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杨领◎
窗外又开始飘雪, 唐安瞥了一眼，收回视线。
林可可揉了揉眼睛：“唉, 以前我还挺喜欢下雪, 结果这雪一下一个月，厌了，真的厌了。”
徐春点地图：“完了, 老大，最近的城镇也在20公里外, 我们要被困在暴风雪里了。”
车子在雪地中颠簸一下, 韩夏的头撞到前排座椅, 幸好庞蓉用手替她挡了一挡。
韩夏喊：“好好开车！”
徐春不敢作声。
唐安也去看地图，她正把几个位置放大，却听见庞蓉说：“这雪下不大。”
果然，天上飘了一会小雪，渐渐地停了。
徐春大为震惊：“庞姐，你还有这异能？”
庞蓉奇怪地看他：“云层不厚，又很快就散了, 雪当然下不大。”
徐春闭嘴。
唐安还在看地图，末日之后, 有些地方变了样，但城镇总体是不会变的, 就算雪不下大，他们也需要找个地方落脚，总不能五个人睡车上。
唐安原本想一个人去黄杨领找唐承民, 这本来就是她自己的事。然而在嘱咐褚义郑山照看好中转站时, 细心敏感的林可可多问了几句, 于是, 一个人变成了五个人。
韩夏、林可可、徐春三人一定要跟上来，唐安能理解，毕竟这三个家伙，从末日最开始就跟着她。但庞蓉执意要同来，唐安就有点奇怪。
然而庞蓉的一句话，最后让唐安同意她加入。
“我和我的同伴，直到现在还无法忘记当时的痛苦。他们是去讨伐发明这些实验的人吗？我想尽我所能做一点事。”
他们已经走了一整天，现在离B市并不远。唐安想找唐承民，但一是联系不上二叔，二是联邦军队的行军路线不是那么好打听，于是她准备找知情人问一下。
薄云开无疑是最佳人选。
“前面是丰收镇，属于B市远郊，这个方向不一定有人把守，情况好的话，我们去那里过夜。”
联邦征召令下发已有一段时间，离黄杨领近的几个家族应该早已就位。
联邦总军虽说只受议会控制，但议会也是由大家族操控，更别说总军派驻到地方的分队，如白岗市贝正和那种，恐怕早就被地方势力渗透。
现在那些人手上还有联邦议会正式签发的征召令，做事恐怕更加肆无忌惮。
比如方嘉彦。
车沿着大路开，还没靠近丰收镇，身后就跟上了三辆车。
唐安看一眼后视镜，皱了皱眉。
林可可眼神好，说：“车上有朱荷领的标志。”
三辆车越靠越近，车灯还闪了几下，唐安叹气：“徐春，停车。”
“就这样停车吗？”
“他们车性能好，我们迟早被追上。”
徐春放慢速度后，其中一辆车加油门冲到了他们前面，然后刹住，另两辆车一左一右停下。
前面的车上下来一个人，他穿黑色作战服，脸上戴护目镜，手里端一把步木仓，大喊：“停车检查！”
唐安下车，男人歪头看了一眼：“所有人都下车！”
“小光，不用了。”男人同一辆车上，又下来一人，她全身装备与小光一模一样，只是手里没木仓。
方嘉悦往前走两步，走到小光前面，与唐安不过十步距离，她摘下护目镜，朝唐安挥了挥手。
唐安眼神虽没林可可那么好，但这点距离对她来说跟贴脸没差别，所以方嘉悦脸上的几道伤疤，她看得清清楚楚。
方嘉悦本就长相英气，现在多几道疤，气质更加凛冽。
这段时间，方嘉悦显然经历了很多事。她就算笑着向唐安挥手，脸上总有一抹挥之不去的沉郁。
“我哥说你过不了多久就会来B市，没想到昨天刚说，今天人就到了。”方嘉悦向唐安靠近，眼中带笑，“你跟我哥约好的吗？”
“这倒没有。”这唐安肯定是不认的，“我是来找薄云开的。”
听到薄云开的名字，方嘉悦挑眉：“你们两认识？噢我忘了。”她一拍额头，想起唐安的二叔是唐承民。
“你们两很熟？”方嘉悦换了个问法。
“你说的熟是哪种熟？”
方嘉悦想了想：“不远千里来救他？”
唐安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方嘉悦大笑两声，然后呛了口冷风：“咳咳，先不说这个了，前面是丰收镇，我们在那里有个临时营地，过去喝口热水吧。咳咳，咳。”
“你没事吧？”
方嘉悦捂着嘴，摇头：“没事，上车，你跟着我们就行。”
唐安回到车上，四个人一起看向她。
“大春，跟着前面的车。”方嘉悦都这样说了，他们能不跟吗。
前面的车启动，左右两辆车依旧不近不远缀在唐安他们斜后方。
越靠近丰收镇，人越多。
空地上几乎停满了车，有穿着作战服的人在其中穿行，也有穿厚棉袄的，唐安甚至看到几件快乐庄园出产的羽绒服和羊毛帽。
