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异能>把虐恋掰成修罗场苏文后>第一百零六章

  “恰逢其会,正当此时。”

  四海的龙王奉旨来觐见魔帝, 敖嘉元来求见她。

  珠珠根本没见他,直接叫西海王找机会带他一起告病回去。

  燕煜连自己以前喜欢过的白月光表姐都杀,疯得不太有人样了。

  珠珠不觉得他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

  魔帝现在盯着她,她不能做事, 珠珠请梵玉卿从中回旋。

  因为她主动来当人质, 一直没有说回北荒, 又亲自抚养燕肃,魔帝逐渐放下疑心, 准许诸族王侯归家, 四海龙王得以陆续离开。

  各族王侯陆续离开,魔帝唯独没发话允许北荒大君走, 也无人敢吱声。

  珠珠早有预料,半点不意外, 把车门一关, 悠然过自己的日子。

  魔帝的帝辇驶过曾经富饶的中州大地, 大片荒芜茂盛的黄草已经覆盖过白骨, 秋风渐入深冬,隐约可见来年盛春的迹象。

  不久新到了一处行宫,她也被安排了一座宫殿,这座宫殿极为巍峨,尤其制式特殊, 像一头展翅的凤凰。

  珠珠根本不管, 连名字都没问,让她住哪儿她就住哪儿。

  她正在收拾东西, 梵玉卿来做客, 珠珠就邀他喝茶。

  燕肃在旁边写功课, 是默写《王道》, 这是神州所有王侯世子从少年懂事起就要学习的书,当然,学的水平就因人而异了。

  梵玉卿拿起一张纸,珠珠早看过少年的作业,这小子字写得很好,墨迹清晰,笔法静肃,上万个字,少年写得工工整整,一字不差。

  梵玉卿却道:“这孩子的笔法,有大禅性。”

  珠珠不由诧异。

  “禅性?”珠珠看向少年:“他可是魔。”

  “不会错。”梵玉卿也看过去,问燕肃:“你自学过佛法。”

  “……”燕肃抿着唇,低声说:“我曾在书库翻出一本佛经,读之后,觉得心境更平定,因而偷偷看过几年经书。”

  “这不是看几年经书能写出来的字。”

  梵玉卿拆穿他拙劣的谎言,对珠珠说:“这孩子十分沉得下心,笔力沉毅,中正纯善,比起做魔族帝子,更适合来三生天学佛。”

  珠珠有些讶异,但想了想,发现这样也不错。

  燕肃心性太良善,在魔族格格不入,如果去三生天,也许更适合他。

  梵玉卿问燕肃:“你喜佛法,可愿随我修行。”

  “梵圣主想收你当徒弟,你愿意吗。”

  珠珠也道:“不要怕,只要你愿意,你父帝那里我来说。”

  燕肃抬头看她一眼,摇了摇头。

  “谢过圣主好意。”少年对梵玉卿道:“我是魔界的长公子,忝居高位,受族中万千百姓供养,我不会离开魔界。”

  梵玉卿道:“以你的心性,留在魔界,如一瓢清水入浊河,将来日子未必好过。”

  “…”老成严肃的少年抿了抿嘴巴,坚持说:“那也是我该做的。”

  珠珠听着,也不准备再劝了。

  “他有这样的胆识,就随他吧。”珠珠阻止还想开口的梵玉卿,说:“这么小的年纪,一味老老实实安分守己能成什么大事,他想干什么,就让他尽管去干,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未必比当你徒弟差。”

  少年抬起脑袋,眼睛亮晶晶看着她。

  梵玉卿也不再劝了,却说:“他被你养在身边,哪怕只是一些时日,也足够他受益半生。”

  珠珠说:“你是在说他学我的胆子,这可不像好话。”

  梵玉卿闻言,眼角忍不住微微弯起,清冷中浮现出雪梅般含蓄的笑意,极是惊艳美丽。

  以前少女看见他这样的笑,会高兴的扑过来抱住他,不断亲吻他脸颊。

  但现在他这样笑,她眉眼带笑,神态轻松,眼底却一片平静,再无任何波动。

  梵玉卿心中突然颤抖。

  他的手指不受控制伸出,几乎虚搭在她手腕,想碰触她的温度。

  珠珠手腕一凉,低头一看,看见梵玉卿细瘦苍白的手指。

  梵玉卿道:“我有没有说过,对不起。”

