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彩走到台上串场,可这次,见习弟子忙上忙下搬台,却忘了撤走了上一场的布景。红色丝绸还在舞台上挂着,挡住了一半的舞台。
“……哎,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到。我们其实在很多的节目里,都偷偷藏了一个宝。”舒彩手里比画着敲击的动作。
除了个别节目之外,不少节目不会尴尬到地底,都是靠着打击乐或是雪中送炭,或是锦上添花。
舒彩说着,后面的打击乐便跟着她抖的包袱,敲出各类音效。舒彩讲了一晚上的话,难免会有嘴瓢说错的时候,那背后的打击乐便抓紧一切机会落井下石,大肆嘲笑舒彩的口误。
顺着这个气氛,舒彩演出两手一叉腰、一跺脚的娇嗔模样,作势就要撂挑子不干了。逗得观众哈哈大笑。
台前台后,一呼一应。很快就吊足了观众的胃口,大家开始好奇,绸布后面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自如演奏这么多打击乐器。
见时机差不多到了,舒彩便抬手灭了一半的灵石灯,把舞台让给了打击乐。
复杂的鼓点节奏越来越急促,单束灯光由后向前照,一个修长的身影映照在红绸上,手中飞舞的鼓槌甩出一道道残影。
随着一声锣响,红绸应声飘落。
被一圈五花八门的打击乐器包围着,一个身着黑色枫叶暗纹圆领袍的小仙男出现在台上。绾上去的袖口露出红色的内衬。如丝如瀑的墨发被一根红色的发带束成马尾。
绸布后面的小仙男,正是卧底鸡仔玄子枫。
玄子枫,总分48分,排名第五。
排名很高,但玄子枫心里苦得很。
——说好的,一个暗探最好的状态就是‘中规中矩’‘可有可无’呢?
讲真,玄子枫只想要个不上不下的成绩,并不想惹人注目。他本能地感到了危机。
别人家的暗探学的都是吹箫弄笛、弹琴鼓瑟、轻歌曼舞。按聆风堂的惯例来说,玄子枫自然也是逃不了这些的。
可坏就坏在,玄子枫这小子的脑子里,就缺了对“旋律”这玩意儿自我感知。品得出别人的好坏,但死活察觉不出自己的来。是真的腿都打断了,也愣是没学会个风雅的乐器。
但好在,玄子枫的耳朵听得清节奏。
于是,一个应该最安静、最不起眼的卧底小鸡仔,学了最吵、最扰民的打击乐。
画风,确实有点儿不太对劲儿。
鼓槌敲在花盆鼓的鼓边儿,把音抹匀在锣上画圆儿,撩着叮叮当当的音帘儿,弹动铮铮然琴弦儿,小钹小铙撞击在指间儿,喜气洋洋堪比过年儿。
——别着急,还没完呢。
玄子枫暗暗一笑。一声重击打碎了粉饰太平。
这个曲子是个叙事的,讲的是盛世太平被兵荒马乱取代,一时间山河破碎、生灵涂炭,英勇的军队保家卫国、上阵杀敌的老套故事。
尖锐的金属打击乐营造出兵刃相接的感觉,风雨飘摇中一片乱声。鼓槌上下翻飞的残影,让玄子枫看起来似乎多生出来两只手。
而舒彩悄悄地在后台开口,让空灵凄婉的吟唱融入进来。顿时整个氛围都变得哀怨了起来,似有人夜啼于苍凉的废墟。
一转唱腔,一段古老的异域灵歌从舒彩口中流出,那曲调十分虔诚,似乎有种净化人心的能力。
就在此时,二楼的雅间内,两个正在纸张上打分勾画的男子猛地抬起了头。双方都能够看到对方眼中的惊诧之色。
雪色长发的男子放下了笔,暗红色的眸子微微一动。
黑色短发的男子蹙紧了眉头,起先有那么一丝犹豫,低头细听了一段,随后笃定地看向了对面的人。
“森坦斯圣女圣咏。”二人异口同声。
二人的表情顿时凝固了下来。
“凇云先生……”
“严洛,去查,如果查不到,就只能动用聆风堂了。响玉阁留了一个他们的暗探,这点面子。他们定是肯卖给我们的。”
“明白了,先生。”
台上,洗涤人心的圣咏越来越激昂,鼓点也在这里缓缓接入,由弱渐强。
舒彩手中灵力一动,一片兽骨变成了号角。
战鼓轰鸣,号角的低音铺在鼓声下。这次的战场显得气势恢宏、井然有序,一股万丈豪情顺着角声连天。
直到最后,人声与鼓声一同落地。
五味楼沉寂片刻,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