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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齐阳心脏漏了一拍,巨大的恐惧如同来自地狱的黑暗笼罩过来,呼吸都不能如常运作。
“我……我……”
他下意识想托盘而出,可猛地又回过神来。
葛洲突然失去理智这也是他没有想到的。
在这之前,他莫名经历了人群丧尸化,在丧尸和人群里周转了许久,终于联系到了同伴们,和最近的组织成员交接成功,一起合计想办法,计划夺过小崽。
没错,这才是他唯一的目的。
谁知他们还没上去,就看到葛洲和季然下来。
这简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于是他趁着葛洲和季然战斗,混在丧尸里伺机蛰伏,终于他瞅着一个机会,在季然一掌拍飞一个丧尸时,要跳起去抢飞在他头顶的阿蚊驼着的小崽。
但不料还是被葛洲发现了。
不过!距离太远,就算是葛洲,也应该来不及!
然而,周齐阳没想到葛洲还是迅速跑了过来,他顿时紧张,立刻掏出一阵药剂猛地一扎!
竟真的扎进了葛洲的身体里。
周齐阳自己都懵了,从以前敬仰到后面叫嚣这么多年,他都没能在葛洲手里讨得一点便宜,更不要说……
然而季然没有给他反映的时间,他旋身过来将莫名出现的周齐阳一脚踹开,施施然摆摆衣袖,下一秒却被葛洲掐住了脖子!
季然:“!”
周齐阳连忙翻看了自己还剩的药剂,发现少了一支精神刺激剂。
精神刺激剂,相当于短时间兴奋剂,过了药效就会自然平缓恢复,这……这绝不能让季然知道!
现在他还有得威胁,一旦让季然知道了……看季然这半点没有之前呆呆的蠢样,又杀伐决断。不敢想象,得知实情没有威胁后,是不是一挥手就把他和其他几个兄弟都杀了!
周齐阳梗着脖子:“我、我……你放过他们,我就告诉你!”
“此话当真?”
“真真真!绝对真!不过、你得放他们走!”
季然静静地看着他,片刻点头:“君无戏言。”
周齐阳猛地点头,心里却罪恶地想:我哪里是个君子。
他惊魂未定地与其他人摆手,示意他们赶紧走。几人对视一眼,冲周齐阳点了点头,便身姿矫健地跳走了。
季然:“我且去收拾一下那边的情况,待会再来同你说道。你若是食言欲逃,休要怪我不近人情。”
他留给周齐阳一个淡漠的眼风,就转身离开。
尊尊刚同几个黑衣人作战,那些人突然逃走,他正想追,却被在人群中劈开一条路回来的季然叫住:“穷寇莫追,先将这里的整顿了。”
尊尊立刻询问:“葛中将他……”
季然与他并肩作战,手脚未停,镇定道:“会没事的。”
明明是个少年,明明声音比起他们都更加清缓,却像是有一种神奇的魔力一样,令人安心。
尊尊总算松了半口气,对着智脑说:“听到了吗?”
那头过了好半天才回,声音闷闷的,带着不自然的哑:“……嗯”
哭了?
尊尊瞥了一眼远处动作干脆利落的机甲。
眼下三人合力,将丧尸们一举送进旁边的房间关着,那里已经被季然的蚊子团牢牢围住,想一层无人敢去触碰的结界。
不得不说季然是真的厉害,和他们一比,完全是无法触及匹敌的对象。单是协同作战这么一会儿,尊尊便深有体会,自己竟被全方面照顾着。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对智脑问:“我以为你会怪季然没保护好葛中将。”
“啊?怎么会?我算什么东西啊……”吃下季然安心丸,赫灵也没有那么紧绷了,“况且,中将不是那种会居后受他人保护的人,他是最勇猛的将士。”
周齐阳躲在一旁观察,越看越坐立难安。
时间不够了!
他着急地不停看向空中的葛洲,刺激剂的药效时长因人而定,再说就葛洲这个健壮莽夫,他妈的被感染了病毒成了丧尸还能保持理性,这样的人,谁知道对刺激剂的抵抗程度怎样呢?!
不行,再这样坐着等下去不行。
眼看着丧尸该杀的都杀了,还算完好身体的也都扔走了,留下的不知有没有被感染的人群也被隔离起来。
周齐阳不想再坐以待毙下去!
既然季然因葛洲而被他牵制,那他干脆杀了葛洲!再趁季然没反应过来时抢走小崽!
实在不行,就干脆杀了小崽……
周齐阳咬了咬牙,将最后的备选方案压了下去。
他皱眉抬头,抽出刀,再不犹豫,弯腰挪到葛洲底下……
“嗡嗡嗡——”围着葛洲的小蚊子们更快地扇动翅膀。
季然倏地回身,朝正举刀欲刺葛洲的周齐阳甩过发丝,同时瞬间飞过去!
尊尊察觉到动静,转身一看,却见到激光的瞄准点追着季然身后!
他一惊,连忙喊:“季然!小心!”
可没想到,他这一喊,那瞄准点竟换了目标,往他身上转!
