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这般的相处,沈长州和杨平竹都看在眼中。前者没什么反应,还是一脸淡漠,将所有的心思想法都藏在心里,而后者就不一样了,被樊寂这么一闹,一点胃口都没了,一把将剩下半个梅花酥丢在桌上。

  “哎呀,元兄,我这个梅花酥也掉了,你要不……”

  樊寂压着怒意,低声:“滚!”

  杨平竹也攥了攥佩剑。

  祁陵笑意渐淡:“……你们够了。”

  他现在恢复了记忆,即便不在魔族,但身为大祭司,看到有些不该出现的闹剧出现,还是会有些愠怒。

  许是觉察出祁陵的怒意,樊寂闭上嘴,不再去找杨平竹挑事。

  杨平竹也不想多生事端,他此番下山是要找祁陵,做完任务就得回去忙,没时间耽搁。

  “任务?”祁陵问:“你们找我何事?”

  杨平竹看了眼沈长州,之间沈长州起身走到一边,先是在他们周围施了一道屏蔽术,随后才用灵力在地上画阵。

  祁陵看见那阵,是魂塔内当初封印琉璃弓一样的阵法。

  玄机扇,他脑海里出现了这个想法,从沈长州和杨平竹来此,他就隐隐感觉到了玄机扇的存在。

  他们这是……将玄机扇带了出来。

  沈长州用阵法唤出了封印在内一年的玄机扇,说:“掌门讲这阵法,你是知道如何解的。”

  祁陵点头,这是当年他娘创下的阵法,在他小的时候,宋若青给他看过破解之法。只不过那时尚小,看的时候也心不在焉,只是有了个印象。

  琉璃弓这一箭刺中心脏,反倒叫他将幼年的记忆都找了回来,算是因祸得福。

  樊寂见他情绪似是有些低落,道:“你会不会?不会就不解了。”他意有所指,“反正这把破扇子拿出来也没什么好的。”

  祁陵答:“会的。”

  樊寂:“……”

  他一声不吭,瞥了眼祁陵便离开。

  杨平竹讷讷地,不解这人怎么又突然不关心祁陵了。

  分明玄机扇这么危险。

  杨平竹:“祁兄,这阿元他是何许人也,为何会认识玄机……哎,沈长州你干嘛拉我?”

  沈长州给祁陵使了个眼色,祁陵点点头,看着杨平竹不情不愿地被拖走。

  阵法附近只剩下他一人,祁陵伸出手汇聚灵力。

  他大概知晓樊寂不想要他解开玄机扇的原因,一是怕玄机扇现在裂了缝,贸然解封太过危险,二则是因为季泽。

  祁陵垂了垂眸,阖上眼感知阵法的灵力走向。

  其实这也是他想要解开玄机扇的原因。

  自从他恢复记忆后,也想起了从前与季泽在人间的事。

  他明白,是他把季泽带离了原来的地方,那些日子里,季泽走出了自己的世界,又重新开始相信别人。

  后来自己一声不吭的离去,亲手将他推入另一个深渊。

  有一件事他却始终想不明白。

  他仔细回想过季泽与他之间发生的事,没有一件是值得叫他这般憎恨自己的。难道……仅仅只是自己的离去,叫季泽这般记在心上……

  阵法感受到外在的灵力,突然开始转动起来,玄机扇内沉寂的亡魂也注意到这股熟悉的灵力,复又开始躁动。

  祁陵一点点控制阵法转动,另一边查探玄机扇内的情况:“季泽。”

  玄机扇内无人答复。

  祁陵继续替玄机扇解封:“季泽!”

  “他死了。”

  祁陵心里漏了一拍:“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了?他本就在死亡之地,强行出来耗费不少力量,后来又帮你这么多,在玄机扇上帮你压制我们这么久,你觉得我们能放过他?”

  祁陵手一颤,玄机扇内跑出一个亡魂,他又赶紧集中注意力控制灵力,另一手将那朝他袭过来的亡魂徒手抓住,捏碎。

  “哈哈……大祭司果然不是那个失忆的废物。只是可惜啊……季泽就是因为那个废物死的。你想起来又能怎么样呢?他还是死了。”

  祁陵:“闭嘴,大祭司和祁陵从来都是一个人。季泽也不会死,空口无凭,休想以此乱我心神。”

  亡魂还在他耳边挑拨,祁陵充耳不闻,一律忽视,但即便心性再强,也难免受到干扰。

  玄机扇最后解封的时候,祁陵心口一痛,他强行压下,也还是咳了口血出来。

  阵法结束,樊寂看到祁陵拿着玄机扇半跪在地上,第一个上前查看,祁陵抢在他面前发话:“扶我起来。”

  樊寂看着祁陵嘴边和手上擦到的血,神色复杂,张了张口要讲话。祁陵见状,又加重了点声音,带上点厉色:“我说扶我起来!”

