪发现他们迷路了。

  但傅千雪与闻人绾绾两人的运气不错,没过半日,他们就有新的发现。

  前方山谷有火光浓浓,却有一个画师一边在作画,一边竖着琴在写诗。

  万山纵横剑脉启 第五百九十一章 钟意晚阳

  琴声韵华,画中有火谷,似有仙气浮来。

  这样的画面看似十分反差,却有一种特异的协调感。

  待傅千雪与闻人绾绾两人走进山谷内侧,火光浓烈中,映照出一个人影来,不是瀚海火谷一别的魏成子,又能是谁?

  一个真正有大成的画家,作画的时候,“当凝神,当静气。”

  这六字真言无疑是重要的。

  而傅千雪眼前的魏成子,在作画上的成就,能做到与修真第一画师米太公并驾齐驱,相信魏成子在画功上实力,更是毋庸置疑的。

  类似山神老头的魏成子,在进入作画虚无状态时,眉头与嘴唇有时会无意一抖一抖的,握笔的手臂更如蜿蜒的山体,能遮住外界所有的干扰。

  尤其是魏成子背影给傅千雪的感觉,就像春风沐雨,也如大山般厚重。

  当傅千雪的目光凝视在魏成子画笔上时,亦有被附身的传神错觉,迷惑若星辰大海,深邃,无穷尽。

  魏成子所画的,是一幅巾帼画像,久在军中行,枪如女将胆。

  点兵沙场之上,壮烈昂然的鼓声一击响,便响越校场,持枪女将军一立枪杆,便有无穷飒爽英烈的气概扑面而来。还有沙场上无数成群结队的轻捷精锐士卒,所无声呐喊出来的杀气,那种壮烈满怀的杀敌报国的英勇之气,激荡风云,天地遮挡不住,甚而能扑烈到画之外。

  可见魏成子点笔若神的名头,不是白叫的。

  魏成子虽沉浸在画中,却能提前发现傅千雪与闻人绾绾两人的到来。魏成子没回身,以喝了少许酒,带着微有醉意的淡然语气道:“傅千雪,你觉得这幅将军引之画如何?”

  傅千雪称赞道:“非常不俗,明白清晰,大开大合但画上人的更经典,称得上一幅奇崛画作,画中之意古旷深远。”

  魏成子摇头道:“不真实啊,不真实,算得上‘奇特’两字,‘旷深远’四个字就免了。”

  傅千雪道:“请魏前辈告罪,画之外多余的东西,我实在是看不出来。”

  魏成子摆手道:“你不是我们这行的人,要你多评判,是太难为你了。”

  闻人绾绾笑道:“魏成子,说你画的好还不乐意啊,你若不满意这幅将门女将的画,就送给我好了。”

  魏成子道:“既然闻人少宫主难得喜欢,那就送你好了。”魏成子半点不讲究,顺手就将女将沙场点将的画送给了闻人绾绾。

  奇怪的是,当闻人绾绾将画调转过来的时候,背面画纸竟然变成秋天的颜色,比周遭的山壁更为萧秋悲凉。

  但这还不是让闻人绾绾更惊奇的是,更古怪的是,画纸背面还有个似画笔轻点勾画出来,一个面容清妍的赏花女子。

  料峭秋风里,赏花女子的脸蛋,如浑然透亮的璞玉,香腮胜雪。被秋风微微吹起的白梅衣衫敞开一些,轻举飘扬,使得女子右臂捏花闻香间,纤纤柔柔的腰肢,弧线优美的胸脯,因为美衣的绷紧,更显乍然显现出的春色香艳欲滴,仿若是月宫中走出的花仙子。

