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 南荼睡得很舒服。
山间的温度是盛夏时节少有的凉爽,夜里甚至还要把被子盖好——虽然他直接窝进了沈寒轻怀里,用不着被子就是了。
南荼醒来时, 天色早已大亮。
孟栾和禁卫们还守在外围,神出鬼没的影卫们则是不知道躲在了哪颗树上。
马车外很是安静,只有一些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和啾啾的鸟鸣。
南荼只睁开眼看了一瞬,便迷迷糊糊地重新将脸埋进了沈寒轻怀里,开始赖床。
这一赖就又睡着了,直到感觉眼尾和脸颊像是被什么温热而柔软的东西触碰着, 他才醒了过来。
蝶翼似的长睫轻颤着,南荼慢慢睁眼, 目光还没来得及聚焦,唇上便被落下了一个温柔的吻。
“醒得这么早。”
沈寒轻的嗓音带着些朦胧的睡意, 一边低喃着, 一边继续在南荼的唇瓣上轻轻吻着。
早晨的吻比昨晚的要柔和许多, 不再像是要将他吞吃入腹那般凶狠。
南荼便没有推开沈寒轻, 还主动地微微仰着头, 凑过去张开了唇瓣。
晨间本就本就容易激动, 吻着吻着,纤白的手用力地攥紧了男人胸前的衣襟。
南荼被摁在被褥里,整个人都变得软乎乎的。
“南卿……”
落在耳畔的嗓音低沉喑哑, 不知道什么时候握在腰间的大掌带着暗示。
无法抑制的情念纠缠着他。
沈寒轻没有将接下来的话说出来, 南荼也明显地感受到了他想做什么。
被熟悉的气息和热念包裹着的南荼,差点又没有办法思考了。
他的双手被蛊惑着抬起, 如默许一般, 要去揽住沈寒轻的颈间。
然而刚抬起来, 南荼就感到手腕上传来了一阵相当奇怪的感觉。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好像是手腕上缠到了什么的东西。
倒不是被缠得勒紧了, 而是好像手腕被绑着,和另一端的什么东西连在了一起。
大脑被涌上的热意填满,他没有办法去思考太多,只以为是自己睡觉的时候,不小心把被子的一角卷到手上去了。
……真碍事。
南荼艰难地思考了一会儿,慢吞吞地抽了抽手。
没抽动。
南荼:“?”
不是被子?
他的唇齿还被纠缠着,本该沉溺进去,却因为手腕一动就出现的被拉扯的触感而被迫清醒了一瞬,再抽了一次。
还是没有抽动。
“……”
南荼这回是彻底清醒了,另一只手抵在沈寒轻胸前。
“唔……你先放开我……”
“我的手好像被什么东西勾住了。”
他本以为沈寒轻会配合地先松开他。
毕竟他还在没完全消气的时候,都答应了早上的这些小福利,沈寒轻肯定会顺着他。
但是没想到……
南荼突然感到手腕被男人的大手紧紧握住了,按在了被子里。
“没有被勾住。”
沈寒轻俯身吻上了他的颈侧,腿也伸过去压住了。
颈侧本就是个相当敏感的位置,南荼一颤,很快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不过也只是暂时罢了。
薄被早就乱做了一团,在这种时候分神去思考,在青天白日会不会被周围的侍从察觉到声响,一直不下马车会不会显得很奇怪……对南荼来说相当困难。
似是看出了他正在担心的事情,沈寒轻捏着他的下巴亲了亲,“小声点就行了。”
“嗯……”
南荼低低应着。
在两人挨在一起时,他还是没忍住,想要抱着沈寒轻。
沈寒轻只顾着小兔子了,一时间没有看住南荼的手,就这么被他抬了起来。
还被……摸到了那根充当绳子的发带。
三指宽的柔软触感缠绕在手腕上,南荼一愣,也没顾上沈寒轻在做什么,顺着那条东西摸过去。
一路摸到了沈寒轻的手。
南荼:“???”
手心的触感很像是他平时用的发带。
南荼错愕之余,再感受了一番,确认了。
——真的是他的发带!!!
