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总在专注的时候过得格外快, 司机周五下晚自习过来接他的时候,李珩甚至有种明明自己昨天才这正式进一中的错觉。

  按照之前约定的那样, 今天要和谢笃之会一起回家, 一直在家里待到周日晚上。

  刚刚考过试,这周作业的不是很多,请的补习老师应该可以给他多几个小时的课——怀着这样的念头,少年遗憾地从电话里得知了他们不回去的消息。

  ——因为家里面没有人。

  大哥去北方出差了, 周四才动的身;二哥则刚好有个画展要办。

  至于父母那边, 具体什么事情谢笃之也不太清楚, 总之也是在外地,因为一些缘故没法及时赶回。

  家教会直接过来这边给他补课, 时间定在早上。

  “那我下午可以去学校上自习, 晚上再回来吗?”他这样问谢笃之,“老师就在办公室改卷子,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都可以直接过去问。”

  他觉得在学校上自习,效率会比自己在家看书要稍微高一点点。

  谢笃之没有说什么, 只是表示到时候会让司机来接, 又问他要不要让人送饭。

  “如果拖到很晚, 我就自己坐地铁。”根据同桌的描述,周六周末的自习有时候甚至会比平时晚——因为不排除老师批完卷子,会一时兴起喊人去办公室谈心。

  李珩自我感觉这次周测发挥得不是很好。

  不排除有班级垫底, 顺带影响平均分的可能。

  老师会点名喊他的概率要比稳定发挥的同桌高出很多。

  谢笃之依旧点头, 说了个“好”字。

  至少青年和自己说话的时候, 他并没有感觉到半点所谓“独/裁□□”的影子。

  ——哪怕临近睡前,他总能看到谢思之特地截图马赛克别人的朋友圈, 吐槽青年有多么难相处, 又如何冷漠不通人情, 又顺势邀请他搬到距一中稍远的小区和自己一起住。

  他觉得谢笃之只是看上去强硬,实际是非常温柔。

  只是态度,或者说性格使然,让这份温柔变得很隐晦,不易觉察,被习惯性忽略掉了。

  真正冷漠的人,是不会特地去留意一只猫的习惯和喜好,特地在客厅最显眼的地方摆一盆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猫草的。

  更不会特地把家里的扫地机器人换成完全静音,能让猫完全坐在上面满屋子乱跑的那款。

  虽然小吱对此半点都不领情,还是会时不时从角落里猛地突进出来,冲青年挠爪子,但也有人注意到这些细节,默默放在了心里。

  家教早上七点半就到了,一直补习到近十二点,走的时候留了六张卷子,说是下周会针对性解决薄弱题型和知识点,让他好好做。

  吃过午饭,浅浅眯了会儿,大概消化了一下上午的知识,他就带着卷子去学校了。

  走前特地去和正在办公的谢笃之招了个呼,顺便把意图扩张领地的小吱抱回了自己的房间。

  少年踩着自习开始的点进了班级,发现自己位置上多了一小袋玫红色的糖果,还有几块巧克力。

  是同桌特地从家里带的,为了报答他这几天的肉干。

  巧克力是某个国外很畅销的手工品牌,也是同桌的最爱。

  趁着课间,他反复问了好几遍李珩对于口味的感想,在得到少年“感觉好像和超市买的差不多”的评价后,又愤愤表示以后再理他这个没有品位的人自己就是小狗。

  可是在下个自习休息的课间,他又因为李珩对樱桃软糖的高评价重新高兴了起来,眉飞色舞夸起了家里的姐姐——软糖是她亲手做的。

  让人松了口气的是,昨天考试的卷子并没有改完,八点一过,学习委员就吆喝着下课,他生怕下一秒老师会过来喊人似的,背着书包,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教室。

  时间还早,司机也没有发消息过来。

  少年慢吞吞地收拾东西,有一搭没一搭和同桌聊着天。

  “西门小吃街左边第一家就是啊,你现在要去吗?我感觉周六周末排队的人反而更多,附近的上班族和大学生都过来凑热闹。”同桌眼珠子转个不停,不停往他的桌子瞄,“阿珩,我发现你好像只喜欢吃甜的。”

  中午他分享的巧克力李珩还有两块没吃。

  想了想,他还给了同桌一块,告诉对方想吃可以直接说。

  “我明天还给你带软糖。”同桌得寸进尺,“我姐姐还做了杨梅果汁的。”

  “这是最后一块了,你要是不喜欢的话,就留给我吧。”他看上去还有点委屈,“或者我们现在一人一块,马上吃掉。”

  这样他就不会总是心里惦记了。

  要知道,发现送出去的巧克力少年不感兴趣的时候,他简直惦记了差不多一个下午加晚上的时间。

  喜欢大方脾气好的新同桌是真的,舍不得巧克力也是真的。

  他没想到李珩会拒绝。

  可是“把新朋友分享给自己的东西带回去给哥哥分享”这种理由实在太让人没有办法招架了,尤其是说话的人眉眼弯弯,语气里还带着点不好意思的时候。

  小胖子晕乎乎,毅然决然,又把到手的那块巧克力把重新递回去给他:“阿珩,你都带回去给哥哥吧。”

  “我没有关系,我还能坚持,还有两周我爸就回来了,他说要给我带的!”

