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的街道繁华依旧,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哇!这里好热闹啊!”鹿瑶是初次来鬼市,兴奋又新奇的模样倒是与我当年如出一辙。
“这确实比人间繁华多了,只可惜族群错杂,各路势力暗中较劲,实属是个是非之地。”我慢慢的走着,小心地避开逆行的人群。
鹿瑶微微噘嘴,看着我颇有意味的说到:“确实,今儿托了您的福,我算是见识到了。”
我微微一笑,目视前方轻声道:“怎么,那二皇子吓到你了?”
“他有什好怕的?”鹿瑶转头望着我,臭着脸说到:“倒是您着实把我吓惨了!好歹您得记着您是个孕妇,若是刚才动武伤了身子,哪怕那春祀楼里所有人的命加起来也不够赔的!”
我护着肚子,朝她愧疚的笑了笑:“是我冲动了,下回我会注意的。”
说着我掩嘴打了个呵欠,想起刚刚动用灵力教训了那鲛人族的二皇子,虽图了一时痛快,但眼下疲乏却像是排山倒海般袭来。
鹿瑶一边搀扶着我,一边小心的伸手替我挡开路人。见我打呵欠,就关切的对我说:“您这是犯困了吗?不知神府那边情况如何了,也不知道今夜咱们要到几时才能回去。若是您乏了,不如咱们回春祀楼去歇歇脚?”
我是不想再回去面对那些人了,想起他们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就烦躁。眼看走到了岔路口,便忽然想起一处地方。
“跟我走吧,我知道一处静地,或许能在那儿歇息一会儿。”
不管鹿瑶疑惑的神情,便带着她一路弯弯绕绕,来到了离主街不远的一处小院前。
时隔数月,转眼春去秋来,院子里的花已经谢了,那从院内伸出墙头的雪琼树,如今仅剩下枝繁叶茂的枝桠。
“就是这里么?这是谁家的院子呀?”鹿瑶见我望着那枝桠发呆,便轻声与我说话。
我淡然一笑,温和地回答:“一个故人的小院,我们......我曾经在这儿住过一段时间。”
说着小心上了石阶,抬起手轻轻叩门。
两人静静等待了好一会儿,可惜里面还是无人应声,想来是没有人在家吧。
本想与鹿瑶说,但她却先开了口:“神后,看来院子主人不在家,要不咱们还是走吧?”
“嗯,走吧。”我深深望了一眼紧闭的院门,低下头来缓缓的转身。
“桃儿......?哦不......神后?”
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我怔了怔,抬头一看,只见云裳正一脸诧异的站在石阶下。
“云裳!”脸上瞬间漾开笑意,我扶着门外柱子,欣喜的看着许久未见的故人。
她三两步迎向我,握着我手激动得不知该说些什么,低头一看我隆起的肚子,脸上笑容忽然僵住了:“这......您这......”
我笑了笑,轻声说到:“是夫君的,已经六个多月了。”
“呼......”云裳蓦然松了口气,脸上再次转晴:“我就知道那些传言是假的!但是如今神君......”
意识到不该提这个话题,她顿时止住了话语。
“没关系。”为了缓和气氛,我握着她的手轻轻放在肚子上面:“你感受一下,他会动了。”
腹中胎儿很给面子的微微一动,云裳像是触摸着惊世奇宝,睁大了眼不可思议的惊叹:“真的动了!这感觉好奇妙啊!”
三人相视一笑,此刻宛若温柔了岁月。
“等等,孩子六个多月?”云裳摸着我的肚子忽然想起了什么,便有些惊异的道:“那岂不是当初你们住在这院子的时候怀上的?!”
我的脸微微一红,眼带笑意的点点头。
鹿瑶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眯着眼笑嘻嘻的道:“我就说方才您怎么说话怪怪的,原来您和那位神君之前在这儿小住过啊!”
云裳轻轻掩面低声一笑,便绕过我们将院门打开:“来了这么久都没邀你们进去,是云裳失礼了。二位,快请进吧。”
我们三人缓缓进了院门,步着石板小道来到庭院中间。
满庭花树零落,秋意正浓,就连云裳那些视为珍宝的奇花异草,也已经打上了一层薄薄秋霜。
云裳忽然一拍手,对我说到:“对了,当初您一别就没回来,还落下了好些东西在这儿呢。”
她说的应该是那些衣物钗环吧,虽然都是胡月卿用灵力换来的精品,可如今对我来说也不过是刺痛伤口的一把盐。
在云裳转身之际,我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别去拿了,都是身外之物,罢了。”
云裳望着我点点头,又伸手指了指院中桃树所在的位置:“可那儿还有您酿的酒,您也不要了?”
我微微一怔,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那满树桃花已经零落成泥多时,唯独剩下一地封好的酒坛子,落满了枯叶和灰尘。
——“世间佳酿皆有名字,咱们这酒该取个什么名儿才好?”
“不如,就叫它桃花笑吧。”
“桃花笑?”
“春风不渡江南岸,一见佳人,桃花笑。“
突然回忆在脑海里翻腾,那人的一颦一笑几近让我窒息。
捂着抽抽拉拉一阵作痛的心口,我缓缓步到树下,吃力的蹲下身,抬手拂去了酒坛上的落叶:“桃花枯萎,佳人不笑,这酒......怕是已经苦了吧。”
“怎会?酒香正浓,你若想要,本君替你都带回去便是。”墨寒的人影还未见到,声音却已经响起。
我蓦然回头,只见他玄袍衣袂翻飞,一个璇身轻轻落在了我的身旁。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我缓缓站起身,任由墨寒扶着我坐在一旁的石凳上。
他一边施法收纳一地的佳酿,一边轻声对我道:“陆掌柜与本君说了你的英雄事迹,本君又在鬼市寻了你一圈也不见人影,就猜着你有可能是来了此处,便过来碰碰运气。”
“那我家里人呢?你帮我瞒过去了?”
转眼十几个酒坛子都被他收纳起来了,他息了法力,朝我笑着道:“嗯,瞒过去了,所以特意接你回府。”
“好,正巧我乏了,走吧。”
我从石桌旁站起身,望向了一言不发的云裳:“我要走了,咱们下次再会。”
“您去哪儿?”云裳凝眉问到。
“忘川神府。”我直言不讳,说得干脆。
她不再作声,只是静静的望了我好一会儿,然后忽然叹了口气,直接转身进屋去了。
我想着反正也没几个月呆在墨寒那儿了,还是等以后再解释吧。
于是便也不再多言,跟着墨寒坐上了轿撵,一同回了忘川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