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久拉着甘离在和小警察去派出所的半路上跑了路。
何皓风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的人便在他眼前没了踪影,他也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只能牵着狗回了派出所。
陈久拉着甘离把何皓风甩没影了,才松了口气。
他俩跟着何皓风走了这一路不光套出了不少话,也察觉出了何皓风的紧张之处。
陈久清楚,何皓风不可能只是见他们往花田边上跑特意过来提醒他们的。
何皓风见着他们那种紧张和惊讶的神情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而且刚开始遇见的时候,何皓风不是从他们的背面叫住他们的,而是从他们面前的花丛里突然钻了出来。
这说明他一早就在花田里了。
陈久拉着甘离离开了何皓风,便把他想到的这些告诉了甘离。
甘离点了点头和他分析道。
“何皓风,不认识我们,但他怕我们。”
陈久又回忆了一下和何皓风相遇的那个场景,发现确实何皓风那时候是十分紧张的,但按理说一个警察遇见两个陌生人不应该那么紧张才对,除非他觉得眼前的不是什么陌生人,而是什么穷凶极恶的罪犯。
想到这陈久突然又想到了,何皓风脚边那条见到他们便扑了上来的狼狗。
在花田里还不栓狗,他不怕狗把别人的花踩坏吗?除非……
“他在花田里用狗找着什么东西!”
陈久想到这抬头和甘离说。
甘离点头赞同了陈久的话,显然他也想到了这些。
紧接着他又和陈久说道。
“他很怕那个姓郑的老人。”
陈久听完了甘离的话,又把何皓风的举动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接着又道。
“他似乎在那个老人那里找着什么东西。”
但他们目前却也还不得而知那样东西到底是好还是坏。
陈久和甘离走了一路也分析了一路,他最后这句话话音刚落,他们便突然听到了一声猫叫。
陈久不由的抬头去看,只见白修正站在一家人的门前看着他们。
见着他俩抬头看自己,白修朝着他们挥了挥手。
两拨人相遇了自然免不了交换一番情报,陈久把他们遇到的事和白修说了,白修也把他打听到的情报告诉了陈久和甘离。
他们交流了一番,最后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面前的那扇贴着两边门神的木门。
“我和甘离今天在村子里转的时候也经过了这家,我没觉察这家人中有一点的灵气。”
“你们觉察出来了吗?”
陈久看了一眼其他人问。
“没有。”
甘离回答他道。
“整个村子中没有一丝灵气。”
陈久看了看甘离又看了看白修,只见白修也摇了摇脑袋,而半夏则眯着眼又瞧了瞧眼前的这道门。
最后他倒是点了点头。
“有几丝,十分微弱,不像是刻意隐藏的,倒像是……”
但半夏的话还没说完,一众人围在一块研究的那扇木门却被“啪”的推开了。
里面走出了一个编着麻花辫穿着碎花长裙的女孩。
那女孩大约十五六岁,见着门口的这一堆人也不生怯,反倒是有些热情。
她把门打开了看了一眼穿着白道袍的白修,问着众人。
“你们是来找杨半仙的吗?”
但还没等众人出声,女孩便熟练的起身回了院去喊人。
“爹!爹!有人来找!”
白修刚想点的头还悬在半空里,却没料到女孩下一刻就进了门,于是他只能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头,跟着众人一起走了进去。
女孩应该就是隔壁男孩口中的那个杨姐姐了,白修想到。
众人进了院门,便在屋门口见到了那个在孩子们口中众说纷纭的杨半仙。
杨半仙明显刚才在吃饭,他在女孩的呼喊声里出了屋,虽然披了件道袍但嘴角上却还泛着油光,连饭粒子都还没擦干净。
杨半仙见着屋门前的这一众人了,忽的眼睛一亮,他显然很激动,连旁边自己女儿一个劲提醒他擦嘴都没顾得上。
“你们可是来寻人的?”
杨半仙终于在提醒下提起袖子擦了下嘴,他问出这句话的同时三步并作两步便走到了陈久他们的身前。
他甩了甩自己那老旧的拂尘搭到了臂弯处,刚才的那股子激动劲很快便被他自己压了下去。
他裹着一身的灰青色的道袍,蓄着长须簪着发,看起来似乎确实有那么一两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陈久被他这句话说的心头一惊,他心想这人看起来全无半点灵力,怎么一出口就能道出他们此行的目的呢?他这时不由的想起了天师圈里流传的一个传说了,传说确实有人半点灵力全无也能占卜天机命数。
但他看着眼前这个半仙,又想起他刚才油光满面激动的模样却又拿不准了。
“我们是来寻人的,半仙知道我们寻的人在何处吗?”