  然而秋风里赏花女子脸上的忧思,是不是在诉说,每个人都有心伤独守的时候,即便是这样美丽的可人儿。

  在闻人绾绾想来,蓦然有一种,再回首,已是百年的错觉。

  闻人绾绾轻举皓腕,纤纤素手如绵软春柳,长袖紧腰,欣赏着画中人时,无意散发出来的,不仅有花蕊初绽放的娇羞,也有牡丹正盛的艳情。

  在旁的魏成子微笑不语,人生之遇真是很难说定,尤其是男女之间的感情,那是永远也接不开的谜题。

  情感之事解说不开,那就不解,顺其自然。

  在傅千雪的面前,魏成子又神神秘秘的拿出一个白净柳瓷瓶,小心滴出一滴灵液,落在方才刚画好一幅闺中人赏花画作下的画板上。

  这滴灵液点在岩松画板上后,竟是解开一层画纸,将岩松画板的真正面目显现了出来。

  在傅千雪惊异无比的眼神下,空荡荡的画板上,蓦然多了一些不同,那是一个白净清雅的瓷瓶,上画有九天白云。

  而后有从画板之上,真的有一阵强劲而温和的清风,从白瓷瓶的瓶口吹来,将傅千雪的目光吸了进去。当傅千雪回神之后,原本空荡荡的画板上,多了一幅画,傅千雪明白,并不是魏成子在他极短暂的恍惚之间,又极快的画了一幅新画作。

  这幅新添增出来的画作,不过是魏成子刚才信手捏来,一笔透两画的功劳。

  第二层的画,是一座深夜下的高楼,飞檐雕壁,流萤时光。

  高楼顶另赋有行小字:霸红尘,柔千丝,一曲笑傲吟江湖。

  可从这幅画中,傅千雪看到的却是月生剑沉,剑心潇洒,醉意江湖。

  果不其然,当魏成子这么问后,傅千雪就是这么回答的,魏成子长叹道:“果然是个习剑的人,不管我怎么画中题诗,剑心足的剑修,总还会想到御剑这方面去的。”

  傅千雪能感受到魏成子这么感叹,一定是曾经有一个跟他感情匪浅的剑客,与他有很多不一般的故事。

  但魏成子不说,傅千雪便不好想问。

  “也罢,既然这幅钟意晚阳剑画与你有缘,就赠送与你把。”魏成子解开画板上第二幅画作,放在傅千雪手上。

  傅千雪道:“魏前辈,这幅剑画为什么叫钟意晚阳?”

  “你自己悟吧。”魏成子回答完,就提着重新空荡荡的画板走了,走的丝毫没有留恋。

  “好色而慕少女。”闻人绾绾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傅千雪道:“什么意思?这幅钟意晚阳剑画?”

  闻人绾绾秀气的桃腮线条,优美而柔滑,有一种内在的秀媚在焕发,那是闻人绾绾对傅千雪最深刻情感的刻隽。

  傅千雪被闻人绾绾炙热的目光,看得都有点歉疚了,害怕有一日承受不住对闻人绾绾感情,哪怕一丁点的失去,从闻人绾绾失落的泪光深处,看到不再渴望的掠影。

  于是傅千雪说道:“绾绾,你想说什么?”

  万山纵横剑脉启 第五百九十二章 圣女唐菲

  闻人绾绾道:“我想的是,千哥你手里的钟意晚阳剑画,应该是魏成子年轻,甚至是少年时期,对他所暗中所喜欢女子的画中写照。假如我没猜错的话,魏成子少年懵懂时期爱上的第一个女子,应该是个剑修少女,但剑修少女一心向往修真剑道,没太多的时间陪在需要长时间停在一个地方作画的魏成子身边,为此魏成子才画了一幅在他们第一次相遇地方的画作,就是钟意晚阳剑画上的飞檐高楼之上。”

  傅千雪道:“那魏前辈为何要把重新起笔的钟意晚阳剑画送给我?”

  闻人绾绾道:“应该是剑修少女与魏成子前路不同,无法沟通在一起,只好分别天涯,各自走各自的道路。这幅重新起笔的钟意晚阳剑画,估计也就是魏成子一时心血来潮,来做个纪念,来此告别的体会。”

  傅千雪道:“钟意晚阳剑画内涵不浅,加上我也喜欢,还是收好放心点。”

  闻人绾绾玲珑剔透的脸蛋,浮现出一层润泽光华,甜蜜蜜道:“虽然魏成子是个了不得的大画家,但我比他幸运。”

