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争流:“有件事,我一直想问,却总没找到机会。”
梅映寒:“白兄请说。”
白争流笑道:“天山派的创始人是长阳子前辈,这点我是知道的。再有,长阳子前辈之下,凌霄子、凌波子……再到凌云子,这些前辈,都是一个‘凌’字辈。”
梅映寒点头:“正是。”
白争流睨他:“那我们梅兄,如何是‘梅’字辈?再有,我熟悉的玉涵、韩殊他们,也各有各的名姓,倒是不遵从辈分了呢。”
梅映寒:“……”
刀客与剑客说说笑笑,回到“木屋”。
二十八将的力量不能长久维持,这会儿,映入他们眼帘的已经又是那间破旧屋子。
这样也好。白争流与梅映寒都有暗暗松一口气,心道:“若是我们回来之后,这儿依然是一片雪地,倒是不知如何演下去才好了。”
他们思绪这样浮动,口中则继续讲话。
梅映寒:“白兄还真是问住我了。”
白争流笑着摊手。
梅映寒思索片刻:“兴许因为师长们的名字,都是师祖一人起的。我们的名字,却是各位师长来取?不同人,有不同风格。像我师父,他便是喜欢拿自己捡到孩子时周边的东西起名。我在一片梅林当中,所以姓‘梅’。玉涵的襁褓里有一块玉佩,所以姓‘玉’。
“韩殊则是凌霄子师伯的带回来入门的,师伯喜欢在捡到人的地名上取一个字。韩殊在的地方,好像叫做‘韩家村’吧。”
白争流:“还真是简单。”
梅映寒笑道:“也有从师父名中第二个字的。有位凌静子师伯,他的所有徒弟都名叫‘静’某。再有,直接从‘天山’字辈的,姓‘天’或者姓‘山’。”
白争流:“天山派果真是人员众多。”
梅映寒:“嗯……我仿佛该谦逊一下,但这话又实在是真的。”
说话间,两人在假玉涵、韩殊面前坐下。
这时候,两个已经被看破真容的游魂脸上还是笑,一个问:“看白大哥与师兄这样欢喜,可是找到丢了的东西了?”
另一个说:“两位兄长在外面走了那样久,一定又受了寒。快快喝一口热汤,让身体暖和起来。”
白、梅两人听了这话,心中冷笑:暖和起来?怕是能直接寒邪入体,撑不到半晚上。
但话不能这么说。
若是只有他们两个,也还罢了,眼下要紧的却是带上周六儿。
不能与游魂撕破脸,依然得陪着他们演下去。
白争流摇摇头,“不曾找到。但有梅兄开解,我倒是想开了。”
梅映寒摇头叹气道:“我如何开解你了?还是白兄自己想得通透。”
白争流眨眼睛:“正是梅兄陪我出去找寻,才让我知道,重要的不是物件,而是陪在身旁的人啊。”
梅映寒:“……”
他应该接话的。
但他真不知道怎么接话。
绵绵的酥麻从心头扩散开来,他怔怔地看着身前的青年。此前不是没有过类似的感觉,但是,那些都是转瞬即过的情绪。哪里像是现在,他的心脏在剧烈跳动,难以克制忍耐。
梅映寒喉结滚动。这时候,两个游魂再说起“热汤”。
看来他们并不在意白争流有无找到东西,重点只是让他们吃下这要命的雪块。
面对游魂的声声催促,白、梅两个交换目光,到底端起碗来。
还是那句话,为了带走周六儿。
真一口不碰,就太虚假了。虽然是要命的东西,但是,毕竟又只是干净的雪……
两人镇定自若地把所有“菜汤”倒进衣袖里。
虽然前面已经看穿真相,但此刻察觉自己的袖子竟然一点儿都没有湿,还是干干燥燥的样子,两人依然心中喟叹。
看来游魂的障眼法也有顾及不到的地方。这么一想,白、梅两个心境平和很多,可以继续演道:“好了。明日还要继续想办法往出走,现在还是早些休息。玉涵、韩殊,照旧是你们两个先睡,我们来守前半夜。”
两只游魂:“师兄,昨日就是你们辛苦,今日不如——”
梅映寒:“莫要多说,快睡。”
他拿出“师兄”的威严,两只游魂难以反驳。白、梅两人看在眼里,更是放松一重对他们的警惕。暗暗在心头估量,这么说,游魂们的实力应该和“谭家”那边的山匪们在一个量级。
这是好消息,也是坏消息。
好在既然它们实力不强,自己就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坏在它们如此实力,一定不是掌控整个雪山险境的存在,自己二人对眼下状况照旧是一头雾水。
想到这里,白争流心中一动。
恰好,两个游魂仍有欲言又止。白争流见状,干脆“劝”梅映寒:“梅兄,如今师弟师妹心头定然还是一片混乱,强让他们闭眼,他们也只能辗转难眠。这样,咱们还是顺着我前面说的,想想天山历来有没有什么失踪、迷路的人,或者干脆是此类传说。”
话音入耳,梅映寒眼神一闪,瞬间领会了白争流的意思。
他假装退一步:“白兄……唉。我便是怕他们两个多想。”
白争流笑道:“我知晓,梅兄是最好的师兄。”
梅映寒一脸无奈。