开口接了这话的人是甘离。
眼前的杨半仙点了点头,但他却没看甘离只是一个劲的盯着穿着道袍的白修。
“诸位是从镇外来的吗?”
被杨半仙一直盯着的白修忍不住点了点头。
但紧接着他便发现他刚点完头,杨半仙盯着他的目光又更热切了些。
“诸位是异事处来的吧。”
杨半仙说道。
听了这句话,众人心底一惊,但也都纷纷点了头。
杨半仙见他们这样,眼底的笑意变得越发深了起来。
于是他连忙招呼着众人进屋,并喊着女儿去沏茶。
进了屋落了座,杨半仙又凑到了白修的身边坐下了,他望着白修笑意止不住的挂上了嘴角。
“诸位所寻何人不妨报出名姓与八字,贫道也可以帮诸位算上一卦。”
陈久和甘离白修对视了几眼,彼此点了点头。
于是白修便把那些人的名字和八字都报了出来,但进了绥山的人少说也有十几个,再加上原先那些开着车进了山的游客,幸好白修记性好提前也背下来了,不然还真报不出来。
顾阙从异事处带来的那随行的四人里,也有会卜卦的但进了杨家镇之后卦象便失了灵,连续卜了几卦都没有结果。
所以现在虽然白修把八字报了出去,但也基本上不报什么希望。
但没想到那被称作为杨半仙的道士听着白修报完了八字,便起着手势算了一卦。
陈久小时候也和陈建国学过一点卦象的知识的,此时见着杨半仙起了卦,他在一旁瞧着更是瞧不出这到底起的是哪种卦。
而一旁的甘离和白修也更是一头雾水,从心道人也教过他们卜卦,他们此时看这起卦也瞧不太出到底是什么。
但杨半仙这边算了半刻钟,他闭着目,嘴里念念有词着,虽然那词别人也听不懂。可要是放在一些不懂卜卦的普通人那边也真的能唬住绝大部分人。
半刻钟过后,杨半仙收了算卦的手势睁了眼,他先是看向了白修,而后又看向了在座的甘离和陈久,巡视完一圈之后他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与众人道。
“你们所寻的这些人俱不在镇内。”
说着他沉吟了片刻,又道。
“但具体的方位,此刻一时半会还未卜出,待贫道今晚连夜再算一卦,明日便可告知诸位这些人具体的方位了。”
说着杨半仙长舒了一口气端起了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眯着眼看着屋内的众人。
陈久这时候还有些拿不准,这人到底是真有些本事还是装作有些本事,所以他也只能顺着杨半仙的话点了点头,而其余的人也都跟着他点头同意了。
杨半仙喝了一口茶像是缓过了什么劲,他收敛了原先的那副激动和热切的劲,捋了捋自己的胡子,便又向白修问道。
“不知道混岭市异事处的顾部长身体可还好?”
白修听见这人认识顾阙突然又几分相信他是真天师了,毕竟顾阙也只有在天师圈子里才广为人所知,在别处可能压根不知道有顾阙这个人。
于是白修在杨半仙的追问下点了点头,老实的回答道。
“他很好,顾部长这次也来了,跟我们一起住在镇中心的旅店里。”
听了白修这句话,杨半仙的眼睛又忽的一亮生出了几分激动来,但那几分激动很好的被他控制住了,他吞了一口茶水咽下了眼底的激动,转而又问。
“那你们此行何时要到何时才回去呀?我好安排一下到时候去拜见一下顾部长。”
白修挠了挠脑袋刚想回着面前的人,说他们压根就没能找到出去的路。
但刚要开口,趴在他肩头的半夏便甩了甩尾巴,“喵”了一声。
这一声把一旁的杨半仙吓了一跳,他似乎从进门后便全然没有意识到半夏的存在似的。
这时候半夏一出声不仅把杨半仙吓了一跳,也直接打断了杨半仙的问话。
“别透露给他太多事。”
半夏的声音在白修的脑海中响起。
白修被半夏这么一提醒,也意识到了确实不应该给一个不熟悉的人透露太多,杨家镇既然十几年前便被泥石流吞了个干净,他又怎么能知道,他眼前这个杨半仙到底是人还是鬼呢?