尊尊猛地一震,他熟知激光的操作,深知自己已经被定位,下一个瞬间就会有激光朝自己射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赫灵如提前预知了一般,操作着机甲一个飞扑跳跃过来,如天降神兵一般的机甲抬起手,他飞速按下手部硬化,勇猛的机甲将这一击挡了下来。
尊尊抬手挡住带起的旋风,劫后余生地松了口气。
赫灵收下这一下后,操纵着机甲骄傲地转身,像只斗胜的小公鸡一样,摇晃地小尾巴。
“谢……”
尊尊惊魂刚定,却在看到机甲转身的瞬间瞳孔俱裂。
他一下子脑袋空白,好像变成了一个鼓,被人狠狠地敲了一下。
因为……
赫灵的作战舱……空了一个洞。
对机甲来说,是一个小洞,但对人来说,却……
赫灵正想和他炫耀,却在底下他不稳的视线里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异常。
他移动手指触碰屏幕,机甲手臂抬手。
原来……那道激光并未拦下,而是透过机甲手掌,直接将整个机甲射穿了。
这个大家伙低头抬手的模样,让人好像在一个机甲上看到了茫然的神情。
赫灵愣愣地低头,发现自己的整个肚子空空如也,被激光射了个对穿,透过肚子都能看到后面的光景。
他想,卧槽,机甲是最新的材料改的,不应该啊……
剩下的器官似乎和主人一样也愣怔了,彼时才反应过来,一股脑掉下。
赫灵想用手挡住空空的前腹,不叫尊尊看见,然而随着血液的涌出,人也再无意识,手没有抬起来,就从机甲上仰头往下栽,如断了线的风筝,直线向下。
而这时,残缺的作战舱发出警报:
注意!注意!能量耗尽!
注意!能量耗尽!请及时补充!
注意!……
只是带着耳机的人,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尊尊神情如天崩了一样,几乎是瞬间跳上去,在空中稳稳接住了赫灵的……两截身体。
他摇摇欲坠,半天才落地将人小心放好,却不敢往头部以下看。
谁能想到会在短时间内经受两次同样的打击,同样生与死的打击。
前不久赫灵被感染,他已经体验过了那种撕心裂肺的悲痛,而现在,他……他触碰着赫灵的身体,甚至不敢动一下。
“喂……赫灵?”
尊尊呆呆地看着赫灵双目紧闭的脸,脑袋嗡嗡嗡个不停,乱作一团,好像炸开了锅,彷徨无助。
没有得到回复。
没有赫灵夹着嗓子,尖声细语的聒噪。
尊尊脑海里剧烈地懵了一声,此刻突然意识到,这和上次的感染不同。
现在的赫灵再也无法睁开双眼了……
“赫、赫灵……?”他慌了,整个人不住地颤抖,“你怎……怎么了?”
他慌乱惊恐地想要捂住赫灵身上的血,可双手停下空空的肚子上时,怎么也落不下去,恐怖地血液器官到处横飞,像是一副惊悚的画,叫人不敢面对。
这……这以前可是装下了各种食物的肚子……
哪怕是天灾那会儿,赫灵都不曾亏待过自己,一发食物就猛地往嘴里塞。
尊尊知道,赫灵他从小就是贫民窟的小孩,几乎没有一顿饱饭,而且都是些吃的都是些难以下咽的过期馊饭,沾了泥沙都算好的。
所以两人一起生活后,私下里他每次看到赫灵狼吞虎咽时,并不会像联盟食堂里,长官们恪守的文明用餐一样告诫赫灵。他只会起身接一杯热水放在旁边。
“你……饿不饿?”
他难以置信,他真的不敢相信,居然这么突兀就……
怎么会……?
明明他们才逃过一劫,明明赫灵才恢复不久……
明明……
尊尊觉得是在做梦,这是场谁跟他开的没礼貌的玩笑。
“对、对了,我还有想告诉你的秘密。”他手足无措,表情涣散,着急忙慌地讲话,似乎只要自己把秘密说出来,爱八卦的赫灵就会起死回生。
“我是贵族……你知道吗?我曾经是贵族。想不到吧,我其实不是贫民窟的,最多也就在那儿呆了没几天,我运气算好的遇上了中将……对了,中将……啊说起来,我其实老早就见过你,我在贫民窟的第一天,就看到你被几个顶着肚子的小孩挤在墙角垃圾堆打,瘦得跟个杆一样,被打还死死捂着嘴嚼东西……”
他说得语无伦次,脑袋里也乱得要命,哪里还有半点平时的镇定。
“其实我一开始可烦你了,明明生活在底层,从小经受这么多困难折磨,还成天叽叽喳喳嘴里讲个不停,好像都不知道自己有多惨一样,乐呵呵的,傻得要死。骂你一顿哭完又跑来我耳边叽叽喳喳,打你一顿睡一觉第二天又来我耳边叽叽喳喳,都不知道你成天哪儿来那么多话,我起初烦你烦得要死……”
刚一起生活的时候,两个人基本一见面就是战场,互相看不对眼。
其实细想一下,完全是尊尊挑起的,赫灵反而是那个无辜的受害者。
他看不惯赫灵的笑,不想听他讲话,见到他都觉得烦闷,甚至于赫灵的存在都让他觉得碍眼。
那会他整个人痛苦不堪,内心疲惫茫然,对什么事情都感觉荒凉。经历过巨大波折的他无心世间,被葛洲相助也是机缘巧合,留下一条命他也并不想有什么作为。
一开始是烦他,后来是习惯,再后来,没有赫灵在耳边吵闹反而不适应。
他的叽叽喳喳给了自己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也是在赫灵这样的小太阳感染下,在他胆小却勇敢站在自己这一边,而重获了新生。
“对不起……”
“对不起……”尊尊泪如雨下,“我要是早知道我们能成为兄弟,我……我当初一定会冲进去,哪怕不能帮你,也要和你一起挨打……”
“对不起……我不该,不该袖手旁观的……”
“赫灵,对不起……”
“……对不起。”
阿蚊将隔壁关着丧尸的房间堵死,无数蚊子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蚊墙”,飞回来时才看到尊尊和赫灵。它下意识一惊,连忙飞过去,同时联系季然。
阿蚊:主人!出事了!