  “我也是。”傅千雪感叹中,牵着闻人绾绾再次赶路。

  又行了一日,估计是要接近西沙洲绝壁中心的缘故,到了中午时分,沙漠中忽然起了风暴,漫天都是黄沙肆卷,连傅千雪与闻人绾绾都渐渐承受不住,行路的速度一下降了许多。

  就在傅千雪与闻人绾绾打算找个背风出,拿出纳介戒中的房屋休息一下时,在前面不清不明的飞沙视野里,慢慢出现一道巨大的椭圆形黑影。

  到了近处,傅千雪才发现,那椭圆形黑影,竟是一艘巨型沙舟,若航行在海面上的海船,拖曳在沙地上行驶。

  可怪异的是,拖着这艘椭圆形巨型沙舟前行的,不是常用的灵石阵法,而是一群西沙洲绝壁最常见的沙门鸟,只不过这群沙门鸟的体型要比一般的大上许多。

  以沙门鸟为驱动虽怪异,但并不是不常见,让傅千雪面有异色,是负责牵引这艘巨型椭圆形沙舟的,还有一批衣着简朴之极的人。带头的是一个披头散发,右半边脸满是刀疤的凶厉汉子,但他的眼神却有一种被压抑的平和。

  在旁的闻人绾绾低声解释道:“这些衣衫褴褛的人,都是西沙洲的苦行僧,以身体受苦,来向往心中大道。”

  傅千雪点点头,很是认可闻人绾绾的这种说法。

  看到巨型椭圆形沙舟驶近,闻人绾绾象征性的招了下手,但不想巨型椭圆形沙舟却停了,将他们迎了进去。

  在巨型椭圆形沙舟舱门口迎接的,是一个头带灰白纱巾的人,这是西沙洲最为平常的装饰。

  可这头带灰白纱巾高鼻深目的修士,看似好意迎接,却出口张狂,要将傅千雪和闻人绾绾不许佩剑动剑,更不许挟带符箓法器。

  可傅千雪却昂然不惧,未听言这人的话,傅千雪挥剑而起,用千漓仙剑的剑柄将这人挡在身后,带着闻人绾绾顾自朝内走去。

  因为傅千雪知道,在这巨型椭圆形沙舟内,能做主的,并不是这人。

  且在修真界,只要你的修真实力到了,别人给你设置的规矩,也是枉然,你当然可以拒绝,可以随心无视

  这艘巨型椭圆形沙舟表面上看来不起眼,破旧衰败的很,内中结构却结实无比,让人十分安心。

  尤其是当傅千雪走进最内间的时候,里面华丽舒逸的布置,更是打消了傅千雪进来之前的忧心。

  极长华贵绒毯的尽头,坐着一个红衣云绣,紫红色的纱裙曳地的曲发女子,纤腰之下若熟透水蜜桃的臀部,极为浑圆丰满,流露在外的肌肤,更是泛出红艳艳的光芒。

  熟透女子的背后,是一个苍龙扑海的火耀图腾。

  可傅千雪的心思,却不在这个腰身极为凹凸有致的女子身上,沉湎于她的美色。

  因为这女子的装饰,分明是与荭苓与曼莎儿无异,都是拜土教的圣女,夜猫的爱人荭苓因为一点小错,就被拜土教的红衣大主教惩罚,强行抹去荭苓的记忆。

  为此,傅千雪哪敢有多余的色心。

  这名拜土教圣女的本地名字很是复杂,而她给自己去了一个中洲名字唐菲。

  按道理来讲,拜土教中的荭苓与曼莎儿都与傅千雪有过节,圣女唐菲不应请傅千雪上来才是,可唐菲偏偏这么做了,一时之间,让傅千雪浑然摸不透唐菲背后的深意。

  “两位远来的贵客要去往何方?”唐菲的声音柔媚动听,让人意荡神驰。

  傅千雪道:“仙来客栈。”

  圣女唐菲道:“那倒巧了,仙来客栈正是在沙舟的行驶路线上,不过之前,要经过一片山谷,要耽搁几日。”

  傅千雪道:“能乘坐此沙舟,已是我们的荣幸,其余不敢奢求过多。”