  圣主这样柔婉语气的道歉,几乎再遮掩不住情谊。

  珠珠只作不觉,若无其事说:“你已经说过几次了,再说下去,我恐怕也该与你客气客气,向你道几声歉了。”

  “……”梵玉卿看着她,颤声:“你可有见到那日我…赠你的菩提叶。”和布袋里的桃花枝。

  珠珠没觉察,笑道:“看见了,我已经泡茶喝了,效果很好,谢谢你。”

  梵玉卿表情逐渐凝滞。

  “…仅此?”他问:“仅此?你没有看见…里面的东西。”

  珠珠终于察觉异样。

  “还有什么东西。”珠珠不动声色:“符玉直接给我泡的茶,你有东西落在里面了。”

  梵玉卿嗓子塞滞住,他心口像倏然被什么东西重重敲了一记。

  珠珠看着他的表情,就明白他恐怕还真往布袋里放了什么东西,符玉看见、直接把东西扔了。

  啊,这可真是…尴尬。

  家里的大醋缸子肯定是不能计较的,但梵玉卿现在和她关系也不错,三生天对北荒支持若此,她也不能太让他难堪。

  珠珠转移话题,笑说:“哎呀,瞧我这粗心大意,应该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吧,圣主别怪我,要是三生天什么至宝,我恐怕得砸锅卖铁陪你。”

  梵玉卿知道她在轻快转移话题,不叫自己难堪。

  他脸色苍白,勉强牵起一个笑来,轻轻摇头,说:“不…不妨事。”

  少女看着他,那眼神清明如琉璃,从容温定。

  梵玉卿突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有这样的目光。

  那骄纵的、乖戾的、凶残冷酷的少女,什么时候,也有了这样的目光。

  “梵圣主。”她声音温和:“天色不早了,回去吧。”

  梵玉卿肺腑倏颤。

  他前所未有地意识到,有什么话再不说,就再也没机会说了。

  他的唇齿像不受控制,终于吐出最心底的话:“当年你我亲手绣的红盖头,一直留在我手中。”

  “我绣的祥云、金花、小鸟。”他说:“我绣我们的名字,绣的‘珠珠’,‘玉卿’的卿只绣了半笔,你走之后,我看见盖头放在桌边,‘卿’的另半边已经被你补齐。”

  “从那一刻,我的心就再无法平静。”

  “我赠你的布袋,里面有菩提叶,连同我们定情那一支桃枝。”他急说:“珠珠,桃枝上那最后一朵花开了,三千年了,那一朵从不开花的桃花终于开了,珠珠,你知晓吗。”

  他的语气越来越急切,抬起眼,却对上少女温和平静如初的目光。

  “——”

  他全身的血像停止流动。

  “之前是不知道,现在知晓了。”她说:“梵圣主,三生天的圣架该归去了。”

  “来日有幸,我愿亲手写信,邀您与三生天来参加我加冕的典礼。”

  “梵圣主。”她这样说:“回去吧。”

  “——”

  所有流淌的血终于在他的血管里冻结。

  梵玉卿走出门,德盛菩萨搀扶着他,三生天的菩萨圣徒簇拥在旁在后,担忧望着他。

  他都像感受不到。

  天边落下了雪,他眼前恍惚,好像看见还是那年他在人间,雪后披身厚氅在行宫中消食行走,少女穿着朱红的莲花裙,举着桃花枝蹦蹦跳跳向他跑来,高兴喊:“公子”

  “公子——”

  她向他跑来。

  梵玉卿几乎张开手臂。

  可他一眨眼,都没了。

  临着秀美江南河流的琴楼,人间的小行宫,红裙兴高采烈的少女,鲜妍的桃花枝,热烈烂漫的情谊。

  都没了。

  “……”

  这一刻,他才像终于明白,他彻底失去他的珠珠了。

  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孩,那个他从河边捡到带回去的小妖小鸟。

  再没有了。

  血从他口鼻滚出来,他尝到无数腥甜,所有神志昏聩发黑,顷刻间天旋地转,再没有意识。

  “圣上!圣上!”