  李珩被同桌弄得有点想笑,但是又忍住了。

  “那我明天给你带吃的。”最终,他这样说。

  两个人一起下楼,约好去排队买奶茶,下楼的时候,他收到谢笃之发过来的消息。

  他在楼梯口和同桌告别,脚步轻快,拐了个弯,往学校正门的方向走了。

  谢笃之是亲自开车过来接他的,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李珩才意识到他换了辆新的车。

  新车外表看上去和之前差别不大——最起码他不太能分辨出来,但内部空间似乎要大了不少,驾驶台还多了张能拉出来的便携小桌子。

  自带小台灯,可以把书放在上面写作业的那种。

  “以后让司机开这辆车送你。”谢笃之看上去还算满意。

  还没等李珩开口,他又问道:“去喝奶茶?”

  少年有一丝微妙的受宠若惊,想起来对方之前确实提到过下次可以试试。

  但主动开口,和他绞尽脑汁发出邀请完全是两个概念。

  “大概要排一段时间的队,三哥要是不忙,我们就去。”少年这样说,眼中却不自觉流露出期盼。

  可谢笃之就是为此特地来的,出门之前,他就已经把今天晚上所有要处理的事情重新处理好了。

  “走吧。”青年发动了汽车引擎,准备把车开到小吃街门口再停。

  正门和小吃街距离并不远,只是拐个弯的事。

  “......”

  “......三哥,咩噗咩噗在学校西门左手边第一家。”方向感还算可以的少年沉默数秒,略带复杂地开口,“我们好像开反了。”

  咩噗咩噗就是那家奶茶店的名字。

  谢笃之车是往东拐的。

  青年手腕微不可见地抖了抖,随即,神色如常地开口:“这边停车更方便。”

  李珩不疑有他,转而说起同桌送的糖果和巧克力。

  软糖很甜,巧克力的味道也不错,所以他每样都留了一点,希望和喜欢的家人分享,把交到朋友的快乐和那份融洽也传递给对方。

  谢笃之不太喜欢吃甜的,所以重点还是巧克力。

  他还在回忆同桌用来描述巧克力的词汇,什么柔纯香浓,细腻回甘,没有注意到青年片刻舒展开,又迅速重归平静、不兴波澜的眉目。

  少年把放在校服口袋,被掌心的熨得有些微微热递到他面前,“要是觉得奶茶太甜,可以吃这个压一下。”

  黑巧没有太多甜味。

  谢笃之忽地笑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当然,谢笃之最后还是没有喝奶茶,排队排到他们的时候,当天制作雪顶的鲜奶油已经用完了,菜单上只剩下果汁和咖啡可以选。

  考虑到晚上还要订正错题,看其他家教录的课,少年带着点遗憾地放弃了海报上看起来就很好喝的水果桶,点了和谢笃之一样的气泡咖啡。

  “家里有咖啡豆。”

  青年咽下和橘子气泡水混合过的功能饮料,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特地为此排上一个小时的队。

  在他看来,咖啡就是应该是咖啡,气泡水就应该是气泡水。

  这是两种性质完全不同,无论出于什么理由也不能混合在一起的东西。

  他取消了制作中的订单,重新付款给少年点了水果桶,随即才微蹙着眉,把那杯混合物一口饮尽,拆开那块原本准备留作纪念的巧克力。

  ——应该是比利时的牌子。

  青年记下包装纸上的标记,主动提起打包好的霸气水果桶,边走边继续之前咖啡的话题,“学习要是困,就给我发消息。”

  他去煮咖啡。

  可能家里的咖啡豆更昂贵,也可能是某种心理作用,凌晨一点半,少年发现自己居然没有丝毫困意。

  他深深吸了口气,从椅子上站起来,狠狠挼了把床上四仰八叉小吱的肚皮,又一鼓作气写完了老师特地匀给自己的那份英语周报。

  周日和周六差不多,只不过请的家教下午过来,他只早上去学校上了会儿自习,自然也错过了晚上老师边改卷子,统计总分边喊学生去办公室谈话的名场面。

  上完课,才看见同桌发的消息。

  以为自己不会被面谈的同桌,因为数学最后一道大题从开始就出现了计算错误,英语涂错答题卡,险险高出学校根据试卷难度规定的特殊线十分,被老师耳提面命半个多小时,从高一期末考试开始翻旧账,里子和面子全丢了个干净。