  唐菲贝齿轻咬着红唇,笑得很醉人。

  就这样,虽情况不明,但傅千雪与闻人绾绾还是在巨型椭圆形沙舟中借住了下来。

  二日过后,巨型椭圆形沙舟到了圣女唐菲所说的冰环山谷。

  虽叫冰环山谷,可山谷内一块冰块也无,只有一个船模与巨型椭圆形沙舟类似,但在船体上还要大上三分,但有半截都插-进悬崖石壁的冰舟。

  在巨型椭圆形沙舟内的主要人员都下了沙舟,傅千雪才了解到,唐菲是接到拜土教的命令,来冰环山谷,取出悬崖之上冰舟内遗失的宝物的。

  冰环山谷看似没有古怪难闯的禁阵法禁制,却全年被一种无色无味的冰块冰封住,只有等到一甲子的特定时间,才能破冰进入。

  一行人到了冰环山谷入口处,就从人群中走出一个祭祀人物,说是祭祀,在傅千雪看来,这个瞎了右眼,又用黑布斜包住的祭祀,更像是一个沙盗船长。

  蒙着一只瞎眼的黑祭祀,在特定时间到了,朝着冰环山谷的山体低声叨唠着咒语,然后傅千雪便感受到冰环山谷的空气中,有无形的气波在流动,冰环山谷入口处的空气,凹陷进去一个大门的形状。

  完成自己的任务,瞎眼黑祭祀向拜土教圣女唐菲告明,才默默转到唐菲身后。

  万山纵横剑脉启 第五百九十三章 冰环山谷

  瞎眼黑祭祀不愿当众受赏,唐菲却得向大家宣示,跟着她来冰环山谷这一趟,怎么都是都有好处的,于是专门用拜土教中的礼节,向瞎眼黑祭祀道:“黑祭祀辛苦了,拜土圣教会感念你所做的贡献。”

  闻人绾绾小声道:“这瞎眼黑祭祀看着不起眼,不是那种江湖笑傲的高能修士,在关键时刻,还是挺起作用的。”

  傅千雪跟着悄声回道:“会者不难,难者不会,瞎眼黑祭祀这类,都是在特定方面很有成就的人,神夕宫中,这类人应该也有不少吧。”

  闻人绾绾道:“是的。”

  傅千雪与闻人绾绾混在人群中,跟在一个黄色帷帽的修士之后,谈话小心,不想被旁人注意到。

  有了瞎眼黑祭祀的引领,在进了冰环山谷后,唐菲一行人突进的很快,踏过一片片没有生机,没有任何水分的冰块山地,直至来到悬崖冰舟正下方的一块环湖草地。

  虽是青草鲜花满地,但空荡荡的小岛湖边,还是让人遍体生寒。

  而且,要上到对面的冰山悬崖,进入插在悬崖半空的冰舟内部去,就必须得经过这片看似古怪的环湖青草地。

  这里的人,都走山过沙阅历丰富的老手修士,心中自明白,身体肌肤生寒,不是来自小湖内冰寒的湖水,而是小湖周围一圈的青青草地。

  唐菲也是有数之人,在环湖草地前停住,对瞎眼黑祭祀问道:“黑祭祀,这处草地有什么说法?”

  瞎眼黑祭祀从人群中站出,道:“回圣女的话,老朽惭愧,且诚惶诚恐,这里我从未来过,目前还没好的头绪。”

  唐菲叹息道:“既然连你也没法,只好我亲自上去一趟了。”

  “圣女大人,让我们先去试试。”

  在唐菲无奈叹息过后,人群当中大步走出四个人来,其中两个的装扮,都是拜土教中的直属,第三个正是刚在站在傅千雪与闻人绾绾前面,那个带着黄色帷帽的修士。

  第四个最为奇特,是个戴灰色大头帽的灰衣客,提着两口金箱子。

  这个铁肩上时时刻刻立着两只青鹞子的人,容色与形态也与一般人没什么区别,只会在每次开口说话前,吹一声口哨,以口技模拟出的鹞叫。

  那两个拜土教的直属人员,像是有意在众人面前逞强展现一下,不等圣女唐菲与瞎眼黑祭祀说完基本注意事项,便一同朝前面的环湖青草地踩踏去。

  初始几十步都很正常,直到这拜土教两人走到青草地一半的位置,青草地骤然急促地起伏不定起来,青草地中央处的冰壶,突然涌出一道水流,有一个红衣色的兜肚,从水流中浮现。

  这等诡秘的事,一下勾住了拜土教的两人,青草地之外的瞎眼黑祭祀忽觉不对,对着拜土教两人大喊起来。

  但拜土教两人此刻仿佛什么也听不见,保持着半侧身的姿态一动不动,目光全都凝视在青草地中央的湖水,看着水流内浮现的肚兜,好像被闺中情人穿上,勾勒出一个粉色女水鬼似喜似愠的诱人体态。尤其是女水鬼手中所提的戏水鸳鸯帘笼,衬托下她好像活了一般,与真人无差别,却将拜土教两人的魂魄全都勾走了。

