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快乐，小贺同学。”
“还有，这一条我只发给你。”
床上的人沉默一会儿，伸出根手指小心地又戳了下第二条语音。
“还有，”女孩子的声音软软甜甜，“这一条我只发给你。”
……操。
贺忱一把卷起被子蒙住脸，开始在床上疯狂蹬腿，雪白柔软的竖耳从发间冒出来，耳尖红红。
她也太可爱了。
蹬完三个来回，贺忱猛地抬起头，额前碎发乱糟糟的，强行抿住嘴角，长按那条语音，点击收藏。
心脏还在扑通乱跳。
不行了。贺忱翻身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想，他迟早会被可爱死。
少年初初开窍的心意就像三月春里一株藤蔓，缠绕着枝丫肆意生长。
毛绒绒的软叶挠在心尖。
又痒又难耐。
是时候展现真正的勇气了。
发间竖耳消失，贺忱一个鲤鱼打挺从床里弹起，趿拉上拖鞋直奔书桌前，胡乱地扯过水笔和纸张。
情书情书情书，情书怎么写。
贺忱捞过笔记本电脑，敲着键盘，对着度娘搜索框噼里啪啦打字。
顺滑地加载出几十条链接。
贺忱眼睛亮亮的，随便点进一条链接，摊开白纸起了个头。
“亲爱的御同学……”
不不，字太抖了。
刺啦撕掉纸张，团成团扔进脚边的纸篓里。贺忱做了两个深呼吸，努力克制住颤抖的手指，重新起一页。
“亲爱的同桌……”
好像有点肉麻。
撕掉。
“御同学……”
是不是太生疏了。
撕掉。
“御枝，我喜欢你……”
一上来就这么直接。
不好不好。
撕掉。
“御枝同学，自从和你同班的那一天起，我就情难自禁……”
好油。
跟刚从大庆油田里捞出来似的。
不行。
撕掉。
刺啦。
刺啦刺啦刺啦。
纸篓里不多时堆满废纸团，还有些没扔进去，掉在外边地板上。
怎么开头都觉得不对劲，贺忱原先的激动已经消耗殆尽，郁闷地垂下头，咚咚撞着书桌。
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写情书这种，比骑自行车更难的事情。
不如让他做两套物理竞赛题。
……但当面和御枝讲，又不确定自己会不会羞耻到半道逃跑。
少年沮丧地揉了揉头发，将纸张重新翻过一页，决定熬个通宵。
=
御枝已经接连一个星期没有打开过萌宠APP了。
她在寒假期间作息规律，睡得早，不用像上学那样熬到半夜两三点，一般到晚上十点半就熄灯了。
每次点开游戏，系统都会显示宠物正在休息，让她等会儿来。
她以为白天可以碰到，结果白天小人还是不在。
明明除夕之前不是这样。
御枝怀疑狗系统又在更新，但也拿它没办法，只能乖乖等着。
吸不到崽的日子过得无聊且快，除夕没多久就到了重点班开学时间。
御枝向来是最勤奋的那一批，开学当天更是早早起床，骑车到学校。
经过一个寒假，一中校园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各年级平行班没来，校道上人影松散，显得寂寥了些。
春节刚过，清晨的风里还裹着料峭寒意。树梢被冬雪薄薄覆盖，偶尔停驻一只鸟，雪花哗啦啦往下落。
车棚里学生很少，御枝停好车，踩着积雪融化的小水潭走向教学楼。
意外在楼梯口瞧见个高挑背影，穿着高二的冬季校服，清隽挺秀。
“贺忱？”御枝惊讶，“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这人不是一向踩点进班吗。
听到御枝的声音，贺忱一改靠着墙壁的懒散姿势，立马站直。
像在军训似的。
他摸摸鼻尖，随便找个借口：“反正在家也没事，就早点来了。”
“哦。”御枝感觉他在这里站了一会儿了，问，“你等人吗？”
贺忱否认：“不是，我刚来。”
御枝没怀疑：“那一起进班？”
她往上指了下，贺忱和她对视两秒又挪开视线，点头：“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上楼梯。
御枝踩着台阶向上走，走了没几节，敏锐地察觉出不对劲。
身后某人安静到诡异，视线还总是若有若无地放在她身上。
要搁在从前，御枝根本不会顾忌这点小事，心里只有题册和成绩。
但现在。
贺忱在后边默默瞧着她，这一点，就让她觉得如坐针毡。
“——你老看我干什么？”