小光指挥他们将车停好，又来到车前替唐安开门。
“你们既然是悦姐的朋友，那也就是我的朋友。”寒风中，这个小光龇着一嘴大白牙，笑容真挚。
不远处有一幢三层大楼，楼前还有人支着摊位在卖东西。
三辆车上已经先下了一些人，那些人走得快，已经到了楼前，正在摊位上看东西。
方嘉悦过来说：“那幢楼是我们的落脚地，走吧。”不知是不是唐安的错觉，她总觉得方嘉悦的脸色变得差了些。
五人走近楼房，听到几个彪形大汉正在跟小贩讲价：“就这一包巧克力你要一枚晶石？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小贩双手插袖口里，脸冻得通红，在原地转圈跺脚：“老大哥，你看看巧克力的生产日期，还没过期呢！你知道现在想找一包没过期的巧克力有多难吗？”
“之前热成那样，你这巧克力就算不过期也没法吃了吧，便宜点，整个摊子我给你一块晶石，成色好的那种！”
小贩翻了个白眼，懒得说话。
气得大汉拉过同伴就走，同伴被他拉得一踉跄，不情不愿地喊：“你不买我还买呢，我充电宝上次摔坏了，那摊子上可有快乐庄园产的防冻充电宝……”
一大群人进了楼房，楼里没有空调，不热，但好歹有屋顶和墙壁能挡风。大家开始摘护目镜和手套，有人提了壶热水过来，于是又纷纷拿出杯子接水。
方嘉悦对提热水的人说：“往我房间送壶水，多拿几个杯子。”
那人看了一眼唐安他们，数了数人，点头。
方嘉悦的房间在三楼，带一个小客厅，显然也用来议事。除了一套开裂的皮质沙发外，还横七竖八放着几张木板凳。
方嘉悦用左手从右边的口袋里掏出两枚晶石，往房间的取暖器中放，将档位调到最高，又将出风口对准沙发。
“环境简陋了点。”她说，“多担待。”
热水很快就送了过来，六只杯子一一摆在茶几上，里面还放了点茶叶，当然不是什么好货色，但加了热水后，勉强也有一缕清香逸散。
在互相介绍过后，方嘉悦左手捧着杯子，右手垂在身侧，说：“唐安，我们好久没见了啊。”
唐安喝了一口茶：“确实。”
看她喝完，另外四人才拿起杯子。
“你是为了薄云开来的？”方嘉悦沉吟，“我昨天从B市离开的时候，他跟我哥在一起好好的。不过现在就不知道了。”
唐安缓缓眨了眨眼。
方嘉悦笑了一声：“你不知道他跟我哥的恩怨吗？”方嘉悦的笑容有点诡异，此时提到薄云开的名字，她脸上的嫌恶终于毫不掩饰。
“他可一心想要我哥死，希望这次能顺利杀了他。”
唐安注视着曾经的同学，没有说话。她觉得方嘉悦陌生，或许方嘉悦也觉得她陌生。
“你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方嘉悦勾了勾嘴角，唐安发现她这个表情跟方嘉彦很像，“之前他差点杀了我哥，如果不是王景初在，我哥就真的死了。唔，听说王景初现在在快乐庄园，他的异能确实非常好用。”
方嘉悦最后一句话的声音变低，唐安问：“你受伤了？”
她一愣：“这么明显吗？”
唐安的声音很平静，她在叙述一个事实：“之前见面时，你没有异能。而现在，我感觉到你的精神力很活跃。”
之前在雪地里与方嘉悦面对面聊天时，唐安就察觉到不对劲，但她无法确定。
直到回到车上，她问韩夏，对面那个女人精神力如何。
韩夏说，非常强，是个强大的异能者。
没有异能的人过了一段时间突然变异，在末世里也有例子。方嘉悦说不定属于这种情况。
但庞蓉在车上，一直观察方嘉悦。
“她的状态我太熟悉了，是用完晶核幸运地没死，但受了重伤的样子。可可，她的眼白是不是泛红？”
林可可刚刚也一直在打量方嘉悦，当下点头：“眼白泛红，瞳孔发黄，原本是右手取护目镜的，但刚抬起就哆嗦了两下，换成了左手拿，后来跟老板聊天时，左手也下意识地去摸右手臂，右手绝对受伤了。”
庞蓉点头：“她脸上的伤不是外伤，是皮肉自己裂开的，你看，是不是跟我的很像。”
林可可瞪大眼睛：“我之前一直没仔细看过……”
于是唐安基本确定，方嘉悦是使用了晶核催化变异。
就连此时，方嘉悦也是用左手拿杯子，右手几乎没动。
她看向自己的右手：“用一只手换异能，还是很划算的，不是吗？况且我也没有结婚生子的打算，不管怎么说，自己强大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