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穿越重生>问道之远[重生]>第64章 天阶榜|五

  ——

  接连十几日都是比试。

  众道门弟子再看天阶榜时, 第二位的名字赫然写着那位曾名不见经传的清都山小弟子。

  一旦受到某种超乎自身承受水平的打击,人们往往倾向于找一些看似合理的理由。譬如围着天阶榜石, 一些弟子便议论开了。

  “听说这衣轻飏从小便由容与君教导……”

  “那怪不得了, 难怪看他剑法眼熟,确实有容与君的影子。”

  “一个金丹修士居然胜了中乘期,简直不可思议!不过说他是容与君教大的, 这也不奇怪了……”

  “楚沧澜和百里陵输得不冤!”

  此刻输得不冤的鹤鸣山大弟子楚沧澜, 正偷偷从后山摸进自家门派,脑袋往墙外一探。

  “没得人!”

  楚沧澜火速收头, 靠在墙上, 向旁边面无表情的「仙女」说:“长姬姑娘,等哈一定跟紧我!”

  “仙女”动动唇, 露出欲言又止、似有难言之隐的神色:“楚……我……”

  “别我我我了!”楚沧澜比他还急,“你说你被屋头人(家里人)赶出来,没得地方去是吧?”

  “仙女”点头:“这个……确实是。”

  楚沧澜:“你还说有瓜娃子因为看到你的画像,所以到处追杀你是吧?”

  “仙女”艰难点头:“这个……也确实是。”

  楚沧澜:“那不就对了!保护你这种小妹仔,我楚沧澜义不容辞啊!”

  麻木了的「仙女」本女长乩:“……”

  可到处追杀我的瓜娃子, 就是你们门派的人啊。

  楚沧澜本想拽起长姬姑娘的袖子带人跑,可拎到一半, 想起男女之别, 耳根子倏地红了:“我、我……反正你等哈一定要跟紧我, 你说哩不能让其他人晓得你躲在这儿哩嘛。”

  长乩低头嗯了一声。反正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楚沧澜仍不放心长姬姑娘会不会跟丢,想了想, 踮脚探向墙头, 想折根木枝下来, 等会儿一人牵一头。可墙里那树桠开得离他远, 长乩离得近, 想也没想替他伸手折了。

  “谢了哈。”楚沧澜随口说。

  等哈……

  他抬头望向和他差不多高的长姬姑娘,有点蒙圈:“长姬姑娘你个女娃家家,啷个……长得这么高?”

  长乩:“……”

  “可能是,”他薄唇翕动,“小时候太能吃了?”

  楚沧澜想了想刚遇见他时一手一口馒头的模样,深以为然:“确实,你个女娃家家比我还能吃,属实罕见。”

  左拐右拐,绕过几行巡逻弟子,楚沧澜领着人闪进了外院弟子住的院。

  “等哈我去给你偷摸摸办个外院弟子名契,放心,这里住的都是女娃子,你躲在这放心得很!”

  楚沧澜刚想走,袖子就被牢牢拽住。

  哪知长姬姑娘一脸紧张,面红耳赤:“我、我住这里?不合适吧?”

  楚沧澜眨眨眼:“合适呀,合适得很!”

  他还要走,长姬姑娘的手却跟铁箍似的,挣都挣不掉:“不,楚……楚道长,我真不能住这儿!”

  楚沧澜顿一下,凝着长乩的脸陷入沉思,就在长乩心跳加速以为他识出自己真身份时,楚沧澜猛然一砸拳:“你是不是担心那些妹仔大嘴巴,把你躲在这的事拿出去到处说?”

  长乩:“你明白?”

  “我明白!我很明白!”楚沧澜不知哪来的自信,“这样子嘛,长姬姑娘,如果你不介意……嗯……可以来我那边住,我那儿只住了我一个人,我可以给你办个身份,说你是来照顾我起居的外门弟子。”

  说完,他还是有点犹豫:“你不得介意吧?”

  长乩立马松了口气:“我不介意,我很乐意。”

  ——

  “师父……师父?”

  百里陵轻敲房门。

  业尘子已将自己关在房间不吃不喝五日有余。

  听房内迟迟未有动静,百里陵深深皱眉,“师父?师父您在里边吗?您没事吧?”

  屋里忽地传来「嘭」的一道倒地声。

  百里陵心中一咯噔,也顾不上仪态了,猛一撞门冲了进去,便见自己师父正坐在蒲团上,身子向前栽在地板。

  “师父!”那一刻百里陵甚至以为是那些叛逃的魔族余孽前来暗害。

  业尘子发丝蓬乱一团,被扶起时,半张脸都糊着自己吐出的鲜血,往日仙风道骨的风姿已荡然无存,但他整个人却处于一种极致的兴奋与癫狂之中。

  喉咙风箱似的呼呼着风声,说不出一个字,手指却颤抖激动指着百里陵脚下。

  百里陵先是为自己师父这模样骇然,顺着他指的方向低头,便见自己脚下正踩着赫然一幅完整太极八卦图。

  他顿时明白了,涌上哭腔:“师父,您到底算了什么卦?竟然反噬如此强,把您弄成这副模样!”