季然将周齐阳凭空倒挂,指挥蚊子们去搜刮他身上所携带的东西。然而现代的字他几乎不懂,那些东西上面标注的奇特字符他更是不解。
正想动手拷打,听到阿蚊的心灵感应。
季然:怎么了?
阿蚊:赫灵……他、他死了。
季然:!!!
季然凝眸,一挥衣袖只余下一个急促的残影!闪现到了尊尊身旁站立。
他低头一看,尊尊跪蹲在地上,赫灵被他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肚子整块缺失,双眼紧闭,感应不到进出的气了。
尊尊嘴里细细碎碎地说着话,察觉到有阴影打下来,他神情恍惚地抬头,见到季然,他突然一愣,随即像是溺水之人临死之前看到了一块浮木一般。
他抓住季然的裤腿,慌乱祈求道:“季然、你,你有没有办法?赫灵他出了点意外……他、他不会睁眼了,你能不能帮帮我?或者像你现在这样,就是、就是……他还有没有办法?”
明明一个更加高大的人,在季然这个身姿消瘦又矮一些的面前,反而成了一个手足无措的小孩,说到最后,几乎都是气音了。
季然连忙蹲下,拾起赫灵的手臂摸索了几下,又二指探到人中感受。
尊尊屏住呼吸,紧张地不敢吭声,看他放手后才小声询问:“怎么样?”
问出口的同时在心里祈祷,千万不要是否认,千万不要是摇头。
季然没有摇头,但也没有点头。
他直起身体来,拍了拍尊尊的肩膀:“你起来,先将他放地上。”
尊尊连忙照做。
季然侧步立在赫灵身旁,闭上双眼凝气的同时掐起一个诀,聚神进入了御兽空间。
金边光芒如琉璃光珠一样耀眼夺目,熠熠生辉。
偌大的御兽空间比以往大了不止一星半点,在季然放下过去后,他的御兽能力也回到了曾经的水准,天才季师的能力没有上限。
里头汲取营养和能量的蚊子们自由自在地飞着。
季然在中间竖起一小块透明的方形结界,将蚊子们隔开。
尊尊一眨不眨地盯着看,心提到了嗓子眼。赫灵的血几乎已经淌了一地,他焦急又害怕,无不懊恼自己竟无能为力。
下一刻,放在地上的赫灵慢悠悠地横飘起来,浮在季然身前,随着他的动作,衣服上的血往下滴。
触目惊心。
尊尊不忍直视,眼睛生疼地瞥向一边,又害怕出任何差池转了回来。
可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赫灵竟凭空消失!不见踪影!
只有一地的血迹。
季然缓缓呼出一口气,睁开眼来。
尊尊惊讶:“赫灵他——”
话刚起了个头,就有人远道而来,穿着一声作战服,手握单柄激光器械,朗声打断。
“倒是奇观,把葛洲交出来,我可以放过你们。”
来人言笑晏晏,和蔼友善的外表下,却意味不明地看着他们身后空中,被蚊子们团团保护起来的葛洲。
“季然。”不过,他又看向季然,道,“我对你还是很感兴趣,如果之后你换主意了,想跟着我,我随时欢迎。”
说完身后成群结队、身着作战服的士兵们已训练有素地来到他身后站立,每个人头戴防护头盔眼镜,手持武器。
几队人占据了视野,场面凝重,似乎一触即发。
尊尊刚经历过生离死别,现下季然也没给个准话,他心中不住忐忑,对其他没有半点耐心,倒是有些小时候的脾气。
季然则淡然地瞧着,礼貌地回拒:“恕我拒绝,雷上将。”
“那真是可惜。”雷鸣道,“我还觉得我们可能志趣相投。”
季然摇了摇头。
雷鸣:“怎么?”
季然:“在下是说,不能将葛哥给你。”
“……”
雷鸣收起笑,危险地眯起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