这个念头在白修脑子里过了一遍,他看了眼眼前略显热切的杨半仙,想了想摇了摇头道。
“还不知道,顾部长说要先找到失踪的人再定出去的日子。”
听完白修的这句话,杨半仙似乎有些失望似的,他原本微微前倾的身子坐正了回去,抬手把茶盏放回了木桌上叹了一口气。
“那既然如此,我便改日再去探望顾部长吧。”
“原先曾有幸和顾部长合作过,也不知道顾部长还记不记得我这个老朽了。”
说着杨半仙伸手捋了一下自己蓄起的山羊胡,一副前辈高人的模样。
之后他又拉着白修问了几句话,俱是一些门派师承一类的。
白修也试着问过他几句那些失踪人的事,但都被杨半仙叉开了话题搪塞了过去。
当杨半仙得知甘离是白修师兄的时候明显吃了一惊,他望了一眼甘离身上的运动装又看了一眼白修身上的道袍,他捋了把胡子过了半天叹了一句。
“后生可畏呀,后生可畏呀……”
但可畏什么,他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众人就这样在杨半仙家里坐了一下午,直到日暮近晚的时候杨半仙才把他们几个放出来。
要不是白修说顾部长还在旅馆里等着他们汇报情况,陈久觉得杨半仙可能还想留他们几个过夜。
但众人被杨半仙送出了门,他们对视了一眼也都明白了这一下午,这个杨半仙都在试图套着他们的话。
白修经过半夏的这么一提醒,捡着能说了露了几分给了那个杨半仙,就这样来回几次后,那杨半仙也似乎觉察到了他们对他有防备,转而开始拉着白修问着外界的一些事了。
他甚至说自己隐居山中不知年月,竟然还问着白修现在山外都是哪年哪月了。
陈久看了一眼陈半仙墙上的日历,确实那日历与旅店里的没什么两样都是十几年前的日子。
陈半仙拉着他们说了半下午话,末了还意犹未尽似的。
但他主要询问对象是白修,白修回了一下午话又谨记着顾阙说的不能吃喝这里东西的规矩,一直到了傍晚他喉咙差点都熬干了。
出了陈半仙的家门,他差点说不出话来,还好甘离从方寸戒里掏出了些水让他灌了几口才好过一点。
他们出了门之后已经是红霞漫天了,夕阳沉在山窝里被墨青色的山吞了一半,余下的几分光辉被云层托举到了极盛大的地步。
霞光把半个村落都映成了橙红的模样。
白修长舒了口气,而这时候半夏在他肩膀上也醒了过来,他一下午在白修肩膀上闲的无聊索性睡了一觉。
白修看了一眼半夏,又看了一眼一旁牵着陈久望着彩霞赏景的他师兄。
一下午合着只有他一个在忙活。
白修揉了揉脑袋叹了口气,半夏的尾巴缠着白修脖子拿脑袋讨好的蹭了蹭白修的下巴,像是一只寻常猫那样。
白修摸了摸肩上的半夏,心里好歹有了些安慰。
而一旁陈久牵着甘离往前走,他看了一眼山窝的晚霞又看了一眼近在眼前的甘离,只觉得美景美人勾的他心痒痒。
就这样想着他牵着甘离的那只手勾了勾甘离的手心。
甘离侧头望他,眼底是远山与霞光,在霞光与远山中陈久的身影被他妥帖的藏在眼眸的最深处。
他握紧了陈久的手,忽而俯下了身把脑袋架到了陈久的肩膀上,轻轻的叹了口气。
陈久还没明白他所为何意,下一刻便被甘离伸手揉了揉脑袋。
甘离的气息喷在他的耳边,灼红了他的耳根。
“哥,我摸到你的温度了。”
甘离的这句话刚出口,被他美色迷的晕晕乎乎的陈久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直到甘离把脑袋搁到他肩膀上好一会了,他才突然反应过来。
他能摸到我温度了?
游魂也有温度的?
