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竹不明所以，为何他要吻她掌心?将手掌移开他的唇，转身看向刚买下的奴隶。
对上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她就更加迷惑了，为何这样看着她?就像在看可口的猎物。
不止戊刃这样看她，那些拴着镣铐的奴隶同样目光灼灼，蠢蠢欲动。
可米竹将另一把钥匙收起，举着团扇掩住半张脸，一手放在水牧掌心，笑道，“我们走吧，这儿太熏了。”
丝毫没有给戊刃解开枷锁的意思。
两人并肩离开，两个丫鬟紧随，也没有人敢说一句有异议。
戊刃收敛神色，阴鹜的目光落在米竹的倩影。他却由侍卫牵着，拖着镣铐跟上米竹的轿子。
眼睁睁看着那个红发的奴隶一起上轿，紧挨着那个贵族小姐坐，他眯了眯眼。
有意思。
究竟输在哪?以往在斗兽场训练时，己刃可是样样不如自己，不过他一直是红发吗?好像是的……
夜色渐浓，洞窟外黄沙漫天。
昏黄烛光下，米竹手握篦子，将水牧的赤色长发托在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
问他，“你献舍给了个奴隶，从他的记忆里知晓了什么?”
提及这个魂魄，水牧一脸被创伤的表情，讷讷道:“一无所知，因为他明日就会死在斗兽场上。不过那个叫作戊刃的奴隶，殿下要小心他。”
从己刃的前世记忆中，戊刃活到了最后，所用的手段向来卑劣。
洞窟之外，一声暴喝响起，中气十足地逼近。
“不孝女！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将奴隶带进来！让你夫家怎么想！”
遮在洞窟口的门被踹开，暗红衣裳的老头直接闯了进来，指着米竹骂。
“你竟敢同奴隶苟合！族里为了你这桩婚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给你这般貌丑的订了婚——”
他刹那间顿住，看着肤白貌美，眉黛如远山的女儿，一时间说不出口。
哪里貌丑了?为何自己会脱口而出，骂这个小女儿丑?真是见鬼了。
米竹放下手里的篦子，起身行了个标准的礼，“父亲，女儿有分寸。至于同姬家的婚事，还是给八姐姐吧。”
偏过眼看这个便宜父亲，他的身后还站着另一个女人。她穿着一袭冷色长裙，戴着银冠。
居然长得和无厄一模一样。
同鬼魂记忆中的八姐姐长得可不一样。
老头捋捋胡子，瞥了一眼脸上带疤的八女儿，又是一愣。为何感觉今日的两个女儿都有些陌生。
真是老眼昏花了。
“行啊！你若不稀罕，便让巫汃去。我们巫家还找不出一个女儿去联姻吗?”
气冲冲地拂袖离开，他头也不回。
洞窟内，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无人出声。
“水牧。你不是说无厄留着照顾孩子们吗。那这位八姐姐是谁，难不成是无厄的前生?”
“我怎知?招魂时是他兀自拽了我的袖子，才被卷了进来的。”
矛头指向无厄，他开口圆一下谎，说的却是一口柔柔的女音，“是我的错。但现在谁能告诉我，为何我成了女人?”
米竹哪里不知道这两人一唱一和。
没好气道，“女人有何不好的?还能同我做姐妹。”
“……”
大概是他当时随便抓了个魂，连性别都不会认。
巫家的奴隶营中，鞭声不断，伴随着大快朵颐的声音。
戊刃戴着镣铐，将一块块带着血丝的半生肉塞进嘴里。腥气在口腔里弥漫四溢。
目光落在身旁另一个奴隶身上，被鞭打地血肉模糊，没有什么过多的情绪，有的只是嫌恶。
这就是输了的代价。
同一个氏族豢养的奴隶，先经历一场见血的厮杀，筛选最有实力的作为筹码。
戊刃赢了，所以明日作为巫家的底牌上场，也赏了半生不熟的肉。
他倚靠在墙壁上，嗅觉被腐朽血腥的气息裹挟，顿时怀念起那个贵族小姐的气息。
带着花香，似乎从每一寸肌肤上散发出来的。
还有那个红发的奴隶。他吻了小姐的掌心，他和小姐坐同一轿，他还歇在了洞窟里……
愈发烦闷，他一拳砸在墙壁上，殷红的血染红指骨，心中的执念渐深——摆脱奴隶身契。
笼外看守的男子将锁拍着叮当作响，不耐烦喊道:“威风什么！明日还有的你打，现在惜命点！”
次日黎明。
贵族齐聚高台，等待这一场斗兽开幕。
姬家与巫家相对而坐，毕竟是狮铜窟两大巨头，相生相杀。
米竹倚靠在座椅上，望向斗兽场寻寻觅觅，找那个身高九尺的人。
“水牧，你有所不知，戊刃接下来的表现可谓让人叹为观止。”
兴致勃勃地，她端着酒樽，轻缓着里面的酒液，目光望着斗兽场里，被迫带上嘴套的戊刃。
“是吗。”
水牧跪坐在她身侧，在周围巫家公子小姐的怒视下，慢条斯理地给米竹斟酒，闷闷不乐。
也将目光投向下方，与戊刃的颜眼神碰撞，瞬间暗流汹涌。
呵，也不过如此。
铜锣声一响，狮铜窟的各氏族坐直了身，探头往场里瞧。看侍卫牵着一头饥肠辘辘的沙漠狮进场。
狮子被五条铁链锁着，牵着进了斗兽场，鬃毛在黄沙劲风中拂起，遮掩了一只狮眼。
咔哒一声，套着沙漠狮的锁尽数解开。
场内的五个奴隶步步退缩，压低了重心，连呼吸都迫降压抑，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一声嘶吼声响起，沙漠狮就近扑倒一个奴隶，犬牙一划，人就没了生息。
趁它在享用第一个倒霉鬼，余下的四个人避无可避，在光秃秃的场内根本无处可去。
“唔——”
四个奴隶目光相碰，似乎源于同类的相通，他们在刹那间统一了对策。
正面刚。
姬家奴隶的身高是场内最卓越的，狠戾的双眼紧锁着那头沙漠狮，趁它还在享用尸体，跃起踢在了它的脖颈。
沙漠狮防不胜防，踉跄了两步才重新站稳。
看着狮子被惹怒，戊刃眼眸微微眯起，漾着几分悦色。
“看，兄长。那可是我挑的奴隶，定当是整个狮铜窟最出色的，就他敢正面直上。”
姬家的席位上，女人抱着一个小孩，转过头同兄长说着，笑容灿烂。
是姬湘。而一旁，姬潇面色凝重，冷冷道:“别光顾着看些没用的。去，会一会巫家那个貌如夜叉的九小姐。”
正心烦联姻呢，哪有心思看狮子吃奴隶。
拂袖起身，他穿过珠帘，直接站在巫家的席位前找了起来，径直略过花枝招展的小姐们。
当仁不让地，目光落在了面上带疤的女人脸上。凌厉清冷的五官配上那道丑陋的疤，的确不是狮铜窟姑娘的审美。
丑小姐无厄叼着一块饼，同米竹说着什么，笑得身子前倾，松松垮垮的衣襟散着，突感背后发凉。
一扭头就看见那张只会出现在梦境里的脸。
啪嗒一声，叼在嘴里的半块饼掉了下去，直接卡在她的胸前，污了身前一片衣襟。
姬潇看得眼皮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