筹划了两天, 等到真要开始行动了,霍冬桥才发现取东西这件事,比他之前预料的还要困难。
首先, 这件事必须带着陈梅一起过去。
陈梅是个警惕心特别重的人,她不放心让别人去取这么重要的证物。不管霍冬桥怎么劝她, 她始终不肯说她要取的证物到底是什么, 又藏在什么地方。
这一点, 霍冬桥虽然觉得有些棘手, 但是想到他们一家这些年来的遭遇,也觉得能够理解。毕竟物证是很重要的, 万一出什么岔子, 只怕给她爱人翻案的事情又会再起波折。
但问题就是,陈梅是个身体不大健康的中老年妇女, 虽说早年间一直生活在乡下,也干过一些农活儿。但后面这将近二十年却一直没干过什么体力活, 再加精精神状态不好,深居简出, 也缺乏锻炼。
霍冬桥看她的面色就知道她肯定是处于一种亚健康的状态, 说不定还有什么隐疾。
就她这体质,别说跟霍冬桥找来的保镖相比了,就算跟同龄人相比, 怕是也比不过。带着她一起去完成这样一个需要在山里爬来爬去, 还要抢时间的任务,确实有难度。
霍冬桥让陈梅先休息, 自己跑到楼下去跟几个保镖商量。
还没等他们商议出什么有效的办法,就接到了赵尚泽的电话。
原来,就在他们开会的时候, 他已经回到了海州。
赵云梁的意思,请霍冬桥帮忙是可以的,但不能把真正危险的活儿交给他去做。
这些事情说到底,跟霍家没有什么关系。万一霍冬桥因此受个伤什么的,这帮忙的事儿搞不好就要结下怨仇了。
霍冬桥还有些迟疑。在他的观念里,答应了一件事,就要有始有终,做到一半儿甩给别人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
赵尚泽大概能猜到他是怎么想的,很干脆的对他说:“如果你有时间,明天去接机吧。有什么问题,直接问云端。”
霍冬桥嗓子忽然就有些发干,张了张嘴,半天才说了一句,“……明天?”
“对。”赵尚泽听的有些想笑,“先生本来想让他留在那边的,手机都扣下了。是云端自己要回来。”
霍冬桥的脑海有片刻的空白。他好像什么都没想,又好像一瞬间想起了很多回忆。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身体里慢慢膨胀开来,像小小的气球似的,一个一个漂浮起来,飘得他眼都花了。
直到他反应过来电话还没有挂断,才尴尬的咳嗽了一声,“那个……你现在是在哪里?需要我找人去接你吗?”
他还没跟赵尚泽说起过他们的落脚之处。赵尚泽也猜不到他们已经躲到郊外来了。
“我现在在市区,召集人手需要时间。”赵尚泽说:“赵家那边我还要看看……”
他没把话说得太透,停顿了一下,嘱咐他说:“你们先别露面。等我电话。”
霍冬桥强作镇定的点头,“好。”
赵尚泽又说:“提醒陈女士,目前这个阶段,一定不要急躁。”
霍冬桥问他,“如果取东西,不是应该早点儿行动吗?我听你们的意思,还有人在找她?”
“对。”赵尚泽也不瞒着他,“在国外的这些年,他们一家人,一直都有人盯着的。这次她回国,也有人得到信了。还好你动作够快,在机场没让那些人咬住。现在外面的人正在到处找她,最好还是别出来。”
他跟霍冬桥想的不一样,霍冬桥是觉得宜早不宜迟,担心他们动作晚了,找陈梅的那些人会在柳树村设埋伏。
“我觉得,他们已经设好埋伏了。”赵尚泽跟他的想法刚好相反,“在找不到陈梅下落的情况下,他们只能把主意打到柳树村。所以现在摸过去是很不明智的。”
霍冬桥知道,不管他是否赞同,赵尚泽大概都会按照他自己的计划来安排。毕竟在这些事精,霍冬桥知道自己并不是什么内行人。
于是,他也就不多嘴了。他此刻的注意力都被李云端要回来的消息给填满了,也没心思跟赵尚泽争辩。
说到底这是赵家的事,他只是个帮忙的。最终拍板做决定的,还得是赵家的人。
飞机一落地,李云端就给霍冬桥发了个短信:最近有时间吗?可以见面吗?希望能当面向你道谢。
向霍冬桥提出帮忙的人是他,道谢是必须要有的。他在回来之前,还特意给霍冬桥准备了礼物。
李云端觉得,知道这件事的人大概都会觉得他的做法挺市侩吧。之前为了撇清关系,在大庭广众之间故意闹翻,现在请人帮忙,又厚着脸皮去道谢什么的……
但是不管霍冬桥是否领情,道谢也是必须要的。
因为无论是他还是霍冬桥,心里都清楚,李云端想找人帮忙的话,除了霍冬桥也没有别的人选了。
不找他,难道还去找钟御吗?
所以这个忙,霍冬桥是一定会帮的。至于别的,比如说李云端欠他的解释,这个可以等到见面了再慢慢算账。
霍冬桥的短信回的很快:我在机场。
李云端一下睁大了眼睛。霍冬桥在机场?!
顾不上去想是谁给霍冬桥透露的消息,李云端先紧张了起来。他要拿出什么态度来才合适?霍冬桥会跟他摆脸色吗?
他要不要把准备好的礼物提前掏出来?!