  过了几日,珠珠听说三生天向魔帝告病请辞,圣主旧疾复发,咳血昏迷,圣驾启程归去。

  珠珠听完,不由有些感然,她本来真不想把事情弄成这个地步,但没想梵玉卿执念如此之深,只好下狠刀,快刀斩乱麻。

  希望以后,他能彻底清醒了吧。

  午饭时,魔帝派人来请她过去吃,说饭后一起去外面走走。

  珠珠说不去。

  饭后,她特地见了南域的几个故人。

  悬壶谷的姜老仙君像老了许多,曾经的千乘军统领、也是元苍天尊心腹爱将的修烨被魔帝贬为侍卫,穿着普通士卒的劣甲,沉默地像一尊塑像。

  珠珠笑道:“看起来你们日子过得不怎么好。”

  姜老仙君伏地哽咽:“大君…”

  珠珠没有说什么,只见了他们,看他们还能喘气,就摆了摆手:“回去吧。”

  “别这么丧气。”她有点顽劣地半开玩笑:“你们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姜老仙君和修烨不敢置信看着她。

  珠珠不再说话,把人赶走了。

  人走之后,在旁边倒茶的燕肃看着她,眼眸黑白分明。

  珠珠:“你想说什么。”

  少年摇了摇头。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珠珠摸了摸他的脑袋。

  燕肃是个好哥哥,每天下午做完自己的功课,还要给两个弟妹检查功课。

  珠珠在旁边吃烤红薯。

  不一会儿,门被从外面打开,宫人纷纷跪下,露出帝王高大的身影,与更甚塑像般英俊冷厉的面孔。

  他的神色温和,眉眼几乎带出笑意,自从梵玉卿走后,他一直都这样,不知道的简直像有人把他脑子挖走。

  魔帝道:“上午天气不错,兽苑供来几匹好马,毛色如缎,朕觉得你喜欢,想约你出去走走,谁知你没来,是宫人没传到。”

  珠珠懒懒说:“谁敢不传你的命令,我说了是我懒得动,你在这里不阴不阳吓唬谁。”

  魔帝也不生气,笑道:“我一开口就懂我的意思,除了你,还能有谁。”

  珠珠并不理他,拿起一块烤好的红薯递给燕肃,燕肃伸出双手刚要接过来,就被一只手截住。

  魔帝接过那片红薯,咬在嘴里,又从炉子上另拿出一块,放进燕肃手里。

  燕肃:“……”

  魔帝拿起桌边两块小些的红薯,递给宫人,示意她们喂两个小的。

  珠珠:“你是不是闲的,连孩子东西都抢。”

  魔帝说:“他的东西都是朕给的,朕抢就抢。”

  他一口把嘴里的红薯咬掉大半,咀嚼几下吞下,连皮都没剩,对她笑说:“你拿过的红薯,都比别人的甜。”

  他当着她的面,故意一口一口把那颗红薯咬开吃掉,笑得很恶意,英俊成熟的帝王,这一刻突然像个意气乖戾的少年。

  珠珠其实太了解燕煜,少年时代的燕煜就腹藏野心、远比同龄人深沉成熟,但再成熟他那时也毕竟只是个少年人。

  那时她拉着他厮混,上房揭瓦逃课打架鸡飞狗跳,没有小兔崽子不喜欢干坏事,虽然刚开始是她强拉着他胡闹、他总一副深沉冷漠脸端着,但后来熟了,他浇油点火打架趁机下黑手的时候也一点不少。

  他在讨好她,展露出本性,像一头霸占了领地就迫不及待开始求偶的猛兽,翻开肚皮想与她再续前缘。

  “朕记得你最好吃食,时常逃课出去,要沿着学宫西巷门口转道那条街吃过去。”

  他说:“朕特地下令转道回长安学宫,傍晚我们去逛一逛,你若喜欢,以后我们就在这里定居。”

  珠珠突然觉得他可笑、甚至有些可怜。

  他以前是一个深沉冷酷到极致,从不心软、也从不相信别人会心软的人。

  可他现在居然会觉得她可能回心转意。

  她始终没回北荒、四海龙王与三生天都各自回驾,仍然“下落不明”的衡道子,她还见了南域的旧臣……

  她不信他至今没有一点怀疑。

  但他什么也不能说、也不能做,薄薄的遮掩的纸窗不能轻易戳破,戳破就会露出后面不可收拾的境地。

  他寄希望于她的回心转意。

  也许是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强大、强大到足够让她改变心意;也或许是他也找不到别的办法,宁愿就这么和她僵持,哪怕与她维系表面的太平。

  珠珠并不吝啬于打破他的妄想。

  珠珠:“九重中廷都被你烧成了土,哪里还有街。”

  魔帝伸出去的脸被生生打了回来,温柔的眼神像瞬间霜冻,逐渐变得森寒可怕。

  珠珠像看不见他森森盯凝的目光,自顾自拿起另一块红薯,吹了一口,剥起皮来。

  “嘭!”

