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竹撑着伞,用袖口抹过他红发丝上的细汗,嗔怪着,“你呀你。信不过我?还是自认为不如戊刃?”
“小姐别看他。”
两人在伞下言笑晏晏。
戊刃两手架在沙漠狮张开的血盆大口,狮子嘴里的血腥气比某些气急上火的人还冲,直让人犯恶心。
幸好他一个奴隶,胃里也没多少东西可以吐出来。
不多时狮子合上嘴掩盖獠牙,鬃毛一耷拉,卧在戊刃身侧,如同温顺的巨猫。
打服了,就认主了。
戊刃抬手用劲地揉揉它发胀的肚皮,竟然漾起了一丝笑意,在奴隶脸上最难见到的就是欢喜。
转瞬即逝。
望着同一把伞下的两人,戊刃目光如炬一路随着,有那么一刹那,似乎看见了一条狐狸尾巴。
真是累到出现幻觉了呢。
戊刃带着沙漠狮紧跟在二人身后,今后,这头沙漠狮就属于他了。
入夜,昼夜温差离奇的大,洞窟内炉火明明灭灭,熨烫着石壁。
榻上米竹侧卧着,一条手臂垂在边缘,薄纱粉袖垂到了肩上,发丝洒在香肩,腰间盖着薄被。
寂静之中,一声惊叫从外面传来,将米竹吵醒。
“不好了!用来配种的男奴隶不见了!”
“那个戊刃,他还把几个女奴掐死了!快,快禀报巫族长,让小姐们莫出来!”
米竹在榻上坐起身,揉着眼却看见床幔上有个男人的身影,似乎正驻足在床榻前凝视着自己。
心下迷惑,“怎么这么快回来了?戈壁上的墓穴找到了吗?”
慢吞吞地掀开腰间的薄被,她跪坐在榻上正要撩起床幔,就发觉不对劲了。
床幔上的男人影子,没有狐狸耳。
当只剩两人时,水牧从来不会压制自己的原型,狐狸耳和尾巴都是自然状态的,而不会收敛。
“你且等一下,先别动。”
米竹目光沉沉落在那个身影,不动声色地一寸一寸往后挪,却发现沙漠狮的身影也在。
狮子正围着床榻来回踱步,堵住了米竹的后路,那蓬松的鬃毛紧贴床幔,似乎随时会跃上来。
无处可逃。
一只手伸来,将床幔掀起,九尺之身的男人俯身踏上床榻,墨色瞳孔在昏暗中更浓浊。
是戊刃,刚逃出来的,本要在今夜被押去配种的奴隶。
他步步紧逼,滚动喉结,“我——要你。”
米竹往后再一退,后背就抵在了沙漠狮的身体上,仅仅隔着一层薄薄的床幔。狮子低声嘶吼,咕噜声压得极低。
脚腕被一只粗砺的手掌环住,向下一拽,她惊呼一声,被拖到身下。周遭的空气都变得滚烫。
凝视着有些癫狂的戊刃,米竹铜窟里浮现金色的丝缕灵力,聚集成锋利的刃。
她淡然开口,“想活着,就滚下去。”
箭在弦上,戊刃眯了眯眼,肆无忌惮地俯身嗅着略带皂角香气的发丝,低哑的声音依旧清醒,“撒谎。”
开口说了贵族的语言,将贵族的小姐压在身下,杀了几个精心挑选出来的配种女奴。
这条条款款,都能杀了他。
金色的灵力刃悄然悬在戊刃头顶,随时能直接往下穿透他的心脏,可米竹还在等。
此番若是杀了他,就白来这一趟了。
“小姐喜好红发?”
“啊?”
被他这么一问,米竹不由得更加迷惑,正要打破这种尴尬姿势的时刻,就看见了屋顶有亮光洒进。
有一人挡在屋顶的天窗口,背着光,那对狐狸耳高高竖立,似乎连毛丝儿都是立着的。
来了。
米竹勾起唇角,从戊刃的肩膀上望过去,浓笑轻言,“是,我钟爱红发少年郎。簪得了发,暖得了榻,还能杀你于刹那。”
不待戊刃思索,一条狐狸尾侧扫过来,将他拍下床榻,猛地撞在酒桌上。
顿时碎瓷声噼里啪啦。
沙漠狮作伏击姿态,还没蓄完力就被水牧一脚踹开,闷哼一声砸在洞窟壁上。
“狗东西。”
水牧咬着牙,刀锋般的视线落在戊刃脸上,看到他被喂了药的狼狈身体,郁色更浓。
就这样发情的东西都敢靠得离殿下这么近,早该活埋了。
隐隐可见狐狸的眼眸,炸起的艳红尾巴勾着榻上的少女,不动声色地遮掩香肩玉臂,拉拢寝衣。
米竹将手搭在他的臂弯,掐灭他掌心凝成拳头大的箭矢,好笑道:“哪有这么粗的箭?会将人捣烂的。”
“……”
“好了,就他那样的能拿我怎么样?”
“殿下也有过错。”
她能有什么错?任由那奴隶靠得那么近的错?被一番歪理惹笑,米竹才看向瘫坐在碎瓷片里的男人。
没有愠怒,“戊刃,再有下次,我会先杀了罗刹。”
戊刃仰着脸,惊愕得忘了自己正瘫坐在碎瓷片上,割裂得生疼。
言下之意便是这一次不追究?小姐怎么知道他给沙漠狮取名罗刹?还有这狐妖是怎么回事!
浑浑噩噩地被沙漠狮驮着,出了暖融融的洞窟,外面寒风卷着黄沙。
沾了碎瓷的伤口才开始发疼,戊刃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狼狈的身子,想起这荒诞的一夜。
一拳砸在枯木上。
……
“殿下为何不杀他。”
水牧将头搁在米竹肩上,轻抚她脖颈上的红痕,怒气还是难消。
在他从天窗上望下去时,殿下一头青丝大肆铺在洁白的被褥上,而那个奴隶赤着上身,将殿下遮挡。
刹那间千百种刑具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米竹咽了咽口水,嗓子哑了。不厌其烦解释,“都问了几遍了,牧牧。戊刃若是死了,罗刹的旧念未消散,就添了新的意难平。”
到时候,金灵力更不能自愿的、完全地融会她的体内。
眼皮打架,她眼前都开始模糊,“都罚我几次了,还没消气?明明受了委屈的是我……”
水牧将人往怀里再拢了几分,侍弄她绵绵无力的胳膊,“殿下委屈了,那安慰一下。”
“……”
彼时,姬潇约了巫家的丑小姐商谈,就在狮铜窟的酒楼里。
他有意带了两个姬妾,早早守在的厢房, 备好酒等着丑小姐无厄。
“早听闻那个巫氿是个妒妇,哪能容得下你这两个妾?正妻未娶就纳妾,你俩倒是配得很。”
一个绸缎披身,腰系玉带的贵族公子把玩着扳指,一边饮酒,还拉过其中一个花枝招展的女子,让她坐在腿上。
姬潇一手端着酒樽,还任由身边的女子将酒递过来喂他喝,见状也不曾多说。妾本身就是贵族的财产,买卖自由,送礼最佳。
冷笑一声,“呵,待她过来——”
“哟,这么热闹?还有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