李云端取行李的时候,就不大敢朝出口的方向看。不过等他拖着皮箱往外走的时候,一颗忐忑的心又诡异的平静了下来。
然后,他就看见了挤在接机的人群当中的霍冬桥。
他个头高,外貌又出众,站在一群人当中,当真是鹤立鸡群。
李云端不敢细看。
不知道为什么,之前在赵家的新年酒会上,他看到霍冬桥的时候底气还是很足的。尤其看到他和晏白站在一起的时候。
但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他莫名其妙的就开始底气不足了。
略有些心虚。
有些……嗯,对不起他的感觉。
李云端停在了霍冬桥的面前。
四目交投,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却觉得霍冬桥一双眼眸幽深似海,所有激烈的潮涌都在看似平静的海面之下翻涌着,挣扎着,仿佛下一秒就会破开水面,掀起滔天的巨浪。
这样的注视是带着温度的,又冰冷,又火热,能灼伤人。
李云端头皮都有些发麻了。
霍冬桥忽然伸出手,抓住他的肩膀,用力的朝自己的方向一带,将他按在了自己的胸前。
李云端吃了一惊,正要挣扎,却被他在背后重重地拍了两把。
李云端,“……”
这是警告吗?!
李云端老实了。事实上,当他放弃了挣扎的念头,被熟悉的感觉铺天盖地的包围起来的时候,他才发现,他有多么想念这个怀抱。
他把脸埋在霍冬桥的胸前,留恋地蹭了蹭。
霍冬桥气得直咬牙,“你就没什么要解释的?”
真以为随便撒个娇,就能把之前的乱账给一笔勾销?
李云端抬起头看着他。他一时情绪上涌,眼圈微微有些泛红,但被他这么一问,他的脑子忽然又冷静了下来。
“解释的事,还得稍微放一放。”李云端看看表,“我得先去一个地方,这个事儿比较紧急……”
霍冬桥被他气得没办法,咬着后槽牙,粗声粗气的问他,“去哪里?”
问完这句话,他就见李云端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
霍冬桥满腔的愤怒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平息了下来。他觉得他一路奔波出现在这个地方,似乎……好像……就是为了看到他的眼睛里出现这样的亮光。
看到了,就什么辛苦都值得了。
这种……贱皮子的感觉,把他自己也呕得够呛。
霍冬桥在心里暗暗的唾弃了一下自己。
李云端有些高兴的看着他,不过也只是犹豫了一下,就摇了摇头说:“你不要去。”
“废话少说!”霍冬桥粗声粗气的呵斥他,“到底去哪里?”
李云端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对他说:“你得跟我保持距离,要不然之前我做的那些不是都……”
……都白费了吗?
“少废话!”霍冬桥对着他怒目而视。他想他对李云端的不满还需要来演吗?!他简直恨不得现在就把他按在地上抽一顿皮带!
“冬桥……”
李云端此刻的心情又是为难,又是雀跃。但挣扎良久,还是咬牙摆出了冷脸,“保持距离,等过几天……我一定给你一个解释!我发誓!”
说完这件事,李云端拉着行李转身离开了。
霍冬桥看得两眼冒火,伸手想去抓他,又硬生生忍住,只是大步流星的跟了精去。见李云端排了一会儿队,上了一辆出租车,他也连忙上了自己的车,一路咬牙切齿的追了上去。
因为附近两条公路都在做路面维修,从机场回市区的这条公路堵车就比较严重,这也导致了李云端没办法甩掉跟在他后面的那辆车。
如此这般,等回到市区,已经是华灯初上了。
出租车停在了一家银行门口,李云端走进去,没多久拎着一个袋子走了出来。
霍冬桥隔着车窗看得纳闷。这一回来就忙着到银行,难道是为了取什么重要的东西?
霍冬桥心中满是疑惑。这边李云端也要取东西,那边赵尚泽还计划着带陈梅摸上山去找东西……
两边忙着要搞到手的,该不会是同一个东西吧?!
海州郊外,夜色迷蒙
两辆越野车远远的绕过了柳树村,停在了后山的山洼里。从这里翻过山崖,就是当初的陈梅和她丈夫开的农家乐。
爬山的过程,脚程快的话,需要将近半个小时。
陈梅也换了一身不起眼的黑色衣裤,脸上也像赵尚泽和他的手下一样,涂了伪装色。
她原本以为就是偷偷摸摸回老家去拿个东西,就算知道这事儿可能会不顺利,也没想到在这些人手里,取东西这么一件事变的跟打仗一样。
陈梅有些紧张,她看看前面副驾驶座上正在看表的赵尚泽,小声问他,“现在……不能上去吗?”
赵尚泽安慰她,“再等等。”
他在等先一步摸上山的人发回的消息。
赵梅心里像有猫在抓一样,颇是坐立不安。时间一分一分的过去,她觉得简直像过了几年那么长。
终于,她看到赵尚泽坐直了身体,不知道对着什么设备开始说话。他的话里夹杂着英语和一些她听不懂的方言,陈梅连听带猜,也没猜出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不过看赵尚泽的意思,似乎要开始行动了。
果然说完这几句话,赵尚泽就带着她下了车,按照她提供的路线开始往山崖上爬。
陈梅眼神并不是很好,但他们一家当年来往柳树村,走的都是这条近路,虽然过去了十多年,但路线都刻画在她的骨子里了,不需要到处看,只凭感觉也能找得到。
陈梅知道他们的前后都有人跟着。但是距离并不近,她也看不清楚。
爬到山崖上方的时候,赵尚泽又停住了。
陈梅这个时候也察觉了事情有些不对,因为从山崖上远远望下去,那一幢空置了多年的小院里,竟然有灯光在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