  直到女水鬼手中帘笼上的戏水鸳鸯,似活了过来,呜呜怪叫着,变成两根青色的水草,将失去神魂被勾走拜土教两人的脖子,紧紧勒住,直至勒得拜土教人没了任何气息,脸上还保持着梦中向往的微笑,之后被青草地上水草给投入骨肉,腐蚀。

  等到最后,拜土教两人什么都没剩下。

  青草地之外的众人不住遍体生寒,忍不住惊惧,朝后退上十几步,才用期盼的目光看着最前方,始终没挪动脚步的唐菲圣女。

  傅千雪只听唐菲圣女道:“黑祭祀,这青草地内的水中冤魂,你可有办法。”

  瞎眼黑祭祀道:“请圣女伍急,容老朽再思量死量。”

  唐菲道:“可我们进入冰环山谷的时间是有限的,时限到了,我们就会被封死在这,要等下次开启才可。”

  这时,那个黄色帷帽的修士站出来,向唐菲请战道:“圣女大人,黑祭祀年纪大了,胆子也小了,让我试试。”

  唐菲道:“也好,那黄中堂小心。”

  黄中堂道:“圣女大人身娇肉贵,请退后一些。”

  等圣女唐菲站到一个安全位置后,黄中堂才走到众人之前,提着一柄银质的扫帚,谨慎踏上会吃人的青草地。

  前面半段,如之前的两个拜土教人员一一,都很安全,到了青草地中段,黄中堂才提起那把银质扫帚,像扫地一样在脚下扫着。

  怪异的是,青草地被银质扫帚扫后,竟在瞬息间变黄变枯萎,还发出渗人的惨叫声。

  就这样一路安全到了湖边,黄中堂银质扫帚扫过的地方,青草地也被铺上一层银光,似被星辰点缀过。

  黄中堂也似很满意自己的杰作,继续用银质扫帚朝青草地内的寒湖扫去,要在湖面上扫出一条可通过的冰道来。

  而之前迷惑住两个拜土教直属人员的粉色女水鬼,似乎很是惧怕黄中堂手上的法器,吓得很快沉下寒湖水下,连手中的帘笼都忘记拿了,丢飘在水面上。

  见此,黄中堂不禁哈哈一笑,走到寒湖中央,拾起帘笼这件战利品。正要好好欣赏一下自己的成果时,一道带有六根倒刺的黑影,忽然从寒湖地下急速窜出,以黄中堂远远反应不及的速度,将黄中堂连带浮在水面上的帘笼一起吞下,撕咬,一点不存。

  这等惊变,连傅千雪也被震住了,傅千雪不想连他也被欺骗了。

  原本大家都以为,要进入对面悬崖半空中的冰舟内,最大的障碍,莫过于眼前的环湖青草地,没想到最恐怖的物事,还是在于青草地中间寒池下方的怪物。

  但那从寒池底窜出的六翅铁头怪物,被赋予的命令,就在于守护这片青草地与寒池,不让众人越雷池一步,也没想着要飞出寒池的范围来吃掉众人。

  可一旦有人要从寒池上方经过,想必六翅铁头怪物不会客气的。

  万山纵横剑脉启 第五百九十四章 寒池六翅铁头怪

  人群中的瞎眼黑祭祀脸色很难看,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假若他们不能进入悬崖冰舟,拿回当年拜土教遗留在此的宝物,完成任务,回去之后的下场,恐怕要比上次被惩罚的荭苓,要恐怖惨厉的多。

  瞎眼黑祭祀不禁栗栗危惧起来,双腿忍不住发颤直抖。

  唐菲圣女安慰道:“黑祭祀不用恐惧,办法我来想。”

  瞎眼黑祭祀道:“这寒池内的六翅铁头怪物厉害凶猛的紧,上一次冰舟失事,副教主他们就是栽在这寒池怪物身上。”

  圣女唐菲登时愁眉不展,她情知瞎眼黑祭祀的话,一点也没错。

  此刻傅千雪走了过来,肯定道:“唐姑娘,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圣女唐菲道:“公子,有什么好的提议,说来听听。”