“陛下!”
他拽着发带,不可置信地喊住了沈寒轻。
发带的一端系在他的右手手腕,另一端系在沈寒轻的左手。
仙君这是在玩什么把戏?趁他睡着,把他们俩绑到一起了?!
小兔子眼中的控诉太过明显,差点直接将他掀下去。
沈寒轻不得不停下了手中正在办的事儿。
他担心南荼夜里会跑掉,便将有跑路前科的小兔子和自己绑在了一起。
这种略显丢人的举动,他是不会让南荼知道的。
就是有点可惜,看来今天早上,是做不了什么了。
沈寒轻连一秒都没有犹豫,直接开始装傻:“嗯?南卿的发带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南荼:“???”
装得有点假。
南荼不想让沈寒轻就这么糊弄过去,加上昨晚没有完全消气,正准备一块儿算账时,他感到手腕一松。
原本紧紧缠在手腕上的绯红发带不知什么时候从他腕骨滑落了下去,连绑在沈寒轻手腕上的另一端也松开了。
罪证瞬间消失,南荼顶着满脑袋问号,将发带从被子里掏了出来。
“臣昨晚明明将发带收好了!”他不允许沈寒轻找借口逃避,言之凿凿道,“就在了榻边的小几上!”
“是吗。”沈寒轻冷静地与南荼对视,“朕不记得了。”
南荼:“……”
男人的眼底甚至找不到半点心虚之色,哪怕是正在榻上,也依旧优雅矜贵。
实在让人难以想象,他会做出这等离谱的举动。
“陛下不记得的事情可真多。”南荼冷冷吐槽道,意有所指。
“……”
沈寒轻明白了。
他还没将小兔子哄好,发带这事儿恐怕是过不去了。
“南卿。”
沈寒轻能伸能屈,立刻示弱,拢了拢南荼散乱的衣襟,“有你在身边,别的东西,朕难免忽略了。”
轻声的情话传来,“试试”的这段时间,沈寒轻也很少说过这么直白的,大多数都是少说多做。
南荼的耳尖不免红了红。
沈寒轻以为这招有效,搜肠刮肚,想着在甘霖殿“收缴”的那些话本上哄人的桥段,再说了两句,就见小兔子白净的耳廓变得越来越红。
然后……
他就被小兔腿用力踹下了软榻。
“时辰不早了,陛下该起来了。”
南荼的脸颊还洇着浅浅的粉,耳尖更是红得吓人,在将沈寒轻赶下去后,都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便推开马车上的窗户,扬声对着外面喊了一声:
“孟公公!”
“……”
孟栾擦着汗,带着一盆温水和干帕小跑了过来。
南大人和陛下闹别扭,可别殃及他啊!
孟栾缩着脑袋推开马车上的小门,将用来洗漱的东西塞进去就跑了,溜得飞快。
“……”
沈寒轻没有办法,只能在小兔子的监督下,被迫起床了。
洗漱完后,记仇的小兔子还不让他帮忙,愣是自己收拾了一番,连头发都没有让他碰到。
南荼梳头发系发带的技术实在不敢恭维,随便地扎了扎便了事。
若不是他长得好看,能让人忽略掉略显毛躁的头发,就这么出去,定会被人吐槽仪容不整。
“南卿……”
沈寒轻伸过去的手被兔爪爪毫不留情地打掉。
南荼看也没看试图哄人的仙君一眼。
他对着镜子再整理了一下,就跳下了马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们起来的时辰是不算早,但也没有晚到哪里去。
大部分人连早膳都还没吃。
路上在马车里待了一天,多得是窝着窝着,就将骨头给窝懒了的官员。
武将还好,一大早就开始上蹿下跳打猎去了,犯了懒在赖床的,基本都是文官。
南荼在翰林院的同僚们一个个都打着哈欠,围坐在一个大锅旁边。
看起来像是在等着开饭。
南荼心里憋着气,急需找个没有沈寒轻的地方蹲着。
他毫不客气地挤了过去:“有什么好吃的?”
昨日不见了将近一整日,连晚膳也没来打招呼的失踪人口回归,严岫“哟”了一声,“南大人,终于舍得出现了?”