她扶着楼梯，忽然回头。
贺忱明显被她吓到，手还放在半空中，保持着要拍她肩膀的姿势。
“……”
御枝视线从贺忱的手移到他的脸上，狐疑，“你想偷偷吓唬我？”
“……我是想伸个懒腰。”贺忱若无其事地摆了摆胳膊，又把手收回兜里插着，“犯什么被害妄想症。”
“是吗？”御枝半信半疑，盯着他看了几秒，转回身继续上楼。
呼。
贺忱顿时松了口气。
熬了一星期才勉强写出来的情书正放在校服兜里，被手指紧紧攥住。
算了。
他想，还是有机会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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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开学事务繁多，不仅班主任忙碌，班干部也跟着不得清闲。
第三节 大课间，御枝和副班长就被田磊叫到办公室。
“学委，你把咱们班假期作业卷子收一下。”田磊说完，又看向御枝旁边的女生，“班长请假了，副班长你先代替班长，去教务处领个辅导资料统计表格，让同学们填写一下。”
“好。”
两人从办公室出来。
教务处在隔壁楼，能顺一段路。二班班委经常开会，副班长自认为和御枝关系不错，亲昵地挽着她胳膊。
“去年期末你考的很好。”副班长夸赞道，“物理能稳上九十了，咱班物理这么高的可没几个人。”
“多蒙对了两道选择题。”
御枝自认为是运气好，她的真实水平其实还在八十到九十之间。
“别这么谦虚……”副班长话说一半，视线往前瞥到什么，拉住御枝的校服袖，“咱们换条路走吧。”
御枝：“为什么？”
“你看。”副班长示意她看前边，“文七班的蓬姚在那儿。”
御枝顺从地抬头，果然看见蓬姚倚着楼梯口栏杆，手插在大衣兜里，和对面几个女生聊天。
那些女生都很会打扮，头发卷过，带着耳钉，妆容精致，和穿着校服的两人完全不像是一所学校的。
副班长看御枝表情淡定，以为她不知道论坛传闻，低声科普：“靠着栏杆的那个就是蓬姚，以前是八中的，家里特别有钱，还是个刺头。在八中惹了事，靠关系转到咱们学校，现在在文七班。听说文七班没有人敢和她搭话，都怕被找事，反正和咱们这种普通学生不是一路人。”
御枝想起那天在小巷，拦她的几个男生对蓬姚的态度，不置可否。
但她并不觉得蓬姚有副班长说的那么吓人。除夕晚上，蓬姚还给她发了新年祝福和小红包来着。
“平行班和艺术班不是晚咱们一个星期开学嘛？她们怎么来这么早。”
副班长说着又拽拽御枝胳膊，“走吧，拐个弯，别和她们打交道。”
可惜已经晚了。
余光里注意到有人在看自己，蓬姚撇头，瞧见御枝和另一个女生。
小可爱？
蓬姚唇角弯起，喊：“御枝。”
“嗯？”御枝回头。
副班长顿时吓得不敢动了，小声问：“她干嘛叫你？你俩认识吗？”
御枝刚想回答，蓬姚将手从衣兜里伸出来，对她招了招：“过来。”
“喔。”
御枝要往前，被副班长紧紧揽着胳膊，拼命劝告她，“别去别去别去！蓬姚很凶的！论坛公选新一届校霸，你小心被她校园暴力！”
御枝觉得好笑：“哪有那么夸张，我等会儿就回来。”
于是副班长眼睁睁看着御枝“屈身赴死”，一步步走到校霸面前。
蓬姚问了句什么，御枝点头，蓬姚秀眉皱起，朝御枝伸出手。
……完了！
御同学是不是要被校霸锤了？
副班长自动脑补血腥场面，飞速思考起进办公室举报的可行性。
结果传言中无比凶悍的校霸只是揉了揉御枝的脑袋，又从大衣兜里摸出两根青橘棒棒糖，递给她。
御枝接过，仰头笑了下。
场面异常和谐。
和谐到围观全程的副班长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她貌似。
又发现了什么新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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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学期刚开始，学生多多少少都没有把心思彻底收回来。
平行班不在，篮球场没人抢，男生们一直疯到快上课才回班。