  傅千雪道:“寒池内的怪物,我帮你料理了,而作为交易,唐姑娘想办法从拜土教取出能恢复荭苓记忆的解药来。”

  唐菲道:“傅千雪,既然你都把话说开了,我也就实话实说了,从圣教中拿出解药很难。”

  傅千雪道:“但我知道唐姑娘一定有办法的。”

  唐菲道:“傅千雪你有没想过,我既已清楚你的身份,你也应该明白你是我们圣教的敌人,我若在此刻一声宣示,你与你的情人就走不出冰环山谷了。”

  傅千雪道:“我知道唐姑娘与曼莎儿不一样,是个好姑娘,再说,唐姑娘要是想早宣示我们的身份,在我们上巨型椭圆沙舟时,那是就是最好的机会。既然那时唐姑娘没说,这会更不会说。”

  唐菲道:“傅千雪我想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傅千雪微笑道:“是巨型椭圆沙舟内,唐姑娘背后那幅火耀苍龙扑海图腾,告诉我的。”

  唐菲也笑道:“傅千雪,你是个聪明人,但我想说的是,荭苓不但是你的小姨子,也是我的好姐妹,荭苓失去记忆不认得我,我也很难过。但傅千雪你要明白,恢复记忆的解药,我要弄来,也并不是百分百的事,我只能说尽力而为。”

  傅千雪笑道:“有唐姑娘这句话就够了。”

  唐菲担忧道:“傅公子,你小心。”

  “多谢唐姑娘的关心。”傅千雪别过圣女唐菲,在满是忧虑闻人绾绾的手背上,轻拍了一下,然后轻松飞向寒池方向。

  寒池铁齿怪头上有六根黑黝黝的触手,两肋却长出雪白如刀的翅膀,让六翅铁头怪飞行不了太高,太远,却但能离开铁齿怪的妖背,去自行攻击敌人。

  傅千雪走到寒池边后,六翅铁头怪已明白傅千雪就是敌人,对着傅千雪龇牙咧嘴。

  不住在警告傅千雪。

  傅千雪视而不见,踏上寒池湖面。

  寒池六翅铁头怪振翅,凶残朝傅千雪扑去。

  傅千雪平踏上寒池湖面,双手平托千漓仙剑,剑首作鹤鸣,覆剑为霜,千漓仙剑内的螭龙女剑灵飞出环绕,龙气俨然。

  尤其当傅千雪的剑出鞘的时候,便是一种心神的放飞,眼神的肆忌,剑势的狂放,

  剑气冲,心仿徨。

  待到千漓仙剑犹如青碧竹木一般,发出仙音似的金石交戈之声,傅千雪的八龙抱月剑影之境立刻发出撼地一击,八条龙影飞天扑地,龙影剑光明捷凌厉。

  每一道剑势,都妙到毫巅,每一道剑虹灵气劲力,都恰到好处。

  其后让青草地外面修士人群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让他们危惧低首不敢言的寒池铁头怪,在傅千雪的剑下,好似没有任何灵力的虫豸一般,没飞扑到傅千雪跟前,便被八龙抱月剑影之技化为的剑虹,一连开出八道半月剑口。