“嗯,野回来了。”
南荼懒得理会严岫的打趣,随口说着,就探头往锅里一看。
喔,大早上就有山鸡蘑菇汤,不错。
他和同僚们以及嘴巴不停叽叽呱呱的严岫在锅边等了一会儿,汤就煮好了。
香气飘来,简单的烹饪方式没有遮盖住汤的鲜味。
南荼咕咚咽了咽,饿了。
严岫搓搓手,主动去端了一叠碗过来,“开饭啦!”
他是按着人头去拿碗的,在将碗一个个递给旁人的时候,心里还惦记着香喷喷的鸡汤,一心二用,没有注意到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
分着分着,在最后一只手伸过来时,严岫这儿已经没有碗了。
他挠挠头,抬头四处张望:“奇怪,怎么还少了一个,兄弟你等等我哈,我这就去……”
“……拿。”
最后一个字被艰难地吐了出来,严岫猝不及防瞧见了一截低调的玄色衣摆。
衣摆上的纹路看起来不是他能用得起的。
严岫整个人都愣住了,僵硬且缓慢地抬头,对上了当今天子平静无波的俊美容颜。
沈寒轻和他对视着:还不快去?
“……”
严岫恍惚地离开了,再恍惚地抱着新碗回来了。
翰林院这帮人都快要傻掉了,呼啦站起来就要行礼。
唯独南荼还漠不关心地坐在小凳子上,捧着热乎的鸡汤,轻轻吹着气。
沈寒轻将他们按了回去:“都坐,都坐,不必多礼,就当没看见朕。”
说完,他就亲自去盛了碗鸡汤,捧着大锅饭,挤到了南荼身边。
翰林院众人:“……”
好刺激的早晨啊。
虽然刺激,但也只能听话地当作没看到。
满腔八卦无处发泄,他们趁着南荼和沈寒轻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慢腾腾地挪着小板凳,挪到了一起,疯狂地用眼神交流了起来。
大早上的就差点让眼角抽筋。
另一边,南荼碗里的鸡汤终于凉了些,可以入口了。
他尝了尝,发现味道还行,很快就咕咚咕咚将一整碗鸡汤喝完了,开始啃着里面的鸡肉和蘑菇。
啃得差不多时,快要空掉的碗里忽然掉进了一个大鸡腿。
沈寒轻神色自然,问道, “蘑菇还要不要?”
“……”
南荼没有说话,也没有缩回碗,沈寒轻便再给他添了些鲜嫩的蘑菇进去。
两人就这么一个吃,一个投喂,沉默着用完了早膳。
-
除了早上那会儿,今天一整日,南荼都没有理会过沈寒轻。
不管沈寒轻是明着哄,还是暗着哄,他都不为所动。
权当什么都没有看见,也什么都没有听见。
人倒还是坐在沈寒轻的马车上,不仅如此,还把角落里的兔窝给挪到了身前。
南荼抱着自己的小兔子分身,连根兔毛都不让沈寒轻碰。
他气归气,但从来不委屈自己。
馋这辆豪华大马车,他索性就没有离开。
只不过,这样对沈寒轻来说,看得见,摸不到,连跟南荼说话都得不到回应,快把他郁闷坏了。
心中刚升起类似于“小兔子还不如回到自己的马车上,省得他坐立不安”之类的念头,下一秒就被他自己驳回了。
算了,他还是亲自看着人吧。
就算小兔子不理人,也总比独处的时候找机会溜走的好。
但沈寒轻没想到,南荼一气就是整整一天。
直到夜幕降临,也没有主动和他说话。
南荼下车用晚膳的时候倒是不沉默了,可也没有跟他搭过腔,甚至还主动去给沈重翎和沈行舟烤鱼!
不止烤了鱼,还烤了小鸡小鸭小野猪!
