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开始拉手到停车的地方, 其实也就三五分钟的路,李云端硬是出了一身的汗。尤其被霍冬桥握着的那只手,掌心汗湿, 他自己都嫌弃,霍冬桥还是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
李云端觉得自己心理素质不行, 想的太多。要是霍冬桥知道自己在怀疑他不怀好意什么的, 估计会觉得很委屈吧。
李云端觉得自己就是那种情商不高, 行动力也不行, 所以就特别能脑补的类型。
嗯,想得太仔细这也算是个职业病吧。
“我请你吧。”李云端觉得他想太多, 有点儿对不起霍冬桥, 于是主动要求请客,“你想吃什么?”
霍冬桥有些走神, 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什么,“随便吧。”
李云端奇怪的看看他, 霍冬桥却已经转过头,发动了车子。
李云端觉得他看上去跟平时有点儿不大一样, 但是过了一会儿, 车子驶入主干道之后,霍冬桥又很快恢复正常了,还主动转移了话题。
“你上次说那个什么俱乐部, 就是你们医药行的那个, ”霍冬桥两只眼睛看着前方,嘴里说着不相干的事, “我找人给你打听了,都说今年海州闹的动静这么大,是因为俱乐部的两位元老要来。”
李云端的注意力一下就被带走了, “知道是哪两位吗?”
“不清楚。”霍冬桥摇头,“好像岁数都挺大。”
李云端比他知道的稍微多一些,“俱乐部的元老当中,年纪最大的那位都快一百岁了。”
霍冬桥咋舌,“还不退休?”
李云端失笑,“这有什么退休不退休的,平时像他们这样级别的老师,也没人会不开眼的去烦他们,就在组织里挂个名吧。”
霍冬桥表示明白了,“吉祥物呗。”
李云端,“……”
好像并不是这个意思。
李云端能明白为什么连德高望重的谢塘教授也好像坐不住了——谢远的反应那么激动,多少是有些受谢塘影响的。他就是个狗腿子,假若谢塘成竹在胸,估计谢远也会是一副得意且淡定的面孔。
其实李云端听到这个消息也挺激动的。那可是俱乐部的元老啊,行业里一言九鼎的人物,他们的许多研究成果都印在教科书里,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医药人。
在李云端这样的年轻一辈的心目中,那差不多就是神一样的级别了。
霍冬桥问他,“你想见见他们吗?”
“想是当然想的,”李云端说:“不过没这个必要。我现在的水平跟他们差太远了,如果当面提出问题……老师们大概会觉得我在浪费他们的时间。你可以想象一下,请大学老师来听自己背诵乘法口诀,大概就是那种感觉吧。”
霍冬桥笑着摇摇头,“这么谦虚吗?”
“不是谦虚,”李云端纠正他的说法,“我是认真的。”
霍冬桥觉得正因为他认真,所以才会显得这么的……可爱。
那是一种纯稚的赤子之心的感觉。
霍冬桥忽然觉得刚才握着他的手时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并非没有道理,是因为他一直都知道,眼前的这个青年,真的值得任何一个人为他动心。
“那就加油吧。”霍冬桥虽然已经下决心不能再耍流氓,但还是没忍住,趁着等红灯的间隙,伸手过去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你会成长起来的。迟早有一天,你会比他们还优秀。”
李云端双手合十拜了拜,“承你吉言。”
两个人在商业区找了家馆子解决了晚饭,又到附近的商场里逛了逛。
两个大男人本来就对逛街不感兴趣,又是带着任务来的,更有压力了。
逛的头晕眼花,两个人也没有完成今天的选购任务。最后霍冬桥被一通越洋电话叫回去加班,李云端自己干脆回家了。
女人的东西不好买,何况还是霍冬宁那种白富美。李云端手里也没多少钱,随便买点儿什么的话,反而显得没诚意。
李云端打电话给霍冬桥,问了问霍冬宁的喜好,决定自己动手做点儿什么——在省钱的前提下,尽量让自己不失礼。
就这么忙忙碌碌的,不知不觉到了霍冬宁请客的正日子。
霍冬宁宴客的地点选在了龙桥湾会所。
其实她一开始是想定在山海酒店的,但这个提议遭到了霍冬桥的反对。他和李云端的初次见面就在那里,对李云端来说,那个地方搞不好是有阴影的。
霍冬宁一开始没想到这一茬,经他提醒,也觉得不大合适,就改在了龙桥湾会所。龙桥湾是N代们接受度比较高的一个地方,环境好,保密性也强,就算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也绝对不会传到外面去。
霍冬桥对这个地点没意见。他还在这里耍了宁少君一道呢,对李云端来说,这里应该是个比较有好印象的地方。
因为霍冬桥打过招呼,宴会那天,李云端提前到了龙桥湾会所,然后被霍冬桥领着去了楼上的客房。
霍冬宁在这里换衣服化妆,提前接待一些关系比较密切的朋友。
霍冬桥带着李云端进来的时候,恰好房间里没有其他宾客,只有霍冬宁带着两名化妆师正在镜子前面做最后的整理。因为不是特别正式的宴会,她的妆容服装也是偏轻松的风格,米色长裙,蓬蓬松松的丸子头给她的端庄增添了几分少女般的俏皮。
霍冬宁明艳大气,虽然年龄只比弟弟大一岁,却特别有那种长姐的气势。
李云端没跟这种类型的姑娘打过交道,送上自己的礼物时,都有些要结巴了,“祝霍小姐生日快乐。”
霍冬宁莞尔,“谢谢,可以打开看看吗?”