  特别是在铁齿怪的腹下,开出一道极大的血口。

  随后,一声巨大轰响,铁齿怪的尸体从高空中直坠落在地,撞塌高耸悬崖边上的一座小山峰,然后坠落青草湖边。

  傅千雪冲杀过去,又补上一剑,确认寒池六翅铁齿怪死的不能再死了,才罢手。

  可随之而来的血液飚溅中,一堆乱七八糟的凶兽内脏,也将傅千雪淋了一脸。

  但傅千雪却顾不得身体的肮脏,和充溢肺腑间的腥臭气,身体下蹲,千漓仙剑发出一道凤鸣剑气的剑火,朝死去的寒池六翅铁头怪飞去,燎烤着。

  待寒池六翅铁齿怪身上的腥臭血液干涸,不再发出熏人的焦臭,傅千雪又击发出一道龙痕掌。

  龙吟声不断中,千古第一寺龙藏寺的无上修法龙痕手启动,一道金色飞龙从傅千雪右臂上迸发出,直接将铁齿怪腹中的内丹咬在龙口中,取了来放在傅千雪手上。

  取了寒池六翅铁齿怪的内丹,傅千雪仍然没有罢手,割了其铁背上一对雪刀飞翅,安装融合在白纹千里马神驹上。

  这样一样,便能使得白纹能够飞行在天了,进步强化了傅千雪的作战能力。

  千里马神驹白纹的马身,被景太宗的宫廷大法师以秘术熬驯过,用的又是承天陵中水月荷灵的魂灵,与寒池六翅铁齿怪的雪刀飞翅融合,当然不会有任何反噬。

  做完这一切,傅千雪才了飞回寒池边,找了快干净的溪流段,将铁齿怪的内丹清洗了下,交给了闻人绾绾,又返回到铁齿怪的身旁。

  稍息片刻,动手庖丁完寒池六翅铁齿怪的兽皮,傅千雪才彻底住手。

  自龙藏寺初建到灭亡,所灭杀掉类似于寒池六翅铁头怪物,着实不少,尽管如今龙藏寺已不存,但傅千雪依然在履行这项除魔使命

  然而这里的人,不会有人想到这一点。

  众人只是面面相觑,傅千雪如今的形象,实在是与之前高人风范十足的剑修形象,不相符合,连闻人绾绾都忍不住笑了。

  唐菲也笑,却忍住了,赞叹道:“傅公子的剑术果真湛奇。”

  傅千雪在清洗满是腥气的双手,“我手脏了,再好的剑术,也不好看了。”

  唐菲道:“手脏了,还能洗干净,但杀人的血一旦沾上,就流进你心里,怎么洗也洗不掉的。”

  傅千雪道:“唐姑娘的话,真的是很有见地,可惜我是个俗人,一个很普通的剑修。”

  万山纵横剑脉启 第五百九十五章 仙来客栈

  唐菲菲道:“旁人觉得傅公子是个怪人,连个大荒凶兽的尸体都不放过,我却觉得傅公子是个十分富有个性的剑修。”

  傅千雪道:“唐姑娘如今不应该与我争执这些没用的,赶紧上冰山悬崖,去取回冰舟内的宝物才是正紧。”

  “是哦,看,我都忘记了。”唐菲巧笑嫣兮,笑容很有韵味。

  傅千雪道:“赶紧行动吧,了结完冰环山谷的事,我得立马去仙来客栈。”

  “好。”

  过完寒池六翅铁头怪这道难关,接下来的冰山悬崖并没什么难的,在瞎眼黑祭祀的带领下,众人顺着山道爬上了冰山悬崖,进入了半空中的冰舟内部。

  冰舟内部幽灵漫漫,除了大批本地住客寒鸦之外,别的不成气候的小鬼小灵物,都没被众人放在眼中。

  先前那个戴灰色大头帽的灰衣客,放下手中提着两口金箱子,打开箱盖子,然后一晃肩膀,铁肩上时时刻刻立着两只青鹞子,立刻灵性鸣叫,飞扑起来,不仅将冰舟内部的寒鸦全部赶走,也将冰舟内的所有邪物,全都赶进了灰衣客的两口金箱子里。

  灰衣客驱邪完成,又提着两口金箱子,默默保护在圣女唐菲身后。

  而在这段时间,圣女唐菲也顺利在冰舟内,找到那件上代拜土教副教主遗失的奇物。

  由于时间紧迫,唐菲顾不得与众人分享,接着在瞎眼黑祭祀的引领下,出了冰环山谷,返回到巨型椭圆沙舟内。

  唐菲心愿既了,自然巨型椭圆沙舟启动航行的下一个地方,就是傅千雪想去的仙来客栈。

  进入仙客来客栈的范围内,好似术法隔绝一般,天地之间没了狂沙呼啸,烈焰蒸烤,空气清润了许多,虽还是抵不上流霞洲那般的风调雨顺,但比上西沙洲大多地方的漫天黄沙,就如仙境一般。

  何况仙客来客栈中,还有妖媚如狐妖般的老板娘,还有爽口滋润的美酒。

  在大漠中,仙客来客栈,在修士心中,就是一处不可代替的圣地。

  在傅千雪与闻人绾绾下了巨型椭圆沙舟,进入仙来客栈的同一时刻,旁边忽来一个远行客,戴一顶沙色的竹篾,眉宇若刀,眼神如刀锋,颔下短髭,右臂空荡荡的好不受力。

  沙漠中一阵风来,远行刀客的右袖被吹起,原来这名沙漠远途而来的修真掌刀者,已失去了整条右臂。

  跟着,傅千雪才又惊又喜的发现,这忽来的远行客,竟然是挽天盟的金刀。

  只是金刀为何失去右臂?又是谁伤了他?