陈久连忙伸手掐了一下自己。
“嘶~疼……”
陈久被疼了一个激灵。
但他反应过来之后却差点原地跳了起来。
他伸手摸上了甘离的脸颊,发现他竟然也能摸到甘离的温度了,他甚至能感觉到那些柔软皮肤的纹路,他有了触觉。
紧接着他低头把脑袋埋进了甘离的颈窝处,深吸了一口气。
他甚至有了嗅觉。
刚才走了一路分析了一路别人的事,没想到自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自己都没意识到。
陈久现在反应过来之后简直激动的想哭。
他忍不住伸出手狠狠的拥抱了一下甘离,如果可以他甚至想狠狠亲吻眼前的这个人。
陈久直直的高兴了好一会才压下这股欣喜劲来。
而一旁白修撸了一会猫缓过了神来,他再转头一看他师兄,简直要被这两个腻在一起的人酸的牙疼。
他龇了龇牙连忙躲到了一旁,但他们走了这么一会刚好走到了河边,白修往后一闪差点一头栽进河里,还是半夏拿尾巴把他勾了回来才让他免得去和河底的鱼儿作伴。
“小心!”
白修刚站稳了身形便听到了这么一句,他还以为他师兄终于关心他了激动了半天,可回过神细想觉得不对劲刚才听到的明明是一声孩子的喊叫。
果不其然白修一转脑袋望去,甘离还在抱着陈久呢,压根没有注意到他这个师弟都差点掉河里了。
白修循着刚才的声往河边的柳树下望去,只见一个小孩,大约四五岁的模样此时正提着一个塑料小水桶在河边汲水。
那孩子身后跟着一个较大的孩子,那孩子正是白修刚才觉得眼熟的大狗,那那个小孩可能就是他弟弟二狗儿了吧。
白修这样想着便不自觉的走了过去。
他不知怎么的,莫名的觉得这两个孩子有些熟悉,但是到底为什么熟悉他却又想不起来了。
二狗儿站在柳树边望着白修走了过来,他也不躲只是呆呆的站在那边像愣住了一样,直到白修走到他的跟前二狗儿才反应过来。
二狗身后的哥哥大狗见白修走过来也没有什么动作,像是个木偶一般只是站定在他弟弟的身后,仿佛那便是他平日的姿态一样。
二狗儿提着小水桶,站在原地见着白修走了过来,他咬了咬牙像是要忍住泪花,但终也没忍住,白修刚一走进他脸上就挂满了泪。
但他提着水桶也腾不出手去擦,只能抽噎着吸了吸鼻涕想要把眼泪咽下去。
白修见到二狗儿这样子突然忍不住的心疼,他想着谁欺负这孩子了把他委屈成这个样。
他俯下身连忙拿着纸巾给二狗儿擦脸,但眼泪越擦越多根本止不住。
二狗抽噎着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哭诉的人一样,过了好一会直到白修拿纸巾把男孩的脸蛋都擦红了,二狗儿才止住了哭声。
这时半夏从白修的背上跳了下去,他对着二狗背后的那个名叫大狗的小男孩比较有兴趣。
他爬到一旁的柳树旁,跳上了大狗的肩膀上,男孩的肩膀被大狗压得一沉,但那个男孩却也全无反应。
半夏侧头看了看这个男孩,甩着尾巴又嗅了嗅这个男孩的味道。
但他抖了抖胡须却也没嗅出什么。
“哥哥……我能抱一抱你吗?”
二狗儿的泪被白修擦了个干净,现在一张小脸红扑扑的。
他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望着白修,白修望着他眼里的泪花实在不忍心拒绝他。
于是白修张开了怀抱给了男孩一个拥抱。
男孩在得到了这个拥抱后,他靠在白修的怀里不发一言,就连呼吸声都放的很轻。
像是在这个拥抱里得了片刻的安宁似的,白修觉得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过了片刻。
男孩松开了。
他吸了吸鼻子,脸上重新挂上了笑意,如同某种遥不可及的心愿终于被满足了一般。
他松了口气抹了抹自己的眼角,像在确认自己还有没有再哭出来。
“谢谢哥哥。”
二狗儿对着白修咧出了一个笑,紧接着他往后退了几步,继而又对白修道。
“那哥哥我先走了,哥哥也快点回家去吧。”
说完这句话二狗儿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白修。
而后他便拉着身后的男孩转头便跑了出去,就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他只是一个山村里的小男孩,而白修也只是一个路过的过客。
他们萍水相逢,见了此面可能以后终生都不复再相见。
白修往前走了两步,他原先是想追的但半夏攀上了他的肩膀,肩膀上的重量突然惊醒了他,让他想起自己还有任务的。
他望着远山与霞光下那个小男孩渐行渐远的身影,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半夏重新的蹲回了白修的肩膀,他与白修一道望着那两个男孩远去的身影。
他抖了抖耳朵,听见白修在他的耳边喃喃的说。
“我是认得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