李云端拘谨的点头,“当然可以。”
李云端递给她的是一个深紫色的礼品盒,上面别了一支粉白的玫瑰花蕾。挺雅致的感觉,不过不像是她已知的品牌,倒像是私下里去定制的外包装。
霍冬宁就有些好奇了。她很仔细地拆开包装,发现里面是一个不大的玻璃瓶,瓶身修长,躺在一堆白色、粉色、紫色的碎纸屑里,显得晶莹剔透。
是香水。
“冬桥说,霍小姐喜欢青草的味道。”李云端在旁边小声的补充,“这是我自己调配的。希望你喜欢。”
霍冬宁试着在空气里喷了一下,然后……
足有几秒钟的瞬间,霍冬宁是处在完全失神的状态中的。
香水她不知用过了多少,但青草味道的香水其实并不多,就算在男用香水当中,常见的大牌也多选择木香。调香师们喜欢用木香来营造稳重优雅的绅士形象。
但李云端的青草香是不同的,在它出现的最初,霍冬宁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这到底是什么草香,她只是一下子就被拉进了某种……氛围里。
雨后草地清新的气息、极淡的薄荷味道,柑橘一般回味悠长的尾调……
仿佛置身于夏日清晨一般的感受。
霍冬宁整个人都在这奇异的氛围里放松下来,连日加班的辛苦,安排宴会的种种琐事带来的烦躁、相亲背后的压力……
好像统统都得到了抚慰。
这种奇异的感受,令霍冬宁久久说不出话来。
霍冬桥摸着下巴狐疑的打量他大姐放空的表情,忍不住小声的问李云端,“你是给她下\毒了吗?”
李云端,“……”
霍冬宁慢慢回过神来,她拿着香水瓶,两只眼睛都开始冒光,“你这个……天呐,是你自己做的吗?我家这傻子是交了什么神仙朋友?”
她家的傻子,“……”
傻子的朋友,“……”
李云端接受到了唯一的顾客反馈回来的信息,整个人也跟着放松了下来,“香水的主要成分,其实是我们做解酒药时,从核心材料里分离出来的一种芳香物质。霍小姐喜欢的话,我回头让冬桥把配方给你送过来。”
霍冬宁打断了他的话,“叫姐姐!”
李云端就又变结巴了,“是……是让我……”
霍冬桥扶额,“对,她让你叫她姐姐。”
“这是我今年收到的最惊喜的礼物。”霍冬宁笑着拥抱了他一下,“谢谢你,我非常喜欢。”
李云端的脸又红了,“既然姐姐喜欢,我们的核心原料以后干脆叫冬宁草好了。”
也免得他们实验室里的人总是鬼鬼祟祟的称呼它“那种草”。不论是“那种草”还是羊尾巴草,都不是什么正经名字。
霍冬桥一下就酸了。
李云端怎么这么会讨好女孩子呢?还是不是他最好的朋友了?怎么他就早没想起来叫冬桥草呢?
他也很想让李云端用他的名字给什么原料来命名啊,这样他就能时常把自己的名字叼在嘴边了。
霍冬桥斜了一眼他姐手里的香水瓶,酸唧唧的嘀咕,“是比原来的名字体面多了哈。其实就是一种野草,姐你知道在南方乡下它的土名叫啥么?其实它叫驴粪蛋草。驴啊、马啊,最爱吃了。”
李云端知道他是在跟他姐姐撒娇耍赖,也不纠正他的说法,只是站在一边笑。
霍冬宁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驴粪蛋草怎么啦,有种你把驴粪蛋草给你赚来的银子都吐出来啊。”
霍冬桥,“……”
霍冬宁傲娇的哼了一声,“英雄还不问出处呢。你嫉妒也没有用。”
李云端抬眼去看霍冬桥,却见他也正巧回头来看自己,两个人视线相对,霍冬桥一挑眉,痞兮兮的做了个口型,“我就是嫉妒了!”
李云端连忙移开视线,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到。但他的耳朵尖上却飞快地窜上来一丝潮红。
霍冬桥转头偷笑。
哦,哦,害羞了。
霍冬宁拉着李云端聊了一会儿冬宁草的问题,话题又转回了这一次的酒会。
“抱歉啊,云端,”霍冬宁一早就想好了要跟李云端打个预防针的,如今她收到了这么合心的礼物,心里就更觉抱歉了,“这一次的活动说是过生日,其实就是把相熟人家的孩子们叫来聚一聚的,所以有些人家,虽然咱们平时相处的不好,但也是要请的。”
李云端有这个心里准备,也明白像这样的请客,主家是一定要摆出“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姿态来的。否则有些请,有些不请,那不是得罪人吗?
“所以钟家、赵家我们家都送了请帖。”霍冬宁嘱咐他,“你也不用搭理他们,当没看见就行。你就跟着冬桥吃吃喝喝,今天请的大厨手艺都不错。”
李云端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霍冬宁见他体谅,心里也觉得安慰。
她一开始决定邀请李云端,除了她弟弟与李云端之间的交情太密切,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霍家并无意与钟、赵两家交恶。
生意人,谁不想求个和气生财呢。
李云端跟这两家的关系都挺复杂,霍家与其背着这两家与李云端来往,还不如找个合适的机会,把各自的交情都明明白白的摆出来。
无论对哪一方,霍家都要把尊重和足够的诚意表现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