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竹攥紧了身上过于华丽的贵族祭祀裙，尽管早已沾满了灰尘，也比平民的女性服饰精致几分。
手握烧红的铁锤，老汉半张脸印着橘红火光，赤脚走向角落，形成的阴影罩住了米竹二人。
“号暴雨？”
老汉握着烧红的铁锤，一片橘红火光之中，他阴鹜的目光落在了无厄身上。
地窖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均是抛向了他们二人，带着几分探究。
无厄挡在米竹身前，咽了一下口水。抬手起来，手指一顿比划，一边用口鼻发出“呃嗯”组成的怪音。
装哑巴是权宜之计。
老汉眸光一闪，颔首的幅度愈发变大，嘴里说着二人听不懂的语言，周围的平民也纷纷收回了目光。
待到他背过身去，无厄悄悄松了一口气。
“无厄！”
米竹一把推倒他，迎面袭击而来的一锤从她的发顶划过，灼烧了几缕青丝。
露馅了。
老汉狂笑起来，阴森森的笑爬上他黝黑的脸庞，他握紧了手中的铁锤，再次高高拎起，目光落在无厄身上。
所有人都以为男性才是最大的威胁，这般的刻板印象在此时弊端尽显。
缕缕黑色灵气从米竹额间迸发，钻进了沙地里，砂石壁垒拔地而起，直直敲掉了老汉手中的铁锤。
众人惊叫着退避，老汉快步去捡掉落的铁锤，但待他再次回头，米竹屈膝站在砂石高柱之上，无厄则扒在米竹手臂。
老汉面露狠色，眼看着石柱便要刺破地窖，他快步上赶着要去拽下无厄。
灵力驱使下，二人在石柱支撑下“破土而出”，老汉抓着无厄的靴子，随他们上升。
“放开！”
无厄一脚一脚地踹着，可老汉不死心地抓紧了他的靴子，好似地狱的饿鬼。
一缕黑色灵气缭绕，钻到无厄腿边，直接解开了他的靴子上用作固定的扣子。
老汉荣获无厄的一只靴子，从高空坠地，顿时炸开一片鲜红，不再动弹。
将无厄拉起，米竹同他坐在石柱之上俯瞰狮铜窟，此时已经将近子时，天边一轮圆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红。
“红色的圆月……不对，今日不是十五。”
米竹惊觉不对劲，俯身看去，整座狮铜窟笼罩在金光里，底下密密麻麻的，竟然有横向扫射的金光。
哀嚎声四起，金光将这座戈壁滩上的城池照得似白日般通明，鲜红一片隐没在金光之下。
金灵力涌动在狮铜窟里。
是金属兵器，是各类箭矢短刀在横扫这座城。刀刃箭矢互相碰撞摩擦的声音里，还夹杂着哀嚎声。
无厄已然瘫坐在石柱之上，“屠城了……这是在屠城了……”
若是再晚些逃出地窖，岂不是一同被各种利器射成筛子。
夜风卷起米竹的暗绿色衣裙，她的眼睫撒上了红色月光，“不，这座城不是今日被屠的。”
底下金光渐渐消散，红色圆月渐渐褪去红光，恢复能够安抚人心的皎洁。
喧闹声再次响起，铜锣一敲，繁华的大街再次出现。
“游灯节，与民同乐！”
一切就与米竹初到时一模一样。
游灯节再次开始，彩色花灯高挂在街头，摊贩的木桌矮凳，麻布地毯，统统出现在大街上。
那些街巷在上一刻还淋满鲜红，弥漫血腥气。
米竹勾起唇角，弯起了一双桃花眼，看着瘫坐在一旁的男人，“无厄，你该去帮姬潇寻茅房了，现在他应当正在街上乱跑。”
无厄睁大了眼，呆愣地望着她。
明明就在昨日，姬潇已经死在了斗兽场。不对，狮铜窟里根本没有活人。
熙熙攘攘的大街，花灯高挂，无厄却眼皮直跳，他沿着昨夜的路线寻去，很快便听到了姬潇那欠收拾的声音。
“闪开，一群贱奴。”
姬潇捂着腹部，推开拥挤的平民，他听不懂他们的方言，也顾忌着贵族的“尊严”，不肯问路。
横冲直撞之下，撞在了无厄背上。
“闪开！”
因为腹痛而扭曲的眉眼，强忍不适的紧闭的牙关，现在这些讨厌的动作在无厄眼中是多么生动。
无厄倒是扯出一个笑，“我知道茅房在哪。”
“你怎么知道……”
怎么知道他内急。顾不及思索，姬潇面色一松，面前这个脸上带疤的男人，居然也是贵族。
片刻后，姬潇在枯木林里又开始嚎叫，“你小子！居然敢带本公子来这种地方，说好的茅房呢！”
无厄倚靠在一株枯木上，面色有所放松，“我也不知道茅房建在哪，能用不就行了。”
指尖一顿一扬，无厄敲着枯木，数着时间，果不其然，姬潇又是一声惊呼。
“你给我撕块布，我便不追究你的不敬。”姬潇此时绝望，硬着头皮提要求，心底也知晓这般是无礼的。
无厄勾唇一笑，没再让他寻叶子了，毕竟周围都是荆棘丛。叹了口气，还是从自己的前襟裁了四块布料，抛进去给他。
姬潇还迷惑，为何要撕这么多?
不多时，他便面上毫无血色地走出来，脸上一阵古怪神色，瞥了眼无厄的破烂衣裳，都露到腰腹了。
“倒是能耐，撕个布都算得刚刚好。”
姬潇说完，怪异感更甚，怎么连这都知道。
无厄只是抬手掩面而笑，暗自腹诽，不止这些，他还知道何时贵族要被送进斗兽场。
思及此处，无厄唇角的弧度便消失不见了。
二人又如同昨夜，坐在摊位上吃生鱼肉。不过今日不同，米竹应当不会再来与他汇合，毕竟接下来的变故只会重演。
无厄神色恹恹，夹起生鱼肉便不停地塞进嘴里。
姬潇看得心惊，“小子，你个外乡人别吃这么多。不然找不到茅房可别赖本公子。”
筷子一顿，无厄缓缓抬起眼，眸光带着几缕哀怨，又徐徐将嘴里的鱼肉吐出来。
姬潇眉头紧锁，目光鄙夷，“啧，别丢贵族的脸。”
无厄搁下筷子，轻轻叹了口气，他还是这般讨人嫌。
原来昨夜请他吃生鱼就是为了折腾他。可惜这座城没有一样东西是真实的，昨日吃的东西早已没了踪迹。
好在今日没有与姬潇结太多仇，现在倒是好心提醒他了。
花灯流光溢彩，喧闹之中，无厄的目光里异光涌动，直视着姬潇，低声道：“不想死的话，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