  想着明天周一的班会老师肯定会念名次,李珩就没有特地去发信息打扰对方。

  他按照之前顾明月教的方法,把刚刚那道题重新做了一遍,感觉自己思路清晰许多。

  再打开手机,就被红包刷了屏。

  被他置顶,名为一家人的小群里全是恭喜他考了多少分的消息,谢思之甚至直接给他的银行卡上转了以分数开头,末尾缀着六个零的学习基金。

  只有老实人大哥的那句“戒骄戒躁,继续保持”被淹没在消息堆里,往上翻了很久才翻到。

  李珩长按回复,发了个猫猫握拳的表情,这才去点其他人的红包。

  明明是检验他学习成果、还有之前基础的考试,可他反而是最后一个知道分数的。

  高出这次定的特殊线二十分,放在整个一中是毫不起眼甚至有点差的成绩,但好像谁也没有在意他的名次,表现得就好像他考上了Q大或者B大那样。

  感到羞赧、不好意思的同时,他又有种莫名的开心,好像自己的努力全部都被看见,被肯定了一样。

  周一中午,福伯甚至特地到保安室,给他送了满满一大保温桶的乌鸡党参汤。

  小老头脸上乐呵呵的,说是明天还有黄芪枸杞鸽子汤,让他不要有太大学习压力,一定要吃好睡好,长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被喊来保安室之前,已经在食堂吃了满满一大碗饭的李珩突然有点压力山大——食量方面的。

  好在他有人分担这样巨大的压力。

  这桶汤最后大半都进了同桌和神出鬼没的小顾同学的肚子。

  “我已经通过海选啦。”顾明月悄悄把他拉到学校操场旁边的小树林里,“集训日期在比赛后面,比完赛,我还可以旅游一段时间再进集训营,准备出道。”

  “一个月,出道,刚好学校开学。”少年掰着手指给他算日期,“到时候我就是明星里面数学最好的,也是Q大数院唯一的明星啦。”

  “哥哥,等我拿完金牌回来,我们一起去旅游好不好,这样你就以后就可以和别人说,我和顾明月是好朋友——不信你们看照片。”他眨着眼,笑眯眯看着他,像得意的狐狸。

  李珩甚至还没有祝福他得偿所愿,甚至连对旅游的异议都来不及产生,就看见刚刚还气焰嚣张的小顾同学被找过来的教练揪住了耳朵。

  教练把顾明月拎走了。

  他决定等顾明月参加完比赛回来,再仔细商量一下旅游的事情。

  如果他没有考好,可能就没有办法出去玩了,因为要准备复读。

  第二天晚上,顾明月才发过来一个首都的定位,还问他要不要寄烤鸭过来。

  “虽然它很难吃,但它毕竟是全国最有名的烤鸭啊。”对话框里,小顾同学振振有辞。

  托顾明月的福,这一周里,他足不出户就几乎逛遍了首都的知名景点,甚至还顺带巩固了几个地理知识点。

  但周五放学,他依旧没能顺利回谢家。

  小吱不见了。

  监控显示,这只在某方面格外聪明的猫最后出现的地点是厨房。

  窗户的球形锁没有锁上,猫用爪子在缝隙处使劲扒拉,把窗户扒拉出了一个小缝,然后用脑袋,一点一点把缝隙挤得更大,然后偷偷溜出去的。

  谢笃之在看过现场后,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毕竟是整个别墅区出入都需要电子身份卡,小偷作案的可能性实在不大,就算有小偷,也不可能会把窗户从外面拉开一点,什么都不做,或者只抱走一只猫。

  他们在附近转了几圈,没有发现小吱的影子,可能是躲到哪里躲起来了,或者在树上睡觉,没有听见。

  谢笃之揉了下眉心,主动揽过了写寻猫启事的任务,李珩只负责提供了照片——少年还剩十几张卷子没写完,就算准备第二天在小区里仔细找一遍,也要先把作业处理掉部分。

  “明天我让人联系专门的找猫团队,不要太担心。”青年站在门口处,“厨房的窗户也没有关,它应该会自己回来。”

  他不太会安慰人,只好带着点干巴巴地把找猫团队的辉煌履历陈述了一遍,像是保证般开口:“会找到的。”