  烤炉被巨力掀翻,上面所有东西都被震碎,火星四溅,几颗刚烤好的红薯跌落翻滚几下,橙红色的瓜肉裹住灰黑色的尘土脏污孤零零躺在旁边,再不能吃了。

  魔帝掀翻桌子,像一道混浊暴怒的狂风,起身震袖离去。

  珠珠神色半点不变,继续拨手里的红薯皮,吩咐道:“从屋里搬张桌子,再端一副新烤架来。”

  魔帝帝辇停驻在九重中廷曾经的旧都,当天夜里就召开大宴,莺歌燕舞,酒香熏醉。

  魔帝饮酒,喝得兴起,与诸王百官说起曾在长安学宫的旧事,君臣得宜。酒酣更盛之时,召朝臣作舞。

  魔族国相相柳起身,自请为陛下舞剑,帝悦。

  这时国相又说自己才疏学浅,向陛下拱手笑请几位贵客一同弹琴作诗,尤其请琅寰玄山的山主姬昌越作画,将今日盛景记录下来,供后人观赏。

  哪怕曾经仙族最盛时,有南域支持的九重中廷也不敢公然召王侯取乐。

  珠珠记得,以前在长安学宫,她抄过几次那时还是少山主的姬昌越的作业。

  燕煜以前就耿耿于怀,下午被她拒绝,恼羞成怒,现在趁怒报复,要让姬昌越难堪,故意做给她看。

  魔帝哈哈大笑,拂手:“允。”

  众人看向姬山主,端秀雅丽的山主缓缓抿唇,就要起身——

  珠珠吃饱喝足,擦了擦手放下筷子,站起来走了。

  全场寂静,眼睁睁看着她施施然的背影。

  魔帝重重摔了酒杯。

  珠珠回去,屁股还没坐热,住的宫殿就被封住了。

  珠珠走出门,看见无数魔族禁军执兵带戟,举着的火把火光冲天,帝冕的君王像尊魔神站在院外,浓黑的深夜中,他的衮袍翻飞,抬头冷冷不错眼望着她,像在等着她去求他。

  还好只是封宫,否则这架势,说实在的,珠珠真怕他疯了,忍无可忍对自己兽性大发,那她是先打还是先跑。

  珠珠对他笑一下。

  “!”

  魔帝浓眉微耸,生出愕然,随即涌上不敢置信的狂喜。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少女转身轻快进了宫殿,脚尖把门踢上,大门“嘭”地紧闭上。

  魔帝:“……”

  妖族基石被挖出来的那日,珠珠心神牵动,冥冥有所感。

  她把燕肃叫过来,莫名其妙问起:“如果你当君王,你会当个好君王吗。”

  “!”

  少年睁圆眼,错愕看着她,半响,才像是明白过来什么。

  他沉吟一下,仰头直视她的眼睛,认真点头。

  珠珠更喜欢这个沉稳善良的孩子。

  她摸了摸少年的头,说:“记住你现在的承诺,去吧。”

  “快跑。”这个时候,燕肃看见她还在百无禁忌地顽劣大笑:“再等会儿,你爹该提着刀来啦。”

  大地突然剧烈地震动,像山崩天裂,地动山摇。

  燕肃不想走,他两脚像钉在那里,女君拍了拍他的肩头,推一把他后背,他脚步不受控制趔趄一下,侍立在她身边的女婢已经按着他肩头快步往外走。

  突然地动,大片大片宫阙坍塌,门外把守的魔族禁军一时混乱,燕肃被侍女护着往外跑,不断回头,视野中无数仓惶乱跑的宫人,遮挡住那座高耸形如凤凰的宫殿。

  直到他听见父帝一声震天恨怒的厉喝:

  “苏珍珠!!!”

  燕肃猛地转头,看见父帝帝冕如怒龙翻飞冲去的高大背影,巍巍的凤凰宫阙轰然坍塌,赤色王袍的女子像一把劈开穹天的剑,踩着废墟一跃而起,高高浮立在半空,

  “哈哈哈——”

  她反手拔剑,赤血凤凰剑像脊骨从她背后祭出,她一臂甩剑划过,剑花如漫天血溅,她仰头大笑:

  “恰逢其会,正当此时。”

  “魔帝,可敢来与我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