  而且听夜猫说,金刀不是与挽天盟的项戈一起来西沙洲的吗?

  要是金刀与项戈通行,金刀怎至于此?

  傅千雪忽然间有许多问题,然后到了嘴边,却什么话都说不出。

  因为傅千雪明白,金刀不是那种柔弱的人,他的心几乎比钢铁还要坚硬。

  “到客栈里再说。”金刀在此地见到傅千雪,脸色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动,说了这么一句。

  “又来了一个年轻的面孔,还是一位新朋友,欢迎,欢迎。”仙来客栈里有人叫喊道,也不知是仙来客栈的老酒客,还是来此寻宝的过客。

  傅千雪道:“这里可真够隐秘的。”

  金刀道:“傅兄弟能独自来,足见你的本事了。”

  傅千雪道:“我是和绾绾一起来的。”

  金刀歉疚道:“原来还有闻人少宫主在,是我失礼了。”

  闻人绾绾道:“不客气。”

  金刀暗中指着仙来客栈的酒客道:“表面上来看,他们都是来寻宝的,可他们都是为了破解江绝岛之谜,才找到此地的。”

  傅千雪面有疑色,“江绝岛?江绝岛传闻藏匿在万岛之海之中,怎么会与荒僻少水的西沙洲扯上关系?且万岛之海位于流霞洲之最南端,是流霞洲之内海,中有大小岛屿万余,甚至更多,也从未有人真正计数过。”

  金刀道:“你说的没错,万岛之海修真资源丰富,景色绰约苍润,在那居住的有行商、豪杰、巨寇、水匪、水上健儿、呢哝船娘……

  且万道之海内的修真之士,一点也不比抱月洲来的少,曾与你有过浅约交情的段妖儿,万岛之海南水段家寨,也驻扎生活在万岛之海之边缘,某一个大的群岛上,对江绝岛的情况也不甚了解。然而,正是因为看似没什么关系?这些寻宝人才愿意相信自己的推断。”

  “真是古怪极了。”傅千雪轻然道。

  闻人绾绾挖顺着苦了一句,“这些酒客们的智商,真是不同寻常。”

  “就怕智商高,情商低。”在傅千雪、金刀、闻人绾绾三人找个角落坐下后,旁桌的一个酒客忽然轻嘲道,恰似很巧合的接上了。

  傅千雪转身望去,却是左桌旁,一个人喝得酩酊大醉的人,无意识的一句答话,并没有真正听明白傅千雪三人的对话。

  接着,傅千雪又朝右面看去,酒桌上是一个沧桑汉子,这汉子喝酒很快,却越喝越精神。

  傅千雪隐隐觉得,他们两人可能是熟人,还是相识很久的老朋友。

  坐在他们两桌正中的傅千雪,隔开了他们一段距离,不过是岁月游离,苦酒重温。

  眼看木楼高起,远山坍塌,明月高悬。

  此刻,傅千雪蓦然有这么一种感觉。

  正当傅千雪感悟人生无常时,仙来客栈的门帘一掀,又进来两个客人。

  其中一个胖乎乎的商人,露出最安全无害的笑容,道:“智商、情殇高低并不重要,只要这里有大把的钱可赚就行。”

  “漂亮,有理。”傅千雪后面仙来客栈的曲掌柜拊掌大笑道。

  胖乎乎商人旁边的瘦高个,无话可说,好像对曲掌柜与胖子的对话免疫了,听够了。

  撇过仙来客栈内熙熙攘攘的酒话声,傅千雪一回身,只见金刀正色道:“你们怎么到仙来客栈的?一般修士第一次来,可不容易摸到此地。”

  傅千雪将遇见拜土教唐菲圣女,还有之后去冰环山谷的一系列经过都说了。

  金刀才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

  傅千雪道:“有什么古怪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