  “三哥,你不要太担心,没事的。”李珩抿着嘴唇,有点不太清楚该怎么解释,“小乖很聪明,以前在小区里就会躲流浪狗,可能今天只是没有听见我在找他,也可能晚上就回来了......我只是想不通为什么他会突然跑掉。”

  明明差不多两个星期之前,它还偷偷钻进他的书包里,一副不管他到哪里都要跟着的样子。

  他担心是不是因为自己这段时间注意力好像只放在书本上,无视了对方发出来的一些讯号,让这只猫产生了自己不被需要的感觉,所以才会离开的。

  此外,还有一种对于“意外”的惧怕。

  “可能是发情。”谢笃之想了想,只能找出这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公猫不会主动发情,附近或许有其他业主养了正在发情,还没有来得及绝育的母猫。”

  “可是我捡到他之后,就已经带他绝育过了。”少年茫然,那点本来已经被按下去的愧疚和焦急又涌上来,“......他应该不会发情才对。”

  “激素残留,记忆性行为,都会造成这一现象。”谢笃之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温和,“明天找到猫,或许就能知道了。”

  话是这样说,青年还是难得按照搜索引擎科普那些找猫方法,挑了几个相对靠谱的试了一遍。

  比如在附近撒用过的猫砂。

  按照他的思维习惯,这个时候就应该根据最糟糕的情况去拟定对策了,高考在即,因为这种无法预测的意外事件导致情绪波动过大,对少年的身体并不好,更会影响他的心理状态。

  最好的方法,就是弄一只样子差不多的猫,在他上学的时候谎称猫已经找到,由福伯带回,尽可能减少直接接触,通过图片和视频确认猫的状态,高考结束后再坦白实情。

  少年埋怨,甚至是怨恨他也没有关系,如果情感上不能兼顾,那作为兄长,他至少应该尽到自己的责任。

  何况猫会丢,原因大部分要归咎到他头上。

  他应该在决定把猫留下来的时候,就在猫身上安定位器的,不应该出现这样低级的失误。

  青年反省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纰漏和失误的时候,一墙之隔,让他千万不要担心的李珩也没办法阖上眼,更静不下心来去写试卷,几乎只要一有风吹早动,就会站起来,用最大耐心去确认是不是有猫叫。

  联系的找猫团队九点才能上门,不到六点半就坐在客厅的少年精神萎靡,又想出门再去找,又担心自己会无意间破坏一些细微痕迹,妨碍团队的寻猫进度。

  谢笃之也没看进去金融晨报。

  他昨天想了很久,发现自己好像没有办法接受猫找不回来这一可能。

  客厅氛围显得奇怪,沉寂中透着一丝焦灼。

  就在李珩忍不住,数不清是第多少次去看时间的时候,门铃很突兀地响了两声。

  少年几乎是跳起来去开门。

  摁门铃的是个身材高大,墨镜几乎遮住半张脸的青年,他脚边一左一右,放着两个航空箱。

  “不好意思,打扰了。”他看见李珩,先是错愕,随即礼貌向他问好,拎起了自己左手边的航空箱。

  里面有只蜷成一团,正呼呼大睡的暹罗猫。

  “请问,这是你们家丢的暹罗吗?”对方这样问,顺手摘下墨镜卡在上衣口袋边缘,露出一张少年颇有几分眼熟的脸,“昨天他一直在我家二楼的窗户外面叫,想要进去......”

  “和我养的娇娇玩。”他顿了一下,还是没把这只猫趁着他下班回家开门,趁机溜进房子的事说出来,只是含糊带过。

  “我家外面监控比较多,刚好拍到他从这里的栅栏上钻出来。”青年瞥见放在玄关上的寻猫启事,脸上随即露出无奈的笑,“......看起来,我好像找对了。”

  他一笑,李珩就突然想起来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他了。

  不止是屏幕上,还有那个噩梦里,他都见过。

  对方是史上最年轻的影帝,也是白软在娱乐圈的好前辈,好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粗长一章奉上!明天也会粗长的QWQ,我努努力,今天晚上加个班把这个过度和承接的大剧情写完QWQ

  感谢各位的订阅评论灌溉还有捉虫,尤其是捉虫的各位,辛苦了OTZ,下班脑子空空码字的时候有时候真的意识不到/检查不出来错误,等我码完慢慢重修,一章一章检查的!再次感谢大家,么么!

  顺便再安利一下自己的专栏预收《分手四年后,白月光回国了》,受白月光万人迷不自知,攻表面白月光背地里幼稚还爱吃醋,破镜重圆小甜饼,不来一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