  探知天命,是要付出代价的。

  所要探知的天命越事关重大,付出的代价也就越大。

  能叫当今道门第一术士口吐鲜血,几近折去大半寿数的卜卦,卜的究竟是谁的天命?

  徒弟险些哭出来,业尘子却丝毫不减癫狂之色,颤着手指头指了半晌,破风的喉咙终于发出声,喜悦而激动:

  “我、我找到异数了——”

  “他!哈哈!他就是异数!”

  ——

  接连十几日的比试,天阶大会终于即将迎来最激动人心的一场比试。

  天阶榜第一位对战目前的天阶榜第二位。

  玉妙宫年轻的新任掌门纳兰泱,对战清都山小师叔衣轻飏。

  比试前夜,衣轻飏洗完澡,抱着澡盆从男生澡堂里出来,往自己院里走,正巧路过十七的院儿。

  “十七师兄?”他从墙边探进头去,“二师姐?”

  这二位坐在廊边,像是在赏月?

  徐暮枕见他偷摸偷摸的模样便觉得好笑,“我正与你二师姐商议呢,怎么配合玄天观的人在咱们门派找异数。”

  衣轻飏啧了一声:“他们怎么还在找呢?”

  这都多少年了?属实锲而不舍,越挫越勇。

  司青岚招招手:“阿一,来,到二师姐身边坐坐。”

  衣轻飏思索了一下,今儿笑尘子那个老王八像是找大师兄有事,晚上大师兄可能不会再摸到他这儿来。

  于是便抱着澡盆子坐了过去,司青岚摸了他一把湿漉漉的头发,皱眉:“啧,你这倒霉孩子,洗了头也不知道擦一下,回去路上还东家望一眼,西家探一头,悠悠哉哉的,着凉了你就知道厉害了。”

  衣轻飏被迫低头,让自家二师姐帮着擦头发。

  “阿一啊,最近和大师兄,处挺好?”司青岚状若无意地提了一句。

  衣轻飏心中一颤,不知是不是自己作贼心虚,怎么听怎么觉得二师姐像是知道了什么。他掀起眼皮,瞥了一眼认真给他擦头发的二师姐:“您这话说的,我以前跟大师兄,处得不好?”

  司青岚唔道:“也不是这个意思。也可能是我感觉错了,总觉得你俩……最近怪怪的。”

  衣轻飏打个哈欠,不动声色套话:“有么?哪里怪怪的?”

  司青岚:“以前你也黏大师兄,但最近吧——就天阶大会这阵,你俩平时接触变少了,但一遇到,对视那眼神,大师兄碰你时你那表情……嗯……就你俩那氛围,特像……”

  司青岚皱眉,像是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徐暮枕适时补上:“暧昧恋爱中的小道侣。”

  衣轻飏:“……”

  他悚然直视十七。

  十七笑眯眯的:“特像,是像。”

  司青岚:“对,就这比喻,太贴近了!”

  得,自己再和这俩聊下去,晚上就别想睡得着了。

  “行了,二位师姐师兄,饶了我吧。”衣轻飏站起身,帕子捂住半干的头发,“我先回去睡了,特困。”

  “嗯,阿一明天比试加油呀。”司青岚给他鼓励,“放心,输了咱们也不丢面儿。”

  衣轻飏笑笑,末了停顿片刻,看向十七:“十七师兄,你最近……忙吧?”

  徐暮枕道:“挺忙的啊,怎么了阿一?”

  衣轻飏点头,模棱两可的:“忙就好,忙就好,那我先走了,您二位也早点歇息吧。”

  “这小子。”

  司青岚笑着摇头,“他担心你呢。”

  徐暮枕无奈:“是我前些日子叫大家担心了。”

  司青岚也起身,一掌拍下他肩:“过去了就好,别说这话,这些日子你拼命给自己找事做,大家都看在眼里。以后别再说这话了,十七。”

  徐暮枕沉默着,点了点头。

  司青岚出来时,恰遇上流时。

  流时道:“您走了?”