  樊寂一愣,将剩下的话尽数憋回去,脸色也逐渐黑了下去,他没有扶起祁陵,而是一把打横抱起,转身便朝屋子走。

  杨平竹这才从方才祁陵那声厉吼中回过神,“诶……”

  樊寂顿足,背对着他们冷道:“玄机扇封印已解,二位请回吧。”

  说罢,便带着祁陵进屋,并在周围下了屏蔽术。

  杨平竹看向沈长州:“这……祁兄受伤了,我们……他不跟我们回千鹤山吗?”

  沈长州:“不回。”

  “为何?他不是掌门的徒弟吗?先前是被那个叫邬弄的魔族抓走,这……”杨平竹这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他逃出来了?那他为何不回千鹤山而是在这找人过……”

  沈长州转身离去。

  “诶,你怎么走了?”杨平竹跟上去。

  “那位叫阿元的都赶客了,你还赖在这干什么。”

  “他让你走你就走啊?”

  “……任务完成便好。”沈长州拿下墨离,说道:“近来事务繁多,还是早些回去。”

  杨平竹:“说是这么说……那我还不是想,祁兄要是能回去,他那琉璃弓去刺那魔尊,不是胜算更高一点。”

  “他回不回是他的事。”沈长州眸色幽深:“或许还是不回去好。”

  杨平竹不解:“啊?为何?”

  沈长州:“……越是罕见的存在,越是容易引起争端。”

  一年前千鹤山上发生的事,他回去后听当时的目击者讲过。

  他那会儿就疑惑为何宋灯手中的琉璃珠会被人掉包,琉璃珠上阵法连通魂塔,那人像是策划好似的,要在这仙谈会上借着混乱做些什么。

  他查了许多资料,也问了很多人,这疑问终于得到了解答——是血。

  祁陵身上流着宋若青的血,那些人想用与百年前同样的办法得到预知血脉,得到使用神器的能力。

  “啥?”杨平竹被他越说越糊涂,“沈长州你现在说话怎么这么乱七八糟的?”

  沈长州不理他:“……”

  *

  樊寂将祁陵放在床上后转身去翻抽屉,祁陵连身后的疼都顾不上,又立马坐起来光着脚跪在地上,“尊主。”

  樊寂动作一顿,又紧接着继续翻抽屉,拿了件干净的衣裳,转身见祁陵跪在地上,瞥了一眼便在一旁坐下。

  “……”

  樊寂盯着祁陵看了许久,就是不讲话。

  祁陵跪得冷了,也只是轻轻抿了下唇忍住:“方才……”

  “方才什么?”樊寂硬生生打断他话,“你以为你是什么神仙?祁陵,玄机扇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你这般不要性命。”

  祁陵喉结微动,“玄机扇是娘留给我的。”

  “……”樊寂看了眼他衣服上的血迹,这个人身形本就显瘦,再一吐血,就看起来愈加虚弱,即便樊寂知道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伤,也还是会担心:“你先起来。”

  祁陵迟疑一瞬,在起来在边上站定。

  樊寂推了推桌上的衣裳:“换上。”

  祁陵抬眸望过去,只见桌上放着件黑色的衣裳。

  “你先穿本尊的。”樊寂见他久久不动,敲了几下桌子示意他快些。

  祁陵拿上那衣裳,还没穿就知道肯定会大,他看了眼樊寂,“尊主……”

  樊寂抬眼:“你换,本尊看着。”

  祁陵:“……”

  “不许背过去。”

  “……尊主!”

  “不听话?那可就要追究一下你方才吼本尊的责任了。”樊寂眼中带笑地看祁陵,视线落到他身上某个位置:“顺便将屋顶上你欠的责罚一并罚了。”

  祁陵急道:“不行!”

  樊寂抬手:“那就换吧。”

  “……”祁陵脱了外袍,又突然停下,与樊寂打着商量:“那尊主方才那话的意思……我若脱了,那屋顶上欠的罚也能免?”

  “……可以。”樊寂看他这样子像是真的怕,终归还是心疼,退一步道:“换一个方式就行。”

  “什么?”

  樊寂指了指自己的嘴。

  祁陵俯下身,在上面亲了口。

  樊寂没想到他这么主动,愣了一秒后摇头。

  祁陵:“?”

  樊寂手往下移,“你可以用嘴。”

  祁陵看到他指着那地方,脸一下便红了,不知呛到了哪,开始咳嗽。

  “……吓吓你罢了。”樊寂见到他这反应,忙道,“本尊知道你爱干净。”

  只是他没想到,下一秒祁陵真的跪了下来,伸手去解他衣带。

  樊寂连忙抓住他手,低吼:“你做什么?”

  祁陵低着头,耳根发红,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亲……”

  “本尊说不用了。”樊寂忙把人抱起来放在腿上,两人正对着,“你身上有伤,不要碰那不干净的东西。”

  “没关系的……”祁陵趴在樊寂肩膀上,他其实早就感觉到了这人那里的异样,小声说:“我后面伤了,但嘴没伤,你要是真的想……”

  樊寂本来还能忍着,被他这么一折腾,声音低哑:“不用……”

  祁陵突然起来,定定地看着他的眸子,似有千言万语想说,又像是戳破了他的谎言。

  樊寂一僵,身子不听话地热起来。

  他抓着祁陵,喉结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