沈寒轻盯着不远处南荼笑靥盈盈的背影,都快要将手里的茶杯捏碎了。
捏着捏着,就在茶杯即将碎掉之时——
一阵马蹄声传来。
被拎到马上,日夜不停赶过来的张晏生“哎呦”一声,从马背上滚了下来。
啪叽摔在了沈寒轻面前。
“……”
沈寒轻揉揉眉心,“张卿不必行此大礼。”
张晏生“呸呸”吐掉嘴里的泥,“臣没有!”
在马背上坐了一天,他人都快被颠吐了,龇牙咧嘴地爬了起来。
若不是看在之前那盘黄金没有被沈寒轻收回去,把他抓过来的影卫武功高强他猝不及防被偷袭了拎上了马,他才不会跑过来继续为沈寒轻干那些脏活!!!
咳,但是黄金还挺香的……
张晏生拍拍身上的尘土,凑到了沈寒轻身边:“陛下,叫臣过来有啥事儿?”
该不会又是和仙人有关的吧?
沈寒轻冲他招招手。
他附耳过去。
被迫听了一耳朵沈寒轻和南荼打打闹闹的恋爱过程。
“……”
张晏生艰难地咽了咽,“所以,南大人生气了,一整天都没有理您?”
锋利且带着寒芒的眼刀甩了过来。
张晏生立刻改口:“喔不是,臣是说,南大人或许只是太忙了。”
找的借口勉强过得去,沈寒轻懒得跟他计较了。
张晏生大概知道沈寒轻想做什么。
但陛下没开口,他也不好主动说。
只好就这么站着等待着沈寒轻的命令。
张晏生都被十万火急地拎过来了,沈寒轻却忽然开始犹豫了。
将小兔子气成这样还没哄好,已经很是丢脸了,他居然还要依靠外力才能将人留下,是不是……太没用了?
沈寒轻不允许自己“没用”。
“你先去休息吧。”年轻的天子一手抵在唇边,干咳一声,“若是有事,朕自会唤你。”
“喔,是。”
张晏生一头雾水地退下了。
非常实诚地爬上了为他准备的小马车,开始补眠睡大觉。
-
夜里。
沈寒轻的马车上。
南荼抱着小兔子分身上了软榻,睡在了中间。
一副没有打算给沈寒轻留位置的模样。
沈寒轻只当他的小脾气还没有过去,无奈地跟着洗漱上了榻。
可还没躺下去,他就被南荼往外挤了挤。
“……”
沈寒轻稳住身形,低声哄着人,试图跟小兔子讲道理。
“南卿,这是朕的马车。”
白天生气就罢了,晚上还不让他上床睡觉?
“陛下说的是,那臣回自己的马车吧。”
南荼面无表情地说道,带着小兔子分身,作势就要爬下软榻。
“……不必。”
沈寒轻拿过枕头,在软榻边躺下了,“朕突然觉得地上更凉快,南卿安心睡吧,软榻都是你一个人的。”
南荼搂着小兔子分身翻了个身,无情地背对着沈寒轻。
“多谢陛下。”
一夜过去。
天刚亮,沈寒轻就从地上爬了起来。
眼下带着些青黑,显然是没有睡好。
他趁着南荼还没醒,匆匆披着衣服下了马车,到了张晏生那儿,将人摇醒了。
张晏生困得人差点没了,听完沈寒轻的要求,打着哈欠:
“所以,您想让臣想个法子,防止南大人跑路?”
“嗯,还有,他什么时候试图跑路,朕也要第一时间知道。”沈寒轻补充了一句。
若是普通凡人,张晏生抛却良心,自然是可以找到这样的方法。
但这些小打小闹,对付凡人还行,根本没有办法困住仙人啊!
他又打了个哈欠,只能先忽悠,“陛下,待臣想想。”
“你想快点。”
沈寒轻说完,就急匆匆地回去找自家小兔子了。
张晏生望着他的背影,头疼地搓了搓脑袋。
要命哦,这该咋整?
他是不是得先跟仙人通个气儿?
作者有话说:
审核麻烦看看上下文好吗那是发带啊发带发带发带!!!!!手腕上缠了根发带!!!绑头发的发带!!!!发带有什么好锁的大半夜的发带犯了哪条晋江法律啊????
感谢在2023-06-12 00:39:03~2023-06-13 00:09: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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