  司青岚拍拍他肩:“多陪陪你师父……我老觉得,他那么缺根筋的人,那事儿发生在他身上过不去的。”

  流时敛下眸,郑重嗯了一声:“我会的,您放心。”

  ——

  在笑尘子找云倏说事儿前,闭门五日的业尘子出来后,和他谈过话。

  业尘子说:“老笑,你藏得够深啊。我说怪不得你以前老云游四海,到处收徒弟,收到九十九后却又不再收了。”

  “我以为你是觉得收够了,收腻歪了,结果好啊——你是找到那个该收的了,是与不是?”

  笑尘子心底一噔愣,面上装傻充愣:“老莫,我咋听不懂你说的啥?啥叫那个该收的了?咱们道门有教无类,哪分什么该收什么不该收?”

  业尘子冷笑:“装,你就给我接着装,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了,这么大的事,你居然瞒着我?”

  须臾,笑尘子长叹:“老莫,你还是又拿自己的命算出来了?”

  业尘子道:“我不拿命去算,指望你告诉我?老笑,这不是你个人的私情私怨,这是有关天下人存亡的大事,你偏了哪一方都对不起另一方!”

  笑尘子啧了一下,坐着动来动去,怎么坐都觉得不得劲。

  业尘子看他那模样就心烦:“你别晃!你再晃?”

  笑尘子安生坐下:“所以你现在要怎么办?”

  业尘子冷睇向他:“自然是告知其他六大派掌门,趁此天阶大会,铲除他于鹤鸣山。异数上一次死在鹤鸣山,这一次,我也要叫他葬身于这儿。”

  笑尘子深吸一口气,捂住半边脸。

  业尘子皱眉:“你又干嘛?”

  笑尘子:“我牙疼。你们,可真下得去手啊。”

  业尘子眸冷着对他:“我们不下手,那他就得对万万无辜下手了。”

  笑尘子道:“所以你找我,怕不止是质问吧?”

  业尘子道:“我需要你这个名义上做师父的,牵制住容与君。”

  笑尘子摆手:“别,我不告状也不参与,你们别想让我帮忙。”

  业尘子呼出一口气,也不意外他这答案,“那看在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上,看在天下苍生的性命上,你帮着等会儿把容与君叫过来。”

  笑尘子不满:“为什么是我叫?”

  业尘子将拂尘直插进桌面三分,冷着眼睨他:“叫不叫?”

  “我……”笑尘子声音低了下去,“我叫就是了。但你可别指望,我会帮你多说一句话。”

  ——

  深夜,云倏从笑尘子那回去时,鹤鸣山遥远的另一边,千华子掌门的院子正灯火通明。

  除去笑尘子与云倏,六大派掌门齐聚,大半夜被急唤过来议事。本来各有怨言的几位掌门,听见业尘子所言的找到异数一事,脸上的诧异震惊止也止不住。

  “什么?!”

  “你确定异数是他?业尘子掌门,这玩笑可开不得!”

  云倏从窗户熟练利落地翻进去。

  衣轻飏已是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到动静,下意识抓住他的手,努力想掀开眼皮。

  云倏弯腰,贴着少年耳畔,轻声说:“阿一,明日比试,我可能到不了场。”

  衣轻飏眼神有些清醒,眼眨了眨:“为何?”

  “方才业尘子和千华子两位前辈找我,说是蜀中某地一门派发现了异数踪迹,要我明日同鹤鸣山大弟子一起去看看。”

  “放心,我会速去速回。”

  “……”衣轻飏眸中片刻的清醒也被大师兄抬手捂去。

  “困了便睡吧。”

  月色里他侧脸朦胧,嗓音低磁。

  “明日之后,我们便回清都山。”

  ……

  议事厅中,业尘子看向纳兰泱。

  “纳兰掌门,明日便是你与那异数决赛之时,贫道希望,你能在比试场上将那宝物用上。”

  纳兰泱垂下眼,手放在两边微微蜷紧。

  “前辈,您说的是……”

  业尘子道:“便是你师父飞升前留下的法器,金枪夕颜。”

  “这金枪是你师父当年以心头血为契收作的贴身法器,如今你师父飞升仙界,这法器自然留有纯正的仙人之气与天道庇佑——是天生的异数克星。”

  纳兰泱手指攥紧:“可……他若真是异数,我……”

  业尘子缓缓摇头:“大庭广众,他需要隐藏身份便不会动用全部实力。到时,你只需借这柄金枪重伤他,我与其他掌门随后便一起动手。”

  纳兰泱骤然抬头,眸中惊涛骇浪:“你们要杀了他?”

  业尘子道:“若他不反抗,便证明他非异数,我们只会暂时收押他以查验清楚。”

  “若他反抗——”

  业尘子的声音冷如冰棱,一字一顿,“我们便不得不,诛杀他。”

  门外,百里陵端着茶盏,脚步不由向后退,后背抵至墙面,眼底骇然惊乱。

  ——衣道友是异数?!



  师父他们,明日便要诛杀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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