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倒是让两个游魂没空插嘴。
等到他们总算停下,游魂终于道:“是了,前面咱们就是在说这些。只是白大哥忽然发现自己丢了东西,这才打断。”
白争流说:“倒是我的不是……”
“玉涵”:“呀,白大哥,莫要这么说。”
白争流笑笑,不多言。
“韩殊”还是显得冷静沉稳些,道:“白大哥看了我们在山上的表现,也该知道,这种找人的活儿,我们天山弟子没少做。”
白争流点点头:“是,我看出来了。”
“韩殊”:“采莲是把命拴在裤腰带上的行当,过往每年都要有几个在山中走失的人。他们也不光是从山下镇中来,也有人知道十月、十一月雪莲长成,特地赶来赚钱。”
“玉涵”忧虑:“不过是为了照顾一家老小,就如此拼命。”
“韩殊”:“唉……总归,这些人里,有一些,我们把人活着送下山了。有一些,我们找到他们时已经没了气息,但好歹是寻着了,带回去葬下,也算全了家里人的心念。再有一些,则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玉涵”:“碰到这种,采莲人们都说,他们是去侍奉‘山神’了。早上百年,还有村子每年都搞什么山神祭司。要么是童男童女,要么是美貌少女。总归是给人直接送到山上来,就那么硬生生让人冻死。还是师——”
“韩殊”:“师祖来了,听说此类状况,一个个阻止,情况才有好转。”
“玉涵”:“正是。有那些能说得通的,就把祭祀取消了。说不通的,师祖便把人带回天山派。不少师叔、师伯都是这么来的呢。”
白争流听在耳中,心头奇怪:“他们虽是游魂怨鬼,但对天山派的事情,好像是当真熟悉。”
梅映寒则说:“原来还有这等往事。”
白争流心头更怪:“梅兄这么说——唔,他都不知道这些?那这两个游魂又是从何处知晓?”
他心头涌起迷障。这时候,“玉涵”和“韩殊”还在继续冥思苦想。
“这是一重。再有,还有人说历来失踪在天山上的人都不甘自己孤苦,于是会假扮成生前模样,下山回家,问家人愿不愿意与自己共同生活。家人若是将他们识破,这些死人就会直接变成一团雪。若是无法识破,待次日旁人再来看,他们就也被冻得冷冰冰、硬邦邦了。
“还有还有!说有死了的采莲人会在山上出现,告诉其他采莲人,某处有一朵极好的雪莲……
“嗯,再有……”
一开始,白争流真的是在认真听的。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玉涵”说得多,却不代表她真说出来了线索。相反,她讲出的很多传闻都彼此矛盾冲突。
前一刻说死了的采莲人害人,后一刻就说他们帮助迷路的子孙后代走出雪山;
前一刻说失踪者回家杀人,后一刻就说他们在后辈入山时送他们一路雪莲……
桩桩件件,到最后,透露出一个信息。
这些话,没有一句可信。
白争流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他笑了一下,说:“好了,说了这么多,玉涵、韩殊,你们如今可有困倦?”
两个游魂一愣,看他。
白争流成了第二个催鬼睡觉的梅师兄:“快些歇息吧,明日还有许多路要走呢。你们现在睡下了,我与梅兄后面才有机会歇息。否则的话,就是四个人一起扛着,这哪至于?”
两个游魂犹豫一下,点头。
他们躺了下来,正在“火堆”旁边。
“火焰”明亮、温暖、真实,若不是白争流与梅映寒亲眼见了真相,怕是一点儿错处都挑不出来。
这么一想,梅映寒心里便有薄薄喟叹。总觉得凌云子师叔在冥冥之中保佑着他们,让他们转危为安。
夜色愈深了。待到“玉涵”与“韩殊”呼吸绵长,白争流与梅映寒碰一碰彼此的手臂,再看不远处的周六儿。
周六儿的呼吸依然很微弱,但是还活着。
梅映寒给他再喂一点糖水,白争流则漫不经心地摸着自己的爱刀,再重新触碰刀锋、抹一抹眼皮——
而后,他转头去看两个游魂所在的方向。
见原本是背对自己二人睡觉的“玉涵”“韩殊”再度发生变化,成了那两个面色惨白发青、发间衣衫凝满霜雪的陌生者。
他们依然背对着白争流,脑袋却以一种不符合常理的角度转了过来,目光死死勾在白、梅两人身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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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最近地铁上的人明显开始变多了。
江江,痛失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