贺忱站在座位上，刚运动完，短发还是湿润的。他边拎着卫衣衣领散热，边从孙迅桌面上顺走一瓶水。
“贺狗。”
后排有男生放完篮球，捞起一件衣服，“校服还要不要？”
贺忱怕热不怕冷，外边零上三度，他身上就穿了件连帽卫衣，校服早在操场上就脱了。闻言朝男生伸了下手：“你扔过来就行。”
两人座位隔得远，三四排的距离，但中间位置空着，有人没回来。男生直接将校服叠巴叠巴随手一扔。
贺忱稳稳接住，勾过椅子坐下。
谁也没发现，有张折起来的纸，在校服被扔过去时，从兜里滑落，掉在男生前桌的椅子上。
叮铃铃——
第四节 是自习，班里学生很快坐的满满当当，嘈杂声渐小。
钱芯和何冉冉从超市回来，一人手里拎着杯奶茶。二班中间是两张桌子拼在一起的，钱芯坐到位置上，在邻座的椅面上看见一张纸。
她捡起来，邻座邢悦贞也回来了，和她打个招呼：“拿的什么？”
“在你椅子上捡到的。”钱芯将纸拆开，随便扫了两行，脸上浮现出八卦神情，揽住邢悦贞肩膀，“最近行情不错嘛，还有人给你写情书呢。”
邢悦贞一愣：“什么情书？”
“你自己看。”钱芯把情书放到邢悦贞桌上，“肯定是谁暗恋你又不好意思说，就把情书放你位置上了。”
邢悦贞不太相信，将纸拆开。
是张米白色横线稿纸，纸上字迹张扬散漫，行书不行书，草书不草书。
横竖撇捺却又干脆利落。
钱芯继续调侃：“字这么好看，人长得肯定也不错。”
“什么呀。”竟然是真的情书，邢悦贞脸热起来，“都没有写名字，你怎么知道是送给我的？”
“下边有啊。”钱芯给她指，“最后一行，to YZ，你小名缩写。”
邢悦贞心里得意，嘴上还要推辞两句：“可情书上也没有标男生的名字，说不定是人家随便扔的呢。”
何冉冉听她俩讨论半天，这会儿也凑上来：“我能看看吗？”
邢悦贞把情书递过去。何冉冉马虎地看了几行，一顿，眉头微皱，又从头认真看起来，半晌才小声说。
“……这好像是贺忱的字。”
“啊？”
钱芯和邢悦贞皆是诧异，后者迅速瞟了眼坐在第四排的人。
少年正低头翻书，灰色卫衣的领口里露出一截脖颈，白皙柔韧。
属于那种后脑勺都好看的类型。
邢悦贞的心瞬间噗通跳起来，慌张地扯回何冉冉手里的情书：“冉冉你别乱说，贺神怎么可能喜欢我。”
“就是他的字啊。”何冉冉记得之前板报比赛，贺忱在画稿右下角标记的英文字母，跟情书上一模一样。
这么优秀的男生却不喜欢自己，何冉冉有些不甘心，但她擅长伪装温柔，于是笑道，“你长得那么好看，他喜欢你不是很正常嘛。”
“……”
邢悦贞又瞄了贺忱一眼，脸红红地捏着情书，不吭声。
钱芯也觉得不可能，别说一中论坛，单单是二班都能看出来，贺忱和御枝的关系有一点点暧昧。
贺忱在除夕发红包的操作，当时不知道秀到了二班多少人。
钱芯凑到邢悦贞身侧，想再仔细看一看，头顶落下个清甜女声。
“同学。”御枝把怀里抱着的一沓作业搁在邢悦贞桌角，短暂地歇了会儿，温和道，“假期作业交一下。”
“好的。”邢悦贞放下情书，低头在桌洞里找各科作业卷子。
因为何冉冉的缘故，钱芯和御枝不对付，御枝往桌边一站她就要扭头，但心思转了半圈，又翘起嘴角。
“贞贞。”钱芯亲昵地趴在邢悦贞肩上，不经意似的替她打开那张纸，“贺神都给你写情书了，你准备什么时候来一段甜甜的恋爱呀？”
……贺忱写情书？
御枝抱着作业的身子一僵，眼睛不受控制地看向摊开的纸张。
米白色纸面上，黑色笔水写出的字迹行云流水般，潦草又熟悉。
她目光快速下划。
在纸张末尾扫到一句，“明人不说暗话，我喜欢你”。
后边还跟着几颗七彩小爱心。
花里胡哨的。
不知不觉间慢下呼吸，御枝想再确认一遍，情书又被邢悦贞折起。
“哎呀你小声点。”
邢悦贞嗔怪地瞪了眼钱芯，把卷子递给御枝，“学委，我的作业。”
“……哦。”御枝强迫自己从纸张上收回视线，轻轻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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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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